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端午節的白天就這樣過去了。
等到晚上的時候, 在夜色的掩蓋下，皮文光背着個背篼就朝着江家那邊走了過去。
從他家去江家的路，他去過很多次了, 因此熟門熟路的, 不一會, 他就已經在江家門口了。
白天的時候已經給過江斯年暗示了, 因此江斯年一直在大門口等着, 聽到外面的動靜，他瞬間警惕起來，等聽到又規律的敲門聲以後, 他又放下心來。
立馬拉開門栓，果然在外面的就是皮文光。
關掉門, 兩人朝着院子裏面走去。
皮文光把背篼輕巧地放在地上，擦了個汗，對着江斯年露出個爽朗的笑容。
“等急了？”
江斯年略有些尴尬，确實有幾分焦急，畢竟這可關系這他們日後的生活。
別人都說他們家還藏着多少多少東西，其實也沒說錯。但是這些當初都是由他爸經手的, 還沒等告訴他們，他人就出事了。
還有一些知道藏東西的地方, 但是他根本沒辦法和時間去拿出來, 因此他們娘倆的日子也就過得磕磕巴巴的。
現在他們只靠着當初還剩下的一些錢過日子, 錢不算多, 也支撐不了多久。
皮文光也不戲谑他了, 從兜裏面掏出一快布, 裏面放着錢。
“兩頭野豬308斤, 一斤7毛6, 總共310.08塊，我留三分，你這七分，總共就是217塊，你自己數一數”
說着，皮文光把錢遞給江斯年。
江斯年松了一口氣，三七分，比他想象的好太多了。
接過錢，江斯年沒有數錢，而是面帶猶豫，然後又把錢遞給了皮文光，說道。
“皮叔，這些，可以麻煩你幫我換成糧食嗎？每換一百斤糧食，給您一塊錢的辛苦費，您看可以嗎？”
皮文光打量了下江斯年，緊接着露出個笑容，說道，“沒問題，這背篼裏是一些吃食和幾斤糧食，你們先弄着，等後面再送糧食過來”
“你這邊，也不适合放太多東西”說着皮文光數下一百塊錢，然後将剩下的錢還給江斯年。
粗糧是三分錢一斤，像是紅薯更是才一分錢一斤，一百塊已經可以買兩千多斤糧食了，完全夠用。
至于分成來說，就相當于買三塊的糧食皮文光可以得到一塊錢，這一百塊錢他就可以拿個25塊錢。
這個提成可是很高的，但是讓文光拒絕那又是不可能的，先不說自家也不富裕，就說這倒賣的風險，這些錢他拿着一點也不心虛。
看他收下來，江斯年也算是松了一口氣了。
這在大隊上，有一個當地人的照拂，日子肯定是要好過很多的，他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和皮家打好關系，然後想辦法拿回家裏的東西。
然後江斯年把目光移向背篼，掀開上面的蓋子。
一顆小腦袋就出現在裏面，對他露出大大地笑容。
江斯年的手一僵，心髒都驟停幾分。
這月光配上這慘白的小臉，是真的有點滲人。
“哎呀，我家小閨女喲，你這有點滲人”皮文光也看到人了，先是嘴角一抽，然後過來把人給抱了起來。
“小江，沒吓到吧？”皮文光關心地問道。
“沒有”才怪
江斯年扯出一個笑，然後嘆了口氣，摸了摸皮小小的小腦袋，碰了碰她的小臉，冰冰涼涼的。
“你呀”
皮小小擺了擺腳，眼睛宛如月牙一般，說道，“端午快樂，江哥哥”
“謝謝”
江斯年露出個淺笑，琉璃色的瞳孔宛如碎着星光。
“行了，那我們先回去了”皮文光看了看天色，說道，“你自己小心些，這大隊上最近可是有得鬧了”
“我會的”江斯年點頭。
接下的日子也就尋尋常常了
皮家人每天各司其職，幹活的幹活，上課的上課，日子就像是轉輪一樣過去，很快就到了皮小小他們去縣城裏面比賽的這一天了。
由于比賽的地方是在縣裏面，所以他們需要一大早就出發公社，然後坐車子去縣城裏面，再在下午的時候坐車回來。
