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六點
架車和格子相撞,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擔架車被反彈回來,重重地貫在地上。
護士飛快地從停屍間離開,朝樓上跑去。
被它扔過的擔架車可憐地躺在瓷磚上,鐵架子悉數扭曲,還有幾根欄杆斷裂掉,插在了癟下去的格子上。
納叔佩服地拍拍手:“這絕對是我見過的最有勁的npc。”
班茗忽然想起來一個問題:“對了納叔,你怎麽到地下一層來了?你沒和蘇哥一起?”
納叔一只手握住散架的那輛擔架車支棱出的一條腿往外拽,回道:“我本來是說好和蘇哥王二傻一起查三樓,後來剛上三樓,蘇哥和王二傻就不知哪兒去了。”
他終于把擔架車移開,站在鐵架子跟前,繼續搜索格子,“我就自己在三樓來回逛了一遭。結果怎麽着,病人該在屋裏的在屋裏,該溜達的溜達,盡頭的院長辦公室裏更磕碜,連個家具都沒有,更別提人影了。”
“又是一塊木頭。”納叔把格子裏的發黴木頭掏出來扔到一邊,“我覺得三樓不能有什麽線索,幹脆就下來看看你需不需要幫忙。”
班茗走過去看納叔扔出來的木頭,聽納叔在他一邊半開玩笑道:“怎麽樣,要不是叔下來,你恐怕就交代在這兒了吧?”
班茗的恭維張口就來:“可不是嘛,多虧了叔,救小的于水火之間,救命之恩沒齒難忘。”
“哎等等納叔……”班茗忽然捏着木頭,眨眨眼,“這木頭上……刻的是不是字啊?”
納文川一聽,立馬忘記了自己想好的扯淡話,蹲下來伸頭看班茗指的地方:“嘶,好像還真是字。”
木頭發黴太嚴重,又被不知什麽東西啃過,表面除了劃痕就是凹陷,班茗能看出上頭像是刻過字,多虧了夜視功能。
他的手指撫過刻痕,皺眉道:“師父……什麽什麽,不,什麽——偶?”
納文川費勁地解讀着刻痕:“我,養,歧,不對,柴,還是——”他眉心快打成了結,“這玩意誰能看懂。”
他放棄繼續研究它,起身上下打量着櫃子:“木頭估計還有幾根,我把它們先拿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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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茗點點頭:“放到外面的走廊裏,那兒寬敞一點。”
邱童舟盡量把雙腿靠緊木板。
他現在倒貼在擔架車的下面,被一群木頭做的畸形怪物推着,不知往哪兒去。
不久前,班茗在他的眼前玩了個原地消失。
估計是因為班茗沒吃食堂裏的飯菜。
邱童舟做好準備後,推開了停屍間的大門。
令他驚異的是,停屍間裏并沒有什麽危險等着他,甚至放置屍體的格子裏也全部空無一物。
停屍間的冷氣開到了最大,房間裏沒有一點異味。
正當邱童舟疑惑的時候,他耳尖地聽到似乎有大批量的人從樓梯上往下走。
邱童舟選擇藏到了擔架車底下。
結果沒過一會兒,停屍間就湧進了一堆——會動的東西。
它們把三輛擔架車中的兩個推出了停屍間,其中一輛剛好是邱童舟所在的那輛。
邱童舟貼着的地方剛好有一條縫隙,他開啓夜視,從縫隙裏往外瞄。
推着他的是一個奇怪的東西。
它的頭是用木頭做的,方方正正,上頭還豎直地插了一只鮮血淋漓的人手。
它的手也是用木頭關節做的,但是胳膊卻是血肉之軀。
