第1章
莺啼翠柳,湖光春|色,繁花迷人眼,正是春濃。
我立于人來人往的街巷,思索今日該做些什麽。這樣好的日子,可莫要浪費了,可我究竟要做些什麽呢。是當街調戲一下良家少年,還是直接去秦樓楚館尋個小倌兒來把玩。我想了想,覺着這方圓百裏的美人兒都叫我瞧遍了,也沒了新鮮勁兒,不如在街上逛逛,做些其他事情。
于是我開始漫無目的地閑逛。
反正閑着也是閑着,家中事務皆有我那正直好弟弟操持。家大業大,不必我再做什麽貢獻,也不會有誰嫌我這個吃白飯的礙眼。是以,我吃穿不愁,有的是閑錢往風月場所揮霍,小日子過得甚是滋潤。
這樣發着呆,我不曉得走到了哪裏,只覺此處行人不甚多,稍稍有些偏僻.恍惚間,有一段絕妙琴音入耳,隐隐約約聽不清楚,如此似斷還續,更增其妙處。
這樣好的琴音,不知是何人所奏。
被那琴音吸引,我循着聲兒往前走了一段路。琴聲不再依稀,回神時已立在妙音閣前。
說是妙音閣,其實這就是只是一位琴師的住所而已。從外頭看,并沒有什麽不尋常的地方,也沒有所謂樓閣的華美精致,甚至有些過于樸素了,一眼看過去幾乎可以将其忽略。
而那傳聞中的琴師,我也只是聽說,從未見過本尊。原因是我的興趣只在于美人,而不是琴師。倘若傳聞中的琴師生着一副好皮相,不用說,我早就屁颠兒屁颠兒跑來觀賞。但問題就在于傳聞只是講他彈琴如何如何的好,卻對他的相貌只字未提。我曾經腦補過那琴師的面容,想來約是個清秀斯文的中人之姿,便也沒什麽興趣。
如今我被琴音引到此處,再往裏頭一瞧。遠遠地,一少年垂目撫琴,藍衣黑發,青絲及腰再略長一些。未束的發略略遮住左半邊臉頰,襯得那張臉如白玉般姣好無暇。長睫半垂着擋住眼瞳,卻擋不住眸裏暗光流轉,動人之至。
那是絕麗的容色,上挑的眼尾沾了些妖氣,但那通身出塵若仙的氣度配上稍嫌妖冶的容貌,竟無半點違和。
他撥動琴弦,蔥白的指便似一副美景.古琴之音平和中正,我向來是不太喜歡的,然而這一回卻破天荒地立于原地,靜靜聽罷這一曲.琴音止,少年擡眼,眼神清明而疏離,分明該是顧盼多情的桃花眼,可他眸裏,哪有半點多情的影子,甚至連感情都不曾有.忽然那目光放在我身上,不甚友好。我下意識後退一步,遂又停住,擡頭抛給他一個輕佻眼神。少年仍舊是不帶感情地瞧着我,半晌,移開視線,繼續撥弄他的瑤琴。
于是我便這麽聽着,一曲過後又是一曲。少年纖白的指靈活且生動,美人自然是沒話說,丹青難繪,只是那神情态度忒冷漠,但又因着這淡漠,方顯與衆不同。
我見過的美人不少,但像他這樣的,我是頭一回見。
不知駐足聽了多久,腳有些麻。我覺着自己的耳福眼福都飽了,那便該走人了。轉身,走出幾步仍不忘回頭瞅瞅那少年,可人家美少年連搭理都不帶搭理的,面無表情地瞥了我一眼,便又繼續撫琴。
我撇撇嘴,美人還真夠傲的。不過,這妙音閣裏有妙人,我記住了,改天得了空要再來這兒看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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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晃八晃,晃進另一條街巷,走了七八十來步,忽然被個不長眼的把路給攔住。這厮生得高大,往我眼前一站,立時将我擋得嚴嚴實實。我不以為然,往左移一步,那人便随我往左挪,再往右移一步,那人又随我往右挪。
如此來來回回循環了十數次,饒是我再好的脾氣,也被磨得失了耐心,挑眉道:“這位大哥,你有事兒?”
