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聯姻受辱的千金(4) (1)
白芡的動作太過突然, 讓人根本反應不過來,也就忘了将他推開。
溫香軟玉在懷,給池渺涵的感受, 卻只是仿佛有人往她懷裏塞了個不知何時會爆/炸的炸/彈一樣,片刻的怔愣過後,她整個人差點就要從床上彈起來。
偏偏她整個後背已經貼在了牆上, 懷中又鑽進來一個又軟又香的少女, 腹背受“敵”的狀态,逼得她根本不敢動彈。
池渺涵嘗試伸手, 想把人從懷裏推開, 可掌心一碰到對方泛涼的手臂, 就跟被蟲子蜇了一般,瞬間又把手收了回去。
她下意識地低吼:“你是水做的嗎?”
為什麽這麽軟!害得她連用力推都不敢!
吼完察覺到懷中人似乎因為受驚而顫抖了下, 後面跟着的話,音量不自覺地放輕幾分:“我沒有興趣聞你身上有什麽味道,要是不想讓我把你趕下床, 現在就趕快給我把手松開。”
白芡聞言, 乖乖松開了手,身子也往外退。
懷中一下子變得空落落的, 池渺涵下意識緊了緊身側的手,察覺到這只不聽話的手是想試圖挽留對方,臉色霎時一沉, 像是要逃避什麽似的慌忙扭過身。
少女身上的味道還在鼻腔中充斥着, 完全沒有因為對方與自己距離的拉遠而消失, 池渺涵的眉頭皺得幾乎能夾死蒼蠅:“我說你能不能別靠我這麽近!你那邊不是還有那麽多位置嗎,就不能躺過去點?大夏天的,非得和我擠一起?”
白芡聞言反倒不動了, 她關心道:“渺涵,你很熱嗎?”
“不然呢,你不熱嗎?”少女沒好氣地回答。
“我感覺剛剛好。”白芡試探性地又用食指戳了戳她,真誠自薦道,“姐姐的身體真的一年四季都冰涼涼的,你要是覺得熱,我可以貼着你的。”
“我不需要,你離我遠點對我來說就是最好的,聽見了嗎?離我遠點!”
“好吧。”對方态度不佳,她只好住了嘴。
白芡清楚,很多事情不能想着一蹴而就。
就好比,讓池渺涵接納她這件事。
今天的結果已經比她想象得要好上許多——兩人能夠同床而眠,一開始其實并不在她的期望內。
回想一番自己和少女這半天都做了什麽,白芡終于心滿意足地躺去了床的最外側,她溫軟地同池渺涵道了聲晚安,安靜閉上了眼。
池渺涵根本分不出神去回應她,她現在整個人,正處于一種水深火熱的狀态中。
她知道少女只是簡單地用溫水擦了遍身體,現在不斷鑽進她鼻腔裏的,正是少女自帶的體香味。
那香味并不濃烈,只是很淺淡的幾縷,卻因為離得太近,而全部擁擠着往她身體裏鑽。
很快,它們就仿似有了形态,化成一只勾人的手,撩撥得人幾乎快要崩潰。
池渺涵實在受不了,沉沉吐了口氣,啞聲問。
“你睡了沒有?沒睡的話,快點起來再洗一次澡。”
家裏沒有沐浴露,她往日用來清潔身體的,只是一塊薄荷味的香皂。
池渺涵了解那股味道,此時自己身上就有這種味道,如果少女身上的味道也能被香皂的味道遮掩住,她也不必像現在這麽狼狽不堪。
白芡遲遲沒有回答,池渺涵又不耐得叫了幾聲,終于等不下去,憤憤地扭頭去看。
窗外月光灑進來,映在閉目靜睡的少女臉上,襯得她本就精致的面容,更是帶上一點能塌陷她人心髒的柔意。
池渺涵一不注意,盯她盯得入了迷,等回過神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慌忙去觀察對方的神情。
白芡并沒有醒。
知道剛才的反應沒有被不該看見的人瞧見,做賊心虛的家夥這才松口氣。
她試探着又叫了一聲少女的名字,這回的聲音,刻意加重了音量。
雨珠落入池水中,并不會引來什麽激烈的反應。
池渺涵的上半身,開始不由自主地朝着白芡欺過去。
兩人靠得越近,那陣磨人的香味,就變得越發濃烈。
此時的她,已然成為一個誤吸毒/品的人,明知自己的行為是錯誤的,卻又因為逐漸上頭,而無法抵抗地繼續沉淪。
她的鼻尖停在少女臉頰邊上,呼吸的頻率一陣重過一陣,似是想知道這香味究竟是從對方身上的哪個部位傳出來的,她不由自主地往上挪了挪,鼻翼剛觸及對方披散的秀發,耳邊就如驚雷般響起了一陣酥軟入骨的淺喃聲。
池渺涵吓得整個人都麻了。
這種要被自己讨厭的人抓到自己在聞她身上味道的可怕事情,想必無論是誰,都無法冷靜面對。
不等她想好足夠完美的解釋,悠悠轉醒的白芡,終于發現了近在咫尺的少女。
她并沒有發現對方在自己睡着時做了什麽,從未受過餓的千金大小姐,在清醒的剎那,眼眶就因身體的不滿叫嚣,而抑制不住地紅了。
少女偏過頭,紅暈的眼尾因月光的點綴,帶上幾分誘人之色。
她可憐兮兮地嗚咽:“渺涵,我餓了。”
池渺涵意識到自己的“變/态行徑”并沒有被抓包,心下松口氣的同時,口中下意識回答:“吃什麽?”
