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領證啦
五月初九。
萬物複蘇,草長莺飛。
江衍昨晚上幾乎又是沒合眼的一夜，五點多，江家院子裏開始忙活起來了。這婚事辦的不算張揚,在全家人的商量下,江家也并不打算擺大席，只打算扯了證，請上支書和大隊長，還有江家平時關系稍好的親戚朋友,坐上一桌。
甄珠前兩日收到了來自大姐的禮物，被甄棠惦記的那兩匹布在大姐靈活的雙手下,被做成了一條收腰的連衣裙，白底粉花,趁的甄珠的皮膚晶瑩雪白。
“好看嗎？”甄珠有些不确定的從屋子裏走了出來。
大姐和江然的目光被完全吸引，語氣中帶着無法掩蓋的驚喜：“美！真美！”
甄珠撩了撩耳邊的碎發,忽然感到一束不容忽視的灼灼目光，她下意識的轉頭，江衍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高大的青年今天也穿得格外精神,只是身軀僵硬的站在門口，略顯局促，不知該不該上前。
“衍哥兒看傻了！快進來！”
江衍朝甄珠走過來，過分的緊張讓這個漢子竟有些同手同腳，甄珠噗嗤一聲笑出來，江衍耳朵更紅了。
江衍一動不動的看着甄珠，她是那樣的美,美得像天上的月亮,美的就像不應該存在于這個偏遠落後的山村。
江大姐看着面前一對新人,忍不住擦了擦淚：“好了，時間差不多了，你們也該出發了，外面估計還有些冷，丫丫，披上這個。”
大姐給甄珠又披上一個紅色的小衫，為這樁喜事增添了一份兒喜慶，紅和白原本就是最适合甄珠的兩個顏色，相映成輝，讓新娘子多了幾分妩媚的味道。
江衍和甄珠走出了江家院子，那輛嶄新的自行車前也被系上一朵大紅花，江衍輕輕坐在後座，主動摟住了江衍的腰。
“坐好了嗎？”
“嗯。”
兩人聲音裏都有些緊張，江衍長腿一蹬，這輛別致的“婚車”便在山野田地間穿梭起來。
清晨的桃庵村風景秀美，田地間勞作的人們被一陣鈴聲吸引，有眼尖的婦女立刻喊叫：“诶！那不是大丫和江衍嗎？！”
陳紅正彎腰在田裏拔草，聞言猛地擡頭轉身看過去。
“哎呀，這是去領證哩！”那婦女大聲起哄。
陳紅瞪大眼睛：“領證？！她怎麽敢！”在陳紅的認知裏，江家還未正式上門提親這樁婚事就是名不正言不順，更何況她和甄勝利都還沒有點頭，甄珠的戶口是怎麽解決的？！
張蘭芬愈發和陳紅不對付，張口就是諷刺：“村支書親自批準的，還開了介紹信，你這個後娘居然才知道啊？！”
“支書……”陳紅這段日子一直惦記的就是江家的彩禮錢，現在倒好，煮熟的鴨子就這樣飛了，她接受不了這個事實，立馬跑着上了田，回去找甄勝利去了。
田裏的婦女都紛紛朝着陳紅的背影說閑話：“我看她這麽急，無非就是大丫的彩禮沒拿到。”
“那還用說，昨個兒她還在村裏到處說大丫不顧名聲，真不知道怎麽想的……”
“就是，那大丫還不是姓甄，抹黑了自家閨女的名聲，對她能有啥好處？”
“我看甄家是沒救了，自求多福吧！”
陳紅的确在操心那筆錢，她着急忙慌的跑到甄家，猛地推開了院門：“當家的！出事了！”
陳紅極力想拉着甄勝利出門攔下那對兒膽大包天的男女，結婚還能不通過家裏人，這還像話？誰知陳紅一進屋子，就看見甄勝利正規規矩矩的坐在劉寶全身邊，劉寶全臉色嚴肅，正在跟他說着什麽。