至于在縣城裏面住一晚，那他們可沒這個錢，好在這個車子的費用是由公社裏面報銷的，中午吃飯也可以在縣城裏面的學校解決，不然這去個縣城的花費也就太大了。
因此，天還沒有亮，皮向容就起床了，他去敲了敲皮小小的房門，就去打水洗漱了。
他今天穿得衣服要講究一些，頭發也是好好梳理過一番，整個人看上去就十分的精神。
這邊皮小小的房間裏，在他敲門之後，很快就有了一圈亮光。
皮向晴迅速起身，把還迷迷糊糊地皮小小從被窩裏面擡出來，然後給她梳頭發。
這個時候都講究精神氣，因此她把皮小小的頭發緊緊抓住，梳得緊緊的，露出光亮的小腦門和臉頰。那些零碎的頭發被她拿起幾個發卡給別住，小腦門上于是就一根頭發都沒有散出來。
皮向晴看着這樣的皮小小，滿意地點了點頭。
然後她揪了揪皮小小臉頰上的肉，說道，“快清醒了，自己換衣服”
“疼疼疼”
皮小小這下子醒了，想到等會要去縣城裏面，迅速從皮向晴身邊跑開，換好衣服就推門出去。
“走了”皮向容看皮小小洗漱好了以後，對着皮向晴點了點頭。
“回來的時候幫我看一下有沒有我的信”皮向晴說道。
“路上小心些”皮家其他人起來，在院子裏坐着。
“記得把兩孩子都看好了，可別被拐子給拐跑了”曾立月說着，又掏出一塊錢給他，順便還拿出幾張兩票出來。
“這是小顧昨天給的糧票”
皮向容接下糧票，牽着皮小小離開。
就今天這樣，也不适合背個背篼，只能到時候把人給背着走，還好皮小小比較輕，皮向容背起來也問題不大。
兩個人就開始朝着劉家走去，這還要去接劉小玉。等他們到劉家的時候，劉小玉和她爹娘還有三個哥哥在院子裏等着了。
“皮家小子，你看這樣，讓我家老大和你門一起去怎麽樣？車費這些我們都自己出”牛大苗扯着大嗓門問道。
這本來說好地讓皮向容帶着去，但是這不是還是不放心嘛。她家就這麽一個閨女，跑到縣城去，這要是出個什麽事的，那可怎麽辦？
但是不去又不可能的，這麽大個比賽，咬咬牙都得去比一下。
還有就是，她們這幾天可算是要硬起氣來和這小姑子一家抖一抖，憑什麽自己幾個孩子天天下地的，這張知青就躺在那什麽都不做？
這次她可就是一定要大兒子出去見見世面了，車費吃的，家裏面都得出一出。
皮向容看了劉家大兒子一眼，說道，“行”
小的都帶了，再帶一個大的更是無所謂了。
要說皮向容在大隊上長大，大隊上的人基本是都認識的，但是關系好的，那是一個都沒有。
一是因為上學經歷，他們那會上學都還得在公社裏，因此一起的人就不多，等到後面讀初中高中，大隊上就基本只剩下了他們兄妹兩個還有段天才了。
但是段天才和他們完全說不到一起去，關系也就和其他人差不多了，甚至因為他對他們那說不明白的敵意，平時不吵起來都是比較好的結果了。
現在兩兄妹就和劉家兄妹一起出發了
劉清遠想到可以去縣城了還有幾分高興
“皮向容，這縣城裏面是怎樣的？和公社有什麽區別？”他的兜裏放着五毛錢，這還是她娘在家裏說了半天才給他們争取到的。
他也是第一次拿這麽多錢，時不時就不放心地拍一拍，将第一次出門的情況表現得一覽無餘。
皮向容看了他一眼，說道，“你這樣太明顯了”
“啊”劉清遠疑惑地看着他。
“錢”皮向容言簡意赅，示意了一下他放錢的褲兜，“現在的賊娃子很聰明的”
一眼就能猜到他的錢在哪裏
劉清遠立馬将手放了下來，頗有些不會走路了，過了一下，他帶上了幾分苦笑。
“這可真的是劉姥姥進大觀園了”
皮向容沒說話，這也沒什麽好說的，少出門就是這樣子的，多出門了适應幾次就好了。當初他和皮向晴兩個剛出門也是這樣的，不過那會家裏條件不好，可沒得錢給偷，都是帶着幹糧過去學校。
走了沒一會，皮向容開始蹲下身，然後将皮小小給背了起來。
這麽小個人，以後可咋辦哦。
皮小小欣然上背，心想，等她在長大一點，她就可以自己走路了。
