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4)
沉笑一聲,襄王提出疑惑,“成兒你拿筷子一直是左撇子,如今卻是右手,是何原因?”
張雲雷頓時恍然,原來鎮國公府設宴那天,襄王突然試探他,是因為他拿筷子的手和誠王有異!這個問題無人與他提起,是以他從不知曉!今日總算解了惑,但這算什麽問題呢?心念一轉,張雲雷忽然就想與他唱反調,氣氣他也是好的!
“哦——三叔有所不知,成兒左右手都可用,但王妃說這樣拿筷子容易與人打架,是以讓我換成右手。”
狡辯之辭!襄王繼續追問,“那麽狗呢?你曾被狗咬過,特別怕狗,如今竟是不怕了?”
這個襄王,可真會小題大做,張雲雷送他一個大寫的服字!“因為我的王妃喜歡小狗,我為了博她歡心,才學着接觸小狗。有何不妥?”
他倒是會推得幹淨,将怪異全都推到葉簫竺身上,襄王譏笑道
“說到這個,更讓人匪夷所思,衆所周知,成兒之前十分嫌棄正妃葉簫竺,如今卻如珠如寶?”
喜歡什麽樣的女人也要他來管?他只是叔,不是爹!真把自己當回事了!盡管心中惱怒,張雲雷面上恭敬依舊,人問他就答,
“人的習慣可以改變,嬌媚的女人縱然容易吸引男人,但看多了容易膩歪,再者說,簫竺那般清麗的女子,勤儉持家,恩威并施,關懷夫君,孝敬長輩,才是最佳伴侶。我寵她,何錯之有?”
堯帝聽來也覺合情合理,似乎并無破綻,但老三既說此事,他也想一探究竟,一是讓自己放心,二是讓襄王死心。
襄王卻是咄咄逼人,誓要在今天揭開他的真面目!“自病後,你一直舉止怪異,我懷疑,你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梁延成!”
那是鬼咯!好吧,他的确是,不過這是秘密,他誰也不會說!
瞳孔微縮,張雲雷玩心大起,假裝心中有鬼又強自鎮定的神态,與他周旋,“三叔以為我會是誰?”
別忘了,他可是演員,熱愛演戲且擅長!
他在恐慌!襄王很滿意,越發篤定自己的猜測,“我懷疑,你是冒充皇裔之人!”
“呵!”張雲雷讪笑道“就憑左撇子和怕狗?三叔未免太武斷了些!”
事到如今,他還不直接招認,看來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不承認?沒關系,待會兒擺出事實就由不得他了!“敢不敢脫了衣服讓皇上看看!”
“看什麽?”小葉子猜對了,襄王第二次刺殺就是為了那塊胎記。
原本以為血金閣之人會如實向襄王彙報,他有胎記一事,照如今的情形看來,似乎中間出了什麽岔子,襄王現今的态度,分明是以為他沒有胎記!這就很尴尬了!
堯帝也不明言,只道“成兒,既然你三叔有所懷疑,你就脫了衣衫讓他瞧一瞧。”
“啊?”其實他知道,一切都是襄王的慫恿,還要故作驚訝恐慌的模樣,襄王不就是想看到他失措的樣子嗎?三叔的心願,他實該滿足!遂故意裝作心虛的模樣推辭,
“皇祖,這麽多人在,脫衣有傷大雅吧?”
堯帝當即吩咐其他人都下去,只留梁啓昀、梁延成在場,大太監安福永在旁伺候。
脫就脫,都是大男人,怕什麽?況且他才十七,猿背蜂腰結實精壯身材棒!也樂得一秀!
外袍褪去,襄王等着看堯帝震怒的神色,然而,出乎意料的,褲邊臀部上方,狀似心形的胎記赫然顯露。
怎會這般?血金閣的人明明說沒有胎記!這胎記又是從何而來!
不必回頭,張雲雷也能想象出襄王此刻大跌眼鏡的神色!不好意思,讓你失望了!要吐血嗎?等着侄兒拿碗來接!
心中有一萬只草泥馬奔騰而笑!張雲雷仍舊能保持面上的淡然自若,只轉身問堯帝,“皇祖,孫兒可以穿衣裳嗎?”
瞧見胎記的一瞬間,堯帝總算放下了心底的石頭,他最器重的孫兒,怎容有閃失?當下怒視襄王,
“啓昀,你究竟安得什麽心?在朕面前危言聳聽,鬧這麽大動靜,結果呢?”
此時此刻,襄王仍不敢相信他所看到的!“不可能!他怎麽會有胎記?”
還在懷疑?堯帝已無耐心聽他瞎扯,“因為他就是延成,當然有胎記!”
“三叔是怎麽了?聽了誰的挑撥,說我沒有胎記?”張雲雷故作好奇道
“這麽隐蔽之事,你都知道?難不成三叔是怕侄兒被人行刺,特在誠王府安排了人來保護我?”
襄王聞聽此言,心下一虛,果見堯帝正打量着他,目露疑色。
“成兒年幼喪父,你身為他的叔叔,非但沒有關懷照顧,反而落井下石,猜測懷疑!實在令朕痛心!”
此等結果,在襄王意料之外,一向謹慎的他從不會莽撞行事,為了探究一塊胎記,不惜動用了血金閣之人,本以為萬無一失,未料竟會出錯!究竟是血金閣出了鬼,還是梁延成在搗鬼?
直至這一刻,他仍然不信,眼前這個梁延成是原來的梁延成!
到底哪裏出了岔子,是他算漏的呢?縱使再疑惑,也無人為他解答,平息皇帝的憤怒才是要緊之事!襄王只得低眉拱手,
“父皇息怒,兒臣也只是擔心真正的延成被人所害,才想要驗證真假。”
這才是明擺着的狡辯!堯帝已懶得聽他嚼舌根!
“真正的成兒就在你眼前!即便有疑惑你也可以直接去問他,你是他叔叔,朕就不信他會不理你!偏要鬧到宮裏來!是看啓昭去得早,就欺負他兒子嗎?”
二皇子梁啓昭在堯帝心中的地位有多重,襄王自然明白,心下惶恐的他極力澄清道“不!兒臣絕無對二哥不敬的意思。”
那幾個兒子,要麽無能,要麽鋒芒太過,只有老三一直沉穩恭順,是以他今日突然說起延成的異狀,堯帝才會當回事,如今看來,老三也是居心叵測,暗中調查了延成許久,想抓延成的把柄,深藏不露的兒子,令人膽寒!揮了揮手,堯帝閉上失望的眸子,神色疲憊,
“下去吧!這幾不必上朝,在家思過!”
沒抓住狐貍,還惹得一身騷!襄王怎麽甘心?然而此刻,情勢于他不利,他只得先行離開,再作打算,“是,兒臣遵旨!”
低眸告退時,襄王斜了梁延成一眼,發現他唇角似乎噙着笑,越發氣惱,卻也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
此事既出,張雲雷也想有個了斷,不想再繼續僞裝,遂拱手道“皇祖,孫兒還有話向您禀報。”
總不會再告襄王一狀吧!那可真是不得安寧!但願他這個孫子,不會再讓他失望,勉強睜眸,堯帝自塌上起了身,“嗯,随朕入內堂。”
堂中雙龍銜環垂挂着镂空球爐,龍涎香彌漫,逐漸靜下堯帝跳動不安的太陽穴。
進去後,張雲雷坦白道“方才三叔所指出的種種怪異,還有皇祖的問話我有一半答不上,皆是因為,那次受傷頭部重創,導致失憶。”
“失憶?”他的孫兒,居然失憶?這麽重大之事,竟不曾聽他提起?