剛問完,薄唇就繃緊了。
自己這是在做什麽!
可別忘了下午是誰把那一口菜給毫不客氣地吐掉的!
畫面在腦海中回放,池渺涵受到香味蠱/惑而不安分的心神,這會兒徹底冷靜下來。
她嘲弄地就想刺過去:“家裏可沒有你這種——”
“渺涵,你給姐姐煎個雞蛋好不好?”白芡委屈巴巴地打斷她,在她的注視下,讨好地伸出一根小食指,在她面前晃了晃,“我的胃口很小的,一個雞蛋就好了,渺涵,我想吃雞蛋,你給姐姐做,好不好?”
關于只讓人弄雞蛋這一點,白芡是考慮過後得出的結果。
二者的生活條件差距太大,就算池渺涵把菜弄得再好吃,結果鐵定都會和下午一樣——被她毫不客氣地吐掉。
只有雞蛋,是原主平時也會吃的。
“現在幾點了,你以為煎個雞蛋那麽容易嗎?別想了,不可能。”
白芡當然清楚,在這裏弄個雞蛋和在白家弄個雞蛋,全然可以稱得上是兩種事。
若是她有更好的解決辦法,肯定不會這麽做。
身體的反抗意圖已經逼近臨界值,白芡很清楚,它不可能再允許她做任何不符合原主身份的事。
換言之,自己現在除了能嬌滴滴地撒嬌懇求外,什麽正經事也做不了。
白芡剛這麽一想,身體就如她所想地做出了反應。
——再一次逼着她哭出聲來。
這回的情況更加嚴重,哭了沒兩聲,就萬般委屈得地再次主動鑽進池渺涵懷中,粉嫩的細指捏住對方的衣角,力道緊得連指尖都泛着雪色。
嗚咽的同時,身子跟着微微顫抖,兩人貼得太近,近得足夠讓池渺涵真實感受到她的輕顫。
滾熱發燙的心髒跟着對方以同樣的頻率在顫抖,太過失常的反應,很難不讓人擔心它下一秒,就要從胸腔中跳出來。
“渺涵,姐姐想吃雞蛋,嗚嗚嗚,給我弄雞蛋,好不好?”
咔嚓一聲。
理智崩了。
……
生火的過程并不複雜,池渺涵煩的不是這個。
她盯着遠處孤零零站着的、絲毫不肯靠近一分的矜貴大小姐,表情完全稱不上好看。
“我是在給誰弄雞蛋,你離我那麽遠幹嘛?”
白芡根本靠近不了,她解釋着:“我洗過澡了,那裏有點髒,我過不去。”
她是想過去的,可是身體不讓她過去,她實在沒有辦法。
池渺涵被她這副無辜的模樣氣笑,蹭一下從凳子上站起來:“不做了,你就繼續餓着吧,有本事就給我哭到天亮,看我理不理你。”
話音剛落,熟悉的嗚咽聲又想起。
白芡的理智不允許她哭,身體非得讓她哭,最終,理智抗争失敗。
少女濕漉漉的眼神惹人憐惜:“渺涵,我餓,我真的好餓呀。”
“……”
池渺涵最後煎了一雙蛋,白芡沒法去坐矮舊的餐桌,只好幹站着,一手捧着碗,一手拿着筷子,張嘴咬下一小口被煎得金黃酥脆的蛋白邊,咀嚼完,毫不吝啬地誇她:“渺涵,你的手藝真好。”
忙着洗鍋的少女對她的稱贊嗤之以鼻,餘光瞥見她此時的樣子,眉頭緊蹙:“我有不讓你坐嗎?別搞得好像是我在虐/待你一樣,也不知道到底是誰在折磨誰。”
白芡搖搖頭:“我是自己要站着的,你不用管我,我很快就能吃完的。”
池渺涵當然不想理會她,可身體非要跟理智做對,逼得她時不時地就要朝對方所站的位置看過去。
最後白芡都端着碗過來了,池渺涵手下的鍋都還沒洗完。
少女走到她邊上,苦惱地向她展示碗裏還剩了一半的煎雞蛋:“渺涵,我吃不下了,怎麽辦啊?”