邱童舟看着它,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仿佛它身上有一種奇怪而變态的美感,既讓人恐懼也讓人着迷。
這種美感靠的是設計它的人天生具有的一種天賦般的比例直覺和配色直覺。
邱童舟收回了視線。
天才。這裏一定有個瘋子天才。
這些會動的「美」推着他一路來到了走廊盡頭,然後舉起兩只手,輕而易舉地将擔架車擡了起來。
它們将擔架車一路擡到了四樓。
邱童舟感覺有什麽東西被放在了擔架車上。
然後這兩輛擔架車又被擡回了停屍間。
它們魚貫而出,轟隆隆地又上了樓,不知去了幾層。
邱童舟從擔架車底下鑽出來。
兩輛擔架車上各放着一具屍體。
一具被咬碎了半邊身子,一具的頭顱不翼而飛,只有手上的大鑽戒在幽幽反光。
雖然兩具屍體已經面目全非,但是邱童舟通過他們的衣着判斷出,這兩個就是大鑽戒和她男朋友。
和疑似實驗員的王齊齊去四樓探查的那兩個。
邱童舟有理由懷疑是王齊齊借着副本的手幹掉了這倆人。
玩家只剩下了六人,而時間只過去了一晚上加半個上午。
王齊齊在四樓轉了好幾圈。
四樓的走廊昨晚被她和地下一層調換過,整個牆體上沒有一扇門。
王齊齊隐約能聽到牆那邊有吼聲,她按照記憶裏樓下房間的位置,挨個把耳朵貼上去聽。
還是只能聽到隐約的吼叫聲。
王齊齊很是郁悶。
但是她沒有選擇下樓,而是在原地靠牆坐下了。
她先是發了好長時間的愣,接着從口袋裏掏出一個陀螺。
“哈迪斯……”她喃喃道,“你到底看到了什麽。”
“五二零號?”
王齊齊忽然聽到有人在她的腦子裏說話,那人的嗓音非常甜膩,尾音拖得長長的,幾乎像是在調情。
調你麽麽叽的情,王齊齊心想,還不如哈迪斯撩人。
她整理好表情,有些譏諷道:“是我,四八五號有什麽吩——咐?”
四八五號咯咯笑:“哪裏說得上吩咐,都是一家人。”
她道:“我就是來問問五二零號姐姐,姐姐的任務完成得怎麽樣了?可不能消極怠工哦。”
王齊齊淡淡回應:“用不着你操心。”
四八五號語調變了變,王齊齊莫名地在其中聽出了一點焦急:“五二零姐姐,你得知道,你有這次将功補過的機會不容易——”
王齊齊不想聽她廢話,啪地中斷了聯系。
她把陀螺放在手心。
她知道,現在班茗和納文川正待在地下一層,她完全可以将地下一層的走廊和四樓交換。
四樓是最危險的——昨晚她第一時間就指定了四樓和地下一層交換,防止四樓的畸形怪物跑出來。
雖然她對外宣稱她無法控制轉換的樓層,但實際上她完全可以指定。
陀螺也沒有使用次數的限制。
王齊齊深吸一口氣,下定決心,站起身,握住了陀螺。
作者有話說:
王齊齊曾經因為「犯錯」被逐出實驗室消除了記憶,是最近靠着四八五號隐晦的幫助才記起來自己的身份和一部分當初的事情。
78、死路
——無從尋找的線索——
蘇狹翻過一些相片上畫叉的病人後,相冊就到了封底。
蘇狹左看右看,沒看出這兩批病人是靠什麽分類的,便将相冊合攏,揣在身上,繼續在書架上翻看。
現在能确定,病人被轉化成了畸形怪物,但究竟是誰主導的這一切——
蘇狹轉頭看了看立在桌前的巨大木棍人,若有所思想道,所有的npc中,只有兩個很特殊。
一個是護士,一個是這個木棍人。
“蘇哥?”
蘇狹被王二傻弱小的試探拉回神:“怎麽了?”
王二傻手裏舉着一串項鏈:“我剛剛好不容易打開了這個密碼鎖,發現裏面是這個。”
蘇狹低下頭,湊過去。
項鏈底端有一顆金色的愛心,愛心背面刻着字:小遲x喬喬。
蘇狹對這兩個名字沒什麽頭緒,她轉頭問王二傻:“你認識這兩個人嗎?”
