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辛子叔上門
“大郎,你帶着離離進屋,不準出來!”袁依婉厲聲說道。
這次來鬧事的人依舊是辛子叔為主,但跟在他身後的不光光是辛家人,還有京口周邊的地痞無賴,各個膀大腰粗、兇神惡煞。
小漁村的人瞧見這幫人,無人敢出言幫忙,甚至家家戶戶都将門給抵住,便是連好事者都不敢将耳朵貼在門上偷聽。
辛子叔已經被急紅了眼,上好的莊子就在眼前,卻因為他們遲遲拿不出羊皮紙而無法獲得,頓時将門拍得砰砰作響:“甭想騙我,你家大郎這幾日還看羊皮紙,将羊皮紙交出來,我們轉頭就走!”
袁依婉隔門說道:“吾幾日前已經告知,家中不曾有羊皮紙,且姊夫全部書籍都被爾等拉走了,爾等親自裝得車,如今來找,怕是不合适,至于大郎手裏的,那是我家中留給他的。”
“是與不是,給我再說!”
院裏的狀态也進入到了白熱化的階段,辛子叔話音落下,不堪一擊的木門頓時抵擋不住身強力壯的男人沖擊,轉瞬間,袁依婉就被沖擊力撞到院門中間,整個人跪趴在地上半天起不來身,可見是傷到了。
她喊道:“爾等這是作甚?我已與族長簽了契,離離現下不屬于你辛家子弟,你憑甚來我家!”
辛子叔帶頭走進院中,朝她啐了一口道:“誰稀罕那小丫頭片子,給我搜,一定在屋裏。”
“從母!”辛離離驚呼一聲,房門被人從外大力拉開,門闩崩斷,木頭岔子朝她眼睛襲來,被司馬佑安出手擋住,他拉着她往後退。
沖進來的人全當沒有看見他們兩個,四處在屋裏翻找起來。
袁依婉洗幹淨的瓷瓶被大力摔在地上,裏面由辛離離每天出去采的野花被踩成泥。
衣櫃裏洗得幹幹淨淨的衣裳全被扯了出來,廚房裏裝豆子的缸被掏了個一幹二淨。
充滿了生活氣息的小屋,轉瞬間就被糟蹋的不像樣子。
蝗蟲過境不外如是。
司馬佑安當即将辛離離抱了起來,她太矮了,只比那些強盜的小腿高一點,別人随便一腳就能要了她的性命。
熱滾滾的眼淚噼裏啪啦掉在他背上,燙的驚人。
辛離離第一次被這個世道教訓了,她的小聰明,她的藏拙,在這裏什麽都不是。
袁依婉強撐着站了起來,腳腕痛的豆大汗珠往下掉,受不住地又坐了回去,司馬佑安将辛離離放在她身邊,眼神冰冷,被袁依婉一把抓住,她的手冰涼仿佛沒有血流過,緩緩搖頭,“大郎,別去。”
雙拳還難敵四手,他尚且一個孩子,要如何同他們争。
不到六十平的小屋,十多個高大男子沒一會兒就翻完了,愣是什麽都沒找到,辛子叔在原地轉了三圈,大步走到他們幾個的面前。
他神情恐怖癫狂,吼道:“羊皮紙到底在哪?”
辛離離被吓到似的躲進了司馬佑安懷裏,仰着頭讓他将自己抱了起來,用小小的身子将他懷裏的羊皮紙壓得更加嚴實。
袁依婉忍着痛道:“真沒有,所有的藏書那日就全都被爾等拉走了。”
“怎麽可能,”他目光在三人身上打量,篤定道,“屋裏沒有,那就是在你們身上。”
這眼神過于狠毒,不止袁依婉,便是辛離離都眼眸一縮,在絕對的武力面前,他們兩個孩子豈有反抗之力,再說她從母可是女子,若是今日在這被男子搜身,名聲何在?!
不懷好意的人齊齊上前圍住三人,辛離離驟然暴起的尖銳哭聲響在小院中,任誰聞之恻隐之心必動,可周圍鄰居無一人伸出援手。
“搜!”能在兄長去世便來強搶的辛子叔,今日是半分面子都不打算要了,他勢要拿到羊皮紙。
所有人一齊動了,袁依婉張開雙臂緊緊抱住司馬佑安和辛離離,幾個彪汗上前拉扯,幾雙手不懷好意落在不該落的地方,被司馬佑安狠狠按住麻筋推了下去,眼見他們就要不費吹灰之力将袁依婉拉倒在地,門口響起一聲厲喝:“住手!”
那是一個額上還帶傷的俊朗男子,手裏提着一串新鮮的大魚,粗布短衣也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
辛子叔半分不懼,只他一人有何可怕,他道,“繼續把羊皮紙給我搜出來,”又看向他道,“別多管閑事。”
門口之人像是沒有聽到威脅一般,快步走了進來,幾個男子一邊說着找死一邊迎了上去,兩者相碰,不是孤身一人的相救者空有勇氣的被打倒在地,而是轉瞬間将那幾個大漢撩翻。
在衆人還沒從這反轉中回過神,他提着拳頭一拳揍在辛子叔臉上,直把他揍了個踉跄,圍着袁依婉的人轉瞬被他吸引了火力,嘴裏叫着“找死”,嗷嗷沖了上去。
要是可以用人多欺負到他,那他們就想錯了,毫無章法空有蠻力的大漢們,被刁鑽地踹到柔軟的腹部、扣到雙目、摔翻在地爬不起身。
沒多一會兒,地上站的只有他,當然他還是落了彩的,眉骨處的傷口崩裂,正往下淌血,但跟地上嚎叫的幾人來說,那真是輕的不能再輕了。
辛子叔一瘸一拐被人扶起來,指了指袁依婉,惡狠狠道:“別以為今這事算了,我實話告訴你們,羊皮紙已經被我賣給何家了!你們且等着何家來找你們罷!”
