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編號060
地下車庫內, 易鶴野殺過來的低氣壓十分恐怖,小明瞅了他一眼,險些兩次因為氣溫過低而點火失敗。
但他還是不怕死地問了一句:“野寶, 我的爹咪羊呢……?”
易鶴野正專心致志生氣, 下意識反問道:“爹咪羊是誰?”
問完之後才反應過來,然後狠狠罵道:“死了!!”
小明聽不出是真死了還是假死了,一時吓得不敢吭聲。
易鶴野一邊開車, 一邊回味着“爹咪羊”的稱呼,忍不住琢磨着發問:“他是你爹咪,那我是你誰?”
他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凡這沒腦子的貨要是敢說自己是“媽咪”或者是“爸比”這種和“爹咪”配對的話,他現在立刻馬上就把車開到回收站去, 賣賣零件兒湊個像樣點的新車回家。
但小明卻誠懇道:“野寶,你一直是為父的心頭寶。”
沒聽到危險詞彙, 易鶴野先是松了一口氣,等他反應過來之後血壓飚起來——
“狗他媽當他孫子!!”易鶴野怒道, “……狗他媽才當你兒子!!”
前一秒, 小明還在為他心中爺孫戀的凋零而傷感不已,下一秒,他的乖兒子就狠狠踹了一腳他的屁股。
一直到目的地,排氣管都還在打着顫兒,為逆子的不孝而悲憤萬分。
他們這次來的是陳桑的訓練室,位置在地下城一個沒租出去的爛尾商鋪, 易鶴野曾經聽說過那裏治安很差, 但因為在D區, 便也沒在乎過這個幾乎稱得上是地域特色的形容詞。
這座地下城從易鶴野出生便存在了, 在他小時候的印象中, 當時這裏是作為當地zheng府一項重點建設項目打造的,是童年記憶中象征繁華的存在。
在街心廣場不遠,易鶴野尋找到那扇他幾乎五年都沒有進過的門,一步步從地上走到了地下。
盡管來往匆匆的行人依舊不少,但撲面而來的黴濕味還是昭示着這裏的落寞。
負一層的格局較五年前沒有多少變化——服裝店、餐館兒、電玩城……
只不過由新變舊,由盛轉衰。
畢竟哪怕是D區這樣下三濫的地方,也是在一天天一年年地飛速發展的。
地下城也在發展,不過不是內容,而是面積。
最開始的時候,這裏大概也只有個占地一個購物廣場大小的地下五層商圈,但随着一點一點變化,無論是橫向寬度,還是縱向深度,都是在飛速拓展着。
陳桑的訓練室就在負十八層,大約因為寓意着“十八層地獄”,這一層的商鋪哪怕白菜價也沒能賣得出去,荒廢了兩年之後,除了找刺激的沒什麽人再過去,久而久之就變成了個混混們的一個據點。
按照陳桑的吩咐,易鶴野到負十七層便出了電梯——這裏的電梯在負十八層以下就到不了了,必須要從負十七層走消防通道才行得通。
還沒走到樓梯口,易鶴野就隐隐約約聽到樓下傳來轟轟烈烈音樂聲,十分擾民,好在負十七層是一些臺球吧和舞廳,本就生意慘淡,對這些噪音也就熟視無睹了。
從負十七層剛一往下走,撲面而來的黴味就讓易鶴野皺起眉。
來到所謂“十八層地獄”,這裏就不再有任何所謂的裝潢、照明等等任何配置。
空蕩蕩的毛坯房裏,漆黑的一片看不見原處的路,還有一股陰濕腐敗的垃圾味。