王二傻偏頭去瞅蘇狹,兩只黑眼睛亮亮的,眉頭卻緊鎖。
蘇狹清清嗓子,眼神從王二傻光滑的臉頰旁劃過,平板道:“那啥,不認識就不認識,別這麽看我。”
王二傻撓撓頭:“啊?怎麽看你?”
蘇狹噎住,感到自己頭上的青筋又隐隐有爆起的趨勢。她閉上眼睛,調節了半秒鐘心情,咬牙切齒道:“沒事了。”
王二傻迷惑,不過他很快就把這事抛之腦後,含糊道:“這兩個名字我有印象。”
蘇狹眯眼觀察王二傻的表情。
王二傻的黑眼珠飛快地瞄到蘇狹的臉上,又慌慌張張挪走,黏在項鏈上不動了。
蘇狹心裏嘆了口氣:“算了,不問你。”
她站起身,再次環顧了一圈整個房間。
這裏大概是院長辦公室。
她摸摸下巴。
總覺得這邊的空間比之前沒吃食堂的飯時進入的空間更真實。
比如說——院長辦公室的細節就很多,桌面上的煙灰缸帶着一角缺口,搭在煙灰缸旁邊的一盒煙竟然還有牌子的商标。
“我想起來了!”王二傻在旁邊突然大聲來了一句,把蘇狹吓得差點拔道具。
“喬喬是那個護士的名字!”王二傻還是大聲說。
蘇狹一把拎起王二傻的衣領:“你特麽能不能不要突然大喊,當這裏還不夠吓人呢?”
王二傻表情垮下來,似乎有點委屈,還有點害怕。
蘇狹憋了一肚子火,還沒等發洩出來,她的注意力就被手裏的重量吸引了。
王二傻太輕了,根本不是一個成年男人應該有的重量。
蘇狹之前看的時候就覺得王二傻瘦,沒想到會這麽瘦。
蘇狹到嘴邊的話拐了個彎:“你平常不吃飯?怎麽瘦成這樣。”
王二傻老老實實回答:“吃,吃得不多。我胃小,很好養活的,不費錢。”
蘇狹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她硬邦邦問:“吃得不多是吃多少?”
王二傻抽抽鼻子:“有的時候,一天半碗粥就夠了,嘿嘿,厲害吧。”
蘇狹看他的眼神更兇狠了:“一天半碗粥?我特麽減肥的時候也不敢這麽浪,你是不是嫌自己活得長了?”
王二傻不敢說話了,眼巴巴看着蘇狹。
不行,不能跟傻子一般見識。
蘇狹放下王二傻,“和顏悅色。”道:“人類呢,需要通過進食來獲得能量,如果多日不進食,會死,懂了嗎?”
王二傻經過不經意間的反複試探,倒是沒那麽怕蘇狹了,他小聲反抗:“我知道,我沒那麽傻。”
蘇狹的表情崩裂了,她從嘴唇縫中間擠出幾個字:“你知道有個p用,你特麽倒是吃啊!”
王二傻癟癟嘴:“我以後多吃點。”
蘇狹懷疑地看了看他,覺得再跟他糾結這事也沒什麽用,決定揭過:“行吧,你之前說,那喬喬就是護士?”
王二傻趕緊點頭:“對,護士就叫喬喬。”
蘇狹思索。既然喬喬是護士,那小遲會不會就是相冊封面上的那個男人?
雖然感覺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和這條金燦燦的項鏈不太吻合。
小遲,小遲。
蘇狹莫名地覺得自己今天見過「遲」這個字,卻一點也想不起來。
會是在哪裏見過「遲」呢?
