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天,梁音依然五點半起床。今天她雖然要走,還是有一場戲需要拍完。
等到全部收拾好,已經六點。推開門時,走廊裏靜悄悄的。
對面沒有動靜,顯然是還沒起來。
周見琛不需要化太久的妝,除了夜戲,常常七點過半才到片場。
東西已經收拾好,一個行李箱,待會放進後備箱,拍完戲就可以直接離開。小田已經将它拿出來又帶上了門,轉身時又問道:“音姐,今天早上吃什麽?”
她起得早,小田比她還要早。
梁音想了想,回道:“今天就在樓下吃吧。”
以往她起得早,沒有胃口,都是由小田買好帶到片場,等餓的時候再吃。不過昨晚那頓火鍋她吃得有點多,一早便感到有些餓。
再者,下午小田還要開幾個小時車,她也不想再勞煩她。
酒店裏有自助早餐,就在一樓餐廳。或許是太早,進去以後并沒有幾個人。
小田找了個位置将行李箱放下,梁音拿了一個素餡包子和一杯豆漿就先坐了下來,小田過來時卻又給她帶了個煮雞蛋。
“音姐,你多吃點。”她說道。
她真的吃得太少了,每次都只有一點點。
“好。”梁音回着,笑了笑,當真很聽話的拿過雞蛋磕了起來。
正磕着,手機有了動靜。打開一看,是周見琛發來了微信。
“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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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音擦了擦手,回道:“在吃早飯。”
“哦。”
周見琛只回來了一個字,梁音便有些不知道該怎麽回。
“喲,音音也在。”這時,邊上傳來杜亞夫的聲音,擡頭一看,他不知道什麽時候進來了。
“早。”梁音便笑着打了聲招呼。
杜亞夫端來盤子又在她的對面坐了下來,一邊又感慨道:“年紀大了,不中用了,昨天晚上多喝了幾杯,今早胃裏就難受的要命。”
他的盤子裏放着一碗白粥、兩碟小菜和兩個饅頭,真的是及其清淡。
梁音只笑了笑道:“杜老師還年輕呢。”
杜亞夫四十來歲,保養得挺好,确實一點不見老。
她坐得是四人桌,杜亞夫過來,就正好坐小田邊上。
“咦,你是要去哪嗎?”杜亞夫喝着粥,又看到了邊上放的行李箱。
梁音轉頭看了一眼,應了一聲,“有事請假了兩天。”
“哦。”她說得簡單,杜亞夫也就不再細問。
餐廳裏漸漸有了人來,突然間,杜亞夫又擡起頭來,“喲!見琛也來了?”
梁音轉頭一看,周見琛不知什麽時候也走了進來,毛衣黑褲,外套一件羽絨服,手插着口袋,正站在門口的地方。
梁音有些訝異,周見琛聽到聲音轉過頭來,看到她時目光一動,發現對面還坐着別人時又一下收斂了眼神。
“過來一起坐啊!”杜亞夫已熱情的招呼起來。
周見琛沒回應,伸出了手拿了個餐盤就去取餐,沒一會兒卻當真端着盤子走了過來。
四人桌上就梁音旁邊有個空位,小田忍不住就想換個位置,可是她還來得及動作,周見琛把盤子一放,已經在梁音邊上坐了下來。
他人高,位置又在裏間,一坐下就顯得有些擁擠,他絲毫不覺,只又拿起勺子舀起粥來。
表情平常,看不出高興,也看不出不高興,淡淡着,帶着一如既往的愛搭不理和不易親近的漠然。
仿佛真就是下來吃個早餐遇到熟人,熟人喊他過去,他就順便過去一樣。
餐盤裏的東西很豐富,一碗滾燙的牛肉粥,兩個生煎,一個煎雞蛋,還有一杯熱牛奶。
梁音看着他坐下,心裏有了異動。
她也知道他為什麽會來。
——你走了?