看出堯帝面色不愈,張雲雷率先解釋道
“正是,經過這三個月的調理,已有所好轉,記起來一部分,但仍未完全恢複。之所以沒告知皇祖,是怕皇祖憂心孫兒的病情,哪知三叔會多想,才鬧出這等動靜。思量再三,孫兒決定,與皇祖坦白,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煩。”道罷,他撩袍一跪,誠摯請罪,
“欺瞞皇祖,實屬不得已而為之,還望皇祖見諒。”
這麽看來,襄王不是胡言亂語,而是有跡可循,只不過猜測過了頭,将延成的失憶當成了陰謀。
撥開迷霧,堯帝心中甚朗,親自過去扶他,“起來吧!你也是孝心十足,才會瞞着,只是這種事,不許再有第二回,有問題立即向朕彙報,朕也好找太醫為你醫治。你父王不在了,朕便是你最親的皇祖。”
皇帝居然沒有怪罪,這運氣也是沒誰了!皆雲帝王家甚少有真情,大都愛說場面話,可是方才皇帝那一襲話,竟讓來自異世的張雲雷莫名心中一暖,
眼前這個将近五十的老人,看透了炎涼世态,實則也很渴望真摯的親情吧!兒孫皆為皇位争鬥,有誰用心關懷過他?真不如他爺爺活的自在!思及此,他不覺有些同情這個老爺爺了!
“孫兒謹遵皇祖教誨!”
張雲雷恭敬擡手,扶他坐下,堯帝招呼他一同坐着,
一時失憶不可怕,最重要的是,他是否有擔當大任的能力,“成兒啊!朕來考考你。”
聞言,張雲雷不由打了個冷顫,之乎者也,孔曰成仁,孟曰取義之類的,他不會腫麽破?
120誰攪了襄王的局
“什麽是為帝之道?民心重要,還是官心重要?”此時堯帝看向他的眼中,沒有了懷疑,滿目都是慈愛的期待,期待孫兒的高遠眼界,能安他之心。
引用類比什麽的,他實在不懂,只能胡說八道應付幾句,在他所學的知識裏,都是說得民心者得天下,可張雲雷不以為然,
“孫兒認為,官心更重要,畢竟是中央集權制,王朝的興衰,掌握在核心官員手中,其實老百姓大都不在乎是誰做皇帝,只要皇帝會任人,官員能為百姓辦事,那麽這個皇帝便是成功的,是以我覺得,官心是最該俘獲的,只要他們臣服,江山才更穩固,一旦官員有謀逆之心,那麽辛辛苦苦所經營的一切将會轟然崩塌,得不到官員擁戴,那麽這個皇帝便連收買人心的資格都沒有。”
一番胡扯過後,他已經做好了挨批的準備,卻半晌不聽皇祖發話,忍不住擡眸瞧了瞧,正撞上皇祖意味深長的贊賞目光,
“不拘泥于學術,有自己的獨特見解,果然沒有辜負朕的期望。”
其實已經辜負了,張雲雷很想說,您真正的孫兒也不知去了哪裏,他是半真不假的,但也只能想想,不敢說出口,堯帝信不信他的話是其次,要是二話不說把他斬了,那麽小葉子不就成了寡婦?多可憐!不行,他不能沖動,反正失憶能幫他抵擋一切,他是現代人的事,還是爛于腹中為好。
正思索着,忽聽堯帝長嘆一聲,滿懷無奈,褶皺的眼紋,遍歷滄桑,仍精光畢現,身為皇帝,需要考量與顧全的,多而繁雜,
“成兒,守業更比創業難,打江山時,一致對外,同仇敵忾,如今太平了,便都心懷鬼胎,盯着那龍椅。
朕的心思,你應該懂得,你父王英年早逝,是朕最大的遺憾,所幸孺子可教,你是個極其聰穎的孩子,朕便把對你父王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你身上。奈何,你是孫子輩,上頭還有那麽多叔叔,朕若光明正大地傳位于你,那這個兒子們必然不滿。
是以朕不能輕舉妄動,只能盡最大努力為你培植勢力。鎮國公看似是個怕媳婦兒的軟弱之人,實則他城府在胸,是你将來可以倚仗之人。還有你的舅爺,等等文武官員,平日與你無甚交情,其實他們都明白朕的意願,現在忠于朕,将來扶持你。”
皇帝居然考慮得那麽遠?想讓他當皇帝?可他是現代人啊!沒能力勝任!心虛的張雲雷推辭道“皇祖,孫兒已失憶,只怕無法擔此重任!”
才聽說他失憶時,堯帝的确很失落,但在之後的交談中,他的舉止言談依舊從容,堯帝也就放了心,
“失憶可以慢慢恢複,再者說,才能是與生俱來的,不會因為失憶而消失。朕對你寄于厚望,你可得争氣,讓朕以你為榮。最近你的表現很好,看來家有賢妻的确能改變一個男人。”
旁人提起葉簫竺,張雲雷便忍不住唇角含笑,他的小葉子就是最好的女人,有主見不做作,會裝扮又不妖媚,怎麽看怎麽好!
告別堯帝,離宮後,張雲雷神采奕奕地回了府,太王妃聽聞下人說起兒子被召入宮中,怎能不憂心,來問葉簫竺,聽說襄王也在皇宮,越發恐慌。婆媳二人便在家中,忐忑地等待着誠王歸來。
看他哼着小曲兒進來,葉簫竺便知他已化險為夷,沒再多問,因為她料定,太王妃必定會詳細詢問整個過程,她只管在旁聽着就好。
張雲雷遂将方才的情形複述了一遍,唯獨沒說襄王派人在船上行刺一事,葉簫竺心下感激,看向他的目光越發溫柔。
太王妃聽罷,直笑襄王搬起石頭砸了自個兒的腳,“他可真會想象,不過是失憶而已,竟會認為你是旁人假扮?”看着器宇宣昂的身邊人,太王妃傲然笑着,
“我兒子的風華,豈是凡夫俗子能假扮得來的!”
張雲雷的心,默默虛了一虛,繼而又覺得,也許他不是凡夫俗子,才混淆了所有人。
葉簫竺心知誠王灑脫,早就不想再隐瞞失憶一事,但是皇上那邊,不知會是什麽态度,“皇祖已經知曉了王爺失憶一事,可有怪罪?”
張雲雷甚感慶幸,“他想怪罪來着,又被我一通孝心感動了,沒再追究。”
居然自作主張地攤了牌,也不與她這個母親商量一番,“傻孩子,你這般和皇上道出實情,只怕皇上從此對你心有芥蒂啊!”
他倒是不在乎皇帝是否考慮讓他做繼承人,但太王妃在乎,他也就該安慰她一番,不讓她擔驚受怕,
“母妃放心,皇祖特意出題試探我,我的答案他很滿意,毫無芥蒂。”
“真的嗎?”兒子這麽一說,太王妃才覺寬心,撫了撫心口直念阿彌陀佛,“那就好,你的才能,皇上看在眼裏,相信他已有自己的抉擇,接下來,但看天命。”
為了等兒子回來,太王妃連午休都沒顧上,這會子終于安心,倒還真困了,遂由瓊枝扶她起身,打算回房小憩,臨走前想起一事,又停步回首,
“對了,途中有侍衛來報,說是你那表兄妹兩日後将到順安城,我尋思着,将你表兄安置在延彬附近的輝瑞樓,那表妹就住在彥曉隔壁的聽雨閣,你意下如何?”
泉州的表兄妹?這麽快就到了?張雲雷是無所謂,反正不用他伺候,“母妃做主即可。”
“嗯,”畢竟兒子是王爺,一家之主,她做了決定,也該說與他知曉,太王妃這般,也是為了葉簫竺明白,夫君為天的道理,省得兒子把她寵壞了,日後無法無天!