他今天進副本之後,唯一看到的和名字有關聯的,只有懷裏這本相冊。
蘇狹掏出相冊,重新翻了一遍。
病人裏有兩個人的名字裏帶遲字,一個是沒被畫叉的女生周遲錦,一個是被畫叉的男生蔣遲。
通常來說,昵稱會取人名末尾的字,不過也不排除有人就愛叫第二個字。
這護士應該不是拉拉吧。蘇狹來回看着這兩個人,遲遲無法鎖定「小遲」。
不過她心底裏比較偏向蔣遲。
蔣遲的入院時間是最早的一批,照片裏的男生笑得很開朗。
她無意間瞥到王二傻盯着蔣遲發愣,心裏不知為何有點不爽:“看什麽呢?”
王二傻被蘇狹問得一個激靈,然後掩面痛哭:“嗚嗚嗚他好帥啊嗚嗚嗚。”
蘇狹緩緩地皺起眉頭:“你把手放下來。”
王二傻僵住,然後試圖撒嬌:“不嘛。”
蘇狹抿抿嘴,她知道自己這麽做有點不好,但還是遵從本心地一手握住王二傻捂臉的手,一手按住王二傻的腦殼,把他的手扒了下來。
王二傻滿臉、滿手都是淚水。
他眼眶發紅地望蘇狹:“你幹嘛扒我的手!”
蘇狹靜靜地看着他。
王二傻嗚咽:“你幹嘛扒我的手嗚嗚嗚——”他看着蘇狹,哭聲一點也止不住。
蘇狹看了看房間外面:“沒事,那些畸形怪物還在吼,你哭你的。”
王二傻驚愕地望了會兒蘇狹,不知所措到幾乎忘記了哭。
蘇狹看着他傻不拉幾地望着自己,然後王二傻終于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蘇狹在蔣遲那頁相冊上不動聲色地折了一個小角,然後揣回懷裏。
看王二傻這反應,估計蔣遲和他關系不錯。王二傻能作為副本中最特殊的npc存在,一定和執念主體有緊密的關聯,而和王二傻有緊密關聯的蔣遲,估計……估計就是她要找的那個「小遲」了。
不過,王二傻和護士、和相冊裏的另外一個男人究竟是什麽關系——這些蘇狹都捉摸不透。
其實有個更簡便的方法。蘇狹緊了緊拳頭,低頭去看鼻涕眼淚哭了一地的王二傻。
用某些手段強迫王二傻說出副本的故事。
蘇狹苦笑,問題是她根本下不去手。
算了,這把算她栽了。
蘇狹吐出一口氣,挨着王二傻坐下來。
王齊齊握緊陀螺,用冰涼的陀螺身努力讓自己冷靜。
四八五號曾經告訴她,是她創造的維納斯。
本來這沒什麽,但是副本世界開啓之後,由于維納斯的特殊能力對副本世界的威脅太大,導致創造她的五二零號被消除記憶判出實驗室,并丢進了副本世界。
王齊齊猶豫了半晌,最終還是把陀螺收了起來。
用不着她出手——這個副本的執念解開方法很奇妙,線索又幾乎沒怎麽給,在這個副本裏,玩家和怪物們最多耗兩天就耗死了。
王齊齊這麽說服自己。
班茗和納文川蹲在一堆木頭前頭,發愁。
他們倆已經把所有的木頭都翻了一遍,可惜能勉強猜出來意思的只有兩根。
一根大概寫着:他死了,要它們都償命。
另一根大概寫着:不殺他,是要他作為自己唯一的見證員。
兩根木頭之間的話毫無關聯。
班茗嘆口氣,坐到地面上,開始梳理:“不管這些木頭了,我們想想,這個養蠱院裏有幾波人?”
納文川跟着班茗的思路走:“畸形怪物一波,木頭怪物一波,剛剛出去的僵屍一波,還有個比較特殊的護士。”
班茗點點頭:“對,所以呢,這個養蠱院應該有三方勢力。然後,他們之間可能,互相牽制……”
他卡殼了半天,然後指着木頭說:“他們其中有一方殺掉了另外一方很重要的人,所以另外一方怒了。”
納文川點點頭:“所以呢?”
