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編號071
指示燈亮起來的一瞬間, 空氣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劉志緊緊地盯着他看,似乎是在反複确認簡雲閑的狀态。
此時,剛剛陷入短暫但放空狀态的簡雲閑, 懶懶地向後仰了仰脖子, 目光迷離面色chao紅,一副磕多了正上頭的樣子。
好半天,才滲出一絲瘆人的笑聲, 緩緩扭頭,意味不明地盯着兩個人,目光卻始終一副找不到焦點的模樣。
對上那空洞目光的眼神,易鶴野忍不住出了一身冷汗——眼前這人沒有半點兒生氣,活脫脫像個迷失方向的鬼。
他甚至有些懷疑這U盤到底有沒有問題, 難不成,這家夥真的磕了?
易鶴野不敢多想, 只立刻回頭,把劉志往外推:“好了, 差不多了, 該看的都看到了。”
他自己都沒注意,他的語氣中真的帶着一絲真情實感的焦急。
劉志也差不多放下了戒心,剛要走,就聽身後簡雲閑傳來一聲:“哎!”
易鶴野和他一起回頭,就看着癱軟在床上的簡雲閑,眯着眼, 懶懶散散朝他比了個電話的手勢。
易鶴野明白了他的意思, 小聲對劉志說:“留個聯系方式, 下次有需要還在你這兒拿。”
這個聯系方式, 自然不是像先前在樂隊裏點頭之交那麽簡單, 這是他們深入黑暗深處的一次試探。
劉志又回頭看了一眼,似乎有些猶豫。
易鶴野便道:“我們在這邊認識的渠道不多,他瘾大總是不夠,你要能救得了急,我們也願意多給點兒。”
聽到多給點兒,劉志立刻動了心,留下了聯系方式後,終于離開了房間。
門再次合上的一瞬間,易鶴野并沒有第一時間松了一口氣,而是狀似不經意間蹭掉了牆面上粘着的監控,反複确認過房間裏沒有別的隐患。
此時,沒有了觀衆但簡雲閑也漸漸從方才恐怖的狀态中脫離出來。
易鶴野緊張地問:“還好嗎?”
簡雲閑先是咬着牙,把那只U盤從頸後拔下來,接着用力眨了眨眼,皺着眉,又伸手揉起太陽穴:“……嗯。”
易鶴野看着他漸漸回過神來的眼睛,緊繃的神經終于松懈開來。
他彎下腰,把堵在床邊的小雲朵挪開,果然在床底看到了一只和他手中長得一模一樣的U盤。
小雲朵的處理系統比較簡單,對這種外帶輕微信號污染的毒U盤非常敏感。
像是之前在回收站的對着芯片上頭,還有在路邊差點兒一口吞掉了琴姐的粉色U盤,都是出于這種東西對它本能的吸引。
剛剛那電光火石間,小雲朵和簡雲閑打了一場配合,成功地把真正的電子毒品掉了包,而它沒有追着易鶴野拿到的U盤蹭,也證明了這只U盤的安全性。
這回,這只小羊立了大功。易鶴野拍了拍它的腦袋,表示表揚,但那家夥并不領情,看着易鶴野把那毒U盤放進了屏蔽盒裏,又開始在地上磨角,想要用暴力表達憤慨。
易鶴野再一次單手攔住了它的腦袋,問簡雲閑:“這個假U盤是哪兒來的?”
簡雲閑此時臉色還有些難看,似乎是接口處不太舒服,一個勁兒地摸着自己的後頸,聲音也有些沙啞:“劉志進門之前,我怕出意外,就讓小雲朵在附近電子回收桶裏,找了個用完的空U盤備用。”
粉愛潮流裏抽這東西的人不在少數,他們能在房間裏找到飛出來的殼子,就必定能找到更多用完扔掉的電子垃圾,這些都是別人抽完的空U盤,就像那些用空了的注射器一樣。
短暫的接觸也讓易鶴野對這個新毒品有了些了解——文件包這種東西,一旦被破解複制,那源頭商家必然賺不到什麽錢,因此這些文件都被設置成了一次性使用,傳輸完源文件就立刻銷毀,不給別人留下一絲占便宜的機會。
此時,簡雲閑已經面色蒼白地從床上起身。他臉上表演性質的飄忽已經散去,但是怎麽看,他的狀态都并不算太好。
易鶴野也對此有所察覺,立刻緊張起來:“怎麽了?不舒服?”