看見陳紅，劉寶全神色明顯更冷了幾分，甄勝利同樣：“你不在田裏幹活，跑回來做什麽！”
陳紅還喘着，也顧不上劉寶全在場了：“你大閨女！擅自做主，和江家那個狗崽子去領證了！！”
狗崽子三個字一出，劉寶全的臉色立刻就掉了下來：“陳紅！注意你的措辭，你到底什麽時候能改改你這個毛病？！”
甄勝利真是恨不得把自家婆娘的嘴狠狠捂住，連忙跟劉寶全道歉：“對不住支書，你剛才說的事我沒有意見，我跟她說，您先去忙。”
劉寶全看了眼陳紅，搖了搖頭站了起來：“你們好好反思反思，下午江家那邊我會出席，你最好不要再鬧出什麽丢人的事來！”說完，劉寶全就走了，留陳紅一人瞪大眼睛。‘
“出、出席啥？！”
甄勝利像看蠢貨一樣的看陳紅：“你說出席啥！你自己說說你一天天，咋咋呼呼的像啥樣子，還嫌上回丢人不夠嗎？下午你要是沒事做，就老老實實的在家裏把所有的活幹了！”
“當家的！大丫的事你不管了？！憑什麽啊，她出嫁一分錢沒給家裏，咱還倒貼五十塊和八十斤糧票？！”
甄勝利心裏也很不是滋味，但剛才劉寶全的話與其說是告知，不如說警告，他重重的又用煙杆敲了敲桌子：“有什麽辦法！還不是因為你之前做出的醜事？！這事你就別想了，她嫁就嫁了，支書說了，大丫出嫁之後，和咱們就沒了關系，你以後，也不用想從江家撈什麽好處，這事，翻篇了！”
陳紅還是很不能夠接受：“憑什麽啊！！！咱家說到底也養了她十年啊，吃的喝的穿得，都不要錢啊！”
甄勝利懶得和她叨叨，幹脆甩手走出了院子，只留下警告：“你下午要是還敢給老子惹事，就是不想要腿了！”
陳紅癱在凳子上，對于甄勝利的警告她不敢不怕，只是無論如何，她也咽不下這口氣……
江衍和甄珠在中午十一點，準時到了縣城民政局的門口，今天是個好日子，所以來領證的新人還挺多的，但兩人排在大概十幾對新人後面，迅速成為了人群中的焦點。
“呀，你這裙子真好看，哪裏買的？”
在甄珠前面的一個姑娘穿了一身軍裝，她身邊的小夥子也是，顯然是部隊上的新人，面對對方的真心誇贊，甄珠也很坦誠：“不是買的，是家人做的。”
“你家人手藝真好！”
“謝謝，你也很漂亮。”
來領證的每對新人臉上都洋溢着開心幸福的笑，甄珠和江衍在排隊的過程中和他們聊得還挺開心，隊伍不知不覺的慢慢近了。
農歷五月的天氣已經慢慢有些熱，到了正午，陽光也有些刺眼。甄珠下意識的用手擋住太陽，下一瞬，便有陰影從她頭頂投了下來。
江衍不知何時悄悄的換了位置，幫她擋住了太陽。
甄珠心裏甜蜜蜜的，低頭露出一個笑。
“冰棍，賣冰棍咯，今年頭一遭，白糖味兒的，吃了甜蜜一輩子喲。”
民政局門口已經有吆喝冰棍的，還挺會說話，已經好幾對兒小情侶沖着他這句話去買了，江衍立馬問道：“珠珠，想不想吃冰棍？”
甄珠點點頭：“好呀。”
于是江衍立馬也跑過去排隊，甄珠看着那邊越來越多的人心裏有了念頭，夏天賣冰棍，倒是不錯的打算。
甄珠站在原地耐心等他回來，眼神餘光無意中看到民政局旁邊角落裏一閃而過的身影，甄珠眼裏閃過一絲驚訝，雖然躲得快，但她還是認出來了，甄棠。
她怎麽在這？
那人的确是甄棠，甄棠并不是故意跟着甄珠走到這裏，只是她今天進城去周家，必須要經過民政局。
甄棠和江衍領證了？甄棠忽然靠在角落裏笑了出來，
一時的得意又怎麽樣，還不是嫁給一個農民漢？