打從宮中回府的襄王自始至終陰着一張臉,負手的拳,青筋畢現!
吩咐範辛前往血金閣興師問罪!
金量命不焦不躁,只讓人把那天的執行者帶過來,那人見事情敗露,如實交代,說任務失敗,他根本沒看到,是以才胡說了一個答案。
話音剛落,他的首級已滾落在地,驚目圓睜,殿後的紅衣女子見狀,長山眉微蹙,終是沒有上前。
但聽閣主對範辛道“誠奉無能者項上人頭作賠禮。”
死得太輕易,沒有一絲痛苦,範辛只覺金量命的态度很敷衍,“這便罷了?你可知,他的胡言亂語害我主子不淺!”
不滿意?那他只能忍痛割愛,“黃金退一半兒。”說這話時,金量命的心在滴血!
“金子不是問題,重要的是相信血金閣的辦事效率才會找來,結果令人失望,”範辛輕蔑冷哼,“你們的名聲,大約就要敗了!”
金量命那淡然的面容終于顯出一絲不耐,“人有失手,馬有失蹄,本座已讓步,你還想怎樣?”到手的黃金,焉有還回去的道理,是以在金量命看來,肯還一半兒金子,便是最誠摯的致歉,再敢咄咄逼人,他就要考慮殺人滅口了!
看出他眸色微變,範辛不再啰嗦,甩袖離去。
襄王府中,英王聞訊過來看他。蟄伏多年,毀于今日,襄王只覺自己得不償失!
正在喝悶酒時,長随過來回禀,“爺,宮裏人打聽出來了,誠王與皇帝說自己是失憶……”
“失憶?居然只是失憶?”襄王無法說服自己相信這鬼扯的理由,“皇上老糊塗了嗎?難道看不出來那小子的異常?他絕對不是真正的梁延成!那個胎記有問題!”
猛砸的酒杯,也無法消彌他的不甘與憤怒!英王擺擺手,示意長随莫再提此事,“下去安排幾個舞姬過來。”
“三哥莫想太多,父皇不可能因為這一件事就對你生了芥蒂,你只管放寬心,寄情歌舞,放松自己。”
放松?他如何放得下?你認為對的事,所有人都認為是錯,那種不被信任,被當作無理取鬧的感覺,真的很讓人窩火,無處發洩!
丫鬟又換了酒杯斟滿,他一飲而盡!
半醉間,恍惚瞧見殿中有個舞姬,眉目有三分像她,卻不是她!
他的雙手,沾染了那個女人的鮮血,他從不會做噩夢,因為不愛,但是他愛的女人,卻因此一事,永生都不肯原諒他!
日将落,張雲雷有事要去找季慕惟,這會子出去,晚膳大約也不會回家用,葉簫竺幹脆去尋了彥曉一同到钰嬌那兒看望梁延彬。
最近他似乎安靜了許多,不再說胡話,只是神色越來越寂靜,再無往日的光彩。
钰嬌看着他這番模樣,格外心疼,時常自責落淚,“若不是我胡鬧,他也不至于如此。”
事已至此,葉簫竺只能往好處去勸,“但若不是二弟出事,你也不會知道自己這麽在乎他吧?”
梁彥曉亦勸道“是啊,二嫂勿憂,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指不定哪天醒來,二哥突然就好了呢!只要現在他身子康健就好。”
聽此勸慰,钰嬌心裏總算好受了些,只盼梁延彬能恢複如常笑容,快樂生活。
酒宴歸來,張雲雷進門後未見她身影,有些不習慣,
“王妃呢?”
寧心回道“說是去找钰嬌公主。”
那他就先沐浴等她回來。丫鬟們備好了水,照例退下後,張雲雷一個人進了浴房,才褪了外袍,忽然發現一道影子閃入,丫的不會又是刺殺吧!釋塵哪去了?好像是他自己讓人家回房休息了,作死啊!
慌亂煩躁之際,卻未聽打鬥威脅的動靜,只在背後傳來一聲呼喚,“王爺。”
卧槽?女聲?不是小葉子,是誰?
121被嫌棄的王爺要證明二更
驚詫回眸間,但見那女子一身紅衣,長發微挽,不飾珠釵,素靜又幹練,看向他的目光,深藏眷戀又難掩埋怨,“王爺果真不記得清泉了嗎?”
我滴個親娘哎!不會又是什麽老相好吧?怎麽這麽多?而且這個,畫風好像不對,有種女俠氣息,是他的錯覺嗎?難道這個誠王連江湖女人都能搞定?厲害了我的哥!
不知該如何回答她的問話,張雲雷自動忽略,反問她,“你……飛進來的?沒人發現?”
看來是真的忘了,不然怎會不曉得她有輕功,女子深嘆一聲,自我介紹着,
“我叫柳清泉,曾在一次執行任務時受了傷,無意中被王爺所救,王爺慣會哄人,我也就……從了王爺,但并無人知曉我們的關系,傷愈後,我就離開了王爺的別院,仍舊留在血金閣。
三個多月前,我通知王爺,襄王與血金閣交易要買你的命,您卻說無妨,等襄王行動您再等着抓住他把柄。是以殺手的毒針被我掉了包,那針并無毒,不會傷及王爺性命。
事後卻聽到王爺重傷的消息,我不知真假,料想是王爺的苦肉計,雖然擔心,卻不敢來找王爺,怕給王爺惹麻煩。
誰知兩個月後,襄王竟又與血金閣交易,我猜測,他是想查證您是否有胎記來打擊你,是以我故意報了假消息給襄王。”
原來如此!“怪不得,他以為本王沒有胎記,竟然告到皇上那兒,反而打了自己的臉!大快人心!”想想都舒坦,張雲雷看向那女子感激道“你很聰明,多謝你幫我。”
他本是真誠道謝,然而那女子聽到這話居然紅了臉,斂了女俠的鋒芒,眉目皆柔,翩然走近,“王爺跟我,還需要客氣嗎?”
不需要嗎?猛然想起她才剛說,從了他!那就是說,有過親密接觸?呃,蜜汁尴尬!讪讪一笑,一向話多的張雲雷突然語塞,真心不想應付誠王的老相好。
面對他的沉默,柳清泉心生不安,她曉得誠王的脾氣,怕他怪罪,率先解釋道“我也是聽說,王爺失憶,才實在沒忍住,想過來看看。”
他失憶的事,還真沒幾個人知曉,也就今日與皇祖坦白了而已,可柳清泉怎會知情?想不通的張雲雷神色凝重地打量着眼前的女人,“你聽誰說的?”
“襄王的人鬧到了血金閣,說血金閣辦事不利,害他們主子被皇上訓斥。”
他與皇祖說此事時,襄王不是已經先行離開了嗎?又怎會知曉?當時殿中除了他與皇帝之外,只剩安福永,難道這個皇帝最信任的奴才已被襄王收買?再信任的心腹也有可能背叛,這世上,當真是沒什麽不朽嗎?
“王爺,王爺?”見他失神許久,柳清泉試探着喚了幾聲,張雲雷這才回過神,歉疚道
“本王的确有些失憶,尚未完全恢複。是以記不清你是誰,不過還是很感激你。”
“王爺,即便你不記得我也沒關系,我對你的心,天地可證,此志不渝!”
說着,她已鑽入他懷中,緊擁着那熟悉令她着迷的腰身,
卧槽!猝不及防啊!他沒穿上衣哎,她就這麽撲過來了?說好的古代女子很矜持呢?怎麽個個投懷送抱?抱就抱吧,還手指在他腰間輕撫是幾個意思?
“其實我……”
他剛想推開她解釋清楚,她已直起身子離開了他,眸色警惕道“有人來了!王爺保重,清泉先走一步。”
走就走嘛!還冷不丁地親他臉頰一口,嬌羞一笑?我去!小葉子,有人占你夫君便宜啊!