簡雲閑捏了捏眉心,好半天才喑啞地開口:“嗯……有點兒……”
易鶴野一聽,心髒又懸起來:“怎麽回事兒,是那個空U盤的問題嗎?”
簡雲閑咬了咬牙關,道:“應該是,這裏面還有點文件碎片。”
文件粉碎清理後删不幹淨,實在是過于常見的現象,連金山x霸都解決不了,更別說靠着系統自動删除。
但這個事實讓易鶴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心慌——這是他完全不熟悉的毒品,根本不知道這些沒删幹淨的文件碎片,會給簡雲閑帶來多大的影響,會不會導致成瘾。
他慌忙問:“這是什麽概念?會怎麽樣?”
“沒事兒的。”簡雲閑笑了笑,盡可能保持語氣平靜,“這點兒碎片的感覺,類比起來就像跟幾粒罂粟殼差不多,雖然不是什麽好東西,但極微量,不會造成什麽影響。”
但他看起來可不像沒事的樣子,易鶴野還是不放心:“那你……”
“我可能對這玩意兒有點過敏,不過跟成瘾性沒什麽關系。”簡雲閑疲憊地笑了笑,然後強撐着道,“快帶我回家吧,睡一覺應該就好了。”
他這樣的狀态,讓易鶴野聯想到了他對于酒精的接受度——或許是因為構造過于精密,簡雲閑對于這類幹擾交互系統的東西反應很大,也就是說,同樣的一點文件碎片,對于別人可能連反應都不會有,在他體內,就會把副作用擴大化無數倍。
眼前這個人陷入了困境之中,易鶴野忽然有些自責,萬年不道歉的他,有些難受地開了口:“抱歉。”
“幹嘛?”簡雲閑笑道,“你道什麽歉?”
易鶴野的道歉餘額有限,說到這裏就停止了,但是他還是忍不住地開始愧疚——
這人之所以會冒這個風險,歸根結底是因為自己腦子一熱跟陳桑說他吸毒,而再往前推,甚至可以說簡雲閑來參與這個任務,都與自己脫不開幹系。
但他只是想到這裏,便很快專注回現實——
現在簡雲閑的狀态顯而易見的不好,再在外面逗留,風險只會越來越大。
易鶴野趕忙幫那人收拾好,架着他要出門。
“有點兒冷。”簡雲閑搓了搓胳膊說,“我披件外套。”
眼下,已經逐漸進入夏天,加之在室內,易鶴野穿着短袖都開始往外冒汗,這人此時說冷,自然也是溫度感知系統出現了一定程度的錯亂。
易鶴野一邊把簡雲閑往外扶,一邊不放心地趕緊問道:“你……”
“真沒事兒。”簡雲閑輕笑着打斷他,“長官,能不能對我有點兒信心?”
這話明明沒說什麽,卻莫名讓易鶴野放心下來——對啊,這可是簡雲閑,應該沒有什麽是他搞不定的。
但他還是忍不住道:“不要逞強,有什麽問題及時說。”
此時,越來越沉的簡雲閑還是勉勉強強地笑道:“易先生這麽關心我,真是好難得。”
易鶴野聞言,難得沒有罵他,只是沉默着,把他往車上搬。
和上次一樣,回來的路上,這人一路特別安穩,不吵不鬧,似乎是關了機在後座閉目養神。
等到了家時,易鶴野才發現,這人裹着外套的身體已經浸滿了汗水。
回到家,一直閉着眼睛的簡雲閑剛一睜眼,瞳孔就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着,他的呼吸肉眼可見的變得紊亂。
易鶴野看着他臉上的汗水越來越多,血色越來越少,他捏着門框,似乎是在原地忍了一會兒,終于沒能扛住。
他稍稍扶了扶易鶴野的手,修長的手指此時已經完全沒有了溫度,冰冷得吓人。
“抱歉,借用下洗手間……”說完,便頭也不回地沖到水池邊。
他來不及關門,只嘩嘩打開水龍頭,接着便是什麽都吐不出的幹嘔,和一陣叫人心髒捏緊的咳嗽。
