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編號058
易鶴野聞言, 警惕地回過頭,盯着簡雲閑上下打量起來。
此時,他的雙眼半眯着, 往常那狡猾精明的光被渙散成一片慵懶。
他的身型也不如平時那般繃得筆直, 全身的肌肉看起來似乎都慢慢放松下來,不過即便他的全身都被醉态包裹,那骨子裏的矜貴和優雅都始終端着。
易鶴野轉身的當口, 簡雲閑搭在他肩膀上的下巴失去了依托。
他下意識向前湊着想去把支撐點找回來,結果當然是撲了個空,在失去平衡的前一秒,易鶴野一個眼疾手快,伸出食指點住了他的腦門兒。
真就靠着這麽一根手指頭, 易鶴野就把這一米八五朝上的大高個兒撐住了。
這家夥好像是真喝多了,易鶴野看着面前的簡雲閑, 想起來自己統計過的數據——精度越高的人工智能,對酒精的抵抗力越差, 以這家夥的程度來說, 兩大杯啤酒,怕不是真的已經到了極限了。
早知道剛才陳桑勸酒的時候,就勸一勸了,其實也不在乎節省這麽丁點兒的時間。
剛一燃起那麽一丢丢的愧疚心理,易鶴野就看着簡雲閑抵着自己的手指,慢慢慢慢地閉上了眼, 表情漸漸變得安詳起來……
“大爺的!”易鶴野伸手給他肩膀甩了一巴掌, “醒醒!”
簡雲閑挨了一巴掌, 慢慢擡起眼, 目光澄澈而無辜地看向了易鶴野。
易鶴野确實有點吃這一套, 看見他絲毫不帶心機的目光,甚至開始反思剛才那一巴掌打重了。
于是他認認真真看着簡雲閑的雙眼,掙紮道:“我送你回家?”
簡雲閑又眯了眯眼,把下巴重新搭在了易鶴野的頸側,聲音沙沙的,松散而慵懶:“長官,你也進不了A區,我一個人回家會迷路的……”
易鶴野看着眼前這個棘手的大麻煩,有些無奈地問:“你們A區都沒有相關便民服務的嗎?”
簡雲閑假裝聽不見,哼哼了兩聲,耍賴道:“我不想回去——”
要換作平常的簡雲閑說這話,易鶴野已經來了一套骨折三連了,但此時這人軟乎乎毫無防備的樣子讓他有些下不去手。
畢竟現在跟他計較就是乘人之危、不仁不義了,易鶴野在心中這樣狡辯道。
眼前是一條黑黢黢的街道,看起來靜谧無人,實則是暗潮湧動。
如果把這個酒醉的羊人丢在這裏,輕則被撿屍綁走當鴨子,重則第二天易鶴野就得回來幫他收屍了。
易鶴野不喜歡撿別人丢下的,更不喜歡自己丢下的被人撿走,于是嘆了口氣,想要架起簡雲閑手臂:“走。”
但簡雲閑卻搖搖頭,收回了胳膊,努力打起精神:“沒關系,長官,我自己能走。”
下一秒,他就伸手,牽住了易鶴野右手的小拇指:“借我一根手指牽一下就好了。”
易鶴野看着被他攥在掌心裏的小指頭,忽然緊張地心跳加速起來,但卻不是因為一些暧昧的悸動,而是一種生理性的恐懼——
靠,為什麽偏偏是手指頭?這家夥不會記恨在心、想趁機·掰斷自己的手指報複吧?!
