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編號009
游戲,沒錯,就是游戲。
早在看到其他死者信息的時候,易鶴野就已經有了這方面的聯想——
酒吧磕藥男死前去過游戲廳,死者中有一個游戲測試員,而高中生和家裏蹲,也同樣是游戲的受衆群體。
事實證明,這真的不是巧合。
易鶴野冷漠起身,頗有壓迫感地盯向少年:“什麽游戲?”
陳思科擡頭看見那駭人的紅眼睛,直接吓得噎住了:“沒……沒什麽……”
看少年開始不受控制地發抖,簡雲閑趕緊伸手把易鶴野摁回沙發,小雲朵也眼疾手快地鑽進陳思科的懷裏,用肥碩的身子安撫受驚的少年。
這肥羊一邊拱着少年的手臂,一邊還不忘朝易鶴野龇了龇牙。
易鶴野惶惑地陷進沙發裏,連生氣都摸不着頭腦。
被乖巧禁言的他,眼睜睜看着簡雲閑安撫好少年的情緒,然後問了一模一樣的話:
“思科,你當時和範同學一起玩的,是什麽游戲?”
陳思科眼神躲閃了一下:“就是一個叫《LIFE》的VR游戲……很多人在玩的……”
簡雲閑擡起頭看向易鶴野——根據死者資料顯示,那名游戲測試員,生前參與的項目之一,就是這款《LIFE》。
易鶴野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緩和:“頭盔?”
陳思科還是不敢說話,于是簡雲閑翻譯道:“範同學當時有沒有使用VR頭盔?頭盔現在還在嗎?”
陳思科緩過勁兒來,顫抖道:“在……那個頭盔是我的……出事之後我就把它帶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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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他就起身:“稍等一下……我去拿……”
易鶴野看着少年離開房間的背影,更加不解了——為什麽一模一樣的問題,自己問就不行?!難道簡雲閑這厮還會給人類催眠洗腦?!
這樣想着,他看向簡雲閑的目光就更加戒備謹慎了。
簡雲閑接到了他的的目光,但是沒有接到他的情緒:“長官,你的眼睛真好看。”
易鶴野趕緊扭過頭去,拳頭又硬了起來。
陳思科家境十分不錯。
他家的房子大而寬敞,純白色的裝潢讓這本就奢侈的占地面積看起來更加寬闊。客廳內,價格高昂的按摩椅、冥想艙一應俱全,數字盆栽和電子壁畫也彰顯着富人階級的生活品味。
這就是B區,一個井然有序、幹淨光鮮的中産階級區。
按照財産收入,易鶴野其實住在這裏綽綽有餘,但不知出于什麽原因,他多次拒絕局裏的新房安置,始終一個人游走在D區粗鄙陰暗的角落裏。
緩過神來的時候,富人家的太子爺陳思科,已經抱着一只白色的頭盔回到房間。
他表情有些惶恐,只顫抖着把東西交給簡雲閑:“不會……不會是我的頭盔害死了小清吧……?”
簡雲閑沒有給他答案,只是委婉地朝他笑了笑,似是安撫,又像在給他答案,情感細膩得讓易鶴野都羞愧難當。
易鶴野不爽極了——太會裝了,要不是自己職業素養過關,保不準也得被他蒙騙了雙眼。
簡雲閑拿到頭盔的第一時間,就把東西交給了易鶴野。
易鶴野接過東西,快速檢查起內部頂端數據接頭——這是連接人體腦機接口的輸入端。
人類在經過開顱手術、或是皮下注射植入腦機芯片後,會在頭部靠近芯片的位置開一個小孔,再植入一個類似于USB插孔的腦機接口,以方便連接各種數據線。
易鶴野為了操控義肢,不得已在右耳根處開了個小口,但這不妨礙他十分讨厭人大腦被入侵的感覺,也讨厭防塵塞帶來的異物感。
眼下,易鶴野在數據接頭的頂端,發現了肉眼幾乎無法看見的焦痕——像是電流留下的痕跡。
這個痕跡極其微小,卻沒能逃過獵手顯微鏡一般的眼睛。
易鶴野拍下兩照照片,面無波瀾地舉起頭盔:“調查結束,撤退吧。”
他在陳思科震撼的目光中起身,毫無感情道:“死者死于電擊,其他幾人不出意外也是同樣的結果。”
身後,陳思科聽到之後,面色瞬間蒼白起來:“是……是頭盔嗎?是我的頭盔把小清殺死了嗎……?”