班茗攤手:“沒有所以,我也不知道了。”
納文川由衷道:“要是能和蘇狹那邊的幾個人聯系上就好了,我猜我們只獲得了一部分線索。”
他說完,站起來拍拍膝蓋:“走吧,去看看王齊齊那邊有沒有什麽進展。”
班茗把木頭撥到牆邊:“好。”
兩人茍茍祟祟地走到樓梯拐角處往上窺探。
班茗悄聲:“好像沒有僵屍和護士。”
納文川:“走。”
他們悄咪咪地又爬到一樓樓梯拐角處,神經更加緊繃地往二樓望。
班茗:“前方安全,快走。”
兩人飛速地走着貓步挪到二樓樓梯拐角。
班茗探頭:“咦,怎麽還是什麽都沒有,護士就一個人好藏,那幫僵屍呢?”
納文川:“管他,沒有就快走。”
班茗覺得他說得有道理,先找到王齊齊要緊。
兩人踮着腳尖又轉到三樓的拐角。
照例還是班茗窺探。
班茗緊繃身體,謹慎地露出腦袋尖:“還是什麽都沒有,怎麽回事,僵屍呢?”
背後,納文川的聲音傳來:“僵屍在哪兒我不知道,但是我看見護士了。”
班茗愣住,回頭。
護士穿着白色的護士服,就站在三樓樓梯口,仰頭陰森怨毒地盯着他。
作者有話說:
故事型副本異變之後很難被解開,八分靠運氣,兩分靠天賦。
79、進展
——斷頭手王齊齊——
走廊裏并不暗,日光從走廊兩側細長的窗戶中灑下來,鋪成一條條的黃色方塊。
在黃色方塊沒有占據的幽暗地面上,一雙白得瘆人的護士鞋顯眼極了。
它像個正常人一樣,就那麽站在下面看着上面的兩名玩家。
班茗和納文川兩人神經緊張地與它對峙。
護士幹澀的嘴角提了提,用不太正常的僵硬語氣道:“你們兩個為什麽要害怕我,不要害怕。”
班茗沒見它動腳,一眨眼間它卻瞬移向上了一節臺階,依舊保持着雙腿并攏的姿勢。
班茗耳中聽着四樓牆壁裏隐隐的吼叫聲,蓄勢待發準備逃跑。
護士依舊柔和地說着:“不要害怕我,我才是你們的救世主。”
話音剛落,它又原地消失,向上瞬移到了樓梯一半高度處,離納文川只差了不到半米的直線距離。
納文川小聲道:“卧槽別對峙了,快跑。”
班茗手中握上了僅剩一次試用機會的飛天鈎,另一只手握上納文川,低聲道:“如果王齊齊在四層,我有一個辦法,可以賭一賭,如果賭對了,就能一勞永逸解決護士,賭嗎?”
納文川緊張地看着護士又開始說話,急道:“賭賭賭,不賭就嗝屁了啊。”
正好護士又說完了一句「別害怕我巴拉巴拉」,納文川「嗝屁」兩個字剛出口,就感覺從手上傳來一股不屬于人類的大力,接着他的身體瞬間騰空。
納文川眼前的景色幾乎像色塊一般混合成一幅混亂的線條,他腦袋充血,就聽班茗似乎大叫了一聲:“王齊齊!”
班茗卡在護士說完話之後,将飛天鈎出手搭在四樓牆壁上頭凸出來的水管子上,登時上躍。
護士剛瞬移到兩人剛剛的位置,一時沒能反應過來。
班茗落地後,就在走廊的另外一頭看見了王齊齊。
他扯住納文川往王齊齊那邊跑,大喊:“王齊齊!”