甄棠又偷偷的探頭看了一眼，即便如此還是被甄珠的美晃了晃眼，她看着那條修身又精美的連衣裙又低頭看看自己的，挑來選去最能拿的出手的一件衣裳也比不過她的萬分之一，甄棠又忍不住掐了掐掌心。
“珠珠，快吃。”江衍的聲音将甄珠目光召回，面前被遞過來一根晶瑩剔透的冰棍，上面一層糯米紙，在陽光下還閃着細碎的光。
甄珠頓時将甄棠抛到腦後，開開心心的接過來，問：“他賣多少錢一根？”
“一毛五。”
“不便宜嘛。”甄珠咬了一口，要不是真的白糖，她肯定得去跟那人理論的。
清甜冰涼沁入喉嚨，果然不是那種糖精水，甄珠滿意的點點了頭，看了看江衍手裏：“你只買了一根？”
“我不熱。”江衍溫柔的看着她，甄珠撇撇嘴，騙子！明明額頭全是汗，還說自己不熱。
甄珠把咬了兩口的冰棍遞給他：“有點冰，我不要啦，給你。”
江衍默默接過，冰棍在太陽的照射下已經有些融化，晶瑩剔透的糖水誘人極了，但江衍卻清楚的在甜蜜中捕捉到了一縷茉莉花香，他耳尖悄悄泛紅，在甄珠咬過的地方咬了下去，真的好甜。
“下一對！”
吃完了冰棍，隊伍已經排到了民政局門口，前面一對兒新人已經拿着專屬的紅本本喜笑顏開的走了出來，該輪到甄珠和江衍了。
青年胸膛裏的心跳開始飛快跳動，走到窗口前的那一段仿佛是江衍經歷過的最長時光，江衍把所有的材料從窗口遞了進去：“你好，我們結婚！”
激動的聲音掩蓋不住，窗口辦理的幾個工作人員都被這一嗓子喊的擡起頭來，甄珠抿了抿唇，扯了扯他的衣角。
“麻煩稍等。”窗口的大嬸笑着接過，仔細的看了起來。等待的過程中江衍坐的規規矩矩，只是膝上的雙手暴露了他的緊張。
一系列的詢問和辦理之後，終于從窗口遞出了兩個小小的紅本：“恭喜你們！這是結婚證！”
江衍激動的雙手接過，并立刻從兜裏取出了一把糖遞上去：“謝謝，多謝！”
辦理結婚證的多了，收到喜糖的還是第一回，那幾個工作人員都笑了：“祝你們幸福！”
“謝謝！我們會的！”
甄珠也笑着接過，這個年代的結婚證比較樸素，但掩蓋不住她奇妙又複雜的心情，這就結婚了啊……這兩個字眼，對于曾經的甄珠來說過于遙遠，如今真的面臨了，倒還真是挺新鮮。
江衍的目光一直未從甄珠身上挪開，見她盯着手中的結婚證許久，江衍小心的喊了句：“妹妹？”
甄珠擡頭，朝他露了個笑：“今天是個好日子。”
江衍一怔，随即寵溺又溫柔的揉了揉她的頭：“是，是好日子。”
走出民政局，兩人來到了上次定下的攤位附近，鐵柱已經在這裏等了，看見甄珠和江衍，鐵柱眼中露出驚豔和羨慕：“江哥，嫂子，恭喜你們！”
“謝謝你。”甄珠笑着道。
江衍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天怎麽樣？”
“我早上觀察了一上午，這塊兒的人流量确實可以！大概三百來人經過咧！”
甄珠有些驚訝的看了眼江衍，沒想到他這麽細心，還讓鐵柱觀察人流量。
“辛苦了，今天就到這裏吧，走，回家吃飯。”
鐵柱撓撓頭笑着應了聲，今天下午是甄珠和江衍的喜宴，他期待好久了。
鐵柱把自己的自行車也推了過來，江衍也帶上甄珠，三人從桃花縣城朝桃庵村駛去……
另一邊，甄棠已經在周家巷子口等了好久了。
這輩子周旭還沒有帶她來過周家，但上輩子她是來過的，憑着記憶，很快就走到了軍區大院的門前，這裏管理嚴格，甄棠還進不去。
