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編號052
易鶴野抱着奶茶, 有一瞬間稍稍慌了神。
他擡頭看了一眼那家夥,果然如他料想的,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說不上是哪裏不對勁, 但易鶴野就是覺得別扭得要命, 于是幹脆跳過所有流程,直接得出結論——
一定又是這小羊人的詭計!
他再次審視了一番手裏的奶茶。
沒有什麽好心虛的,這奶茶本來就甜, 這家夥還額外加了糖,所以自己這麽說,是半點兒毛病都沒有的!
想到這裏,易鶴野又察覺到了一絲微妙——這麽甜的奶茶,居然還故意加糖, 果然就是故意的。
呵,詭計多端的羊。
表情嚴肅地推回到簡雲閑的面前, 大義凜然地重申了一遍:“人工糖精,齁甜。”
簡雲閑笑笑沒說話, 接過那奶茶, 放到自己手邊。
易鶴野心不在焉地又喝了幾口純牛奶漱口,詭異的心律不齊終于平複了下來。
他回頭,看着已經消失在門簾後的店員,思索道:“不加冰的冰美式,不加糖的黑森林……我們用這個密碼能行得通嗎?”
簡雲閑搖搖頭:“既然都不避着我們,自然也不會是什麽通用密碼。”
沒過多久, 店裏又來了一個人, 點的是一份特辣薯條, 一杯紫薯豆奶, 很快, 也被人帶到了後面。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
很明顯,這個密碼是動态的,背後不同的種類的商品對應着什麽樣的意義,他們則完全無從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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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鶴野有些無奈地捏了捏眉心,盡管這個奶茶店并不是他們目前要探索的對象,但這反映出來他們這一行,外人企圖探入的難度可見一斑。
手裏這盒純牛奶味道過于寡淡,挑剔的牛奶專家易鶴野先生喝了兩三口也沒了興致。
“奶粉比純牛奶好喝一萬倍。”易鶴野憤憤道。
一直在簡雲閑腳邊匍匐着睡大覺的小雲朵,擡頭就看見易鶴野拿兩倍價格砍下來的純牛奶撒氣。
見那人一副不想喝的樣子,它站起身,跑到他的座位邊,直起身兩個前蹄扒拉上桌面,鼻子拱了拱易鶴野的手肘,又朝牛奶盒子揚了揚下巴。
意思就是不喝就給它,別浪費。
易鶴野有些無語地把牛奶盒子放到地上,吐槽道:“你爹這麽有錢,怎麽養你個叫花子。”
小雲朵聞言,先是忍氣吞聲沒跟他計較,然後火速叼着牛奶盒子的一角,滴溜溜縮到遠離他的牆角,确定易鶴野不會搶回去之後,才對他遠遠比劃了一下羊角,兇巴巴道:“咩!!”
簡雲閑聞言,立刻回頭教育孩子:“小雲朵,不準講髒話。”
小雲朵裝聾作啞,轉過身用白屁股擋住身體,專心致志喝起牛奶來。
簡雲閑無奈道:“叛逆期了,不好管教。”
出廠二十五年還在叛逆期,易鶴野已經懶得跟這大齡低智肥仔計較,只擺了擺手,作罷。
簡雲閑回頭看了一眼喝牛奶的羊,笑起來:“你對牛奶也太狂熱了。”
“多喝牛奶身體好、還長個子。”易鶴野說完又補充道,“我媽說的。”
只不過小時候喝不起,長大了有錢了才喜歡上的——買奶粉,買最貴的,想喝就喝,好像就能把小時候錯過的長身體、長個子的機會一起彌補上了一般。
對于自己的過去,易鶴野早已經陷入了麻木,什麽傷心可憐,更是不可能存在的情緒。
但是簡雲閑對他說:“阿姨說得對,喜歡就多喝點,不要過量就好。”
“阿姨”這個鮮活而靈動的詞,讓易鶴野莫名其妙覺得有些微微的觸動,一些過去的回憶就又如星星燈火一般亮了起來。
關于“媽媽”,關于貧窮,關于他小時候在這個地方摸爬滾打的一切。
易鶴野遙遙看着窗外的方向,門口是鳳凰巷逼仄陰暗的小路,他小時候走過最多的便是這種路——長滿了青苔、爬滿了泥垢,踏過了無數低微之人的雙足。
簡雲閑問:“你是一直都在這裏生活嗎?”