重要的是,誰來了?她的聽覺也太靈敏了些!
院外,歸來的葉簫竺瞧見窗紙上倒影着兩個人相擁的畫面,心頭一顫,涼風頓侵。不願深究,以免撞見尴尬,默默轉身欲離。
剛走兩步,便聽到了開門聲與呼喚聲,“小葉子!”
葉簫竺腳步微頓,他的腳步聲已然由遠及近,很快來到她身邊。
“門在你身後,你這是要去哪兒?還打算再去串門?”
看他披着外袍,衣衫不整的模樣,葉簫竺更加篤定自己的猜測,她才串門回來,看來是回早了,
“不想叨擾了王爺。”葉簫竺悶悶地道了句,忽被他拉住手腕,便往屋裏帶,
“說好了叫雲雷,你老是犯規,是時候立個懲罰制度,你才能上心。”
“哎!”生怕瞧見屋裏有人的她被他硬拽着進了門,卻不見其他人影。
難道飛出去了?這麽快?然而窗紙上的影子那麽明顯,總不可能是她眼花!
看她疑惑不解的模樣,張雲雷故意逗道“難不成你以為我金屋藏嬌?”
難道不是嗎?“才剛明明……”明明看到有兩個人的身影,一個高大,一個嬌小,重疊的影子,總不可能只是錯位。
“怎樣?”張雲雷覺得自己一定是腦子有病,居然那麽期待她誤會,目不轉睛地盯着她,不希望錯過她的神色變化,“你看到了什麽?”
倘若真是眼花,說出來多丢人!她寧願裝糊塗,也不想擺明了去質問,垂眸掩下疑惑神色,只道沒什麽。随後去往妝臺前坐下,讓素芳為她取下簪釵。
朝素芳擺了擺手,張雲雷走了過去,親自為她順發。
素芳福身告退後,張雲雷幫她取下了紫玉串金珠釵,“昨兒個我不是與你提過,不明白襄王為何會認為我沒有胎記,今才曉得,原來血金閣裏竟有我的人……”
媳婦兒不肯問,他只好主動把那個女人的到來一五一十的說與她聽,葉簫竺聞言頓悟,目露驚詫,“原來王爺早知刺殺一事,已有安排,卻被失憶給誤了事。”
小葉子的關注點總是那麽奇特,“你不應該追問,我與那個女的是怎麽相識的,關系如何?”
“你記得?”
怎麽可能?張雲雷搖搖頭,“不記得。”
那不就得了!“所以我何必多費口舌?”收回目光的葉簫竺微抿唇,似乎在說你怎麽那麽蠢?
啊!被媳婦兒嫌棄了,不開森!不甘心!擱下梳子,張雲雷抱鼻輕哼,不服氣地靠在了妝臺邊,“我就不信你不好奇!”
他可真難伺候,葉簫竺委屈又無奈地看向他,眼波流轉間竟有幾分嬌嗔之态,
“你不是說過,過去的都記不得,一切重新開始,我若再去計較吃醋,你又會說我對你不公正。左右都有你說的,我竟不知如何是好了!”
“還不是希望感覺到你的在乎!”好吧,算他無理取鬧,媳婦兒不肯滿足他的虛榮心,他只能吃癟!
他罷了工,她只好自己來梳,看他一副不如意的怨怪模樣,葉簫竺忍俊不禁,“你呀!有時嚴肅正經,有時竟如二弟一般天真。”
每個人都有兩面性,俯身凝視着她,他饒有興致地問,“那你喜歡哪個我?”
認真思索了一會子,葉簫竺答道“喜歡睡着時的你,沒那麽多廢話!”
“好啊你!又在諷刺我是話唠!”
眼看他躬着身,離自己越來越近,葉簫竺本能的直往後躲,卻忘了這凳子沒有靠背,險些摔過去,幸得誠王大手一攬,截住了她,才使她不再後傾,然而下一刻,他已經順勢将她攬腰抱起,附耳悄聲道
“其實我在交功課時也話少,只幹活,不廢話!不信咱們驗證一番?”
低低一笑,誘耳惑心,不覺間,佳人已被放在帳中,他那連綿不斷的吻,與褪去衣衫時的順手的撫莫,柔軟輕盈,尤其是當他讓她側躺着,手指在她後背游動時,直達心靈的舒顫,自脊背瞬間擴散到全身,
一聲難耐的輕呵自她鼻翼中飛出,張雲雷已然領悟到,她那不願表露的意念。
所謂歡愛,最難得便是你情我願,身下人兒迷離的神色如甘醇的美酒,望之即醉,撞之破碎,香甜暈開,沾染在她發絲以及眉梢,吻不及,入不夠,只想時間停在這一刻,願你共我淪陷在情海,不知疲怠。
“饒了我……雲雷……”承受不住時,她只能乖巧的如他所願,溫柔地喚着他的名字,是祈求,似愛戀。
微張的唇漸漸幹涸,縱只是喘,也覺累,期待着暫停休息的一刻,然而他只是将唇舌喂給她,為她滋養,始終不肯放開她。
次次一貫到底,令她逐漸恍神,太烈太狠的掠占,會讓人心放空,全身心的感受這無與倫比的美妙!
自始至終,他都不曾說話,只用力道證明,他的愛與情不自禁。直至最後,帶她攀入雲巅時,他才貼在她耳邊問了句,“暢快嗎?”
細膩的汗珠,流淌在彼此之間,已分不清是誰的汗。
直白的問題,自然換不來答案,回答他的,只有那滿面紅潤的嬌羞。
突然想起他問她,喜歡怎樣的他。
這一刻的他,俯在她上方,額前生汗,眸眼含笑,赤臂果肩,自信地展示着男人的張力及英偉。
她喜歡嗎?若說不,怕是連自己都不信的。若說是,她又怕,他不會是她一個人的風景。
122那樣的月色你太動人
小葉子生性腼腆,他是知道的,所以問出來也只是逗逗她,并不是非讓她回答。這種事的答案,不在語言裏,只在反應中,那緊密的吸附已證明了一切。她快樂了,那他也會愉悅。
激烈過後,他沒有轉身自顧自睡去,而是擁着她,一起平息,一起安眠。
那樣的月色太美你太動人,竟讓心生出貪婪的念頭,渴望與你永遠不離分。只是這繁華啊!似錦惑神,難料餘生動蕩何為根。
一兩天後,誠王那早逝舅舅的兩個孩子從泉州到了順安,雖說皇帝知道他失憶一事,但還不能公開,是以他在外人面前還是得裝正常。
太王妃一早告訴過他,表兄名喚江旭言,表妹江雯霏,張雲雷點頭應付着,絲毫沒放在心上,直至那兩人進了府,向太王妃請安,張雲雷無意擡眸瞧了那所謂的表妹一眼,只一眼,便讓他怔了神色!
瓷白的膚色,未施脂粉未點唇,百合髻上未飾金銀寶珠,只斜簪了一支紫羅蘭翡翠簪,鵝蛋臉邊墨發傾瀉,耳珠上挂的是水滴翡翠,
怪道彥曉說誠王之前見江雯霏時,直言她是小仙女,那冰清玉潔的清傲模樣,真如仙子一般。
若說丁紫媛是妖嬈華美的牡丹,葉簫竺是清麗雅致的海棠,那麽這個江雯霏便是出水芙蓉,渾身散發着靈氣。
只是,她這幅容貌,令他坐立難安,如何生出這樣一張臉,張雲雷百思不得其解。
他看向江雯霏時又深又亮的目光,落在葉簫竺眼中,竟有一見鐘情的感覺,也許,他終于遇見了那個令他心動的女子,而她,只是他的責任。
這樣的情形,葉簫竺早就料想過,真到了這一天,她應該可以平靜接受的。微微一笑,她如是告誡自己。
“,!”彥曉看他愣怔半晌,忍不住提醒道“雯霏姐姐向你行禮呢!”
