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六點
成,零零五的注意力就被一架忽然出現在另一邊折疊點的紅色光點吸引了。
那架機甲離折疊點更近!
零零五立馬反應過來——這是一架隐身能力更長的機甲!
糟糕,他被初代神騙了。
那架出現在惠中将折疊點附近的機甲只是障眼法,他們想要引開他的注意力。
零零五來不及切斷和惠中将的通訊聯系二號折疊點附近的機甲和艦隊,他毫不猶豫地劃動手指,幹脆調出剩餘的25枚增熵彈,全力以赴在腦中迅速計算出路徑,張開十指瞄準,按下操縱柄。
25枚增熵彈在二層重力空間內穿梭,幾乎在零零五按下手柄的下一秒鐘,就悉數落到了那架亮粉色的機甲上以及周圍。
零零五打開防護罩,頂着增熵彈的餘波,死死盯着再次變成黑白相片的大屏幕,一厘米也不肯後退。
五秒後,大屏幕肅清,那個折疊點附近,只剩下了一些蕾梅黛爾軍散落的機甲旋轉着,剩下的一切都化作了無序的原子。
零零五有點恍惚。
這就解決了?
初代神?
柳月?
等等,該不會其實第一個沖出去的機甲才是真的初代神坐的……
“白将軍——白将軍?”
他聽到有人在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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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零五定定神,發現是還連着線的惠中将。
惠中将向零零五微笑着,冷靜道:“我擔心我們這邊的機甲是真的,就用熔線把它剿滅了。雖然因為最後的爆炸剛好和您的增熵彈爆炸重合,沒有看到那個機甲的毀滅,有點遺憾,但總之——這邊的隐患也解除了。”
零零五點點頭。
他心中很不踏實,總覺得,沒有親眼見到初代神的屍體或死亡瞬間,自己就難以完全放心。
惠中将還在那邊說着:“要是将軍沒有其他事情的話,我就切斷通訊了。”
零零五有些煩躁地揮揮手:“斷吧斷吧。”
惠中将中止連線,屏幕下角的人像消失。
另一邊,「惠中将」摸了摸自己的人皮和真實皮膚相接的地方,将馬尾習慣性地挪低了一點。
不知道……維納斯被刷新到哪兒去了。
一輛小破機甲颠颠簸簸地從K板的三號折疊點掉落出來,先是像酒醉一樣左右S形飛了幾百米,然後驟然肅正,向前平穩地行駛。
小破機甲的駕駛室裏沒人說話。
班茗沉默地将視線盯住監控那個小正方形裏代表他們的綠點,喉嚨中壓着一種奇怪的感覺,好像有什麽東西想要噴薄而出。
是邱童舟先開的口,他的嗓音沙啞得很,像是被沙粒封住了:“蘇狹……”
他說了兩個字,剩下全咽在胃裏,塞得班茗耳朵發疼。
班茗清清嗓子:“是,蘇狹……”
他頓了很長時間,然後把視線移到屏幕上純黑的太空,以及遙遙望去仿佛一個小芯片的K板,低聲道:“所以蘇狹才不和我們一起走。”
邱童舟沒有回答他。
駕駛室裏的安靜滿滿當當的,像是吃撐了的肚皮,沉默在機甲裏翻滾。
就這麽行駛了一會兒,就在機甲快要到二層重力空間外圍時,班茗聽到後座傳來了一些響動。
是柳月醒了。
柳月的聲音很快在班茗耳畔的收音器裏響起,還帶着點不大清醒的嘟哝:“什麽,這是哪兒,什麽情況,怎麽突然就這麽科技這麽高端了,剛剛不還是在酒吧裏嗎?”
沒有人回應柳月,柳月自己還在說:“哦酒吧被蕾梅黛爾主義者炸了,然後我就昏了。”
“所以發生了什麽,怎麽突然就進入了我夢寐以求的機甲裏?”
“還有——你們為什麽這麽安靜,甚至都沒人、沒人來怼我兩句?”