——在吃早飯。
——哦。
她以為他随口回了一句,沒想到他是準備過來。
他的頭發帶着潮意,顯然是剛起床的樣子,可是離他最後發出信息的時間,也就只過了五分鐘。
“見琛你今天怎麽這麽早?”杜亞夫已經開口問道。
“睡不着了。”周見琛随口回了句,便又夾了個生煎咬下。
他說得自自然然,看不出有假,杜亞夫便只笑道:“那還真難得。”
他的起床氣是出了名的大,每次都得睡夠了才行,除了拍戲需要,他還真沒見過他這麽早起來。不過就算是拍戲需要,也得事先商量好才行。
梁音聽着,卻又低下了頭。
他的起床氣她也有所耳聞,而他今天之所以這麽早起來,只怕是知道她今天要走……
——知道她要走,一走還是兩天,心裏舍不得,就想早點起床,只為和她多待一會兒……
“你那兩個助理呢?”杜亞夫又問。
平常,他們可是常跟着他。
周見琛頓了半晌,回道:“馬上下來。”
阿昭和阿憲只怕還不知道他起來了,按照往常,他們都得七點過後才能敲響他的門。
他今天六點不到就醒了,結果開門一看,卻發現她已經走了。
幸好,這會兒又見到了。
梁音說她在吃飯,他沒問哪裏,是有預感她還在這裏。
周見琛喝着粥,眼神止不住又緩了下來。
剛才還惱于杜亞夫的意外出現,現在卻又懶得再去計較。
杜亞夫聽着他有問必答,不由又探過身問道:“今天看上去心情好了啊?”前幾天他可是理都不理人的。
周見琛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是有些無語。
杜亞夫見狀,卻又笑了起來,“你可終于好了!你都不知道你前幾天多吓人!那幾個小助理有事都不敢跟你說,非得讓我代勞,好像我就敢跟你說話似的。”
說完,繼續又道,“我敢說你心情不好的時候,整個娛樂圈就沒幾個敢湊上去的。那氣場,真的是能把人吓死。”
周見琛吃着生煎,不去理他。
杜亞夫見他不信,又看向梁音:“音音你說,他前幾天是不是特別吓人?”
梁音沒想到他扯上自己,一時啞然。
周見琛也轉頭看向了她,眼神卻是意味難明。這也是他坐下後第一次看她。
他前幾天為什麽不高興?還不是因為她拒絕了他。
梁音心知肚明,便只是應道:“還好吧。”
“你居然不怕他!”杜亞夫整個匪夷所思。
梁音笑笑沒再說。
周見琛收回視線,眼裏有了笑意。她沒跟着他瞎起哄,是站在了自己身邊。
梁音倒是真不怕周見琛,他的脾氣确實出了名的壞,可是她常能感覺到他的好。
……
早飯很快吃完。梁音最先,杜亞夫其次,小田吃着湯面有點慢,等她吃完,周見琛也差不多結束。
“音音你待會兒直接去片場麽?”杜亞夫拿了張紙擦着又問道。
“是。”梁音站起回着。
“那我跟你一道好了,省得再搭別人車。”杜亞夫順手接過小田手中的行李箱又說道。他沒開車過來,出行都是蹭的別人。
至于行李箱,他一個大老爺們在,自然不好意思讓一個小姑娘拿着。
梁音沒有拒絕。
杜亞夫得到同意,卻又轉頭看向周見琛,“見琛要不要一起走啊,一起走熱鬧,就別等你那倆助理了。”阿憲和阿昭現在都沒下來。
周見琛默了一會,當真同意了,“走吧。”
走到停車場,小田正要掏出鑰匙開車,周見琛卻接了過來,“我來開吧。”
兩個男人在,他還真不習慣坐一個小姑娘開得車。
杜亞夫坐上了副駕駛,梁音和小田都坐在了後面,車子很快啓動起來。
杜亞夫看了看,又開始贊道:“音音你這車不錯啊!”
這是一輛頂配添悅,市價四百多萬。鐘嘉年愛車,不知道購置了多少輛,知道梁音需要,便選了一部體積大的又耐-操的讓小田開了過來。小田跟着他時什麽車都開,一輛添悅不在話下。
梁音聽着,便有些不知道怎麽回答。
杜亞夫評價了一番,又轉過頭來,疑惑的問道:“不過你一個女孩子怎麽買這麽輛車,它不太适合你啊。”車子雖好,但太霸道了。
梁音便只能回道:“這車不是我的。”
這話一說,杜亞夫明顯有了一瞬的怔愣,顯然是想起之前她嫁入豪門的傳言。豪門離婚,分手費只怕也不菲,一輛車又算得了什麽。
梁音意識到自己的話引起了誤會,想要解釋,一時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轉頭看向周見琛,他正開着車,臉上看不出什麽反應。
片場很快就到,不過十幾二十分鐘的車程。
