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道童的認可(晉江首發)
“無甲小道長今日怎的還剩了一捆柴沒賣?”
可不是, 無甲背上有一捆細細小小,枝杈歪歪扭扭一看就品相不好的柴。
出言詢問的正是在袁依婉攤子旁邊賣魚的漢子,因着她這生意火爆, 連帶着他家的魚都賣的不錯, 投桃報李,對袁依婉提出想讓三郎父親也将魚放這賣的事也就同意了,左右賣的都不是一個品種。
他似是極喜歡小孩子的,往日裏對辛離離和司馬佑安就頗為和善,所以看見無甲的柴賣不出去,立馬就說要買下來回家燒。
無甲最近吃得好, 個人往上蹿了蹿,瞧着有小大人的氣勢了,他連連擺手, 解釋道:“這是要拿到觀裏去燒的。”
給觀裏燒品相不好的柴,賣給大家卻是他們挑揀出來粗細大致相同的柴火,小道童興許不能再稱呼他們為道童了,眼見着經歷的多了, 他們做事都隐隐有了章程, 該稱呼他們為小道長了。
買他們柴的人都誇他們實誠, 以往買柴總能在中間發現夾雜的細小枝幹, 他們的卻是不會,外面看着柴多粗多細, 裏面便一樣大小。
對此, 辛離離看破不說破, 就這捆柴的方法, 挑揀柴火的方式, 這不是她們家大郎教的還能是誰, 他們可真是得司馬佑安真傳了。
袁依婉遞給無甲一袋拳頭大小的面粉,另一條還在甩尾的鯉魚,無甲接過,卻不像之前那般紅着臉不好意思,蓋因這東西是托他們帶給司馬佑安的。
直接給他們吃食他們是不會要的,因為袁依婉現在不屬于香客的身份,若是好意只會讓他們難受,那不如另謀辦法,只說送東西給司馬佑安就是好主意。
司馬佑安他可不會吃獨食,給他就相當于送給道觀了,今天一條魚,明天兩張餅,東西都不多,卻能讓道觀添些食物,無虛道長便再沒說些什麽。
無甲眼巴巴望着袁依婉問道:“夫人今日不與我們一同回道觀了嗎?”
現在袁依婉和辛離離,每三日就托陳柏卓護送他們上趟道觀,而司馬佑安雖明日要與空空子學習道法,但他每五日也會下山一趟,忙碌地為她們檢查小推車,觀察着縣城裏有沒有能租的房子,順便打聽一下何家的動靜。
袁依婉細心為他整理好衣襟說道:“今日不去了,勞煩無甲小道長替我們跟大、空忱子說上一聲。”
無甲略有些失望的應了,大的領小的,小道士們手牽手要回道觀做課業了。
在他們身後就響起一片同他們告別的聲音:“小道長記得同無虛道長言,我明個上山祈福。”
“你們且慢着些,山上路不好走。”
“知道了,謝過諸位善士。”
在大家的囑咐聲中,他們的身影消失在了小道之上,以前的抱樸真道觀他們只知空空子道長,對這些小道長卻不了解,如今他們下山,反倒是親切不少。
一幫小道長昂首挺胸往道觀而走,如今他們也是能賺錢的人了!師父和師祖就不用再向往年般發愁了!
有個小道長指着面粉和魚道:“這次輪到誰給空忱子東西了?”
此言一出殺傷力極大,所有快快樂樂的小道長全垮下了臉,他們着實不太願意到空忱子身邊去,被他黑漆漆的冷漠瞳孔望着,渾身都能泛起一層冰霜,偏他又不會說話,每每他們找話題打哈哈,他只能靜靜看着他們。
可真是尴尬他爹找尴尬他媽,生下一堆小尴尬。
無甲嘆了口氣,小臉也皺在了一起,嘆道:“該論到無辛了。”
小道長們跟着嘆氣,“無辛能懂什麽,就知道吃!他可別把甚香的面粉弄撒了。”
“以前的無辛乖巧聽話的很,最近活泛了不少,什麽新奇東西都想往嘴裏塞。”
無甲暗想當有生存危機時,就算是小嬰兒都知道不能吵鬧,無辛感知到身邊人的情緒,自然也會聽話,可,他回頭看了看雖然嘴上說着抱怨話,但臉上是健康紅,都胖了一圈的衆人,便道:“我去送吧。”
小道長們驚訝,為無甲的獻身精神鼓掌,卻見無甲重新背好柴火,用一種無虛道長會用的語氣道:“我們不該這樣對他的,他雖不能言語,但道法高深,還教了我們打柴的方法,要是沒有他,我們現在還在山裏踩野果果腹呢。”
“而且,他母親與妹妹也是極好極好極好的人!”他一連用了三個極好,可見真心話。
“我們卻因為嫉妒師父和師祖喜愛他,而排斥他,不理他,甚至不與他一同吃飯,每日都不去找他,他得多孤單。”
小道長們被他說的羞愧,又很認同的點點頭,你一言我一嘴道:“是這樣的,聽無醜說,他不止教我們打柴了,他還教無醜認了不少的野菜,我們這些天喝的菜湯就是新采的野菜。”
“膳食堂裏那張歪腿的案幾就是他修好的,我在旁邊看,他便會修得慢讓我學。”
“他還幫師祖推拿針灸了,師祖善醫理,卻不敢給自己紮針,便教了空忱子來紮他,我看近日師祖身體好了不少。”
這話怎麽就聽着那麽別扭?