再一想，算了算了，她再長大一點，然後想辦法賺錢買自行車吧，走路實在是太累了。
想到前幾天野豬的錢，皮小小大眼睛轉了轉，不知道在打些什麽主意。
劉清遠看皮小小被背了起來，看了一下自己身邊的劉小玉，也跟着蹲了下來。
“來，我背你”
寵妹妹他可不能落後，別人家妹妹有的，他家小玉也要有。
誰曾想，看他這樣，劉小玉不僅沒感動，還翻了個白眼。
“大哥，你看看人家小小才多大，我多大，你背得動？”
雖然皮小小是五年級，她是三年級，但是她今年都十三了，一米五的大高個了，哪能還想皮小小一樣被背起來？
像是大隊學校的這一批人，都是大隊學校開辦以後入學，一個班年齡相差都比較大。
劉清遠只得尴尴尬尬地站了起來，對上皮小小好奇的眼神，立馬牽上劉小玉就跟上他們。
一行人走了一個多小時，在天剛亮的時候到達了公社。
公社去縣城只有兩班車，一般是早上七點去縣城的車，一般是下午五點從縣城發過來的車，這要是遲到了，可就只能等下一班車或者走到縣城去了。
從公社到縣城，坐車的話只要一個多小時，票價一毛錢一人。
走路的話，走快一點需要四個多小時，慢一些需要五個多小時，以前皮家兄妹兩就是返校那天兩三點起床，然後七八點到學校，不可謂不艱難。
所以讀書這件事對于皮家來說，不僅是幾個長輩勒緊褲腰帶，他們兩個上學的也是咬緊牙關堅持下來的。
來到了停車的地方，車子有些舊，上面有一個大大支架，上面裝着各種行李，看上去東西就不少。
車子外面站着一個收錢的大嬸，看道他們幾個過來了，大嘴就開始叫嚷。
“快上車上車，一毛錢一個人”
而車子裏面，透過玻璃，他們都看得出來裏面的人很多。
皮向容感嘆了一下，然後對着劉清遠說道，“記得把東西放好”
劉清遠猶豫了一下，還是把錢拿出來，然後扯了扯褲腰帶，就把錢往□□裏面放。
皮小小：突然就覺得這些小錢錢不香了。
等弄好以後，兩個人各自牽好自己的妹妹，就開始往車裏面走去。
車子的味道可不好聞，汗臭味腳臭味，加上車油的味道，有些太酸爽了。
皮小小立馬捂住自己的鼻子，小臉皺了起來。
車子裏面人很多，但是好在還幾個位置。
位置都是分開的，皮向容上去找了個位置，讓皮小小坐上去，問道旁邊的人。
“大哥，可以麻煩你讓個位子在旁邊坐嗎？我妹妹還小，一個人坐有些不放心”
旁邊的男人三十多歲的樣子，看皮小小的小臉，也就點了點頭，提起行李就往旁邊走。走的時候，他和皮向容開口。
“你記得讓小丫頭坐裏面，這等會人多了起來，坐外面事情可多了”
“謝謝大哥”
皮向容領情，雖然他本來也打算讓皮小小坐裏面的。
那邊劉家兄妹兩也找好位置坐下，他們是分開坐的，但是就在走廊兩邊，挨着的。皮向容看他們兩都坐好了，也就沒再過去了。
在幾人找好位置以後，外面立馬就過來了好些人，一個接一個地擠了上來，位置很快就沒有了，他們就只得站在過道上。
收錢的大嬸在大家上來之前就已經把錢給收好了，也不用擔心車上人多沒法收錢。
很快就到七點了，車子準時開啓。
皮小小把頭靠在皮向容肩膀上，小手緊緊捏着鼻子，一臉的憋屈表情。
“這車子，也不是想象中那麽好坐的”
坐車之前，皮小小還是滿心期待的，誰曾想，這上車後會是在這種場景。
皮向容看到皮小小的小表情，無奈地笑了笑。
很快車子就開始起步了，皮小小有離開皮向容的肩膀，把腦袋轉向一邊的魄力，一臉好奇地看着外面推移的後面。
随着車子的移動，一行人很快就坐着車子離開公社，朝着縣城出發了。
剛剛踏出公社，皮向容就感覺自己的肩膀被人狠狠地拍了一下。
他皺眉看了過去
作者有話說：
小劇場
皮小小：錢錢錢，賺錢錢，放包包裏
其他人：放褲衩，放背心
皮小小：..這可真是有味道的錢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