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鴛鴦火鍋
巨大的鐵門拉開，裏面卻是慧慧從未見過的東西——不，其實很多還是知道的，畢竟虛拟成像技術早就可以以假亂真，連觸感都能百分之百還原。
“莴筍，竹筍，青菜，娃娃菜，香菇，木耳，金針菇，蓮藕，土豆，蔬菜有這些就夠了。肉類，我可以叫你慧慧嗎？你喜歡吃什麽肉？牛肉豬肉羊肉雞肉魚肉？”
“這是……真實的？”慧慧半天憋出一句疑問來。要知道自從地球人類遷徙之後，許多物種都只存在于歷史課本裏了，更不要說聯邦實施體質監管計劃之後，公民的飲食都越發向健康有益靠近，至于品種和口感卻變得不再重要。
雖然還是有各種天然種植的蔬菜和谷物，以及農場出品的食用肉類，可大多數人為了身體健康，還是會選擇二次制作後的食物合劑。至于慧慧這樣天生易胖，體質比永遠不合格的孩子，記憶力幾乎完全找不到這種“原始”狀态下菜色的味道，只有各種寡淡無味的糊糊或含片，用以維持最低的生存需要。
突然看到這許多“傳說中”的吃食，慧慧簡直以為自己是侮辱寶藏，而阿茶一邊忙活，一邊輕快的回答她：“當然是真的啊，咱們等會兒吃火鍋。”
“火鍋？那是什麽？用火燒的鍋子？”慧慧按照阿茶的指示，将挑選出來的食材放到案板上，一邊好奇的問道。
“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了。”阿茶将鐵門關上，打開水龍頭開始清洗蔬菜，一邊繼續讓慧慧幹活：“你将肉類分別裝好放進冰凍箱，對，就是最下面速凍那層。等會咱們用個小刨子把它們刨成薄片。”
拿出來的食材都是常溫，各種肉拿在手裏一小塊一小塊都是軟軟的。阿茶便教她看其中紋理：“這種是雪花肥牛，這是小羊羔肉，做涮羊肉是最好的。青蝦先別放，我做蝦滑好了。你愛不愛吃香菜？我做幾個丸子吧。”
他也不用慧慧回答，自己就動起手來。蔬菜洗幹淨後切吧切吧，蓮藕切成均勻的厚片兒，莴筍切成長條，至于蘑菇和葉子菜一片片掰開洗幹淨便晾在盤子裏。“做丸子呢，餡兒是最重要的，咱們用精肉吧。”哆哆哆一陣兒有節奏的刀切案板聲，一小塊豬肉變成了一小堆薄片兒，又變成小細條兒，小肉丁兒，最後幹脆成了末，黏在一塊兒攤成一片不分你我。
“香菜不用放許多，雞蛋清來一點兒增加口感。對了，你吃得慣子姜嗎？不很辣的。”阿茶擡起頭看一眼已經呆掉的慧慧，有些驕傲道：“算了，你等吃就行，我做的肯定好吃。”
用圓形的小勺子将調好的肉餡兒制成小圓子，阿茶又将剛剛拿出來的魚肉開始剁：“我做的是魚丸，也叫魚包肉，不過單純的魚肉等會兒不好凝，得加薯粉。”說着從上頭的櫃子裏拿出個小袋子，倒了些白色粉末進去攪勻：“來，和我一塊兒包。”
包魚丸不怎麽難，慧慧雖然是個新手，但多做幾個就有了手感。因原料做的不多，沒一會兒便處理完工，阿茶将它們裝好，看了看桌上一水兒的食材滿意的點頭，沖慧慧笑着道：“怎麽樣？是不是一看就有食欲？”
有食欲可不是什麽好事兒。然而阿茶的茶色眼眸中慢慢都是快樂，慧慧便說不出反駁的話兒來，反而用力點了點頭：“現在就開始煮嗎？”
“你倒是比我還急。”阿茶笑着搖搖頭，從櫃子底下拖出一個極其複古的爐子，将“火鍋”架上去，卻并不急着點火。
“火鍋的底料才是它的靈魂，據說以前有個地方的人愛吃辣，對一個人最大的妥協便是吃鴛鴦鍋。”他一邊将熟油花椒辣椒打算姜片各色香料嘩嘩往半邊鍋裏倒，一邊和慧慧閑聊道：“不過我雖然愛吃辣，卻有些怕辣的，你就将就一下，陪我吃鴛鴦鍋吧。”
看着架勢，慧慧也明白了：“這邊是辣味兒的，那另一邊呢？加白開水嗎？”
“我可不做白水煮菜的。”阿茶聽了便笑出聲：“是高湯啦。”
依舊是及其老式的水壺，乳白色的液體被倒了進去，濃郁的香味便散發出來。“為什麽辣味的也要倒湯呢？”慧慧吸着鼻子問。
“不然呢？咱們吃油炸嗎？”阿茶将鍋裏收拾好，順便在清湯一邊丢了些菌菇和紅棗木耳。打開爐子的開關，黃色的火苗在鍋底舔着。他順手拉開冷凍箱，将肉塊拿出來刨成薄片：“涮肉吃的話，越薄越入味兒。你看我切的這個，等會兒紅油開了，在裏頭滾個十幾秒就能吃了。”
他說着話，手上的動作也不慢，薄薄的肉片一張張堆在盤子上。慧慧努力咽了咽口水，随着溫度上升，鍋裏的香味兒辣味兒直往上沖，讓她有一種奮不顧身大吃一頓的沖動。
“好了，萬事俱備只欠水開。”阿茶不知從哪裏摸出來個三層的小推車，将準備好的菜全放在上頭拉到身邊，兩盤肉端到最上頭：“看，紅湯好了，趕緊涮肉。”
