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晚晚不想同洛無塵繼續糾纏不清
“時間不早了,我們回去吧?”我藏好心裏的不耐,擡手摸摸洛無塵的臉,柔聲哄他。
洛無塵垂下眼睑,沉悶地應了聲“好”,卻只将我摟得緊緊的,沒有動彈一步。
他抱得是那樣緊,就好似……
他稍微松開一點,我就會撒腿就跑,從他的眼前消失不見似的。
我的心裏感覺既是新奇又是好笑。
在我來到流放之地之前,我從來想象不得到,不可一世的洛無塵竟還會有這樣粘人的一面。
……大概是因為失憶的緣故吧。
我漠不關心地想。
原來,就算是劍尊也免不了會因為所謂的“唯一”而對那位唯一産生依賴。
可惜,錯誤的時間遇見錯誤的人。
注定不會擁有美好的結局。
我是,洛無塵也是。
當初是我身處局中,一葉障目,執迷不悟。
才一步步走向慘烈的結局。
現在的我長足了教訓,知曉什麽東西能去碰,什麽東西是絕不能碰。
再不會貪圖虛幻的美好……
Advertisement
洛無塵人高馬大的,我雖不算嬌小,被他抱在懷裏,卻是連根頭發絲都露不出來,從前我最喜歡同他親近,洛無塵若肯纡尊降貴抱我一下,都能叫我高興好久。
可現在,人還是從前的人,心境卻完全截然不同了。
我嫌他太大只,襯得我不夠威武強壯。
更嫌他……太大只,叫我每次修行都要吃苦頭。
若非魅魔體質天生适合雙修,我要吃的苦怕是會更多。
無論是洛無塵還是我,都是新手一個,我雖有傳承記憶,卻也只知曉個大概,只能硬着頭皮引導洛無塵,磕磕絆絆做到了最後。
在我還雲裏霧裏的時候,洛無塵很快就舉一反三,甚至無師自通地學會了更多。
雖說他學會得更多對我而言是省了氣力,可事實上,我感覺差別不大,我貪圖的是他能給我的靈力。
其他的,我不在意。
若非魅魔的修行需要人族修士,而洛無塵是我在流放之地唯一遇見的一個人族修士,我是一點也不願同洛無塵有丁點的接觸……
在我進入流放之地前,在陰差陽錯地我同洛無塵朝夕相處,日夜相對前,我還從來沒有這樣清晰地認識到——
洛無塵雖然看着冷冰冰的,體溫卻比我更暖,我夜裏的時候抱着他,就像抱着一個暖爐似的暖。
因為年少時留下的病根,哪怕我已完全覺醒成了魅魔,我的手腳常常都是冰涼的,哪怕才泡了熱水,鑽到被窩裏去,因為熱水而升起的溫度也會很快降下來,那種冷意鑽入骨髓,實在叫我苦不堪言。
我心裏雖然抵觸與洛無塵同床共枕,可他握着我的手,抱着我的腳的時候,我又舍不得那一點暖意,趕人的話在舌尖轉了一圈又一圈,終究還是沒能說出口。
就這麽,半是默許地叫洛無塵睡進我的被窩裏去了。
但其實想想,我同他更親密的事情也都做了個遍,又何必拘泥這些有的沒的。
謝晚啊謝晚,你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眼光不應該只着眼于眼前這些細枝末節的小事。
應該去關注更遠大重要的事情,比如如何離開流放之地,再比如離開流放之地後我該何去何從……
我被洛無塵密不透風地抱在懷裏,熱得身上都出了汗。
沒完沒了了啊?
我本就是不情不願地被他抱着,時間一長,我就愈發煩躁,無時無刻不感覺自己已經忍耐到了極限。
又忍耐了一段時間,我終于忍無可忍,動了動被洛無塵抱住幾乎動彈不得的身體,謝晚啊謝晚,你就寵他吧,看他不爬到你頭上去。
行啦,都拿人家當爐鼎了,在小事上依一下他……也沒什麽的。
再說,還不是因為流放之地能給我做爐鼎的就他一個。
我要還有其他選擇,又怎麽會多看洛無塵一眼。
常言道,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謝晚晚,你就多忍一忍,總有一日,總有一日……
等找到了離開流放之地的方法,就丢了洛無塵,像山雀說的那樣,再找其他的爐鼎。
我哄好了自己,伸手拍了拍洛無塵的手臂,同他小聲埋怨:“好悶。”
環在腰上的桎梏稍微松了些許,我微微側過洇出細汗的臉,朝洛無塵小聲地催促:“回去了,天都要黑了。”
我尋到洛無塵的時候還只是午後,現在天色布滿晚霞的紅,與地交接的那處天幕還隐隐有幾分藍灰。
以往這個時候,我都已經在吃晚膳,準備開啓夜間的修煉了……
我有些茫然地,帶着藏得好好的不耐煩,溫聲問道:“你今天這是怎麽了?”