說完,他帶着人離去,頗有落荒而逃之态。
辛離離聽到辛子叔的話肺都快氣炸了,合着他還真是知道羊皮紙的,那是小離離她父親的,他憑什麽處置,有什麽資格處置,何況知道他還對小辛離離作出那樣的事,不管不顧上手來搶,卑鄙無恥。
別說真有羊皮紙,就是把它燒了,她也不給他們!
而司馬佑安收回落在辛子叔背上的目光,黝黑的眼珠裏全是了然,原來這就是羊皮紙的著作人姓何的真相,怪道他前世只看到了半卷,那剩下的半卷只怕是被何家藏了起來,并未真正面世。
“你們沒事吧?”救人的人有些局促的看着自己面前的婦人和孩子,剛剛還一拳打一個小朋友的氣勢,頓時變成手足無措。
辛離離方才是假哭,此時見到有人真的來幫忙,還把人給打跑了,淚珠子刷刷而下,變成了真哭,抽抽噎噎道:“我沒,沒事,從母傷,傷到了。”
手一抹,頓時成了個小花臉,越想越生氣,哪有這樣欺負人的。
她哭得兇狠,又是自責,又是委屈,一時間差點上不來氣,突然就被一雙寬厚的手抱了起來拍了拍,而後像是哄她一樣,把她放在了自己的肩頭。
視野一下就開闊起來,老老實實坐在陌生男人肩膀上,她金豆豆都不敢掉了。
救人者緊張的看向袁依婉,“夫人可能站起來?”
袁依婉整個人如同從水裏撈出來一般,嘴唇蒼白,聞言搖頭道:“無礙,多謝郎君出手相救,不然今日,”她頓了一下,将兩個孩子每人看了一遍才又繼續有氣無力說,“只怕不能善了。”
“夫人切勿道歉,若是道謝也該某先張口才是,”救人者先把辛離離放在地上,而後深深地作揖,腰幾乎彎到九十度,筆直的背脊猶如一柄蒙了層紗的寶劍,依舊鋒銳,他道,“某今日,特來道謝,謝過夫人、小郎君和女郎救某一命。”
辛離離眨巴半晌眼睛,這才震驚的看向司馬佑安,想從他臉上找尋和自己一樣的驚愕,那天胡子拉碴快被水泡發的男人,是今日救他們的人?可惜司馬佑安臉色平靜,好似早已認出來了一般。
唯有袁依婉松了口氣,喃喃道:“原來如此。”
只能道是好人有好報,若沒有他們率先救人,亦沒有今日的投桃報李。
陳柏卓緩緩起身,目光輕輕落在袁依婉身上,腦中救他的朦胧身影突然就有了臉,他伸出手想攙扶袁依婉,又怕引人閑話将手縮了回去,說道:“夫人,某來幫你們收拾,夫人趕緊回屋歇着才是。”
袁依婉點點頭,看了陳柏卓一眼,讓兩個孩子扶自己起來,一瘸一拐進了屋,屋裏幾乎沒有下腳的地方,辛離離将床上的被褥重新鋪了一遍,将人扶了上去。
心中憋着一口氣,誰心裏都不好受,袁依婉閉上眼喘着粗氣,司馬佑安略通醫術,把脈發現她是驚到心悸,腳腕則是扭到了,索性沒傷到筋骨。
辛離離留下照顧袁依婉,為她冰敷完腳踝,就開始裏裏外外收拾,該歸攏的歸攏,該扔的扔。
陳柏卓沒進屋,就在外面收拾,先是将院門修好了,後又替他們把廚房裏的豆子挑揀了,東西都規整好,就瞧見司馬佑安站在屋檐下,冰淩淩瞧着他。
他也不知為何,清了清喉嚨,笑着對司馬佑安道:“大郎,你母親身子可好?”
司馬佑安望着他,此時的陳柏卓尚沒有沉穩的大将之風,雙鬓尚無白發,甚至僅僅而立之年,懂禮、知趣。
透過他仿佛瞧見了那日行刑時,跪在地上沖他譏諷而笑的男人,他的目光如刀如火,有不甘有憤怒,偏偏沒有害怕和後悔。
和現在沖他笑的人,判若兩人。
不光辛離離在責怪自己,身為一個穿越的人士,只想着當小孩,司馬佑安心中責怪更深,焉知螞蟻也能咬死象,他不該看低任何人。
從辛離離留下的那一刻起,軌跡已經悄然發生改變。
如今,陳柏卓竟也出現在他面前,他也是時候做出選擇了,是如前世一般,還是走一條從未涉足過的路。
作者有話說:
條條大路通羅馬,換條路試試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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