筷子夾起紅色帶着雪白花點兒的薄薄肉片，按照阿茶說的在翻滾的紅湯裏放了十幾秒，夾起來時已經縮小了不少，沾着紅湯分外誘人。在阿茶準備好的蔥油香醋蘸料裏過一遍，小心翼翼的塞入口中，醋的酸味和麻辣味之後，專屬于肉的香味和滑嫩在瞬間就征服了陳慧。
“這就是肉嗎？”慧慧又開始泛起了淚花，只這次不是悲傷，而是莫名感動：“真的是，很好吃啊。”
“那就多吃些。”阿茶并不在意她情緒的多變，将魚丸往兩邊鍋裏放：“丸子無論清湯紅湯都很不錯哦，不過需要多煮上一會兒。等咱們把肉吃完，就正好可以撈丸子了。”
慧慧悶頭吃飯，不再說話，每一口食物都是上天的賞賜，她突然覺得有些不明所以，為什麽大家要為了所謂的體質比，就抛棄這些美好的東西呢？
若說肉是原汁原味的坦誠相見，丸子便是妝點過後的盛裝出席。來自底料的香辣先聲奪人，待咬開之後，肉餡兒的味道又多了一重不容忽視的鮮美。
“也別光吃肉啊，蔬菜很不錯的。”阿茶有些無奈的盛了小半碗清湯，用長長的公筷從清湯鍋底裏夾出幾片雪白的蓮藕來，放在湯裏端到慧慧面前：“嘗嘗看，不比肉差哦。”
慧慧背過“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她在畫冊上看過荷花，也知道蓮藕。可是當香甜的味道和粉糯的口感在嘴裏真實的炸開時，她才覺得自己真正了解這種品質：“盈盈一水間，不過分顯擺，自有一份清香來。”
“這是念什麽詩嗎？”阿茶一頭霧水的看她。
“不是啦。”慧慧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說了出來，有些羞赧的低頭，繼續埋頭苦吃。蓮藕不錯，香菇更是美味，不過最愛的果然還是肉，各種肉，蝦滑鮮嫩牛肉爽口，熱辣辣的在嘴裏燃燒了一次又一次，卻總覺得還不過瘾，還想繼續下去。
“你可真是個肉食動物。”阿茶搖着頭，給她添了一份滑牛肉，自己夾着蔬菜吃。兩人就這麽面對面坐着，不知時間，汗流浃背，直到身體給出了指令——真的是太滿足了，再也撐不下了。
“我真的，從來不知道，吃東西是這麽幸福的事兒。”慧慧将屁股從凳子上挪下來，坐在地上直接仰頭一倒，攤成個大字，又覺得腹部撐得慌，扶着牆努力站起來：“這真是我過的最痛快的一天了。”
“是吧，開心吧？”阿茶也笑的眉眼彎彎，只沒她那麽粗魯，依舊是一副翩翩貴公子的樣子：“這可是我們家的傳說呢，不管是什麽人，不管是什麽煩惱，只要認認真真吃一頓火鍋，就可以感覺到幸福的味道。”
是啊，真幸福。慧慧歪着頭看他：“為什麽是傳說呢？你以前沒吃過嗎？”
“吃火鍋也是有禁忌的啊。”阿茶認真的豎起一根手指：“雖然只有一條。那就是不能一個人吃火鍋，不然會起反作用哦。”
“诶？為什麽會有這樣的禁忌？”慧慧好奇的問。
“大概是因為，吃火鍋需要好心情吧。”阿茶歪着頭，顯得有幾分調皮：“你想啊，一個人心情不好，對着食材也沒什麽興趣，吃火鍋便只是為了填飽肚子，當然沒法感到幸福啊。可是有兩個人就不同了。”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慧慧：“你心情不好，我做好吃的給你吃，是不是就兩個人都開心了？”
“好像真是這樣哦。”慧慧點了點頭，後知後覺：“所以我是第一個來陪你吃火鍋的人？”
“對啊，而且你吃了我做的火鍋，很開心的樣子，讓我也覺得很幸福呢。”
看到阿茶直白的點頭承認，慧慧莫名的又覺得心頭更舒暢了些。雖然才認識沒多久，可只幾句話，一頓飯，多年積累的苦楚就被消弭了許多，甚至連笑容都變得真實了——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緣分嗎？
“我們是不是就算朋友了？”從來都是小心翼翼的她，第一次這樣主動而直白的伸出手：“可以握個手嗎？”
“當然。”阿茶手指修長，與她輕輕一握。雖然很快就放開，可慧慧還是覺得自己臉上有些燙。她掩飾性的轉着腦袋東張西望，目光突然在一個樣式十分複古的機械鐘上停了下來，臉色一下子變得有些灰白：“我……大概要完蛋了。”
“怎麽啦？”阿茶關切的問到。
“都十一點啦。”慧慧哭喪着臉，手指顫巍巍的指向那時鐘：“我這麽晚還沒回家，我媽肯定要擔心了。”
好吧，女孩子夜不歸宿可不是什麽好事兒，何況慧慧這樣膽子不大又被父母寵壞了的，這會兒更是慌了神，只想着往外沖，連用通訊器聯絡管家都忘了。
阿茶一把拉住擡腳邊想跑的慧慧，想了想，打開櫃子尋出一包東西遞給她：“你別怕，父母都是最愛你的人，肯定不回傷害你啊，不過你做了錯事，還是要好好道歉的。把這個帶回去吧，應該會有用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