“怎的這樣粘人?”說着,我輕輕笑了一下,漫不經心地同他開玩笑:“你就這麽喜歡我啊。”
我的聲音含笑。
在話音落下的那一瞬,我卻見洛無塵也同樣微微地笑了一下,很克制,也很寡淡,轉瞬即逝,差一點就被我錯過了。
“嗯。”
洛無塵垂眸看我,許是黃昏的作用,他看着我的時候,那雙稍顯冷淡的琥珀瞳仁泛着融融的暖意,是我在擇天宗時從未從他眼中看見過的溫柔情意。
那一剎那,我的心裏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像是被什麽柔軟的東西在心口輕輕撞了一下,不疼,卻泛起酸意。
他若是……
罷了,只是庸人自擾而已。
我将那點微小的觸動團了團,一腳踢到角落疙瘩去,沖他盈盈一笑,“咱們先回去。”
“好。”
回去的路上,洛無塵牽着我的手,問我晚膳想要吃什麽。
我被着一日的事情搞得頭昏腦漲,一時想不到,見天上一朵雲彩長得像紅燒肉,便随口回了一句:“紅燒肉吧。”
洛無塵便道:“好。”
我又笑:“怎麽我說什麽你都說好啊?你這麽聽話的啊?”
洛無塵嗯了一聲,牽着我往平坦一點的路走。
晚上果然吃了紅燒肉,洛無塵劍術卓絕,廚藝也十分有天賦,叫我忍不住多想了幾分——
他不是失憶了嗎?怎的還掌握那麽多技能,到底是真不記得還是假不記得了。
可他要是沒有失憶,又怎麽會心甘情願地留下為我洗衣做飯,床上床下的伺候我。
我知曉這是自己多想了。
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我已經吃夠了輕信的苦頭,這一次是真的不敢重蹈覆轍了。
但從洛無塵來至今,我明裏暗裏地試探了不下十次,得出的結論都是洛無塵确實失去記憶。
這叫我稍稍放下了心裏的懷疑,卻也只是稍稍。
肚子吃飽了,也該做正事了。
我自然地攬住洛無塵的肩頭,正要開口,手裏突然被洛無塵塞了一只毛茸茸熱乎乎的東西。
“……?”我呆了一呆。
洛無塵的視線落在我的臉上,又很快移開,“給你。”
我木楞楞低頭,同手中的那只靈鳥來了一個對視。
突然感覺這個畫面似曾相識。
哦……我想起來了,在我還在擇天宗的時候,洛無塵也替我捉過一次靈鳥。
……味道還不錯。
“所以,本來……”我的心情略微有幾分複雜,低頭看着洛無塵手裏的那只不知名的漂亮靈鳥,“……晚上吃這個?”
洛無塵垂下眼眸,明明房間裏沒有風,聲音卻好似破碎在風中:“不是……是鸾鳥。”
“……嗯?”我沒聽清楚,擡眼疑然看他:“什麽?”
洛無塵沉默了一陣:“你不喜歡嗎?”
我實在怕了又哪裏傷了他的心,到時候還要浪費精力去哄,着實麻煩,有口無心地敷衍他:“喜歡啊,挺好的,謝謝你啊。”
洛無塵的眼睛浮現起笑意,像是一下子被點亮了。
我心想這次大概算是糊弄過去了,在他臉上吧唧親了一口,“獎勵你的。”
洛無塵捉住我的手腕,垂眸細細啄吻,幾乎要癢到我的心裏去了。
我不自在蹬了他一腳:“換一個位置。”
“嗯。”洛無塵撫着我的臉,看我的眼中是藏不住的歡喜。
我揪着他的發梢,錯開他望向我的眼神,心裏什麽也沒想。
又是胡天昏地的荒唐,裏裏外外,晨光微曦,星河燦爛……這樣的日子簡直沒完沒了。
原本我感覺洛無塵就已經足夠黏我了,經過那一次,洛無塵粘人的程度竟變本加厲起來。
時不時的,我都感覺洛無塵在看着我,甚至察覺到他的視線,回看過去的時候,洛無塵也不躲不閃,只直直看我。
那種眼神中的情意讓我有點兒頭皮發麻。
于是,我愈發想要離開流放之地了。
可流放之地又哪是能夠輕易離開的。
山雀與裴醫師被困在流放之地千年,幾乎将整個流放之地都走了個遍,卻也沒有找到能夠離開的機緣,我初來乍到,想要離開這裏,簡直是異想天開。
我從山雀他們哪裏了解到流放之地原本是上古時期從仙界流落下來的一座秘境碎片,後來機緣巧合,被擇天宗的一位老祖煉化為關押窮兇極惡的妖魔的牢籠,有進無出。
“這些都是我聽前輩說的。”山雀抱着腿道。
我問是哪位前輩,山雀指了指門外的一株衰敗将枯的老樹,“哦,就是這個前輩。”
山雀說,那位樹妖不知被關了多少年,告訴了他很多事情,但不知是到了壽數,還是什麽原因,那樹妖在他到流放之地的第二日便化成原型,散了靈智。
見我神色凝重,山雀揮揮手,語氣輕松:“別擔心,我感覺我們很快就可以出去了。”
我只當他是在寬慰我,知曉得越多,我的心裏越是沒有把握。
若……
真的無法離開流放之地,那豈不是要同洛無塵繼續糾纏不清?
每每想到這個,我的心裏便好似塞滿了混亂交織的麻絲,亂糟糟的,無法理清。
事情在兩個月後出現了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