不過這難不倒她，很快，有一個老太太拄着拐杖往院子裏走，手上還提着東西，甄棠連忙過去攙扶住：“婆婆，我幫您。”
“好好好，謝謝你了。”
就這樣，甄棠很容易就跟着進了家屬院，沒多會兒功夫，還真的叫她找到了周家大門口。
她這次來，倒不是準備直接上前敲周家大門的，而是在周家門口盤踞了很久，總算是等到了周軍的身影。
沒錯，她這次要找的，是周旭他爸。
“周叔叔？”
周軍正從外頭買了午飯回來，剛走到自家門口，就聽到一個小姑娘的身影，他回頭，看到了甄棠。
甄棠演技出神入化，看見周軍，流露出了小心的疑惑：“您是周叔叔吧？我是甄棠。”
周軍自然知道甄棠是誰，他有些驚訝，反應了兩秒：“哦、哦是小棠啊，你……怎麽在這兒？”
甄棠今日也穿了條裙子，趁的人稍微大方點，她笑着上前兩步：“真巧，我是在爺爺的照片裏看到過您的，沒想到真的是您！哦，我今天是去看楊奶奶的。”
“楊奶奶……？”
“就是在前面拐彎那家。”
周軍瞪大眼：“你認識楊書記？”
甄棠愣了愣：“楊書記？您說楊伯伯啊，我不知道他是書記……我就是前些天在供銷社，看見楊家奶奶差點摔跤幫了一把……”
周軍此刻心裏紛繁複雜，他原本以為甄家的女兒都是村子裏的婦女，沒想到這個甄棠普通話說的不錯，看見他也不膽怯，還幫過楊家的人。周軍想起前兩天聽到的消息，的确是說楊家老太太在街上差點摔了，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周軍心思已經轉了好幾回，然後笑道：“這麽巧，既然有緣就進來坐坐吧，本來小旭他母親還念叨，說這幾日，要叫你上門吃飯呢。”
甄棠垂眸笑笑，有些不好意思，恰好周旭又從屋裏走了出來，看見這一幕，睜大了眼。
甄棠心中狂喜，在她今日的計劃裏，原本是不确定周旭是否在家的，這真是老天爺都在幫她呀。
“小、小棠？！”周旭的震驚不必他爸低，甄棠站在原地沒動，臉上的吃驚和羞澀卻是十分到位，挽了挽耳邊碎發，嬌羞道：“周旭哥，原來你家在這……”
周軍看了眼自己的兒子，道：“小棠是碰巧和我遇見的，還愣着幹什麽，還不請人進去。”
周旭還沒反應過來，但不敢違背他爸的吩咐，呆愣的朝甄棠走了過去：“小、小棠，走，進屋吧。”
“好……”
踏入周家大門的瞬間，甄棠知道自己成功了。她今日過來，也是為了賭一把，她想起上輩子從甄珠口中聽到的一些信息，周軍的頂頭上司是叫楊濤的，也就是那個楊書記，雖然和周家一直住在一個院子，關系卻十分的避嫌，周軍很想和楊家搞好關系，可無奈楊濤原則性很強，公事公辦，并不買周軍的賬。
而且，楊家有個老太太，在供銷社摔跤之後在屋裏躺了好幾年的事兒，也是周旭告訴甄珠，甄珠無意間告訴甄棠的。
沒想到啊沒想到，上輩子甄珠無意間唠嗑時告訴她的事情，這輩子竟然成了她的引路燈，先是創造和周軍的偶遇，再是通過楊家給自己找一個完美的理由，這周家的大門，她這不是輕輕松松的，就進來了？
張珍華正在廚房裏包餃子，聽見客廳的動靜走了出來：“誰呀？誰來了？”
甄棠大大方方站在周家客廳裏朝她微微一笑：“阿姨好。”
張珍華手中剛包好的一個餃子，就掉在了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