易鶴野:“十歲之後去C區呆了幾年,然後又回來了——算是大部分時間都在這裏吧。”
盡管他人生超過七成的時間都在這裏度過,但此時他坐在這家陌生的奶茶店裏,第一次覺得自己對這片承載着他這麽多回憶的地方,居然如此陌生。
他所走過的路、看過的人、見過的世面,仿佛都只是巨大冰山露出水面的微微一角罷了。
等小雲朵悶頭喝完,易鶴野帶着簡雲閑出了門。
大白天的D區中心遠沒有夜晚熱鬧,整個城市像是個被曬得發腥的魚,幹癟邋遢毫無生氣。
掐指一算,剛剛進去的那兩位“VIP客戶”倒是不分白晝,易鶴野啧了一聲,又忍不住聯想到了昨天的遭遇,不出意外的話,這樣的畫面可能要上演很多次。
……靠。
還沒來得及多罵幾句,簡雲閑也開了口,那家夥似乎正在跟自己想一件事兒:“粉愛潮流那邊兒,咱們昨天才去過,休息幾天吧,不然身子受不了。”
易鶴野剛想說演假戲還扯什麽身子受不了,就又想到了昨天晚上,演完假戲之後那漫長的、把自己榨得淨幹的“餘震”。
今天晚上要是再來一次,他真的會走不動路,甚至起不了床。
易鶴野再三考慮,還是決定放慢工作的腳步,對自己好一點。
他站在街心,忽然想到什麽,對簡雲閑道:“陪我去趟回收站吧,就在不遠。”
為了方便獵手就近進行回收工作,安全科在BCD區都設立了相應的回收站點,平日裏,易鶴野除了自己家,去過最多次的固定場所就是D區的回收站了。
簡雲閑應下來,跟這人走到了車位旁。
小明再次“嘟嘟”兩聲,發出歡迎,易鶴野已經懶得再縫小明的嘴了,只木然地騎上車座,等着簡雲閑綁好肥羊再上車。
他以為自己已經對簡雲閑的肢體接觸有了超級免疫,直到那人修長分明的手,輕輕撈過自己的腰,因為昨晚過于放縱而隐約的酸痛感又爬了上來。
易鶴野難免把兩件事情聯系起來,一邊看着搭在腰上的手,一邊回憶起在粉愛潮流的飙戲現場,又因為酸痛感,情不自禁聯想到昨晚的極樂……
直到簡雲閑坐好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易鶴野才猛地回過神來——反應過來自己在想什麽東西之後,他的耳朵又“唰”地紅了起來。
“不至于吧?”簡雲閑調侃的聲音傳過來,接着把下巴輕輕搭在易鶴野的肩膀上,“易先生腦子裏都在想什麽啊?一天到晚總是那麽不正經……”
話還沒說完,易鶴野就伸手把他的腦袋狠狠扒拉下去,一個爆沖飛了出去。
為了給自己足夠的降溫時間,易鶴野特意繞了個圈多耽誤了點時間,總算是在下車的時候,把臉上的燙熱消散了。
易鶴野覺得自己最近很不對勁,或許跟季節有些關系——陽春三月,總是有些躁動的時候。
下了車,易鶴野再也不想去看簡雲閑了,他把來之前搜集到的芯片拿出來,徑直走向回收站。
D區的回收站就在電子垃圾場旁邊,附近沒有什麽高樓,只有大片大片堆成山的電子廢件。
回收站是這垃圾荒原裏唯一一個僅存的建築,這是一棟不高的平房,正門對着路,後窗口便是個傾倒口,裏面源源不斷地排出大量被報廢AI的電子元件。
大多數AI都會在這裏結束自己的一生。
易鶴野“滴”地一聲用ID卡刷開了門——比起外面不起眼的外貌,裏面充斥着的設備就顯得精致了許多。
那裏有數據分析儀、拆分機、分類機等等,都在有條不紊地運轉着。
這裏沒有人類員工,所有程序都是由機器或是AI完成。
看着這些機械爪子毫無波瀾地将同類的身體拆分、捶扁、熔斷,倒是顯得整個畫面更加荒誕起來。
簡雲閑第一次來,有些新奇地觀察着機械運轉的流程,而小雲朵似乎天生對這種地方極度敏感,還沒進門,就開始吓成一團瑟瑟發抖的羊肉。
易鶴野沒有管那對父子,徑直走到側門口,将回收來的芯片投進門旁的分析儀裏,等信息初篩完成之後,手表便傳來幾聲積分到賬的聲音。
接着他又在專用的信息庫裏,搜尋到了綠帽蜘蛛男的芯片流向——“數據重置後流入市場”,後面跟着的,是芯片現在所屬機器人的出場編號。
易鶴野将它複制下來,發給了宋洲舟,讓他幫自己定位。
簡雲閑莫名有些不爽起來:“這些事情你完全可以找我……”
找一個專業是犯罪心理的大學教授?易鶴野意識到他似乎是說漏了嘴,立刻擡起頭來——
“……找我們親愛的朋友小羊。”簡雲閑艱難地把話風轉回來,“完全不必要總是麻煩宋組長。”
說完又給自己找補道:“他畢竟是個公職人員……”
每次一提到宋洲舟,簡雲閑似乎都有些不快樂,易鶴野瞅準這個機會,似乎總算是找到機會扳回一城。
他故意道:“可是他願意。”
簡雲閑掙紮道:“你應當體諒他一下,他很不适應和人接觸……”
“但和我接觸就沒關系。”易鶴野有些驕傲道,“我可是他唯一的朋友,我對他來說很特殊。”
他還想說,宋洲舟也是自己唯一的朋友,但看了一眼面前的簡雲閑,說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話聽到這裏,簡雲閑似乎真的有些不太高興了,第一次沒接易鶴野的話茬,沉默地背過身去。
但很快,那家夥便又恢複了從前的坦然,接着他的話題問下去:“那麽對易先生來說,有什麽很特殊的人嗎?”
“比如,第一次接吻的人,比如第一任工作搭檔……”簡雲閑頓了頓,轉過身,将自己裝進那人的眸子裏,“再比如,過去、現在、将來……”
“易先生zw的時候,都會想着誰的臉呢?”
作者有話要說:
建議咩總把這幾條寫進個人簡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