班茗動了動僵硬的手指。
大屏幕裏顯示的世界很和平,班茗甚至能看到K板上燈火通明。
他對柳月說:“蘇狹犧牲了。”
作者有話說:
蘇哥在二傻子死後,就并不十分執着于自己活着了。
88、K板
——柳月終于肯說了——
景淩窩在座椅裏,面前的煙灰缸裏已經積攢了不少壓在上面按滅的煙頭。
他把一只腿翹在另一只大腿上抖動着,百無聊賴的臉龐正對着一幅監控屏。
此刻那塊監控屏上一片安靜,只有14塊衛板在緩緩按着它們既定的軌跡游蕩。
忽然,從監控最邊緣,噗地閃出一只綠色光點。
那綠色光點不快也不慢,穩定地向着K板前行。
景淩驚奇地看了它一眼,先是稀罕了一會兒,方才懶洋洋地劃開操作臺,找到通訊連線總控制中心的按鈕。
出現在屏幕上的是一個精幹的中年女性,她淩厲的目光從鏡片後射出:“監控站?”
景淩擺正坐姿。
這一看就是個大領導。
他點點頭:“是的,監控站檢測到,在二層重力空間邊緣出現一架穩定向K板行進的自由聯盟機甲。”
精幹領導颔首:“我知道了,同志辛苦。”
然後她就挂斷了通訊。
景淩沒想到她挂得那麽快,有點遺憾。
他郁悶地環視了一圈監控站。
這裏設計得倒是很現代,樓頂是弧形玻璃,能看到星際時代絢爛的天空和重力空間波動時形成的壯觀顏色變幻,板塊震動時甚至能看到夢幻的漩渦。
監控站四面都是各種複雜的監控數據,有監測K板氣溫的,有監測K板水紋波動的,有監測K板各區人流情況的……
但是這些在專業的分控中心總樓,有一些更高層的人也在監控,他們這兒單純起個印證和二次确認的作用。
所以大家的積極性都一般般,大多數人鬥志低沉地趴在監控臺前,也不敢打瞌睡,又無事可做。
景淩新奇了一會兒,就有點倦了。
他又不知道其他玩家在哪兒,沒進過不定型副本的他又不知道該幹什麽,簡直快要無聊透頂。
景淩把眼光轉一圈,又釘到那個綠點上。
綠點此時已經穿過二層重力空間一半多了,行駛得平穩到有催眠效果。
景淩一直目送它到達K板總控中心大樓頂層。
看來又是一些領導了。他漫不經心地想。
景淩又點起一根煙。
等到這根煙快要抽完的時候,景淩忽然看到屏幕中,在K板底層浮起了一大片的綠色光點。
景淩猛地站起身,從玻璃穹頂往外望。
在玻璃穹頂最底層,和一半的牆壁相連接的地方,鋪天蓋地的機甲群拔地而起,景淩甚至隐隐聽到了遠處大型戰艦起飛造成的地面震動。
監控站裏所有人都站起了身,驚訝而迷茫地擡頭望着玻璃穹頂。
有人喃喃了一句:“要,開戰了嗎?”
由于景淩仰着頭,他看着那些機甲像是落進了天空旋轉的藍紫色中,帶着點神秘和震撼。
監控屏幕裏,綠色光點流星一般奔向二層重力空間外。
它們是要去折疊點。
“景同志!”
景淩回頭,看到大屏幕下角不知何時,那個精幹領導又和他連線上了。他連忙立正:“在!”
精幹領導表情比上次要柔和:“T板同志想要找你敘舊,你讓副手代替一下你的工作,來總控中心一趟吧,我會派人在樓底下接你。”
景淩心中一喜,估計是初代神他們:“是!”