居然半天不回話,奇怪了,從不曾這樣失禮過啊!難道真的是雯霏太美,迷了他的魂?
不對呀!正與大嫂如膠似漆,若是再看上雯霏,大嫂豈不是要失寵?那她定會傷心難堪,唉!但願只是一時失神,萬莫迷了心竅。
被彥曉一喚,張雲雷這才回過神來,強按下心中的疑惑,道了句免禮。
接風的宴席已然備好,席間,他總是不由自主的将眼神移向江雯霏,心中疑窦叢生。
钰嬌也察覺出了異常,之前她一直對誠王有種眷戀,自從梁延彬病後,她一直忙着照看延彬,也就沒心思再關注誠王,即便誠王不喜歡她,她也希望誠王最愛的是葉姐姐,而不是其他女子。
那江雯霏夾菜吃菜的動作輕柔而緩慢,小口微張,細嚼慢咽,面上始終神色淡淡,不見一絲笑意,只在太王妃與她說話時,才會微笑颔首,但那笑容轉瞬即逝,仿似她是落入塵間的仙子,不屑于爾等凡夫俗子為伍一般。
看得钰嬌心頭窩火,百般不順眼。
反觀葉姐姐,視若無睹地夾着菜,如她這般心明眼亮的女子,必然早看出了誠王今日的不尋常,然而她是正妃,不能計較,便只能任由誠王随心所欲。
太王妃瞧見這情景,出乎意料的滿意。
回房後,張雲雷如坐針氈,江雯霏的面容一直在他腦海閃現,可他又不知該如何跟葉簫竺說,實在是無從提起啊!
一旁的葉簫竺涼涼地看着他魂不守舍的模樣,終是沒近前,沒詢問,他時常話多,若真想說,早主動來找她傾訴了,忍着不明言,大約是給她這個正室幾分薄面吧!
總有捅破的那一天,她靜待便是。
拿出彩紙這一刻,她有些茫然,不知今日該寫些什麽,最終提筆寫了“幻影”二字,然後折成紙鶴,放于盒中。
他是她的夫君,她并不想防着他,是以他給的那把鎖,她始終沒用,如今她的心,已是坦蕩無愧,何所懼?
她在茫然之際,他何嘗不郁悶?只是說來話長,一是怕她聽不懂,二是怕她心裏不高興,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暫時瞞着好一些。
眼看侄子江旭言與延成一般年歲,尚未成親,太王妃便打算為他定一門親事。
江旭言感激不盡,想着姑母為他選的女子必不會差,一切但憑太王妃做主。
“吏部尚書的小女兒,好似正到了出閣年紀。”太王妃囑咐瓊枝道“差個穩重的媒人,去方府提一提此事。”
方府?江旭言好似聽聞過,太王妃的一位表姐嫁的人家便是姓方,親戚太多,他也記不大清楚。
不論如何,太王妃眼界頗高,被她看中的,必然會是有利于他将來仕途發展的女子。
太王妃交待之事,衆人不敢怠慢,很快便辦得妥妥當當,方尚書自是沒什麽意見,誠王的表弟,他朝前途無可限量,女兒能嫁與他,也是福分。
那方薰衣是慣享富貴的千金,聽聞這方公子父親去世,想着他無甚靠山,便不大樂意,直至聽聞他乃誠王表兄時,這才面露喜色,對來知會她的母親點了點頭。
雙方皆無意見,太王妃便打算挑個好日子,到方府正式提親。
因着江雯霏的到來,張雲雷與葉簫竺才有些接近親密溫熱的關系如十月驟變的寒風,忽然就開始涼了下來,兩人都沒有去問彼此,但心裏都十分清楚,對方有變化,有心事,只是誰都不願去做那個捅破窗戶紙的人。
十月初的一日,郁溪去往誠王府時,卻見王府大門被擋得嚴實,一女子似是想進府,奈何侍衛不肯放行。
他卻是出入自由的,本可就此進府,卻在上臺階時聽到了那女子的一句話,
“我說的句句屬實,葛家無勢,卻還有骨氣,不會恬不知恥的去攀江家的勢,我自泉州趕至順安,便是來找江旭言退婚!他必須把話說清楚,還我葛家信物。”
郁溪不免存疑,誠王府裏皆知江旭言要娶方薰衣,今日怎會冒出一個女子說和江旭言有婚約?
且江旭言很快就要提親了,倘若這性子看起來頗是剛烈的女子一直被阻,若惱羞成怒,在提親的當口鬧起來,只怕不好收場,會令王府失了顏面,
随即停下步子,開了口,“何事?”
侍衛一見郁溪,恭敬回道“回郁公子,這女子自稱是表少爺江公子的……”關系略複雜,且不知真假,侍衛也不知該如何形容。
但見那女子眉柔似柳,眼神卻是堅毅,遇人毫不羞怯,方方地道出事情原委,
“我與江旭言曾指腹為婚,後來葛府家道中落,兩家便聯絡漸少,上個月才聽聞江伯父已然去世,民女只想去江府将此事說清楚,哪料江旭言避之不見,命下人給了我一張銀票,想将我打發了去。還一聲不吭的來到順安。
他縱然不想認這門婚事,當面說清楚即可,我也不稀罕這銀票,我葛家即便沒落了,也不是乞丐!”
女子的聲音溫潤,卻氣勢十足,态度不卑不亢,頗有大家閨秀的風範,今日風略疏狂,鬓邊發絲被吹亂,亦不能擾亂她的意志。
同是天涯淪落人,郁溪很明白她的感受,遂道“跟我進來。”
被攔了許久的葛肖未料此人如此爽快,福身道了謝,不安又摻雜着憤怒的面上終于露出了喜色,攙着嬸娘随他進去。
王府的門檻有些高,郁溪看這婦人四十出頭,亦攙扶了一把。
侍衛莫名其妙,王府怎能随意進人?她說有婚約便是真的?萬一是刺客呢?
“郁公子……”幾個侍衛想攔終是不敢,這些幕僚他們可不敢得罪,王爺對郁公子甚是信任,若是惹惱了他,随口一句話都能毀了他們的前途!
這點小事,他還是能做主的,郁溪頭也不回地道“上頭若有怪罪,推給我便是。”
千辛萬苦從泉州追過來,就是為要一個結果,卻被攔在門外足有一個時辰都進不去,終于得進,葛肖對這郁公子自是感恩戴德。
那江旭言既然瞧不起她們葛家,她也不會稀罕這樣一個膚淺的男人。
進府後,郁溪并未禀報誠王,直接帶她去見太王妃。
太王妃的威儀震懾人心,葛肖之所以不懼,是因為她覺得自己一沒偷搶,二沒鬧騰,只想要回屬于自己的物件而已。
行過禮,葛肖便将自己的情況一五一十地告知太王妃,末了又道
“民女不求其他,只求太王妃讓我與江公子見一面,我将那銀票還給他,他也當着長輩之面,說個清楚,還我葛家信物,斷個幹淨,證明我與他再無婚約,那麽從此以後,兩人互不約束,各自嫁娶而不遭诟病。”
太王妃聞聽此事,心下窩火,這個侄子,當真會給她惹麻煩!丢不起這個人的太王妃即刻命人請江旭言過來對質!一見他過來,劈頭蓋臉便是一頓訓!
“當初我也問過你,在泉州可有婚約,你只道并無婚約,如今又是怎麽回事?”
“我……”看看葛肖,江旭言狠得牙癢癢,暗嘆這個女人可真夠執着的!居然能追到順安來!
