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五十四回
钰嬌也在等着誠王的回答,其實名譽什麽的,她自個兒倒不是很在乎,反正她也沒有吃虧,但是誠王對她的态度,她很在乎。
看得出來,誠王很想借此打壓丁紫駿,但若因為顧及她的名譽而放棄,那麽是不是代表,誠王心裏是有她的呢?
想到此,她越發期待,誠王的答複。
就在衆人期待之際,誠王終于發了聲,"自然是钰嬌的清譽更重要,打擊丁紫駿,以後有的是機會,沒必要非要钰嬌犧牲。"
"王爺英明!"溫照率先奉承,又側首看向郁溪,淺笑間難掩得意。
誠王的決定出乎郁溪的意料。他印象中的王爺,縱然好女色,卻從不會為了女子耽擱自己的大計,如今卻因為一個钰嬌而放棄大好機會,究竟是沉迷钰嬌的美色,還是因為钰嬌是公主,他要顧及陳國?
陳國皇子毫不客氣,言語間咄咄逼人,誠王又怎會任人壓制而不惱怒?實在匪夷所思!
但王爺已然做了決定,他也不好再說什麽,當衆拂王爺面子之事,他不會傻得去做。
眼下天色已晚,張雲雷雖不情願與人周旋,也不能失了規矩,只好留陳國皇子在此用晚宴。而他居然應了!瑪蛋!拒絕一下會怎樣?客氣一下你就當真了?真沒眼色!沒看出本王很不歡迎你嗎?
而陳弘峤,肯留下,自有他的打算。
且說自池塘回屋後的葉簫竺摒退了素芳,關上了房門,一個人坐在妝臺前,淚落得肆無忌憚!
塵封的記憶轟然打開,令人無處遁形!她始終無法忘記,那年桃花盛開時,那個對她許諾的少年,堅定的眸子,凝入她心底,開出一朵花來,
"竺兒,等我,明年三月,我會回來,與相爺提親。"
當年,他的母妃被人陷害,陳國皇帝将她賜死,又下令将他貶為庶人,在他被迫出宮之際,竟又遭人追殺!
走投無路的他,聽從了母妃身邊一個宮女的囑咐,一路逃往大堯,去往丞相府尋求庇佑,只因丞相夫人,是他母妃的好姐妹。
兩人就此相識,那時的葉簫竺,還是一個笑容燦爛的小姑娘,十四歲的她,純真良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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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這陌生的少年跟着一位長者過來投奔,十分可憐,特地去關懷,他卻毫不領情,不肯接受她送來的一切糕點,幾乎不搭理她,即便勉強說一句,也十分吝啬,從來超不過五個字。
原本葉簫竺以為,他是讨厭她,漸漸的,她發現,他對府裏的每個人都是如此,寡言少語。
後來從母親那裏,葉簫竺得知了他大概的遭遇,明白他只是受了打擊,可能有些自閉,并不是故意排斥她,她便放了心,繼續隔三差五的騷擾他。
他不肯收她的食盒,她便想方設法的送到他屋裏,或放在窗臺上,或趁他念書時偷偷溜進他屋裏,給他的書案前放一盆蘭花……
通常葉簫竺不開心時,看到花兒,便會覺得生機勃勃。
她也希望花兒能帶給陳弘峤希望。即便他不肯回應,不肯感謝也無所謂,她覺得他身世坎坷,便想對他好,這是自願,不求回報。
就這般堅持了将近一年之後,陳弘峤才慢慢有了轉變,會願意與她說幾句話,而她,便成了這府裏唯一能接近他且不被他排斥之人。
十五歲那年,她的姐姐讓她将一封信帶給他,他看了她一眼,默然收下。
次日的傍晚時分,她記得很清楚,他突然找到她,狠狠地盯着她,那是她從未見過的怒氣,将她重重包裹,吓得她不明所以!正想開口詢問,他已冷聲質問,
"為何,你姐姐給我送信?"
"姐姐的願望,我總不能拒絕吧?"葉簫竺很無辜,難道幫忙也有錯?
"我以為信是你寫的,才肯去,結果……"
"信沒有署名嗎?"話剛問出口,她便後悔了,只因她看到他盯着她的目光十分嫌棄,
"你覺得呢?有名?我瞎?"
他雖冷淡,卻從不曾這樣兇過她,今日也不知為何,竟動了怒!
"姐姐其實挺好的,美豔動人,你不曉得,多少王孫公子想來提親……"葉簫竺正想向他證明姐姐有多大魅力時,被突然被人捂住了唇!
春日花團錦簇的後花園中,散發着清洌淡香的他的手指,近在她鼻尖,覆上她的唇,柔柔癢癢的,葉簫竺愣愣地看着他,他的話語,毫無征兆的,蹦進了她腦海,
"我不是旁人,除了你,誰也走不進我心裏。"
心裏?好鄭重的感覺!