護士的長脖子從走廊下方飛速穿來,脖子上頂着的腦袋和越來越大的嘴巴已經到了納文川身後。
王齊齊反應很快,她根本來不及思考利弊,下意識就一勾手指,轉動了陀螺。
班茗眼前一花,然後在王齊齊身後又看到了停屍間的閃光。
身後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随之就是四樓被放出來的怪物響徹大樓的吼叫聲。
班茗回頭看,就見護士的脖子被從樓梯口處齊根切下,大量的鮮血從橫截面噴湧而出,肉色的脖子還在掙紮着蠕動,血色的大口合攏,眼珠不甘心地凸出瞪着三人。
納文川給兩人比了個大拇指:“厲害,厲害。”
班茗本來是想等護士沒有追到四樓的時候,王齊齊把全樓唯一一個沒有門的走廊換走,讓四樓在牆壁裏吼叫的怪物和護士相鬥。
沒想到,這護士自己伸脖子讓王齊齊切。
王齊齊還沒反應過來,她消化了一會兒面前的場景,才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
王齊齊悄悄把陀螺塞進領口裏,抱怨道:“你剛剛叫我忒大聲,差點沒給我吓得原地生出心髒病。”
班茗愣了一下。
他對「忒」這個字有點敏感——研發維納斯的五二零號和研發他的四八五號交好,而那個五二零號的口頭禪就是「忒」。
喜歡說這個字的人不多。
雖然王齊齊大概率只是随口一說,但班茗還是留了個心眼。
納文川忽然拍拍班茗的肩膀,沉聲道:“那些屍體又回到停屍間了。”
班茗擡眼,果然看到,在停屍間玻璃門的那邊,格子又齊齊被合攏了。
整齊得詭異。
王齊齊離停屍間遠了點,往班茗和納文川兩人身邊靠了靠。
邱童舟此時又待在了擔架車底下。
剛剛他判斷出擔架車上的兩具屍體是大鑽戒和她男朋友,又在停屍間翻找了一通,仍然什麽也沒翻到。
正當邱童舟打算上樓看看時,他在樓梯口前方的走廊地面上看到了護士的黑影。
邱童舟滑步藏到了那架上頭沒有屍體的擔架車下,剛好那架擔架車是唯一一架底下有白布的。
護士一路進入了停屍間,身上丁零當啷的似乎還帶着什麽工具。
它沒關停屍間的門,在邱童舟一旁的擔架車側面停住了腳步。
邱童舟低頭,順着白布下的縫隙往外看。
護士鞋腳跟沖着他,腳尖沖着那輛擔架車。
邱童舟小心翼翼地揭開一點白布,往外窺視。
護士似乎正在掏工具。
邱童舟看到它拿了一大袋子的木頭。
它開始對擔架車上的屍體「動手術」。
邱童舟就在旁邊等着,他猜測那些木頭怪物都是護士這個瘋子「天才」的「傑作」。
邱童舟等了好久,護士終于滿意地拍了拍手。
它按下手中的遙控器,擔架車上的屍體咯吱咯吱動起來。
然後邱童舟就見到一個身體一半是木頭一半是血肉的怪物坐直了身軀。
邱童舟心裏忽然有一種沖動。
他想,如果他奪過遙控器——會怎樣?
邱童舟思襯了幾秒鐘,覺得還是不要拿生命賭博的好,畢竟他還要去見他的小丘比特。
在邱童舟思考的這幾秒鐘內,新出爐的木頭怪物已經邁步離開了停屍間,不知是不是去了木頭怪物統一栖身的地方。
邱童舟悄悄放下白布。
他看到護士鞋從眼前走過,繞到了離他最遠的那輛擔架車旁,仍舊背對着他。
護士又開始「動手術」。
邱童舟撩開白布,從擔架車下輕手輕腳地鑽了出來。
他用眼角時刻觀察着護士,慢慢移到停屍間還開着的門旁。
護士忽然轉過身。
邱童舟忙後退到擔架車後。
邱童舟屏住呼吸,就聽護士鞋輕輕敲擊着地面,走到了一個……格子前?