精幹領導挂斷了通訊。
他叫來在休息室裏玩手機的小唐,匆忙地離開監控站,循着記憶拐到地下的機甲場中,找到屬于自己的那一架。
他頗有些興奮地摸了摸機甲光滑而堅硬的外殼,打開機甲艙門坐進去。
他這只是一個單人機甲,甚至比灰鷹的緊急制動機甲還要小,但景淩暫時沒見過大機甲,此刻滿意得很。
他按照記憶,看起來還頗為熟練地關門、啓動安全防護、轉動操縱杆、劃開操作面板,然後駕駛着機甲滑動、進入跑道、到地上起飛。
景淩調出總控中心的空中路線導航,半有些興奮地平穩快速飛到總控中心地面停好。
他可不敢停到樓頂。
下了機甲後,果然有人走出來。
那人留着一頭大波浪,站在總控中心大樓透出來的燈光下,臉幾乎隐在頭發投下的陰影中。
景淩關上機甲門,眼睛一直盯在那人身上,等到那人走近了兩步之後,他方才不确定地道:“哈迪斯?”
柳月撥開耳邊的長發,點頭:“是我。”
她在景淩身前站定,景淩走過去。
柳月道:“去頂層吧,丘比特和波塞冬也在。”
景淩應聲。
她領着景淩沉默地進入總控中心,拐進電梯,按下按鈕,電梯頂上的數字瞬間跳到了頂層。
兩人又走出電梯。
景淩本來想在電梯裏問柳月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心情這麽壓抑,結果那電梯也不給他個機會,直接瞬移式上升,景淩只好把疑問憋在心裏。
頂層的總控中心比T板的要大不少,人也更多更忙碌。
班茗和邱童舟正在和一個精幹中年男性說話。
景淩和柳月走過去。
“其實放棄T板是最好的決定。”那個中年男人在說。
班茗道:“我知道。但是如果不做救援,難免會落下口舌。”
“況且,蘇将軍為了能夠将我們送出來報信,被增熵彈擊中,連具屍體都沒有留下。您現在态度這麽冷漠,恐怕會傷人心。”
班茗清楚蘇狹并不是為了将他們送出來報信才犧牲,只是單純為了救他們——
不過班茗看到自由聯盟主統這麽冷漠,心中還是不由自主來氣。
中年男人不容置喙道:“我清楚,所以我也派機甲去救援了——”
“韓主統,您這叫派?”柳月不客氣道,“您剛剛送去的那一小批低劣機甲,連折疊點都闖不出去吧?”
景淩瞥到,中年男人韓主統身後站着和他連線的那個精幹領導,她接到景淩的視線,有些無奈地友好笑笑。
韓主統臉色差得可以,他揮揮手,厭煩道:“同志們不是要敘舊嗎,先去樓下的休息室敘舊吧,這些問題再讨論。”
再讨論,意思就是沒得商量。
四人相對沉默了幾秒,最後班茗道:“好,我們先下去敘舊,你們忙。”
他從座椅上起身,大步走向電梯。剩餘三人跟在他身後。
班茗沒有去樓下的休息室敘舊,而是直接出了大樓。
待到離開大樓,進入距大樓兩條街遠的中心商業街時,班茗才解釋道:“大樓裏肯定每個地方都有監視和監聽,不方便談話。咱們出來找個燒烤攤那樣人多又比較亂的地方,防止自由聯盟的監控。”
柳月擡手遙遙一指:“那不就是個室外燒烤嗎,你看人那麽多,就算有監聽的也得被吵死。”
其餘三人欣然同意。
四人找了個靠角落的地方落座,班茗點了串串,讓店員拿去烤。
邱童舟還有點感慨:“電子做出來的飯菜總歸沒有人做的好吃。”
班茗阻斷邱童舟的感慨,直入正題:“所以這是最後一戰了,要麽他們消滅我們,要麽我們消滅他們。”
景淩沒反應過來:“什麽,什麽最後一戰?”
班茗簡單給他解釋了一下目前的情況,最後說:“總之,蕾梅黛爾軍肯定是實驗室的人了,灰鷹暫時還不清楚,不過我懷疑灰鷹裏面有咱們的人。”
柳月:“怎麽說?”