他們反思自身,紛紛決定日後要善待空忱子,可當他們看到站在山腳下,研究周圍空房子的司馬佑安時,還是下意識的和身邊人縮成了一團,又成了報團取暖的鹌鹑樣。
無甲大聲咳嗽,都沒能把他們從自己身邊趕走。
嗯……就害怕!
司馬佑安聽見他們這邊鬧出的動靜,只看了他們一眼,便又打量起這些空房來。
這些日子,下了早課後,與空空子論道完畢,再給他紮針盯着他吃藥後,他就會出來巡視山林。
除了嗷嗷待哺的十三張嘴,他找到這間道觀會如此窮困的第二重原因了,空空子和無虛道長,他們兩個一心修道、不事生産、不通俗務!
空空子一身醫術,道法高深,卻只會通過舉辦大型論道會吸引香客前來,他還愛喝酒,不敢給自己紮針,找理由不吃藥……反正就是怎麽高興怎麽來。
而無虛道長,說的好聽叫為人太過正直,不好聽叫墨守成規。
他們二位道長,論道能論一整天,興致到時,還要小道長們去伺候用膳,與他們一比,他當真是個俗人。
就如同山腳下這片空地,據說在空空子道長剛過來時,便有商人在此蓋房賣貨,可抱樸真道觀山路難走,來的人漸漸少了,賺不到錢,商人搬走房子空置下來。
二位道長倒是一切随緣,或許還有他們本不想讓人過來賣貨的想法在。
以抱樸真為中心,方圓百裏包括山腳均是道觀的土地,他翻看過之前道觀的記載,抱樸真道觀從未要過這些商人的錢財,任由他們使用土地,也任由他們離去再不歸。
他前世是去過白鶴觀的,白鶴觀山腳下已經形成了規模非常大的建築群,每年的租金就夠白鶴觀過活,這還不算香客的上香錢。
興許是不喜沾了銅臭味不再清淨的白鶴觀,空空子道長離開後才會如此放任抱樸真道觀,以致每年都窮困。
商人們蓋得房子用料紮實,比京口縣的房子還要好,有的房子不止是用黃泥蓋成,竟還用了青磚,有的商人拖家帶口過來,後面還有長滿野草的小院,如此閑置甚是可惜。
他微微眯起眸子,《抱樸真道觀志》上記載,這些房屋全被商人送給了道觀,可謂“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如此甚好。
“空忱子!夫人讓我轉告你,她今日不來道觀了,這是她讓我給你的!”無甲鼓起勇氣,自己跑到司馬佑安身旁。
司馬佑安微微訝異,一直對他橫眉冷眼的無甲也會好好說話了,随即打起手勢,接過東西。
無甲看不懂他的手勢是何意思,但大致猜測是道謝,就又紅着臉道:“不、不客氣。”
他颔首,見無甲還期期艾艾的看着他,就指了指回道觀的方向,無甲立即道:“好,我們與你一起走。”
這回司馬佑安是真詫異了,他掃過無甲和他身後的小道長們,心中暗贊倒都是好孩子。
今日回道觀的路,便不再是一個人,山間回蕩着小道長們的童言童語。
而另一邊,袁依婉和辛離離也結束了最繁忙的時間段,正坐在小蓬下躲太陽,現在的天氣也是讓人好不折磨,頭頂曬,身子冷,難熬。
袁依婉抱着辛離離,母女倆窩在一起取暖,辛離離昏昏欲睡,袁依婉卻是不許她睡,現在睡着了,待回去只怕傷寒要找上,便又開始考她功課。
辛離離:……她不困了真的!
女童脆生生背着書,集市外小巷裏的人卻是嫉妒的發瘋,“阿叔,這小崽子在背書!那羊皮紙定還在她們身上!不然她怎麽可能還讀得起書!”
“阿叔,你想想辦法,眼見着要冬日了,何家承諾給的莊子還沒給啊,我們可已經把竹簡全送過去了!他們萬一不給莊子了,可賠死了。”
辛子叔低聲呵斥道:“閉嘴,嚷嚷那麽大聲,是想讓所有人都知道?”
屬于辛家另一支的辛家少年,捂着臉蹲了下去,眼睛都紅了,惡狠狠道:“不如我今夜潛進她家去!”
“休得胡來!族長已經得知我們上次做的事了,再過去找她們麻煩,只怕你我都要被除名!何況那個男的你打的過嗎?”辛子叔在原地踱步轉圈。
少年不甘願道:“合着壞事都是我們做了,他們就沒享福,那些竹簡換來的錢沒分他們是怎麽着!”
“好了,何家承諾過會在冬日施壓,我再去問問!”
作者有話說:
徐志摩《再別康橋》:
輕輕的我走了,正如我輕輕的來;我輕輕的招手,作別西天的雲彩。
那河畔的金柳,是夕陽中的新娘;波光裏的豔影,在我的心頭蕩漾。
軟泥上的青荇,油油的在水底招搖;在康河的柔波裏,我甘心做一條水草!
那榆蔭下的一潭,不是清泉,是天上虹;揉碎在浮藻間,沉澱着彩虹似的夢。
尋夢?撐一支長篙,向青草更青處漫溯;滿載一船星輝,在星輝斑斓裏放歌。
但我不能放歌,悄悄是別離的笙簫;夏蟲也為我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來;我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