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玩深情
“盛長流...”陳垠艱澀地開口, 但盛長流依然消失在了地下室,走得利落決斷。
陳垠用力閉了下眼,他狠狠踢了一腳那鐵籠,鐵籠随着力度晃了晃,但毫發無損。
陳垠紅着眼瞪着地下室的出口,很快他聽到外面又有車聲響起,而後緩緩遠去。
陳垠胸口悶得發慌,他伸手去夠散落在籠外早被一群人踩髒踩爛的試卷和稿紙,這時一直看着陳垠的兩人也下來了,他們看陳垠把手伸出去夠東西也沒阻止,對他這種垂死掙紮的蠻勁兒毫不在意,甚至還彎腰把那陳垠夠不到的打火機撿起來扔進了籠子。
四十分鐘後,其中一人接到了盛鴻武打來的電話,他從身上把鑰匙拿出來,将籠子的三把鎖都解開:“出來吧。”
陳垠眼睛通紅,他死盯着那人:“盛鴻武說什麽了?”
那人只扔給陳垠一支手機,讓他給盛長流打電話,說他們盛總在等着簽字。
陳垠拿回了自己的書包,把地上那些東西全都塞了進去,而後握着手機出了門,直到走出去十分鐘,陳垠才撥出電話裏的那個號碼。
電話很快被接通,盛長流聲音低沉:“陳垠,你出來了對嗎?”
陳垠站在初夏明媚的風裏,喉間出不來一點聲音。
“陳垠?”盛長流重複喊他的名字。
“你偷我試卷。”陳垠一字一句、艱難地開口:“我要帶回家給白女士簽名的試卷,你為什麽偷?”
那邊盛長流怔了下:“想留個紀念。”
“你親自去跟白女士解釋,當時我試卷找不到,她以為我藏起來了,還罰了我一星期生活費。”陳垠眼睛通紅:“答應我嗎?”
盛長流沉默了許久,一邊似乎有盛鴻武不耐煩的聲音,盛長流聲音輕了些、像哄小孩:“陳垠,說暗號。”
“不說。”陳垠執拗道:“說了你是不是就死了?”
盛長流又不說話了。
“想聽我說是吧?你告訴我你在哪,我現在當面說給你聽。”陳垠用力呼吸着,生怕壓制不住自己瘋狂上湧的失控。
“陳垠。”盛長流又喊他的名字,像他自己以前說過的,他喜歡喊陳垠的名字,他喊出來陳垠就會答應他、會看向他,這讓盛長流感覺到,這個世界上有一塊地方、有一個人會永遠承認并接納自己的存在。
“你在哪兒?”陳垠又耐着性子問了一遍,但下一秒,電話被挂斷,“嘟嘟嘟”的回音冷漠急促,陳垠茫然而絕望地站在路口,顫抖着不停回撥着那個已經不再應答的號碼。
這天上午,市一院的急診忽然忙起來,主城前往郊區的某條城際公路上發生一起嚴重車禍,一輛正朝市區疾馳的SUV突然失控地撞向一輛超載的卡車,卡車司機輕傷,SUV司機重傷,另外四人全都被送進急診室,生死未蔔。
盛鴻語母女在中午就趕到醫院,急救手術還在進行着,醫生護士來來回回,手術區幾乎亂成一鍋粥。
莊斌在盛鴻語母女抵達後随即到達,滿臉沉重地問:“長流怎麽樣?”
盛鴻語繃着臉搖頭:“還不知道。”
莊斌沉了口氣,坐到了等候區,昨晚盛長流忽然讓他準備東西的時候他就覺得蹊跷,盛長流自己的財産所在交付給莊斌,這怎麽看怎麽像交代後事,莊斌當下從床上爬起來到了盛長流家裏。
“陳垠被盛鴻武綁了。”盛長流回答的時候面色沉得吓人。
“我找人。”莊斌臉色也立馬難看起來,掏出手機準備找自己的關系去跟盛鴻武幹一票。
“不行。”盛長流幾乎立刻阻止他,他死死按着莊斌的手機,落字很重:“陳垠在他們手上。”
莊斌是第一次看到這樣患得患失、甚至透着些畏懼的盛長流,盛長流滿目猩紅:“我自己去,把陳垠救出來之後,我盡量逃。”
“你逃?他盛鴻武就等着你自投羅網呢!”莊斌萬分不贊同盛長流的想法,但那時的盛長流不敢有任何一點別的心思,只想着要讓陳垠完好無損地離開,他怕一旦有任何輕舉妄動,盛鴻武就會拿陳垠開刀,他真的不敢,所以在救出陳垠之前,他會滿足盛鴻武的一切要求。
那輛SUV裏除了盛鴻武和盛長流,還有潘瓊和盛鴻武的一名助理,車禍發生後警方第一時間到達現場,把SUV裏不知生死的幾人都送上救護車,緊接着他們在車裏發現了兩把手槍。