一路上,易鶴野都處于一種做賊心虛的慌亂之中。
他一手牽着懵懵懂懂的小雲朵,一手牽着暈暈乎乎的簡雲閑,等看到停在路邊的小明時,手心都被自己吓得出了一層汗。
易鶴野看着那半眯着眼似睡非睡的家夥,确信自己多慮了,這才小心翼翼地chou出自己的手指,小聲道:“上車。”
簡雲閑回了神,又堅強地把小雲朵的座駕安好,這才乖乖上了車。
這時,一雙手從身後環抱住了駕駛座上的易鶴野,接着,腦袋還在他的頸窩蹭了蹭。
一句話沒說,易鶴野還是被擾得連呼吸都不敢大聲了。
好不容易調整好了,易鶴野習慣了後面這個沉默又乖巧的人,兩個人終于兜着夜風踏上了歸途。
喝醉了的簡雲閑真的很乖很省心,易鶴野這一路上,除了覺得被蹭着頸窩不敢呼吸之外,心情平靜又安穩。
正當他以為簡雲閑睡着的時候,身後的人又開了口:
“長官,我剛剛堅持下來了,沒有給你拖後腿。”
原來是在求表揚。
從喝完兩杯酒之後,這家夥估計就醉得不輕了,非但沒有在執行任務的時候掉鏈子,還在關鍵時刻拉了他一把,确實值得表揚。
易鶴野斟酌了一下措辭,什麽“你真棒”、“太厲害了”、“多虧有你”等等,在嘴邊繞了一圈,都覺得太肉麻了。
于是他非常認真地道:“嗯,你真牛逼。”
語氣很誠懇,但是措辭聽起來略微有些陰陽怪氣之意。
簡雲閑在他耳朵邊輕輕嘆出一口氣,不說話了。
易鶴野覺得自己似乎是說錯話了,加之對這樣軟綿綿的簡雲閑比較放縱,便尴尬地找起了話題:“你看見了嗎?劉志之前那副樣子,像不像是毒瘾犯了?”
簡雲閑:“嗯……”
易鶴野:“但是他變形之後居然又恢複了……店裏面肯定有人做了什麽……”
簡雲閑:“哦……”
易鶴野:“你有沒有感覺,陳桑她……”
話還沒說完,耳側便傳來了均勻的呼吸聲——那家夥趴在自己身上睡着了。
易鶴野低頭看了一眼簡雲閑死死扣在自己腰上的雙臂,耳朵被他的發梢蹭得發癢。
身後的人像一只毛絨大背包,緊緊包裹在易鶴野的後背上,暖和,但存在感很強。
易鶴野趕緊加快了速度,用最短的時間到了自家車庫。
車停下來,身後綿長的呼吸沒有打斷,易鶴野等了兩秒,還是拍了拍他:“到了。”
那剛剛睡醒的家夥用腦袋用力蹭了蹭,然後擡起頭,非常禮貌地打了個招呼:“早上好,404先生。”
易鶴野聽出來他還沒醒,無語道:“……速度滾下車。”
簡雲閑便聽話地溜了下來。
在那家夥回頭蹲下身子,大力揉搓着小雲朵時,一路上都克制着沒出聲的小明,終于壓着聲音,小心翼翼地喚道:“……野寶?”
易鶴野以為出了什麽事兒,有些緊張地湊過去。
接着就聽那孩子非常真誠地祝福:“……祝你新婚快樂!”
“啪”,易鶴野關掉了他的語音,還給了他的鋼鐵腦門兒一板栗子。
不同的人或機器,喝完酒的反應不盡相同,有的會像奔騰野馬一樣放飛自我,有的會像猛獸附體一般變得暴力又沖動,還有的會像只綿羊一般,變得安靜又乖巧。
簡雲閑顯然是最後一種,喝了酒之後,意外地暴露了本體。
這麽想着,直到打開門,看着面前熟悉的家,易鶴野才反應過來,自己居然什麽時候就把這家夥帶回自己家過夜了。
易鶴野看着這個熟門熟路、毫不見外、換好鞋就往裏鑽的家夥,整個人僵滞了半秒——自己怎麽就腦子一熱給他帶回家了,哪怕找個旅館給他開間房也好啊。
不過好在這家夥酒品不差,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易鶴野這樣安慰着自己。
眼前,簡雲閑帶着小雲朵在客廳迷茫地轉了一圈,這才後知後覺一般,發現自己不在自己家。
于是站到易鶴野面前,可憐巴巴道:“我想去洗個澡。”
易鶴野和他對視了幾秒,終于敗下陣來,幫他去浴室調好水溫,又三兩下找好毛巾和換洗衣物,丢給他:“快去。”
直到這人樂呵呵抱着毛巾要往浴室裏鑽,易鶴野才想起什麽似的,半試探半調侃道:“機器人洗澡,不怕觸電?”