格子被吱嘎吱嘎拉開,然後「咚」得一聲,被扔進了什麽東西。
護士又回到了離他最遠的那輛擔架車前。
看來沒發現他。邱童舟呼出一口氣。
他小心翼翼地再次移到門邊,盡可能不發出聲音地出了停屍間的大門。
還好,護士專心于它的「藝術創作」,沒有發現「暗度陳倉」的邱童舟。
邱童舟出了停屍間冷白的燈光可以照到的範圍後,立馬直了直腰,只是略微弓着身減少奔跑的聲音。
他在一樓的樓梯口看到了戴着大鑽戒的木頭怪物。
邱童舟邊找躲避物,邊悄悄尾随它。
此刻一樓毫無光亮,沒有一點人影,站在食堂前邊的木棍人也不見了。
邱童舟隐隐約約覺得,自己仿佛是來到了真正的畸形院。
它進入了大廳。
邱童舟滑進大廳兩側的長椅陰影中,緊緊盯着大鑽戒木頭怪物。
它進入了畸形院前方的花園。
隐秘的月色下,花園裏的樹影搖動,像是隐藏着什麽不能見人的秘密。
大鑽戒木頭怪物走到了畸形院的側面。
邱童舟藏身在不遠處的灌木叢中。
大鑽戒木頭怪物開始用手指頭挖土坑。
它的效率飛快,不一會兒就挖出了一個容身的地方,然後它躺了進去,又自己把自己埋了起來。
所以……邱童舟後背有點發涼。
這整整一個前院,地裏埋的都是這種木頭怪物?
邱童舟剛這麽想完,突地聽到身後的草叢中傳來了微弱的響動。
邱童舟轉頭去看。
身後,一只巨大的木頭腦袋矗立在灌木叢上方,畫出來的滑稽五官帶着荒誕的恐怖感,自上而下俯視着邱童舟。
邱童舟的身體沒等他下達指令,離弦的箭般從灌木叢中彈射而出,直奔畸形院的大門。
身後的草叢裏窸窣的響動越來越大、越來越密集。
邱童舟根本沒想回頭看,他奪路而逃,撞開一樓的大門,從大廳右拐。
他沒有上樓梯,而是用掉了一個加速道具的最後使用機會,趁着木頭怪物們還沒有從大廳轉彎到走廊,閃身進入了一間離樓梯口較遠的屋中。
邱童舟沒仔細看房號。
他盡量小聲而快速地合上門,從貓眼中往外看。
木頭怪物一哄都上了樓,有幾個查看了一番離大廳較近的幾個房間,也跟着上了樓。
邱童舟松了口氣。
“叮咚——”
他這口氣沒松到底,耳中便飄來了像八音盒一般的樂聲。
邱童舟昨晚就聽到過這種聲音,此刻他了然回頭,果真看到一樓的兩張病床上,靠門的這張上坐着一只洋娃娃。
這只洋娃娃相比昨晚的那只……好像不大相同。
黑黝黝的眼眸、蜷縮的金黃的假發、粉色小裙子的蕾絲邊,無一不與昨晚的一樣。
但這只洋娃娃比昨晚的那兩只都要舊。
邱童舟沒從它身上感到威脅,嘗試着靠近了半步。
它沒有反應。
邱童舟繼續向前試探,它還是自動播放着八音盒音樂,一動不動。
邱童舟心裏仍舊沒有半點威脅感。
他站到了洋娃娃身邊,輕輕抱起了它。
直到邱童舟确認安全,才真正放下心。
他仔仔細細檢查着洋娃娃。
直到邱童舟在洋娃娃陳舊的背心裏面發現了一顆用粉色的線繡出的愛心。
愛心裏面還繡了一行字,邱童舟細心辨認。
繡的好像是「小遲x喬喬」。
邱童舟動了動耳尖。
在樓上極有存在感的吼叫聲中,他聽到一樓走廊裏響起了更為清晰的紛亂腳步聲。
是木頭怪物下來了?