樓梯口處,借着樓上的光能看見牆壁上張牙舞爪的塗鴉——是一些“過于前衛”的符號,還有一些不堪入目的黃色漫畫、以及滿是生zhi器的糟糕髒話。
這樣的塗鴉在D區并不罕見,易鶴野匆匆瞄了一眼,便音樂傳來的方向走去。
越往裏越黑,地下完全沒有任何照明設施可言,哪怕是夜視能力超群的易鶴野也要适應一番。
他剛打算打開夜視鏡,就聞到一股讓人作嘔的酒味。
下一秒,在轟隆的樂聲中,一聲玻璃碎響在混亂中炸開。
好在他反應迅速,在被砸傷之前已經做出了預判,安安穩穩閃了過去。
戴上透視鏡,他才發現,走廊的兩邊竟躺着很多人。
他們穿着不修邊幅,七七八八橫叉豎五互相疊着,有的還在緩慢翻動,喝着手邊的酒,有的腦袋cha在別人的屁股下一動不動,不知是不是死了。
他們的身邊堆滿了廉價的酒瓶,應該是從十七層的酒吧買來或是搶來的——這是一群爛在地底的酒鬼,活了和死了似乎也沒什麽兩樣。
在易鶴野走過去的檔口,這群習慣了黑暗的鼹鼠正好奇地打量着他。
有的人暈暈乎乎想再朝他砸酒瓶子,後還有人慢吞吞解下褲子、對着自己的方向手沖,易鶴野不想惹是生非,忍住了讓他雞飛蛋打的沖動快速走過去。
走的時候又忍不住痛苦地思維發散——為什麽至今為止,對他産生沖動的幾乎全是男人?天知道從小到大他被迫看到了多少男人的*……
被簡雲閑盯上就算了,被這些玩意兒……
等等!被簡雲閑盯上也不能就這麽算了!易鶴野發現自己意識滑坡,立刻糾正過來——就算是簡雲閑、也不行!!
甩着腦袋快速走過這條醉漢長廊,慢慢就有了燈光的跡象。
終于在一間房間門口,看見滿溢出來的廉價燈光,易鶴野剛一轉過身來,就看到了那艱苦卓絕的排練環境。
顯然,這間“排練房”是沒有通電的,他們用自己的手機放在地上做照明,易鶴野剛一來,所有人齊刷刷停下手裏的活把燈光照過來。
易鶴野恍惚間有種半夜被條子圍捕的錯覺。
樂器聲驟地停下來,陳桑端着話筒笑着迎過來:“小野?男朋友呢?”
易鶴野被他問得一愣,想到了昨晚今早的種種,面色立刻冷下來,半認真地道出了實情:“我沒有男朋友。”
“吵架啦?”陳桑有些驚訝,“別呀,我看得出來,人家是真心對你好,有什麽事兒好好溝通一下呗……”
易鶴野一想到簡雲閑就煩躁地很,怕再聊下去自己要把這裏給掀了,只能擺擺手道:“別說他了,我來找你們玩兒的。”
說話間,目光在房間裏掃視着。
這一趟過來,主要是來找劉志的。來之前他跟陳桑确認過,“大家都在”,劉志不應該缺席才對。
剛想着,他就在角落裏看見蜷縮成一團的劉志,此時他正靠在那臺大音響旁邊,一動不動看起來像塊石頭。
看見易鶴野的目光停頓,陳桑趕忙解釋道:“他身體不舒服。”
“那他怎麽不回家?”易鶴野問,“都這樣了還跟你們玩?”
陳桑聞言,像是聽到什麽笑話似的咧開嘴:“咱們這種人哪兒有家回啊?走到哪兒哪兒就是家。”
早幾年在貧民窟的時候,陳桑和陳沐就和周圍的所有人一樣,舉目無親,流離失所。
陳桑早說了自己這麽多年沒活出個玩意兒,甚至不如從前,易鶴野以為多少帶點誇張,沒想到這姑娘句句說的實在話。
易鶴野:“那你們這段時間就在這裏……?”
“賴這兒快一年多了。”陳桑笑起來,自豪道,“我挑的地兒,連個收保護費的都沒有。”
易鶴野只覺得奇怪:“你妹不是賺了挺多的?怎麽不出去租?”