那人瞧了我一會兒,往前湊了湊,伴着些濃重的酒味兒,不懷好意笑道:“小娘子生得水靈,因何穿着男裝招搖過市?”
我差點兒被自個兒的口水噎死,這醉鬼竟連男女都分不清楚?
雖然我算不上高大挺拔孔武有力,但我可以用性命保證,我長得跟女人完全搭不上邊兒,這醉鬼腦袋被門擠了罷。
我白他一眼,忽然有了閑心陪他啰嗦,笑了笑,遂道:“大哥不是本地人罷。”若是本地人,有哪個吃了雄心豹子膽敢來調戲本公子我,容貌出挑些的男子,平日裏見着我都是繞道走的。
那人的眼神很是輕佻,比我在妙音閣前抛給美人琴師的那一眼還要輕佻。他握住我一只手腕,我掙動,奈何那人握得緊。我皺眉,眼見着街巷偏僻,沒幾個人能大發善心搭救我,不得不使出殺手锏,冷聲道:“你可知我是誰,我是姚家大公子姚錦,你若識相便快快放開。”
平日最管用的一招兒,如今卻是沒有絲毫效果,那醉鬼明顯不曉得我是誰。唉,不想我姚錦盡日以調戲良家少年為樂,今日倒叫一個不長眼的腦殘貨給調戲了,真真是因果報應,老天爺公平的很。
我再次往周圍掃一圈,終于發現不遠處站着幾個人,皆是從前被我調戲過的水靈少年,此時正幸災樂禍地往這邊兒瞧着,那小眼神兒惡劣的很,就像是在說:原來你也有今天啊,你活該啊哈哈哈哈……
我沖他們亮出一口白牙,意思是,你們再敢幸災樂禍試試,小心公子我咬死你們這群惡意圍觀的。
還沒兇狠完,下巴就被人捏住,緩緩轉過去,不長眼的那一位沖我呵出一口熱氣,那酒臭味兒差點沒叫我一個反胃吐他臉上。那人依舊是一張欠揍的臉:“原來是個男的,不過男子也好。”
我怒了,拍開他的手,整了整衣襟,故作威嚴瞪他一眼,想着先脫身,然後再想法子整治他。瞪罷,奮力擺脫其束縛。這一回倒是輕松得很,只是很不巧那人反應過來,忙來抓我衣裳,我自然是撒丫子逃跑。于是他使力,我也使力,遂聽一生裂帛聲響,我覺着肩頭有些涼,低頭一看。娘的,衣服破了,那人手裏抓着一塊兒布料。我看看他,再看看自己裸|露的肩頭,頓覺威嚴掃地,很想咬人,以洩心頭之恨。
還沒來得及将想法付諸實踐,就聽一聲怒喝:“你欺人太甚!”
然後就是混亂的拳打腳踢,我捂着肩膀立在原地看那兩個人打作一團,你一拳我一腳,可謂毫無章法毫無美感。不過,也熱鬧得很。
最後占了上風的是個眼生的白衣少年,他騎在那人身上,揮去一拳,道:“小爺我就是瞧不慣欺負人的混賬!”
方才還春風得意的人被他治得服服帖帖,趴在地上求爺爺告奶奶,只差沒爬起來給他磕個頭,道一聲好漢饒命。
我瞧着這場景,心中甚是舒爽。
那少年打夠了,起身朝我走來。我見他唇紅齒白,眉目清秀,眼神純粹幹淨,沒有妙音閣裏那位妙人的冷淡疏離,是個正直好少年。
這孩子模樣挺好,于是我起了勾搭之心,朝他打個招呼:“少俠好啊。”
正直好少年卻是神色疑惑:“你怎麽知道我叫少俠啊?”
“呃?”
少年撓撓頭,羞澀道:“其實我叫白少俠。”
“……”
白少俠,真是個好名字,你爹娘是有多不疼愛你。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