班茗道:“我和邱童舟最後其實離折疊點還有幾百米距離,但是灰鷹在狙擊我們的時候,主艦射出的熔線竟然沒有擊中。
兩道熔線在我們身後自相碰撞了,看起來像是我們被兩道熔線擊中。實際上,我們反倒被氣浪掀起,直接撞進了折疊點。”
景淩咂咂嘴:“挺義氣,還幫你們做了個假死。”
邱童舟道:“現在的情況是,我們依靠自由聯盟,根本沒有與蕾梅黛爾軍抗衡的能力,而灰鷹那邊,就算折疊點旁的主艦裏是雅典娜或者維納斯,她們也無法掌控灰鷹的局勢。”
柳月又說:“怎麽說?”
邱童舟:“我記得,這次灰鷹來清剿T板,派來的是一位中将,灰鷹一共有一位上将,二十五位中将,等級教育十分嚴苛,幾乎是洗腦式灌輸。
中将帶不出灰鷹的人,也勸不動灰鷹的人,她頂多只能偷梁換柱或者提供情報——但僅靠這些,我們只能勉強活下去,要對付蕾梅黛爾軍是絕對沒可能的。”
衆人再次沉默。
剛好這時店員送來了一把烤串,班茗取過一根開始啃。
那個店員送來烤串後并沒有走,他來回看了四人好幾眼,最後俯下身,很是神秘地問:“幾位,是玩家嗎?”
四人齊齊看向他。
店員道:“副本玩家?”
班茗咽下嘴裏的肉:“你也是玩家?”
店員驚喜地轉過頭,握住班茗的雙手,方言都飙出來了:“系啊,俺系個玩兒家,喃們都系玩兒家?可算系見着家人哩,俺在介兒快要忙聾啦!”
他叨叨道:“俺也沒進過不定型副本,這一來就懵了,還好俺能和俺隊友通過,那什麽,跨板塊通訊站點聯系——他在T板哩!是個開服裝店的。”
班茗心中一突。
對啊,T板作為副本發生的前期主要場所,肯定會在裏面刷新不少玩家。
那些玩家……恐怕都兇多吉少了。
班茗沒忍心打滅店員的興致,聽他叨叨了兩分鐘,然後店員很是不舍地道別:“你們說不想和我組隊,那我也不強求,我自己再摸索摸索,互相幫助哈!”
班茗舉舉串串:“嗯,互相幫助!”
他走後,四人開始安靜地撸串。
吃到一半,柳月突然開口:“我其實有一個辦法,可以永久關閉副本,也把實驗員關在這裏面永遠無法和現實世界聯通。”
班茗心中猛地一慌——
柳月終于肯說了嗎?
在劉振林、蘇狹都死了之後,終于肯說了嗎?
作者有話說:
——秘密馬上就要圖窮匕見啦——
89、致敬維納斯
真瘋狂。班茗忍俊不禁地想。
景淩瞪眼:“有這種方法,你特麽不早說?”
柳月咬下她手裏那根羊肉串的最後一塊,細嚼慢咽地吞下去,然後擦了擦手,迎着邱童舟、班茗和景淩略微緊張的目光,她平靜道:“讓維納斯自願獻祭。”
“維納斯不是一直沒有自己的特殊能力嗎,這就是五二零制作她時給她附着的特殊能力,也是她給實驗室的一條退路。”
“只有維納斯可以淨化副本所有的怨氣,前提是她自願獻出生命,這也是為什麽五二零選擇制作的是維納斯,而不是其他的什麽神號,她堅信維納斯會毫不猶豫地自我獻祭。”
“事實上,我也相信。”柳月道。
“所以我當時的第一反應就是,這件事不能告訴任何人,我需要斷絕維納斯知道這件事的所有微弱的可能性。”
班茗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柳月又拿起一串烤土豆片,咬下一片吞掉:“我當初遺忘的記憶是一次模拟測試。一零三號讓我在虛拟真實中做了一次抉擇,犧牲維納斯或者……”她擡眼看了看其他三人,“或者讓你們四個死亡。”
“我當時做出了選擇。”柳月道,又咬下一片烤土豆。
班茗雙眼直愣愣地看着面前的烤串,腦子裏只有一團漿糊。
柳月咽下土豆片,繼續道:“所以,你們打算怎麽辦?”