易鶴野轉頭,看着他的表情,皺起眉。
是,如果你們不玩游戲,如果你不給她頭盔,她就不會死。
答案其實很簡單,但易鶴野看了眼這個憔悴得滿眼血絲的少年,還是撇開了目光,沒有說話。
他轉過身,把少年的眼淚關在了門後,加快步子進了電梯。
電梯門關上的前一秒,一根黑短的小腿伸進來擋住電梯門,接着,小雲朵肥碩的身子便擠了進來。
看到身後不緊不慢跟來的簡雲閑,易鶴野才明白,小雲朵這麽大陣仗,是為了幫主人開道。
易鶴野皺着眉打量了一下簡雲閑,此時這人的表情依舊是從容又坦蕩,仿佛方才細膩情緒,只是一場不帶下舞臺的表演。
這就是AI的惡心之處。易鶴野煩躁地抽出一根煙來,叼在嘴裏,含着,不點着。
簡雲閑彎着眼看了看他,問:“不查了嗎?”
易鶴野:“死于頭盔,這就是真相,還查什麽?”
簡雲閑笑道:“你知道我在問什麽。”
易鶴野當然知道——這個案子截至目前僅僅只進行到了最淺層,确定了死者的死因。
而更深層次的問題,是意外還是他殺?選擇這些人是巧合還是必然?他們玩的那款游戲,和案子有聯系嗎?如果是他殺,那兇手又是誰?又有着什麽樣的目的?
這一切都還不得而知。
易鶴野煩躁地咬了咬嘴裏的煙,煙草味爬上了他的舌尖。
易鶴野輕輕磨了磨牙尖,說:“這些足以證明兇手不是我,就夠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腦海裏閃現過陳思科憔悴崩潰的表情,嘴裏的煙草味就突然苦了起來。
易鶴野依舊皺着眉,将煙蒂扔進垃圾桶裏:“人類的事情我不管。”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情緒異常,小雲朵罕見地主動起來,蹭了蹭他的褲腿。
易鶴野真的不太喜歡帶毛的動物,但這回,他低頭看了一眼,小雲朵也正用黑豆豆般的炯炯有神小眼睛看他。
于是他趁簡雲閑不注意,伸手撸了一把它的羊毛。
好軟。易鶴野大受震撼。
說到底,他依舊是個沒有感情的冷血獵人,等走進停車庫的時候,雜七雜八的情緒苗頭已經徹底被他掐死了,滿腦子又只剩下捕獵的事情。
停車位前,兩個小機器人正勤奮地幫簡雲閑擦車,看到車主歸來,放了一首輕快的《恭喜發財》。
易鶴野出于職業習慣看了它們一眼,想看看有沒有能找的茬,結果還沒走近,小機器人就被他身上強烈的殺氣吓到,争先恐後躲到了柱子後面。
簡雲閑走到柱子後面,往小機器人手裏各塞了五十元,還溫柔地摸了摸它們的腦袋,像是在安慰。
小機器亮起了愉悅的藍光:“謝謝您!祝您生活愉快!”
易鶴野回頭瞄了他一眼,就聽身後的人開口調侃:“我這個監護人當的,可真是把自己都賠進去了。”
易鶴野嗤之以鼻:“那是你自己上趕着的。”
但是說歸說,下一秒還是“叮咚”一聲,打了二百五過去——為了全方位無死角地埋汰他,易鶴野心甘情願多花點冤枉錢。
片刻後,啓程,
易鶴野坐在副駕駛,看着車翼徐徐展開,空中車道的視野足以讓他鳥瞰整個城市。
腳下,大廈高樓、光軌電車、路上行人,一切匆忙有序,不會因為一個少女的死亡而停滞半分。
呼呼的冷風吹過,耳廓上,打耳洞的地方陣陣刺痛着,讓他再次産生叫人羞恥的興奮,那種生理上無法克制的興奮。
其實這點程度的疼痛,早已經滿足不了他了。但他還是下意識低頭看了一眼,确定是真的“沒反應”,才松了一口氣靠在車座上。
一擡眼,正巧對上簡雲閑看過來的目光,此時的易鶴野就像意yin被突然抓包的青少年,慌亂又羞惱地撇開臉去。
他的腦子裏閃過在這人面前吃過的種種虧,此時,他對這個家夥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了。
“我勸你趕緊卸了這張人皮,然後乖乖等我來取你的頭。”易鶴野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警告他,“我很快就能洗清嫌疑了,你是跑不掉的。”
簡雲閑扶了扶眼鏡,慢條斯理道:“親愛的,有一個問題,其實我一直想問你。”
“你知道,其實有些AI并不知道自己是AI嗎?”
簡雲閑的這番話,乍一聽像是在為自己開脫,但易鶴野卻有種不妙的預感。
果然那,後視鏡上,簡雲閑的鏡框後又反射出不加收斂的危險,每每這時候,易鶴野就會覺得他不是一只羊,更像是一條陰冷的毒蛇。
“偏執不知變通、極度缺乏同理心、缺乏必要的社會關系、情緒感受和表達能力也有顯著問題。”
簡雲閑一邊慢條斯理地開車,一邊不緊不慢道:
“易先生,難道沒有人說過,其實你真的很像AI 嗎?”
作者有話要說:
野寶,出大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