“那些是我的夢想基金,拿來追夢了。”陳桑笑嘻嘻打起馬虎眼兒,“我妹疼我。”
見這人不願說事情,易鶴野便也不再多問了。
安靜下來的時候,陳桑的樂隊成員失去了音樂的修飾,似乎也變得和走道裏的家夥們沒什麽區別了——
疲勞、頹廢、貧窮和邋遢,沒了朝氣的他們,似乎也和垃圾沒有任何區別。
易鶴野環顧了一圈,問:“我能在這兒賴幾天嗎?我不懂音樂,但是可以幫忙扛點東西……”
見陳桑滿臉不能理解,易鶴野只能硬着頭皮,說出了早就想好的措辭:“我男朋友現在在我家賴着不走,我不想見到他……”
“诶呀!多大人了還玩人間蒸發這一套!”陳桑果然立刻就能理解了,“趕緊回家,和你男朋友再‘舒服舒服’,馬上就不生氣了!”
易鶴野這麽多天,聽一些成人特供的弦外之音很有一套,他立刻聯想到簡雲閑說,“我們的XP很合得來”,整個又一陣燥熱起來。
“就幾天就好。”易鶴野只能強行無視她的話,央求道,“等他搬走了,或者等我氣消了,我就走,一秒鐘都不多賴。”
軟磨硬泡之下陳桑終于應下來,易鶴野松了口氣——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撒起謊可以這麽自然了,自然得不像是在說實話似的。
末了,他又瞥了一眼劉志,對陳桑說:“我這幾天就給小劉哥搭搭手吧!幫他搬搬東西出出力,如果他身體出什麽狀況,我也能幫幫忙。”
監視他的一舉一動、看看他還有沒有什麽破綻。
陳桑欣然應下來:“那太好了!”
易鶴野點點頭,也跟着抱膝、并排坐到了劉志的身邊,屏息聆聽着——
此時,這家夥的模拟呼吸、心跳都停止了,像是個死去的空殼,這對于一個拟人AI來說,是一種相當危險的狀态。
随着音樂響起,趁大家專注于手中的任務,易鶴野開始打量起這家夥的身體——進入假死狀态的AI是不會對外界的刺激産生任何反應的,此時自己就算直接當場給他拆成零件,對方也不會有任何反應。
皮膚狀态較差、肌肉呈輕微溶解狀、腦機接口……
易鶴野看了一眼他脖子後的數據接口,發現防塵塞已經丢失,周圍一圈的的仿生皮膚也已經嚴重磨損了,顯然是經常使用過。
機器人的數據接口和充電接口并不相通,除去剛出廠需要大量輸入信息之外、數據口的使用幾率非常小,有時候甚至直到銷毀也不會用上幾次。
眼前這個磨損程度,算上距離這副身體出廠的時間,易鶴野掐指一算,幾乎是每天都要使用好幾次才會造成這樣的後果。
易鶴野隐約覺得有些蹊跷,剛想再湊近看看,陳桑突然拍拍手:“各位!準備出發啦!”
該是他們游街的時間了。
一邊,剛剛還在假死狀态的劉志突然睜開眼,木讷地站起身來。
易鶴野收起了手上的動作,低頭,準備跟着隊伍一起出發。
臨走前,易鶴野的信息鈴聲突然響起來,低頭一看,是簡雲閑那家夥給自己發來的消息——
“小野,你在哪裏?需要我去接嗎?”
看這稱呼、口吻還有內容,易鶴野一瞬間還以為他們仍舊在假扮情侶。
連信息都敲好了,準備發出去:“別煩我,你個渣男!”
但他忽然想起來——這他媽發的消息,演給誰看?!
于是他收回了懸在“發送”鍵上的手,準備換一套适合他們之間關系的措辭。
删來删去,想到今早他“惡意斷片兒”的事情,發出去的還是:
“別煩我,你個渣男!”
另一邊,簡雲閑看到這家夥發來的信息之後,差點吓得手機都要掉了。
——渣男???自己只是跟他背對背*了一把沒承認而已,怎麽就成了渣男了?!
他仔仔細細思索了半天,才鼓起勇氣問小雲朵:“你昨晚,有沒有聽到什麽……?”
小雲朵紅着黑臉點點頭,表示你們昨天晚上的哼哼嘿嘿它都聽得一清二楚。
“呃……我是說……”簡雲閑看着手機,惶恐道,“我不會真的,斷了片兒,然後把他給上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沒有,他只是腦補了一場你逼迫他帶球跑的狗血大劇而已(攤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