班茗瞪着面前的土豆片,紅色的辣子攤着四肢,瑟瑟發抖地趴在薄薄的土豆片表面。
“咣……”
班茗擡頭,發現景淩手抖打掉了一罐調味瓶,那瓶子滾進桌下不見了。
景淩探手下去摸,胳膊幾乎不可控地微微顫抖。他熟練地控制着面部表情,兩指勾住調料瓶,放到桌面上,然後煩躁地摸了摸褲兜,似乎想掏煙,結果什麽也沒掏出來。他道:“還能怎麽辦,對剛那個缺德的蕾梅黛爾軍呗。”
“你特麽這玩意說了也沒p點用處,還不如不說。”景淩大力地抽出放在最底下的那根烤串,似乎想要憑此發洩一下沒法抽煙的煩惱。
柳月聽了景淩這話,平靜的表情皲裂,像是傻了一般愣在座位上好幾秒,然後放下土豆片,捂住肚子哈哈大笑,笑得整張臉通紅,眼淚從眼角留出來:“c你……你特麽,終于說了句人話。”
柳月喝醉酒一樣拍拍景淩的後背:“找不着煙,拿酒湊,來!”
她沖旁邊一桌正在上串的另一位店員招手,“來!給我們拿他十幾瓶啤酒來!”
店員應聲,很快酒就拿了上來。
柳月起開一瓶,對着瓶口咕咚咕咚喝了将近半瓶,然後一手摟着景淩的肩,一手拿酒瓶遙遙對着邱童舟和班茗舉了舉:“為了不久之後的戰鬥,為了初代神!”
邱童舟替班茗去一旁的臺桌上接了杯橙汁,自己只倒了半玻璃杯的啤酒,他三只手指捏起玻璃杯,擡起沖柳月和景淩晃了晃:“致敬我們自己。”
柳月大笑:“來來,兄弟們碰個杯!”
她把自己的酒瓶子湊到桌子中央。
兩只大酒瓶、一只裝酒的玻璃杯和一只裝橙汁的紙杯在桌子中間利落地一碰,班茗俏皮地小聲道:“致敬丘比特。”
邱童舟跟着道:“致敬波塞冬。”
柳月呸了一聲:“你們倆臉皮可真厚……”她又仰頭喝下半瓶,大聲道,“致敬哈迪斯!”
景淩跟着喝了小半瓶啤酒:“你們這幫瘋子……”他笑着搖搖酒瓶,“整齊一點,我也致敬一個阿瑞斯。”
他低下頭,藏住有些悲涼的眼神,将酒瓶舉過腦袋,然後又拿到嘴邊喝。
柳月正在大力地起着另一個酒瓶,瓶蓋「啵」得一聲脫落:“我再致敬一個雅典娜吧。”
她将瓶蓋放到桌子上:“致敬雅典娜,致敬維納斯。”
班茗舔舔嘴唇:“致敬維納斯。”
景淩一口氣幹下一瓶酒。他把頭埋在空酒瓶中間,對着桌子嘟囔的語氣竟然很是嚴肅:“致敬維納斯。”
柳月讓景淩私下将和他連線的那個精幹領導在第二天約了出來。
精幹領導說她叫江年。
班茗友好地跟她隔着咖啡杯握手:“江姐姐好。”
江年笑眯眯的:“小弟弟你好。”
班茗道:“我們這次找您出來,您心裏大概清楚我們要談什麽事吧?”
江年自如地喝了口咖啡:“什麽事?”