易鶴野拿着毛巾站在一邊,看着痛苦模樣的簡雲閑,手腳冰涼。
咳着咳着,這人的皮膚便開始泛紅,表情也肉眼可見地煩躁起來。
他先是心煩意亂地脫掉了外套,接着又解開了領口的扣子,似乎是想要再往下多脫一些,但是想了想,還是收了手。
易鶴野此時再沒心情去想着撩他的衣服,只是看出他不斷扇風的動作,連忙打開了家裏的制冷。
“喝點水。”簡雲閑皺着眉,難受道,“渴。”
易鶴野趕緊倒了水,那人一飲而盡之後,卻顯得更加煩躁起來。
他在家中來來回回踱着步子,精神緊張的模樣和犯毒瘾十分相似,顯而易見地他的面色也越來越紅,氣息也越來越亂。
此時,易鶴野只穿了件寬松的T恤,他能明顯感覺到簡雲閑的眼神開始不受控制地飄向自己的領口,他也能感覺得到,這家夥沒多看一眼,氣息就格外沉重一分。
都是男的,加上自己還是個同性戀,易鶴野是在太知道這人想幹什麽了。
這是藥物作用的必然後果,易鶴野想到了陳桑,知道這人克制到了這種程度,已經非常不容易了。
此時,這人似乎有意識地想壓住自己的yu望,死命抓着門框的手指尖都泛了白。
他真的很痛苦,而這一切的痛苦都是因為自己導致的。
易鶴野緊緊盯着他的眼睛,他能感覺到那人隐忍的克制,和無法發洩的極端痛苦。
耳邊,這人已經痛苦地趴在桌子上,低着頭,壓抑不住的chuan息聲在房間回蕩着。
易鶴野也被他的聲音點得zao熱無比。
此時,簡雲閑慌張無措的眼神對過來,幾乎是下意識地想要和易鶴野有更多的接觸。
這一次,易鶴野難得沒有躲開,也沒有反抗,而是任由着他把自己塞進懷裏,像個動物一樣在自己的耳根蹭來蹭去。
那人高熱的體·溫、柔軟的頭發,還有若即若離的摩|挲,讓易鶴野也跟着一陣一陣頭腦發暈。
他乖乖地縮在簡雲閑的懷裏,讓他蹭着自己,心中多的是惶惑和一絲認命。
他甚至在想,似乎就這樣也沒關系。
直到他感覺簡雲閑已經快忍耐到極限、自己即将被這失控的家夥生吞活剝時,那人突然伸手,幾乎耗盡了所有的力氣,把自己從他懷中推了出來。
易鶴野怔怔地看着他,看他滿眼霧氣、滿面痛苦地朝自己搖搖頭,似乎是在告訴自己不可以。
接着,他艱難地收回了釘在易鶴野身上的目光,把滿頭汗水自己狠狠鎖進了身後的洗手間裏。
易鶴野站在原地,對于眼前人的chou離,沒有大失所望,也沒有松一口氣,似乎只是腦袋嗡嗡地響。
他感覺到那人控制不住地用後背靠着門滑坐下來,他沒有離開,而是轉過身,和他背對着背一起坐下。
整整一晚,他一直在後悔,又一直在慶幸,自己當初裝修的時候,沒有裝一個隔音效果好些的門。
一切的動靜都一清二楚,兩個人枕着彼此的聲音,互相催促又互相成就。
易鶴野還是此次都輸給他,不過這一次,他已經沒有多少失敗的恥辱感了。
兩個人一同停下來的的良久,易鶴野疲憊地坐在門前,和簡雲閑隔着扇門相互依靠。
他聽着那人逐漸平穩下來的呼吸聲,知道那家夥确實應該沒有什麽大礙,一直懸着的心才慢慢放下。
沒等他發問,簡雲閑自己啞着聲音解釋了一句:“我不想讓你跟一個沒有理智的野獸發生關系。”
易鶴野回想着他剛才在門那頭的動靜,疲憊地笑了笑——他剛剛那副勁頭,确實像個野獸。
但他沒說什麽,只是聽着那家夥的氣息,想着他說的話,聽着自己的心跳聲,緩緩撿起了那個讓他莫名難過了一整晚的念頭——
自己是不是,有點喜歡簡雲閑了?
作者有話要說:
讓我看看,是誰的天靈蓋兒開了個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