會不會,是她理解錯了?正想細問,他卻眼神閃躲地離開了。
冷清的少年,不願多言,葉簫竺也不敢确定,他那句話的含義。
從那之後,兩人再見面,葉簫竺不由自主地想回避。十四歲對他好時,是出于善良,如今她已經十五,對感情開始懵懂的少女,曉得自己姐姐的心思後,便不好再與他多接觸。
一直被動接受她的關懷的陳弘峤,在那天過後,也許是發現了她的有意回避,竟去主動找她,
"如果那句話令你尴尬不适,我可以離開。"
夕陽傾灑的湖邊垂柳下,他的睫毛籠着淡淡的光暈,靜默地望着天邊沉了一半兒的夕陽,等待她回答的過程中,他未再多言,倔強地掩飾內心少有的慌亂。
難道他,誤會了什麽?葉簫竺看他這般,忽然很心疼,忍不住解釋道"我沒有嫌棄的意思。"
她的言語,像清澈的溪水,溫柔地流淌在他陰郁的心田,陳弘峤忽然就笑了,愉悅的感覺,那麽深刻地充斥着他,他的生命裏,僅有的無法言說的快樂,都是源自于她,是以他格外珍惜,眸間滿是鄭重的期待,
"我希望我們還像以前一樣。"
然而葉簫竺放心不下,"可是姐姐,她……"
陳弘峤只想确定她的心意,其他人,有什麽所謂?"放心,她不會再騷擾你。"
他的篤定,是源于什麽?葉簫竺好奇地問他因由,他卻只是擡手,撫了撫她垂在兩側的長發,微微一笑,
"不需要知道過程,看結果就好。"
手指梳進發絲的感覺,溫柔得令她沉醉,但葉簫竺還是忍不住問了句,"你找她了?"
心裏只有她的陳弘峤不太喜歡讨論其他女人,随即岔開了話頭,"不說她了,今日師傅給我們上課,講了一則故事……"
後來她才明白,他居然跟她姐姐說,他喜歡的人是葉簫竺,讓她姐姐死心。
然而,這些只是姐姐說的,她從未聽他親口說過什麽,但她還是能感覺到,他對她的與衆不同,因為他偶爾會對她彎一彎唇角,也只是對她。
那個冬天,有他的陪伴,紛揚的寒雪成了最美的風景,天有多冷,他的眼神就有多暖,每每他凝望她時,她便覺,天地皆靜,惟有他與她。
似乎不需要太多言語,兩人就這麽認定了彼此,是相伴一生的良人。只是天真爛漫的少女,總會不由自主的期待,少年那明确傾心的表白,雖然她也知道,陳弘峤并不是擅于表達內心之人。
沒多久,開春後的某一日,陳弘峤帶她到一處桃花盛放的林中踏青時,說起他要回陳國。
如今的他,對她毫無隐瞞,
"母親在宮中的一位好姐妹替她搜集證據,證明了母親的清白,如今她總算沉冤得雪,皇上張貼皇榜,召我回宮。"
葉簫竺既替他開心,又為他擔憂,"可陳國皇帝當年不是對你下了追殺令嗎?如今又召你回去,會否只是一個圈套?"
"虎毒不食子,我猜測,那道追殺令不是他下的,而是陷害我母親之人。"他總是能做到抽離情緒,冷靜的分析,
"雖然我恨皇上逼死了我母親,但我必須回宮,為我母親報仇!"
"弘峤,我不希望看到,你被仇恨淹沒,"她很怕,看到他赤紅的雙目,會令她心驚膽戰,惶恐不安。
幸好,握上她的他的手,給了她慰藉,"我沒有被淹沒,我還有你,竺兒,你是我的救贖。"
手心傳遞過來的他的溫度,剛剛好,而指尖,卻因接觸而顫栗,
正窘迫之際,他突如其來的一句話,令她懵了許久,
"離國幾載,再回宮,我需要培植自己的勢力,暫時無法穩定,所以,給我一年時日,待我打點好一切,為母親報了血海深仇,我就來接你。"
"接我?做什麽?"感受到他話中有話,她有些羞澀,想以胡言亂語來掩蓋內心的慌亂,"去參觀你們的皇宮?"
道罷,她眨着澄亮的眸眼看向他,發現他居然笑了笑,回回他笑一次,她總能銘記許久。
但見他拿出一物,一枚白玉吊墜,串着紅繩,溫潤地躺在他手心。
陳弘峤将紅繩捋好,穿過雲鬓,挂于她頸間,動作輕柔且鄭重,
紅繩圈住了她散于背後的長發,他又細心地将她的長發撩起,好讓紅繩服貼地垂在她香頸,
穿梭在她發間的手指,溫柔缱绻,口中的誓言,更是令她心中一軟,
"竺兒,等我,明年三月,我會回來,與相爺提親。白玉鳳佩為證,明我心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