邱童舟道:“您應該能看出來,這次的蕾梅黛爾軍和灰鷹是真的打算動自由聯盟。T板今天淩晨已經傳來消息,說是被蕾梅黛爾軍和灰鷹整個炸掉了,自由聯盟再不有所動作,恐怕最後的下場就是被蕾梅黛爾軍兼并或者幹脆全剿滅吧。”
江年還是笑眯眯的:“确實是。”
柳月道:“那我也不跟您繞彎子了,我看您這個狀态,恐怕想要登頂自由聯盟很久了吧。”
江年收起笑容,一言不發喝咖啡。
柳月傾身湊到江年面前,誠懇道:“您願不願意和我們一同締造一個更加強大,甚至能夠和蕾梅黛爾軍對抗的自由聯盟?”
江年擡起眼皮,看着柳月的眼睛:“這是不可能的。”
柳月聳聳肩,坐回自己的座位上:“我知道不可能,不過總有些事情需要試一試——萬一呢?”
江年不知可否,換了個問題:“你們為什麽會選擇信任我?”
她将胳膊肘柱在桌子上,彎起眼角:“在自由聯盟裏,有一種說法很是流行……”
她兩只手在桌上交叉,“說我是自由聯盟裏最典型的笑面虎。”
班茗道:“要是您只是笑面,我們還不會找您呢。”
江年點點頭:“說的也在理。”
她道:“不過——”江年眯着眼睛四面看了四個初代神一圈,“我總感覺你們四個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解釋一下?”
柳月笑了:“您是覺得我們是自由聯盟裏唯四的有志青年,所以和怠惰的聯盟風氣格格不入?”
江年并沒生氣:“我的意思是,你們四個看起來像是另一個世界的人,來這裏似乎只是——”她停頓了半秒,做出思考的樣子,“像玩家一樣。”
景淩不客氣道:“行了,不用試探了,我們就是玩家。”
江年咳了兩聲,板正坐姿,有點尴尬:“哦,這樣啊,那就太好了,我也是。”
班茗萬萬沒想到,江年竟然也是玩家。
這就好辦了。
他道:“江姐姐,我們四個都是初代神,我是丘比特,這位是波塞冬,這位是哈迪斯,這位是阿瑞斯。”
江年驚了:“啊?”
班茗繼續道:“我們知道如何離開這個副本——我們需要打敗蕾梅黛爾軍。”
江年差點沒把喝進去的咖啡吐出來:“這是不是難度過于大了?”
班茗攤手:“我們也沒辦法,總要一試。”
江年道:“行吧,其實我昨天趁着T板那件事的時候,已經放出了輿論,把責任都推在了韓主統的身上,大概明天會發酵好。
我今天上午被你們約出來之前,已經按聯盟規矩申請了質責大會,明天下午質責大會召開,我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趕韓主統下臺,換我或者其他傀儡上臺。”
“你們不用愁被自由聯盟限制的問題,你們就去做武裝訓練或者是聯系外援什麽的——反正就是你們的計劃。自由聯盟的組織問題交給我就好。”
班茗收箭。
他沒想到江年會是玩家。
萬事開頭難,前面這麽順利,一定預兆着最後的成功。班茗給自己打氣。
他現在正坐在一架自由聯盟的機甲裏,和邱童舟一同趕去Z板。
Z板混亂得很,他們此行的任務是去淘一個被打了Z板标記的私人機甲,并給兩人各淘一張Z板的電子身份證。
組織軍用機甲隊正面對抗蕾梅黛爾軍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他們四個暫時只能采取潛伏的方法,由于班茗能力的特殊性——
畢竟在現在這種背水一戰的情況下,能力的副作用幾乎已經不在考慮範圍之內了——班茗被派去擔此大任,和班茗同去的那必然就是邱童舟。