邱童舟忙把洋娃娃放回床上,湊到貓眼前看。
貓眼外的視野不是很好……
不,不是視野不好,是貓眼被一顆木頭顱擋住了。
木頭顱上的兩只歪斜眼睛正對着貓眼這邊的邱童舟。
作者有話說:
獨自一人奮戰的邱童舟。感謝在2021-03-29 11:54:51-2021-03-30 10:12:0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藏杉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80、抉擇
——我只叫王齊齊——
邱童舟心跳停了半拍,身體無聲無息地貼到門上抵住。
他眼睛依舊貼着貓眼往外看。
門外的木頭怪物似乎并沒有發現門內的邱童舟,它在貓眼外瞅來瞅去,徘徊了很久,還打開了這間房兩側的門檢查,唯獨沒有開這間房房門。
邱童舟心中疑惑。
木頭怪物們在一樓轉了很久,終于魚貫離開。
這間房從始至終沒有人檢查。
邱童舟又在門內等了一會兒,确定那護士不會親自上來之後,方才邁出房門,看向房號。
1-16號房。
邱童舟并不記得自己得到過關于這號房的線索,但他依舊關門進屋搜查起來。
兩張病床上并沒有關于病人信息的标簽,床單、枕頭和被子都鋪得很整齊,但是已經陳舊得變了色。
床底下也什麽都沒有。
邱童舟又去翻床頭櫃,裏面整齊地疊着幾套病號服,他把它們拿出來挨個抖落了一遍,什麽也沒有。
邱童舟在櫃子中摸索。
咦,櫃子內頂部似乎用透明膠帶粘着什麽東西。
透明膠帶因為貼得太久,粘性已經很差了,邱童舟只是稍微一用力,粘在上面的東西就啪嗒掉了下來。
那是一個小小的本子。
邱童舟翻開。
本子裏的字跡很幹淨,寫得也特別工整。
這是個日記本,但是并沒有标日期。
第一頁這麽寫:嘿嘿,恐怕我是世界上第一個自己把自己送進精神病院的。
第二頁:嗚嗚嗚,一點也不想吃飯。
第三頁:遲哥那洋娃娃竟然是女朋友送他的,在精神病院還要吃狗糧,嗚嗚嗚。
第四頁:嘤嘤嘤,護士竟然親自來看着我吃飯,委屈。哼,你讓我吃,我吃完就吐,嘿嘿。
第五頁:不行了,太餓了,容我今晚去後廚偷兩根黃瓜。啊不對,是拿兩根黃瓜。讀書人的事,怎麽能叫偷呢。
第六頁:我好後悔。
第六頁之後,日記就變成空白的了。
邱童舟将日記本揣起來,又把病號服好好地放回櫃子中。
他似乎知道,沒有洋娃娃的那個病床上住的是誰了。
這種獨特的說話方式邱童舟也沒遇見幾個。他關上櫃門起身,有點想笑。
邱童舟在兩張床鋪上各掀了一遍,唯一的發現是靠窗邊那張床位的枕頭下班,有半根沒吃完的黃瓜。放的時間太長,黃瓜已經蔫了。
他将懷裏的小小日記本拿出來又看了一遍。
遲哥……
他今天似乎在哪裏見過名字裏帶遲字的人。
對了,停屍間格子上标名字的标簽!
他記得,擺在最中間最下面的那個格子上,寫着「蔣遲」。
班茗三人謹慎地走到停屍間門口,沒有往裏邁一步。
納文川納罕:“咱們一路都沒有見到這些僵屍,它們是怎麽又回到這兒的?”
班茗指指走廊一角:“咱們拿出去的木頭也不見了。”
班茗正擰眉思索,站在他身邊的王齊齊忽然倒吸一口涼氣:“你們看背後。”
班茗轉頭。
“護士的長脖子和頭呢?”納文川稀奇道,“咱們白給它截肢了?”
王齊齊道:“你們覺不覺得這裏像是被恢複到了原狀。”
班茗點點頭:“對哦。”不過好像副本并不能影響你陀螺道具對走廊施加的力。
王齊齊又說:“我總感覺,這裏像是一個虛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