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編號053
易鶴野先是沒反應過來, 直到聽到他最後一句,才又開始控制不住地面紅耳赤——
這個問題他自然是不會回答的,但短暫的沉默下, 他們倆似乎都是立刻馬上, 得到了同一個答案。
事實上,以往在做任何事情的時候,易鶴野都是心無旁骛、一心一意的, 包括他嘴裏說的……那什麽。
但是,他又沒有底氣說自己不會想着任何人,畢竟昨天那前所未有一晚,是因為誰起的火,因為誰反複複燃又澆不滅, 最後又累又煩又停不下來的時候,罵的是誰的名字, 他還歷歷在目。
他的反射弧真的是太漫長了,要不是簡雲閑問這麽一嘴, 他永遠不會覺得那什麽都時候想着誰有什麽問題。
可這家夥偏偏提了, 他故意把自己的思路往這裏牽,讓自己不得不多想,然後一想,整個人都徹底亂了……
想到這裏,易鶴野簡直氣到手指發抖——真是其心可誅,令人發指!
易鶴野紅着脖子, 瞪了他半天沒能開口, 有那麽一瞬間, 他在想要不要把這個問題砸回去——
這種仿真程度極高的AI, 大部分也是有生理功能的, 眼前這個騷得沒邊兒的家夥,自然不可能缺了這麽一手。
那他們能理解這件事對人類的意義嗎?努力把自己假扮成人類的時候,他們會把這個行為也一并學下來嗎?如果他真的也會做這種事,那他又會去想誰的臉呢?
易鶴野死死盯着他翡翠一樣漂亮的眼睛,呼之欲出的反問又咽了回去——
他并不想知道簡雲閑“辦私事兒”的時候會想着誰,如果答案是自己,那麽以這家夥的性格,反倒像是又占自己便宜,如果答案不是自己……
後面一種假設剛開了個頭,易鶴野就覺得非常非常不快甚至帶着一絲失落起來。
這種情緒顯然來得沒什麽道理,但他從不喜歡深究問題,只覺得不爽便就戛然而止了。
說到底還是自己沒有簡雲閑那麽不要臉罷了。
易鶴野認真總結出了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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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問題的結束,是以簡雲閑手指的折斷告終的。
這次易鶴野非常貼心,沒有掰他的慣傷手,換了一根看起來比較健康的中指折——這聲音清脆動人,比他以前折得都帶勁兒,易鶴野頗有些相逢恨晚的意味。
一聲吃痛的悶聲之後,簡雲閑娴熟地從小雲朵的毛裏掏出一個便攜醫藥箱,拿出一個夾板和一卷紗布,包紮固定。
整個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一看就是身經百戰的老将了。
綁完了,簡雲閑炫耀一般,把他的中指遞到易鶴野的面前:“看,厲不厲害。”
易鶴野盯着他豎起中指的右手,皮笑肉不笑地指着身後的電子垃圾山:“對我豎過中指的AI,最後都是這個下場。”
簡雲閑沒學過二次骨折的處理方式,趕緊乖乖收起中指,不再在豹子的胡須上蹦迪了。
終于把話題收回來,易鶴野對簡雲閑解釋道:“那個就是我在末日輪裏回收的,可能有吸毒行為的AI的芯片,我想調查一下有沒有什麽異常。”
兩個人剛準備一邊聊一邊出門,快上車看見空蕩蕩的滑板,才發現小雲朵沒跟上。
簡雲閑原地找了一圈,沒發現那羊的蹤影,趕緊折回去找。
這裏到處都是焚化爐、拆分機,四處亂跑相當危險,易鶴野便也趕緊跟過去,責怪道:“你看你怎麽當爹的,連孩子都看不好。”
簡雲閑趕緊承認錯誤:“我的錯我的錯。”
兩個人一邊喊着小雲朵的名字,一邊從回收站找到了後面的垃圾山,找了接近一個多小時,才在一堆拆分零件堆後面找到一只颠來颠去的、白花花的大屁股。