123同病相憐
只是人都站這兒了,他也不好狡辯,理虧的他惟有耷拉着腦袋承認,“好像的确聽父親說過曾有這麽回事,可後來她家搬遠了,甚少來往,如今父親驟逝,也就沒人再提這事兒,不了了之。”
“那就是真的有指腹為婚?”江家的聲譽豈容有失,甚感費心的太王妃斜在椅邊,以手支額,嘆息了一聲,又坐正身子厲聲責備,
“二哥生前最重信義,縱然你們只是指腹為婚,并無正式定親,你也不該欺瞞與我,假裝沒有這回事!”
“我……”眼下江旭言無辭可辯,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這樣沒擔當的男人,葛肖越發看不起,
“太王妃,當時有定親信物,如今既要了斷,信物也該歸還江家。”說着,葛肖看了嬸娘一眼,那羅大娘會意,低頭從包袱中取出一物,是一枝梅花鹿首白玉簪。
瓊枝走過去,接了過來,呈與太王妃觀看。
十幾年口頭協定時,即送了貴重玉簪,看來,二哥他真的很在意這葛家人。如今毀了姻緣,便有損二哥的名聲啊!
想了想,太王妃道“既然你與葛家姑娘有婚約在先,那就莫再向方府提親,改會解釋清楚。”
江旭言一聽這話,急得嘀咕道“姑母,這怎麽成?都定好了過些日子提親的!”
一個是沒落家族之女,一個是當朝尚書之女,江旭言哪會情願放棄高攀的機會?尤其是當他聽說那方姑娘生得如花似玉後,更是期待與她結為連理,瞧不上葛肖的樸素。
而葛肖,亦不屑倒貼,“姻緣但看天意,不需強人所難,江公子願意娶誰是他的自由,只要他歸還我爹當年給江伯父的信物即可。”
太王妃尚未發話,江旭言已是喜不自禁,“信物在我妹妹那兒,你且等着,馬上還給你。”
原本他可以差下人過去知會江雯霏,他卻怕待在這兒又會被太王妃訓斥,是以親自過去找妹妹。
江雯霏聽說他要葛家那塊黃玉錦鯉佩,免不了要追究因由,江旭言遂将前廳的争執複述與她,江雯霏恨斥哥哥背信棄義,
“父親臨去前再三交待過,讓你娶了葛姑娘,一轉身你混忘了?”
“噓!小點兒聲!”江旭言緊張的四下張望,示意她噤聲,“萬莫再提此事,那葛肖已然同意退婚,你不許再在姑母面前說什麽父親的遺願,免得我又被姑母訓個沒完沒了!”
微搖首,江雯霏疑惑難解,“那葛姑娘我也曾見過,是個,聊表歉意,皆被葛肖婉拒,
“姻緣自有天定,民女并不強求,也不會怨怪于誰,多謝太王妃好意,民女心領。”随即告辭離去。
明明是他有錯在先,居然如此敷衍不屑,江旭言的行徑,郁溪很是看不慣,即便不喜歡,也該光明正大說清楚,
“只懂逃避,沒有擔當的膚淺男人,他配不上你。”了結此事,出府的路上,郁溪以為她沉默是因為難堪,如是勸着。
他這是在,安慰她?明知旁人的好意不該拂,可她還是想說,“我沒有難過,反而無比輕松,終于解決了此事,不再糾葛。于我而言,這是解脫,不是災難,無需傷悲。”
她真的不在乎嗎?女子被退婚,說出去始終難堪,但倘若她随性灑脫,那麽他倒有些拘泥迂腐了!
“不理流言,自在就好。”郁溪由衷贊賞,“葛姑娘好性情,在下佩服。”
“若無郁公子幫忙,只怕這會子我和嬸娘還被攔在外頭呢!”葛肖颔首致謝,“公子大恩,沒齒難忘!”
這話,也許是真心,但郁溪聽來,卻是客氣又疏離,他幫人,只看心情,不求感謝。想起一事,他問,
“令尊曾在京都做過官嗎?”
“正是。”
郁溪又問他擔任何等職位。葛肖怔怔地看向他,不知他為何會問這麽詳細,有何目的。
郁溪這才意識到自己有些唐突,歉意颔首,“冒昧了,姑娘見諒。”
看他神色鄭重,料想他應該不是話多之人,追問必有因由,葛肖也不隐瞞,如實道
“家父曾任禮部侍郎。”
那就巧了,郁溪不禁猜測,“你父親,可是葛洪川葛大人?”
他居然能說中她父親的名字?葛肖大吃一驚,“郁公子認識家父?”
點了點頭,郁溪暗嘆巧合,“葛大人與我父親曾是摯友,我兒時常見他們一起把酒言歡。”
與她父親有交情的郁姓人家?略一回想,葛肖在驚詫間頓悟,“難道你是……名揚天下的公子郁溪?江南才子郁敬卿之後?”
才剛就覺得他氣度不凡,不曾想他竟會是郁溪!堯帝親論的四大公子之一。
這頂帽子略大,郁溪不好應承,只能回之以雲淡風輕的淺笑。
舉止雅逸,儀态萬方。必是郁溪無疑。
怪不得那些侍衛會對他如此恭敬,猶記得她的父親在世時,的确與郁敬卿最為投緣,每年過節時,她也曾見過一個叫郁溪的男孩随父來做客。
當時七八歲的她,只能躲在後頭,偷瞄客人一眼,并不能進前,是以不曾與他說過話,如今竟會再見,而兩人的父親皆已離世,留他們伶仃于塵,難免讓人心生感觸。
點了點頭,郁溪道“家父病時常說,葛大人去的冤枉,卻無人敢為他申冤。”
聞言,葛肖鼻頭一酸,父親一走,她們葛家,無人幫襯,也就開始沒落,不得已,才搬回泉州老家去,她是葛家長女,弟弟今年才十四歲,許多重擔也就落在了她肩上,以致于已然十七的她,耽擱至今,尚未成親。
今次來順安,不放心将弟弟留在家中,她只能将弟弟也帶來。
郁溪問她有何打算,葛肖只道“事已了,我們還回泉州去。”
“可是你的這位親人,身體似乎不大好。”細心的郁溪發現她身邊這位婦人時常咳喘,許是受不了這陰涼的天氣。
葛肖道“嬸娘陪我長途跋涉,途中染病,我讓她休養幾日,她卻不肯,生怕耽誤我們的行程。”
“你們住在何處?”
得知是盛泰客棧後,郁溪先送她們回到客棧,又請了大夫為羅大娘診病,差小厮去抓藥,皆是他掏的銀錢。葛肖過意不去,想還給他,他卻執意不肯收,
“算起來,葛郁兩家也是故交,這舉手之勞,你不必放在心上。我幫你是自願,你莫見外,安心留下,等羅大娘恢複身子,便是最好的回報。”
說話間,屋裏有個少年,一直盯着他看,還拉了葛肖悄悄問,“此人是誰?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姐姐莫被這壞人的表象騙了去。”
壞人?聲音雖小,郁溪還是聽到了,真誠相助,居然能被看做壞人?若是誠王這樣待一個女子,被當作壞人,圖謀不軌,他覺得很應該,但是他,蒼天可鑒,他對葛肖真沒有什麽非分之想!這個毛頭小子,聯想略豐富,
“小小少年,居然學人家裝老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還不承認?少年不肯罷休,誓要追根究底,問到他啞口無言!“那你說,素不相識的,你為何幫我姐?”
葛肖有些尴尬,放下藥碗跟弟弟解釋說兩家父輩是故交。
“那也是父輩的事,與我們何幹?”連那與姐姐有婚約的江旭言都懶得管他們,這個人,怎就那般好心?定然有所圖謀!猜到一種可能,少年洋洋得意,仰頭質問,“你就直說吧,是不是看上我姐了?”