邱童舟後拉操縱杆,讓機甲加速穿過折疊點。
這是班茗第二次穿過折疊點,仍舊有些不熟悉的窒息感,他感覺自己被拍扁了,然後又——彈起來,像個充氣氣球。
班茗調出機甲自己的監控。
在這裏,沒有地面上地對空的大型監測儀的支持,機甲自帶的監控儀能夠籠罩的範圍很小。
不過就在這很小的範圍內,班茗也看到了一大堆打了Z板标記的機甲在二層重力空間內游走。
邱童舟也看到了:“這些都是Z板三大地頭蛇的機甲,它們科技水平肯定和自由聯盟不是一個水平線上的,但是它們有股不要命的拼勁,這得注意一下。”
班茗道:“好的。”
兩人的機甲穿過二層重力空間,班茗繃緊神經。
可是好像游走的機甲們并沒有發現他們。
邱童舟咂嘴:“這監控設備是有夠差的,估計是還在用一層重力空間的那套落後的設備。”
他猛地一震操控杆,機甲往下飛快落去,繞過了一輛正在游走的機甲的監控範圍:“這種機甲早就被自由聯盟淘汰了,它們自帶的監控範圍通常不超過六千米,集中注意力說不定能躲過去。”
班茗嘟囔:“還有種打單機游戲的感覺。”
說話間,邱童舟操控着小機甲潇灑走位,在機甲群中還頗自在地穿梭着:“這就是科技力量造成的差距——自由聯盟攻占Z板,和蕾梅黛爾軍攻占T板一樣容易。可惜Z板沒什麽被攻占的價值。”
他們的機甲很快就來到了二層重力空間外圍,這裏的機甲群更多,一個疊一個,自帶的監控範圍可以覆蓋所有空間。
邱童舟劃開操作面板,猛地後拉操縱杆,手指靈活地在一個圓圈內滑動。
它們的機甲驟然加速,擦過一架Z板的小機甲,然後一頭栽入一層重力空間。
Z板上驟然響起尖銳的警報聲。
邱童舟松開操縱杆,甚至熄滅了機甲的制動器。
他任由一層重力空間內的重力拉着機甲越來越快地砸向地面,機甲的身後跟了一群群的Z板機甲,可惜沒有一個敢像邱童舟這麽玩,被他們越落越遠。
他們的機甲像流星一般奔向Z板。
在機甲即将着陸時,邱童舟手肘狠拉操縱杆,班茗幾乎在安全防護內都聽到了操縱杆和基座摩擦的刺耳聲。
機甲慢慢減速,最終安全地落在了一條大土路上,因為慣性還在往前沖,土路上的行人尖叫着向兩側狂奔。
機甲還沒有停下,邱童舟便解開安全防護,打開機甲門,沖班茗吼:“跳出去!”
班茗緊跟着邱童舟的腳步,護好身子躍出了機甲。
他的後背着地,傳來一陣劇痛,還好他非人類的身子比較抗摔,班茗只眼黑了一秒,便站起身,跟着邱童舟溜進了土路旁的一條小巷子裏。
班茗喘着粗氣,眼睛發亮地拍拍邱童舟:“可以啊!”
邱童舟也正拄着膝蓋喘氣,他向班茗眨眨眼,微微得意道:“畢竟我也曾經是接受過灰鷹的魔鬼訓練的中将。”
遠處,他們的機甲撞上一棟建築,轟地一聲着起火來。
真瘋狂。班茗忍俊不禁地想。
作者有話說:
這就是五二零最後被驅逐出實驗室的原因。
90、惡民
——賣機甲的汪婉聽——
從小巷子裏繞出來,進到的是一片臭氣熏天、樓層擁擠地仿佛要塌下去一般的居民區。
居民區裏的道窄到進不來機甲,道路倒是鋪着水泥,髒黑的水流蜿蜒着爬到每一棟居民樓的門口。
沿着不寬又彎曲繁雜的巷道,不時有一兩個小攤位,有的攤着煎餅,有的烙着油餅。
粗面餅是最頂餓的食物,也不貴,班茗一路走來見得最多的就是粗面餅。
兩人這次來換了不少Z板使用的實體貨幣,班茗瞅見一個在地上鋪了一塊髒兮兮的布,上頭摞着些粗面餅的攤主問:“大娘,這餅多少一個?”