小田和杜亞夫在另一邊下了車,梁音看着周見琛,想了想,還是慢了半步,又小聲說道:“這個車是我小叔的。”
小叔也是鐘家人,可是和鐘名祯有着本質的區別。
周見琛正要開門下車,聽到她的話有了一瞬的停頓,很快卻又打開車門下了車,随手轉過身又給她打開了車門。
“傻不傻你。”等她下來時,他又看着她丢了這麽一句。
梁音有些委屈,很快卻又低頭笑了。
周見琛的眼底也有笑意。
“走吧。”周見琛替她關上車門又說道。
……
片場裏已經來了不少人,看到他們一起進來有點詫異,很快卻又一個個熱情的打起了招呼。
周見琛的臉上又變成萬年冰山臉,梁音只是淡淡回應。
昨天晚上周見琛将她拉走,很快就傳的人盡皆知,後來陳導作出回應,周見琛再發微博,所有人便都不敢再去議論。
誰都不知道琛哥和梁影後是什麽關系,但既然琛哥力挺,那就誰都不敢得罪。
人心很複雜,人心也很簡單,有時候也就一個欺軟怕硬。
梁音心知肚明,可也不去計較。
……
一上午的拍攝都很順利,梁音沒有再N機,一場群戲也演的出色萬分。
等到中午吃飯的時候,周見琛卻又一下坐到了她的邊上。
吃得是盒飯,她就坐在她的位置上。
周見琛一邊打開盒飯蓋子一邊問道:“待會就走了麽?”絲毫不管周圍又投來異樣的眼神。
昨晚他都能當衆将她拉走,現在又怎麽會在意他們看到他們坐一起吃飯。
梁音知道他的心思,也不去在意,“嗯。”
周見琛将盒飯裏的青椒絲挑掉,卻又跟她換了一份,“你吃這個吧。”她不吃青椒,他知道。
梁音有點訝異,最後還是拿過他的那份盒飯吃了起來。
劇組盒飯都是一樣,沒有好壞之分。周見琛之前拍戲的時候還另外準備夥食,不過現在和梁音一起拍攝,也就不搞特殊了。
梁音吃完飯卸了妝換了衣服,就又和小田往停車處走去。她已經跟陳華恩他們打好招呼,現在就走。
只是剛走到車邊時卻看到周見琛遠遠走了過來,身後還跟着阿昭。
梁音停下開門的動作,只望向他。
周見琛在她跟前停下,又指着阿昭手裏的袋子說道:“買了點吃的,帶着路上吃。”
阿昭把袋子遞給小田,裏面滿滿都是吃的。
——路上有多遠?
——五六個小時吧。
昨晚,他如此問道。
梁音看着袋子有點暖,不知道該說什麽,便只是低頭說了句,“謝謝。”
周見琛眼神有些閃動,隔了半晌,卻只是回道:“早點回來。”
梁音聽着,便驀地有點心疼。
車子很快又啓動了,路途有些遠,又是冬日,不敢耽擱。
梁音上了車坐在副駕駛上,後視鏡裏,走了老遠,周見琛卻還站在原地。
……
車子一路飛馳,難得停頓。等趕到容城,已經晚上七點。
梁音在容城有一棟別墅,是外婆遺留下來的,只是久不住人,又荒涼又冷清。
梁音沒有住下來,看了一眼,就又回到定好的酒店。
晚上周見琛發來過信息,她報了平安,也就不再聯系。
她要休息,周見琛今晚有夜戲,也需要繼續拍攝下去。
第二天,梁音又早早起了來。她去買了鮮花,收拾好後,又和小田一起前往陵園。
天氣并不好,下着蒙蒙細雨,一如她的心情。
到了陵園,沒有什麽人,裏面一片空曠。
梁音走到外婆的墓前,将鮮花挨個放下,眼眶一下就紅了。
外婆的墓旁,是她的父母的墓碑,他們死于意外,在她十四歲那年。
這裏,埋葬着她這輩子最親的親人。
這些年住在國外,偶爾回來,也全是為了祭拜他們。
“小田,你先回車裏去吧。”梁音忍着淚,轉過頭又說道。
小田有些不忍,最終卻還是離開。
她一走,梁音的眼淚就落了下來。
她曾經也是天之嬌女,父母寵愛,一切順遂,可是後來,全都破滅。
照片上的人漸漸有了褪色,梁音輕輕撫過,眼淚肆虐。
這些年她過得很好,可終究再無依無靠。
細雨飄着,漸漸淋濕了她的衣裳,淋濕了她的帽子。
突然間,頭上卻有了遮擋。
梁音回過神,轉過頭時,卻一下愣住。
鐘名祯不知什麽時候站在了她的身後。
他打着傘,穿着黑灰色羽絨服,面容冷峻,眼神卻帶着別樣的深情。
梁音的眼淚撲簌一下,就又掉了下來。
外婆過世四年,每一年都是他陪她來到這裏。
外婆入葬的時候,她哭得泣不成聲,也是他将她擁入懷裏,安撫着說:“不哭了,不哭了。”
那時候她覺得她失去了所有親人,可是她總想着,她至少還有一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