弟弟的胡言亂語令葛肖俏臉通紅,嗔怒之下,一把拉過他,呵斥道“京柯!不得無禮!瞎說什麽!”
的确,面對突如其來的殷切,一般人都會這麽想,郁溪自覺疏忽,率先表明心意,
“葛姑娘不必有負擔,其實我願意幫你,不止是因為父輩相識,也因為你我境遇相似,我也曾被人退過婚,是以明白那種被嫌棄的心情。不甘,但也要保留尊嚴,不會低三下四的與人說好話。
在葛姑娘身上,我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是以才想盡一份綿薄之力。”
才喝下湯藥,半躺在床上歇息的羅大娘難以置信,“郁公子這樣的才子,也會被人退婚?是哪家姑娘,這麽不開眼?”
不是人姑娘不開眼,而是姑娘身份貴重,眼界頗高,是以才毅然放棄他,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堅持與選擇,無謂對錯,無需怪罪,一味糾結,只是自我折磨。
也曾懷疑過人生,怨怪過蒼天,所幸後來也徹悟了,如今郁溪已然放下,“陳年舊事,不提也罷!”
124對那個女人念念不忘
雖是才相識,但葛肖能感受到,郁溪是一個很真摯的人,沒有欺騙她的必要。
他說的略微深奧,十四歲的葛京柯不懂男女之情,有些不太能理解,但他能看出來,姐姐已經相信了這個人,似乎他再說什麽都是多餘。
看着桌上的一堆書,郁溪猜了個大概,“你該參加科舉了?”
“是啊!”葛京柯懶懶應了一句,坐于桌邊,拿起一本書作擋箭牌,不願與他多說話。
那就更該留下,郁溪道“他馬上該參加科考,現在回去,明年春還得趕來,不如讓他安心住下,好生讀書。”
葛肖也明白不該帶着弟弟來回颠簸,然而生活拮據,容不得他們揮霍,“如今才九月,若住到明年春天,只怕我們的盤纏不夠,總不能一直住客棧……”
這個簡單,“可以暫住我舅舅家。”
舅舅?郁家沒落之後,他應該也是寄人籬下,又怎麽能再帶她去?
看出她的疑慮,郁溪勸道“放心,我舅舅也認識葛大人,必然願意收留你們。”
“總覺得太麻煩。”縱然上一輩相識,如今已時過境遷,怎能厚着臉皮去叨擾?
女子家,總是臉皮薄,不希望被人說三道四,郁溪又想了個折中的法子,“或者你住我郁家老宅也可,那邊也有人,舅舅怕我一個人在家胡思亂想,才讓我住他家,熱鬧些,只是我那表弟話多,估摸着你會嫌吵,老宅清淨些。”
言語謹慎得體,如春風拂心,面面俱到,不會讓人難堪,甚至無法拒絕。
能遇善心人不容易,羅大娘瞧着兩人坐在一處,倒也般配得緊,不管郁公子對她家姑娘是個什麽意思,現在留下只有好處沒有壞處,遂不需要,你只給我搜羅美人作為回報即可。”
“哈哈!好說!”段豫璜爽快應承道“七日內,保準給七哥尋一個比安涯還媚的佳人,送到你府上。”
段豫璜愛佳人,是一種欣賞的态度,骨子裏更愛權勢,貪戀指點江山的意氣風發,段豫琅則不同,他看女人純粹是用一雙有色的雙眼去看,看到的都是欲望,只要有女人和美酒,自在逍遙,此生足矣!
來到榮王府的安涯度日如年,在奕王府中,好歹有歌姬舞姬陪着她消磨日子,到了這裏,誰也不識得,榮王從那天過後再沒來看過她,她一個人也不知該找誰,飯菜只是兩菜一湯,簡單得很,屋裏只有一個丫鬟伺候她,那丫鬟大約看她不得寵,便也只是應付伺候着,不甚盡心。
相比之下,還是在星月樓中最自在,想出去逛個街什麽的,鑫姨都會允準,誰讓她是頭牌呢!如今來到東昌,竟成了被人遺忘的。
不行!安涯告誡自己,不能這麽被動下去。她可是想過好日子的女人,怎能甘心成為屈就在牆角不起眼的小草?
思量再三,她決定主動去找他,卻不知他人在何處,在府中四處走動,問了幾個人,都敷衍地道着不知,無人真正理會她。可她實在沒有碎銀子,想了想,她只好将雲鬓上的一支素銀簪子拔了下來,送于一個小厮,向他打聽王爺的下落。
那小厮收了銀簪,自當為人解惑,“王爺一早便入宮去了,什麽時候會回來我就不知曉了,姑娘若想見王爺,可在府門處等候。”
“多謝這位小哥。”有得等就好,總好過漫無目的亂轉。
然而她去府門口時,還被侍衛趕着讓她離遠些,“王府大門,莊重之所,來往皆是達官貴人,不可在此逗留。”
都瞧不起她,那麽兇,心中憤然的安涯撇着小嘴兒暗哼道總有一天,她要讓這些人對她敬畏奉承,百般讨好!
等了許久,才見一頂轎子停于門前,卻不是榮王,聽見底下人稱呼她為側妃,路過的丫鬟皆福身見禮。安涯自認不是丫鬟,跟這個側妃又不相熟,便沒打招呼。側妃身邊的丫鬟見她特殊,指着她問她為何見了側妃不行禮。
安涯只道“奴家才來王府,不識得各位主子。”
打量她一眼,側妃問身邊人,“她可是王爺帶回來的那個女子?”
丫鬟偷偷去瞧過,是以确定,“正是她。”
聽聞帶回來後王爺不曾與她親熱過,側妃白撿個笑話來聽,目露譏诮之色,“哼!咱們王爺潔身自好,哪裏會看得上一個舞姬?尤其是奕王府的舞姬!”
居然諷刺她?真當她好欺負?餘光瞥見後側方的身影由遠及近時,安涯不甘示弱地揚起了聲兒,
“娘娘這話是何意?瞧不起奕王府?還是想挑撥奕王與榮王的關系?”
她可沒直白的說出來,這女人倒是很會聽話茬兒!撥弄着手腕上的玉化砗磲,側妃壓着怒氣惱道“少在那兒惡意揣測!”
“你不胡言亂語,旁人便沒機會揣測!”
側妃正想繼續教訓,忽被一聲斥責震懾。聽到榮王的聲音,側妃當即噤了聲,心裏卻是不服,不明白自己說錯了什麽。
而且王爺當衆斥她,讓她出醜,實在匪夷所思。到底是她真的有錯,還是為了這個舞姬?
125愛是與生俱來的能力
唇角勾出一抹幾不可見的笑意,安涯心情頗佳,她當然不會自戀的以為榮王在幫她,榮王大概是看不慣這側妃當衆說奕王的不是,她的意思很明顯,榮王看不起奕王,不會收他的舞姬。
兩兄弟即便暗中勢如水火,面上還是過得去,這話若是傳出去,不定旁人又會添油加醋說得多難聽!榮王又怎麽允許自己的名聲被敗壞?
這個側妃,平時在他面前端莊賢淑,今日若不是恰巧聽到,還不曉得她也生了一副大嘴巴,虧得他還沒有寵幸這舞姬,她就沉不住氣的揶揄人,若真寵幸了,指不定又會說什麽更難聽的話!
“你先回房。”
瞧着榮王辭色俱厲的模樣,側妃不敢多言,只得福身先行一步,暗自揣摩榮王支開她是想與這舞姬說什麽,王爺那樣尊貴的一個人,眼界又高,總不可能膚淺的被一個舞姬的美貌迷惑吧?