易鶴野不喜歡熊孩子,一邊撸着袖子一邊準備過去揍羊,結果過去一看,這家夥正像一個白色毛毛蟲一般,撅着屁股、臉貼着地面蹭來蹭去。
這個動作對羊來說不太常見,但代入到其他動物身上就比較眼熟了——眼前小雲朵這帶着七分癡狂三分迷戀的動作,說好聽點兒像只看了貓薄荷的貓,說難聽點兒像是個聞到屎的狗。
兩個字形容就是,上頭。
簡雲閑也是第一次看見它這個樣子,都顧不上教育孩子,趕緊提溜起它的後頸皮,讓它遠離那個垃圾堆。
結果剛一松手,小雲朵就跟着了魔似的,又立刻貼了回去,繼續陶醉而忘我地扭來扭去、蹭上蹭下。
反複三次之後,兩個人把目光集中在了面前的垃圾堆前。
結果易鶴野彎下腰湊過去看,就被小雲朵用羊角撥到一邊——似乎是嫌他礙事兒,擋着自己認認真真蹭垃圾了。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立刻達成共識,下一秒,簡雲閑一把從背後控制住小雲朵的羊角,易鶴野便三下五除二,快速在面前的原件堆裏找了起來。
翻找了半天,找到了一個已經完全破損的機器人芯片殘片,小雲朵一看這玩意兒,立刻兩腳一蹬,掙脫出簡雲閑的控制,撒着蹄子沖了過來。
易鶴野見狀,趕緊伸手攔住了它頂過來的羊腦袋。
被攔住的小雲朵懸空扒拉着前蹄,一副望眼欲穿的模樣。
易鶴野拿着破芯片看了幾秒,然後和簡雲閑交換眼色,确定這就是讓小雲朵發癫的存在。
眼看小雲朵還要沖過來,根本沒法控制,簡雲閑只能摸向它的後腦勺,找到關機按鈕、“咔噠”地一聲按了下去。
“咩”的一聲,眼前這個亢奮的小肥豬翻了個白眼兒,像坨軟泥一樣癱了下來。
小雲朵接近這個芯片的模樣,像極了嗑藥嗑到神志不清的模樣,此時,強烈的直覺告訴易鶴野,這個芯片和整個毒品案子脫不開關系。
易鶴野看了一眼簡雲閑,那家夥正忙着收拾地上的羊泥,便獨自轉身去分析機裏調取這芯片的資料。
芯片分析機可以讀取出芯片中包含的信息,但這張芯片不是易鶴野本人回收到的,因此他的權限僅能看到回收的時間、地點,以及回收者的簡單信息。
眼前這個看起來像是帶了些藥勁兒的芯片,是一位代號“Moon”的獵手回收到的。
易鶴野覺得有點兒眼熟,直到打開狩獵榜排名,才看見這個排在自己ID之下,緊緊追着的名字。
如果沒記錯的話,三個月前這個“Moon”還是個籍籍無名的新人獵手,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悄悄壓過一衆熟手,高居狩獵排行第二名。
——雖然離易鶴野逆天開挂的積分還差了兩倍的距離。
他想搞明白這個芯片是什麽情況,當務之急就是要找到這個Moon,用TA的權限讀取芯片裏暗藏的信息。
他打開**的私聊系統,發現對方三分鐘前還在線,忽然有些緊張起來。
這和對方是誰沒關系,只是單純地因為,他從來沒有在群裏私聊過同行——這個狩獵信息交流群就像死了一樣,根本沒人吱聲,易鶴野也不太喜歡和同行交流,平時也沒管過。
易鶴野盯着自己的ID——“世界第一宰羊高手”,他似乎感受到了背後來自簡雲閑的目光,于是悄悄背過了身。
還沒等Moon回複自己,簡雲閑幽幽的聲音就傳了過來:“易先生?”
“世界第一宰羊高手”先生尴尬地幹咳一聲,好在這時,Moon回了他的消息。
那家夥答應晚上七點在街心廣場見面,答應得太快,快得甚至讓易鶴野開始擔心是不是有詐。
易鶴野思索了一番,又看了一眼簡雲閑,心道問題不大,反正他也不是一個人,要詐也是詐一對兒,那必然就沒有關系。
他低頭看了看時間,差不多趕過去就要到七點了,兩人啓程出發。
這回用不着小滑板了,小雲朵還吐着舌頭翻着白眼兒,簡雲閑一把給它扛到肩上。
這畫面恰好給路過的拾荒老人看見,對方朝他們喊着:“喔!這麽肥的羊!多少錢一斤喔?!”
易鶴野聽笑了,回頭喊道:“一口價二百五!”
大爺生氣極了:“搶錢喔?!”