不到三個小時,警方就确認那槍支來自盛鴻武,因為他們在他家中搜到了子彈,而從他和他人的聊天記錄來看,他這天是準備殺掉同樣在車中的盛長流和潘瓊、并将這次謀殺僞裝成車禍的。
和幾年前盛鴻文去世的路數幾乎一樣。
但這次不知車中發生了什麽,盛鴻武還沒開槍,SUV就先行失控地出了車禍。
陳垠終于聯系到了莊斌,并在第一時間到達了醫院,那時盛長流已經結束手術,第一個被推出來。
比起另外三人的傷勢,盛長流只能算得上是受了些皮外傷,但這也讓盛鴻語幾人着實松了口氣,轉眼急救室前就無人在等,全都湧入盛長流的病房。
和上次盛長流那樣緊閉雙眼地躺在那裏隔了不到半年的時間,但陳垠卻恍如隔世,他站在人群開外,貼着牆一動不動地從人群的縫隙裏看着盛長流,面無表情。
盛長流在傍晚就醒了過來,除了輕微腦震蕩和一些皮肉傷,他幾乎沒什麽大問題,意識也很清晰,和盛鴻語了解現在外面情況時對答如流。
盛洲徹底陷入大亂,盛鴻武持槍預謀殺人這件事警察查得實實在在,而且要殺的還是已故大哥的妻兒,外界幾乎被這出戲劇而魔幻的新聞炸開,饒是陳垠也接到了白寧曉的電話。
“你現在在哪兒?!”白寧曉那邊氣喘籲籲,陳垠此時正領着盛長流的看護往病房走,他沉默片刻道:“在醫院。”
“盛長流那兒是吧?”白寧曉立刻猜到。
“嗯。”陳垠推開盛長流病房的門,讓看護自己先進去。
“你不是說分手了麽?”白寧曉氣不打一處來。
“嗯,分手了。”陳垠頓了頓後嘆了口氣:“這事兒很複雜,媽,等我回家跟你說行嗎?”
“你還回來?”
“我争取早點回去,你和爸先睡。”陳垠不敢在電話裏跟白女士說自己被綁架的事,怕她被吓到,白寧曉聽着陳垠的聲音很正常才稍微放下了心,勒令陳垠立刻回家。
這時盛長流的檢查也都結束,陳垠安靜地走進去,還未擡頭就聽到了盛長流的聲音:“陳垠。”
盛鴻語幾人轉過身來看陳垠,陳垠擡頭,和病床上臉色蒼白的盛長流對視。
其他幾人見這兩人似乎有話要說便先後離開了,陳垠走到盛長流床前,垂眸看他:“感覺怎麽樣?”
“我沒事。”盛長流聲音沙啞地說,他一直知道這次盛鴻武打定主意要殺了自己的,所以在自己完成簽名的瞬間,他看向駕駛室被開到一半的車窗,拼了命地沖向前排去搶奪司機的方向盤。
他可以死,但盛鴻武也得陪葬。
盛鴻武和潘瓊坐的那側直面卡車,盛長流将整輛車弄失控後擠進駕駛室最安全的位置,所有撞擊的傷害大多被盛鴻武的司機承了去,在車輛速度降下來後他想方設法打開駕駛室的門,在第二次撞擊前撲了出去。
這種晚來的求生欲可笑卻真實,但盛長流在過去許多次的直面死亡中,沒有哪一次比這一刻更想活下來。
他想,他願意去和白女士解釋一下,為什麽要偷陳垠的試卷。
“嗯。”陳垠的聲音疏離而疲倦,緊接着他忽然擡起手,照盛長流肩膀上用力地來了一拳,盛長流悶哼一聲,陳垠微微彎下腰,目光發狠:“但我不會謝你,你今天死了也活該。”
盛長流望着陳垠,眸色痛楚卻平靜。
陳垠的眼睛漸漸充血,他這半年被盛長流吓了兩次,兩次都是瀕臨死亡的恐吓,盛長流滿身是血地躺着、盛長流轉身赴死不聽自己的話,陳垠想到就會雙腿發軟甚至窒息、他恨不得從來沒認識過這個瘋子。
盛長流看着面上森冷卻掩蓋不住恐懼的陳垠,忽然碰了下他垂在身側的手:“對不起。”
盛長流發着低燒,所以手心的溫度略高,陳垠想也沒想往後退了一步,此刻他對盛長流的怨憤遠遠超過了關切。
陳垠轉過身拿過自己的書包,把裏面那堆東西倒出來,他看着那堆髒兮兮還沾着血的紙張沒忍住輕笑一聲:“這些垃圾還給你,留着繼續玩深情吧,我不伺候。”
盛長流抿了抿唇,但沒出聲。
說着陳垠背好書包,離開前又轉過身看向正沉默注視着自己的盛長流:“是你主動甩了我的,所以不管發生了什麽事,都沒有我必須要跟你複合的道理。”
如果盛長流今天死了,他會很難過很難過。
但萬幸,盛長流活着。可這向陳垠驗證了另一件事,盛長流當初決絕萬分的分手,果真是別的原因。
陳垠覺得可笑而憤怒,他恨不得轉身回病房再給盛長流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