他本指望這家夥喝多了頭腦不清醒,多少露出點馬腳來,沒想到這人一聽這話,眼睛驟然睜開,又開啓了一如既往的裝傻模式:“我聽不懂……”
易鶴野一把給人塞進浴室:“快去洗吧。”
時間早已經過了易鶴野早睡早起的生物鐘作息,一到家裏易鶴野便開始犯困了。
他準備接着簡雲閑的熱水快速沖個澡,于是先一步把假肢摘下來放在保養液中浸泡,又給小雲朵着了個充電的好地方,然後找好了自己的衣服,等簡雲閑洗完。
但是機器人洗澡到底是要更小心些,易鶴野覺得自己等了好久,都快睡着了,這時他才忽然想起,這家夥在洗澡。
這家夥在洗澡,洗澡就不用穿衣服,不穿衣服就能看見簡雲閑的胸口,不出意外的話,豈不是今晚就能将他繩之以法了?!
于是他打算出其不意,直接一把拉開浴室的門,打他個措手不及——
“嘩”地一聲,面前的門打開。
簡雲閑穿戴整齊地站在他面前,一手握着門把,看着停滞在浴室門前的易鶴野。
兩個人沉默了半秒,簡雲閑慢慢睜大眼睛,伸手護住了自己的胸口:“易先生,你難道是想……”
“……我他媽怕你觸電死了!”易鶴野紅着臉咬牙切齒道,“快滾出去,我要洗。”
簡雲閑便麻溜地滾了出去。
易鶴野這場澡洗得快到心不在焉,他火速調整好心态,心想此夜漫長,面前一個喝醉了酒、站都站不穩的家夥,一定還會漏出無數個破綻。
直到他洗完了跟着肌肉記憶、摸着黑回到房間,一把子掀開被子鑽進去,似乎是摸到一個熱乎乎的手,這才又驚悚地彈跳了起來。
“啪”地打開燈,易鶴野才看見縮在他被窩裏,滿眼無辜的簡雲閑。
對視,沉默。
接着,簡雲閑乖巧地往一旁挪了挪,拍了拍剩下來的半邊床:“來。”
易鶴野這才想起來,自己家只有一張床。
他轉身:“我睡沙發。”
直到走到客廳,他才想起來,自己家沒有沙發。
……等他轉身回到房間,想打地鋪時,他又聽到了那家夥綿長的呼吸聲。
只是幾秒鐘便又睡着了。
易鶴野忍不住借着月光偷瞄他的臉——他的皮膚被月色鍍上象牙白,彎翹的睫毛似乎也被種上了月光,此時,他似乎全然沒有設防,雙眉舒展,整張臉似乎都在泛着柔和的光。
像管理局門口噴泉旁邊、昂貴的白色雕塑。
此時,這人側身蜷縮在那張單人床上,懷裏空出了一人的位置,顯然是為他而留。
易鶴野看着那個位置,又看了看他胸口緊扣的那枚紐扣,心跳又克制不住地加速起來。
這是難得的機會,易鶴野。
對待工作極端負責的态度,讓此時此刻的他放下了一切凡塵雜念。
他蹑手蹑腳地彎着腰,伸手想要去夠那枚扣子。
就在指尖觸碰到目标的前一秒,一個巨大的力量将他摔進床上——這個警覺的家夥居然醒了。
此時的易鶴野已經顧不得要臉了,他擡頭看着那雙幽幽的綠眸子,身體條件反射做出反抗,單手反擰住了他的手腕。
兩只手的情況下,簡雲閑根本打不過他,但遺憾的是,他在洗澡前卸下了自己的左手,現在的戰鬥力至少削減了百分之三十。
正當他打算手腳并用,無論如何也要扯開他的衣服時,簡雲閑忽然扶住了他的肩膀。
這是在預判之外的動作,易鶴野一時間沒明白這人要使什麽陰招,就在他猶豫的下一秒,就一個天翻地覆,被人一把摁在了床上。
這個姿勢,易鶴野完全使不上力,他眼睜睜看着簡雲閑俯在自己的身上,膝蓋不知什麽時候抵到了他的雙tui之間。
直覺告訴易鶴野,這個姿勢不太對。
他慌亂地擡起頭,此時的月光下,簡雲閑的表情十分真誠,語氣也禮貌極了:
“易先生,能不能給我cao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
野寶,你看他态度這麽誠懇,要不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