攤主沒回話,坐在小馬紮上,也不仰頭,只把眼珠往上翻,兩只滴溜溜的黑眼睛從黃紫色的面龐中盯着班茗的臉,眼白從黑眼珠下露出來。
後邊一個坐在樓道門口扇着一把破蒲扇的老太太咳嗽了兩聲。
班茗友好地蹲下:“大娘,您是覺得沒見過我們吧?”
攤主動動幹澀到發裂出血的嘴唇,無聲地輕微點了下頭。
班茗笑笑:“大娘,我們沒害人心思,是從……”
“你們有錢?”攤主打斷班茗,粗劣的嗓音像是剛從篩子裏鑽出來。
班茗愣住,他心中升起一絲警惕,站起身。
後邊露出半條赤條條瘦小腿的老太太又咳嗽了兩聲。
“大娘,您這話什麽意思?”邱童舟問。
“你們想買餅,我沒見過你們,你們有錢?”攤主還是塌着雙肩,駝着背,用眼珠子往上翻着看他們。
邱童舟剛想張口說話,班茗瞳孔猛縮,飛身将他撲到一邊。
他剛剛無意中側身的時候,剛好瞄見他們身後的樓房裏飛出來一塊什麽東西,正要砸到邱童舟的後腦勺上!
那玩意從班茗腦殼後方擦邊飛過去,拉出一道血口,嘭地撞上對面一層的牆壁。
班茗在地上滾一圈起身,才看清那是一塊磚頭。
磚頭落下的同時,從一旁的巷道裏奔出一道人影。
攤主瞥見那道人影,喝了一聲:“光明!出來幹什麽!回去!”
人影腳步急剎,班茗看出那是個厚實的年輕男人,他此刻表情有些茫然,但他的眼神下一秒就瞄到了嵌在牆上的那塊磚頭,一種誇張的狡猾立刻切掉了茫然:“哎呀,這不是來看看娘嘛。”
他也不看班茗和邱童舟一眼,走到攤主身旁席地而坐,盤起腿來坐好,這才像是剛發現班茗二人一樣“呀!”
了一聲,上下打量着兩人:“這還有客兒呢,看着可不像這片兒的人。”
“我呸!”後邊坐着的那老太太往地上啐了口口水。
班茗看過去。
那老太太圓瞪着眼睛,那蒲扇尖指住攤主大娘和年輕男人,罵道:“郭光明!你這個小鼈娃,淨會出些瞎主意,敗光了你爹娘給你的錢不說,還撺掇出這麽一出,今兒個我坐在這你們還敢打人?
我一個老太太,剛剛那磚頭差點把我一條老命吓沒哩,現在才緩過來,你們可做點積德事兒吧,小心去地下沒陰德!”
班茗心裏暗叫罵得好。
郭光明臉上很是下不來臺,把地上的面餅理一理,低頭小聲狠狠道:“一大把年紀淨會管閑事,一個拳頭……”他收住聲,沒往下說。
老太太大聲道:“一個拳頭什麽?說!”她看郭光明沒聲了,冷笑,“你有本事說,怎麽不來打死我這個老太?一個拳頭,我老命是沒了,你在這片以後也別想好過!打死我,名聲臭到你想死也死不成!”
她又去瞪班茗和邱童舟:“還不走,真等着買面餅呢?”
班茗和邱童舟互相看看,對老太太道過謝之後,頗有些尴尬地離開了這條巷子。
這條巷子很快又熱鬧起來。
老太太罵完郭光明後,坐在馬紮上悠閑地搖蒲扇,又連帶着祖上把攤主大娘和數落了一頓,剛說到郭光明的爹當年差點被撞死都是他們這些年缺德事做多了,巷子那邊忽然吵鬧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