搶錢未遂的易鶴野痞裏痞氣地吹了聲口哨兒,在垃圾山間把車開得極快,掀起一陣銀屑來。
回收站距離街心廣場不近不遠,那裏應該算是整個D區最繁華的市中心,擁擠、混亂、熱鬧非凡。
車剛一拐進支路,他們就感受到了相當大的人流量,大家似乎都在望着廣場簇擁,像是一條條河,最終都彙向同一個地方。
估計是有什麽活動,果然,一擡頭就能看見一個又一個原地架起的懸浮屏,循環播放着閃眼的廣告——今夜,街心廣場将舉行一場盛大的樂隊Party,來自D區各個角落的樂隊将在這裏歡聚一堂,為大家呈現一場精彩絕倫的演出。
易鶴野對演出沒什麽興趣,只快速催着簡雲閑,讓他跟Moon取得聯系。
簡雲閑一邊扛着羊,一邊艱難地進行着溝通,很快他探頭對易鶴野道:“在街心附近的完美美妝店。”
下車前,簡雲閑讓易鶴野把芯片裝進特制的盒子裏,試驗了很多遍,确認小雲朵不會再突然發癫,才放心把這只迷迷糊糊的小羊放回地上。
易鶴野第一次在這種地方接頭,覺得有些怪怪的,但還是拉着簡雲閑一起走過去了——兩個人,就算有詐,要死也不止他一個人死。
或許是這兩天去奇奇怪怪的地方去多了,易鶴野看這些店面都帶着些有色眼鏡,總覺得哪兒哪兒不正經。
門口,一排女生在廳堂敷臉、按摩、美甲,看着兩個一前一後的男人進來,倒也紛紛投來新奇的目光。
易鶴野臉皮薄,怕被人盯着,就趕緊拉着簡雲閑快點兒朝裏面的房間走,還沒開門,就聽見裏面傳來一聲清脆的嬉戲聲:“幹嘛呀,我就覺得藍色的眼影最好看!”
有一瞬間,易鶴野覺得自己走錯了,但簡雲閑卻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沒走錯,直到他推開門——
面前的化妝間裏,一個二十來歲的短發姑娘坐在中間,四周一群打扮得奇形怪狀的男人,有的拿着粉撲,有的舉着眼影盤,似乎都想顯顯身手。
而人群邊,一個十五六歲年紀的女孩兒正抱着雙臂,搖搖頭:“誰敢用藍色,我砍了他的手。”
化妝間裏鬧得正歡,易鶴野的推門聲便引起了他們的注意,大家一回頭,中間的短發姑娘率先笑起來,朝他揮揮手:“呀!小野!”
簡雲閑感到有些意外——這個姑娘他也有過一面之緣,就是昨天在路上遇到的,那個“游街樂隊”的主唱。
身邊的那些男人、男AI,也是昨天的鼓手、吉他手、還有專門搶錢的黑手……
至于那個年紀小但氣勢最足的女孩子——
“你他媽是Moon?”易鶴野似乎也是出乎意料,又重複了一遍,“Moon他媽是你?!”
“瞧不起誰呢?”小女孩表情有些不爽,一臉拽樣地出示了一下她的獵人執照,确實是Moon本人沒錯。
易鶴野無語凝噎了小半天,感慨道:“難怪你問都不問就答應了……”
此時,一直被晾的簡雲閑開始找存在感:“親愛的,這是……?”
易鶴野早已經習慣了簡雲閑變着花兒喊自己,直接忽略了稱呼,介紹起了面前這兩位姑娘——
這是對姐妹倆,姐姐叫陳桑,是游街樂隊的主唱,妹妹叫陳沐,現在是個AI獵人。
她們算是易鶴野的鄰居,小時候都在一片兒長大的,就算稱不上朋友,也算是跟彼此比較熟悉的關系。
這一次,這個出了問題的芯片,就是妹妹陳沐在兩周前回收過來的。
剛準備開口問問陳沐,關于回收的一些細節,一邊正在化妝的陳桑便問道:“小野,這位帥哥是……?”
易鶴野這才想起來,自己忘了介紹簡雲閑。
“他叫簡雲閑,是……”正當他在考慮怎麽介紹自己跟簡雲閑的關系時,這家夥自己站了出來。
“你好,我是小野的男朋友。”簡雲閑一邊笑着,一邊把一臉懵逼的小雲朵推到人堆前,“這是我們的孩子。”
作者有話要說:
簡雲閑:世界級自我介紹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