側妃走後,安涯立馬跟上往府內走着的榮王,表明自己的心願,
“王爺公務繁忙,不得空陪我,我在府中好生無聊,想到街市上走一走。”
榮王尚未開口,戴茂生怕她的冒失惹惱主子,率先堵道“王府裏的女人,哪能随意走動?”
王府的女人?這個概念太籠統,她自己都無法擺正自己的位置,恍惚得很,
“我都不知自個兒是什麽身份,說是丫鬟吧,卻有丫鬟伺候,說是舞姬,卻沒人與我排舞,說侍妾吧,王爺又不曾寵幸過我。”
說了這麽許多,重點呢?未側首看她,榮王負手而行,邊走邊問,“你希望自己是哪種身份?”
安涯不假思索地答道“當然是舞姬啊!最好王爺能帶些樂師過來,為我伴曲,再找幾個小姑娘來,我教她們跳舞,這樣的日子才充實。”
真的沒有非分之想嗎?對于她的說法,榮王持懷疑态度,“昨兒個不是說甘願為婢,今兒個又變卦?到底哪句是真。”
為取得信任,她只好說實話,“那不過是權宜之計,希望王爺帶我脫離七王爺的魔掌。”
昨晚說得那麽懇切,不過是為了自救,眼角微壓,榮王的目光終于斜向她,聲帶不悅,“如此說來,你在利用本王?”
“王爺何必說的那麽難聽呢?”安涯抿唇一笑,不意糾結此事,心知肚明就好,說出來多尴尬,“您好心幫助奴家,奴家感激不盡。”
“難道你不希望做侍妾?”這不合常理,無法令他信服,“需知人若強裝清新脫俗,便是矯揉造作。”
微微一笑,安涯毫不避忌,方方承認,“不是不想做侍妾,而是嫌侍妾位份太低,奴家以為,一個男人倘若真的愛我,便會給我一個名分。”
一般的舞姬,相貌出衆的,也只能做個侍妾,便是天大的恩賜,她不可能不曉得這個道理吧?這個女人的心,究竟有多大?“難不成,你還想做王妃?”
“正妃我就不奢望了,”她退而求其次,“側妃也行啊!好歹是個正經主子,不會被人欺壓,若只是侍妾,必然得看人臉色,被其他女人欺負的緊緊的。”
越說越離譜,登鼻子上臉,真以為主子會擡舉她嗎?戴茂忍不住斥道“放肆,一個舞姬,還指望着被封作側妃?不自量力!”
被鄙視的安涯也不惱,故作詫異道“哎呀!王爺都沒發話,你卻三番兩次的在你主子面前訓我,不曉得的還以為你是當家的呢!”
“你……”戴茂雖無二心,也怕被人嚼舌根兒,被她說得心慌,趕忙向主子拱手表衷心,“王爺,奴才絕無冒犯之意,只是聽不慣這姑娘大言不慚。”
榮王倒是覺得,與她說話頗為自在,戴茂耿直得過了頭,便真有些僭越了,“本王問她話,便是要聽實話,哪怕異想天開,也是真實想法,總好過裝模作樣的虛言假意。”
“是,奴才逾越了。”咬了咬牙,跟在身後的戴茂很不甘心地瞥了她一眼,強裝客氣道“姑娘請繼續。”
最喜歡看他這種讨厭她又不敢拿她如何的憋屈模樣,真讓人痛快!然而下一秒,榮王就讓她不痛快!
“倘若你認為皇家人會有愛,因為愛而給你特例,也未免太天真了些。”
快走一步,安涯擋在他身前,糾正道“王爺錯了,愛是與生俱來的能力,是不由自主的感情,不分皇家人或是平民百姓,都有體驗愛的機會,區別就是,你是否足夠幸運,能遇見那個令你心動之人。”
心動?并不是他對她的情愫,他只是因為她而回想起了令他愧疚的人和事。是以才帶她回府,越過她繼續向前走着,榮王面無表情,
“你以為是幸運,我以為是厄運,愛是軟肋,我不希望被人牽制。那晚救你,只是舉手之勞,并不是因為什麽莫名其妙的感情。”
他的心思,即便她猜不透徹,也能揣測幾分,這是曾經在星月樓時,鑫姨教的,“這個奴家明白,若對我有意,王爺也不會半個月都不來看我。”
畢竟是奕王府的舞姬,既已收下,他也不會故意冷落,讓老八難堪,“不得空,是因為前段時日,太後薨逝,本王忙着喪葬大禮。”
其實不必解釋,安涯很懂事,“這個奴家也曉得,聽下人們說過。”
道罷,兩人之間突然沉默了下來,“王爺怎麽不說話了?”
他只是不想說廢話,“你都知道,我還說什麽?”
安涯不由掩唇輕笑,真是服了自己,居然把榮王給堵死了,遂向他嘿嘿一笑,表示歉意,“說我不知道的。”
終于繞回了正題,榮王耐着性子問了句,“你想知道什麽?”
“我下午可否出去逛街游玩?”
看着她滿目期待的神色,他忽然覺得,在她眼裏,玩樂似乎比他重要。那種發自內心的渴望,是無法假裝的,他相信自己不會看錯。意識到這一點,榮王漸漸卸下防備,道了句“準。”
原以為她會就此離去,哪料她竟沒走,繼續跟着他,“可是,我沒銀子哎。”
被一個女人追着要銀子,榮王的內心瞬間一片陰影,感覺面子挂不住,戴茂居然什麽都沒安排,看來他最近真的很松懈,自我感覺良好,是時候整治一番了,“戴茂,吩咐賬房,按侍妾的規制給她發放月俸。”
覺察到主子眼神中的不悅,戴茂有些心虛,不敢造次,恭敬應下。
安涯一聽這話,當即不樂意,“說了不想做侍妾嘛!”
“本王也說了,只是按侍妾的規制而已,本王尚未寵幸你,你算哪門子侍妾?”為着太後的喪事,在宮中來回奔波的榮王本就心緒不佳,回來還要解決她的事,已然答應她的要求,她還挑三揀四,再好的耐性也會被她點燃怒火,聲音漸涼,
“不要得寸進尺的一再啰嗦,我并不是你看到的那麽好脾氣。”
“好嘛!”努了努嘴,被訓斥的安涯登時哀着臉,“被嫌棄了,天生話多,沒辦法呀!”
話多不是借口,是毛病,得改,“須知禍從口出。”
“哦!”不說就不說呗!給銀子就行。
安涯看得出來,榮王與奕王不同,大約并不喜歡搔首弄姿的女人,她若這樣勾引他,只怕會惹他反感,是以她只能先裝作口無遮攔的小姑娘,與他瞎扯着,即便說錯了什麽,料想他也會認為她是性格使然,不會計較太多。
達到目的後,她識趣告退,不再繼續跟着,回了自己房間。
她還以為能收些銀子就不錯了,哪料才回屋沒多久,便有丫鬟小厮過來,送了些胭脂首飾,绫羅綢緞,她才說想出去買衣裳,他就送來這些,什麽意思?不許她出去?
“別說王爺反悔了,拿這些搪塞我?”不是吧?這麽狠?
女人就是想得太多,心眼兒太小,戴茂低哼道“王爺一言九鼎,準你出去便不會反悔,這些只是王爺的見面禮,免得你以為王爺小氣。”
不曉得戴茂是不是在她走後挨了訓,這會子雖然眼神不太恭敬,說話到底客氣了許多,安涯很不厚道地笑出聲來,“我可沒這麽說過。”
還敢說自己沒有這意思?很明顯好吧?是人都聽得出來,“張口問王爺要銀子,除了乞丐你是第一人。王爺若不多給些,只怕會落人口實。”
“敢情是打發我啊!”這個戴茂,她又沒得罪他,何必說話帶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