她說着,用筷子夾起那半個被自己咬過的雞蛋,湊到池渺涵嘴邊,遲疑地問:“要不你幫姐姐吃掉好了?都是女孩子,你不會介意的吧?”
“我很介意,你直接扔了吧。”
白芡詫異:“你也會浪費糧食的嗎?”
池渺涵自然不可能告訴她自己從不會浪費食物這件事,比起要和讨厭的人共用一雙筷子,還是把東西扔了好。
她哧聲一笑:“不然呢,要我吃你的口水嗎?”
白芡已經習慣她時不時的冷嘲熱諷,溫順地把剩下的東西倒掉,走回來将碗遞給她。
“那姐姐先去睡覺了,渺涵,晚安。”
池渺涵咬牙切齒:“我都還沒去睡,你就去睡?”
她前前後後忙活大半天,到底是為了誰?!
這個讨厭的假姐姐果真沒有心!
白芡打了個困倦的哈欠,生理性的眼淚從眼尾溢出,她的模樣像只慵懶的貓,軟軟的聲音,讓人不忍責備。
“姐姐不去睡覺的話,會哭的。”
身體已經又開始了無聲威脅,白芡估計,自己大概還能再撐個幾分鐘。
池渺涵徹底無語。
白芡朝她擺擺手:“那就麻煩渺涵把碗洗好了,姐姐先去幫渺涵暖床,啊,不然我先在裏面躺一會兒吧,這樣把床弄得涼一些了,等會兒你來了,也好睡一些。”
見她果真要這麽做,被人慌忙阻止:“不準躺!”
池渺涵沉聲補充:“睡你自己的位置,我那裏,你碰都別給我碰一下。”
少女不解:“但是你剛才不是說熱嗎,姐姐沒騙你,我身上真的很冰的,如果你是怕我躺的時間不夠,那你待會兒好了可以先睡在外面,等我把床弄涼了,再和你換。”
池渺涵的聲音被壓得不能再低:“你是聽不懂人話嗎,我再說一遍,別給我碰我的位置。”
好意不被接受的白芡,不再自讨沒趣:“好吧,那姐姐去睡了,晚安。”
如她所料,自己一躺上床,身體的反抗意圖就逐漸弱了下來。
沒出三分鐘,她就再次進入了夢鄉。
又隔了一會兒,另一側的被子被人掀開。
池渺涵剛躺下去,明明已經安分好久的心髒和身體的感官,又因聞到那陣幽香而不受控制地起了反應。
她盯着邊上的人細看兩眼,确認少女已經熟睡過去後,終于不再隐忍,伸手将人攬進懷中。
動作之中,帶着自己也未察覺的小心翼翼。
放棄掙紮的池渺涵,感受着少女身上的香味,逐漸舒緩了臉色,就這麽偷偷地、不讓任何人察覺地抱着人睡了過去。
……
池渺涵一向早起。
天剛擦亮,就睜開了眼。
感覺到懷中多了一具溫軟身子,眸中頓時升起一陣惱意,随即回想起對方之所以會落進自己懷中的原因,惱意又轉為了心虛。
池渺涵收回半環住對方腰側的手,作勢起身,卻發現自己的衣角被對方牢牢地揪住了。
她試圖使力将那只手掰開,可睡夢中的人,力氣大得讓人根本無法對抗,池渺涵急得憋紅了臉,她不敢想象,要是被白芡發現兩人這樣的睡姿,會有什麽後果。
正所謂人越怕什麽,就越會發生什麽。
忙着同少女的手指抗争的池渺涵,沒有發現對方的眼皮顫了顫,細羽般的長睫毛随着睜眼的動作,在空中劃了道弧。
“渺涵?”
池渺涵整個人僵住,手下的動作也停了,慌亂之餘,氣勢不足地撒謊:“你到底是怎麽睡覺的?睡姿這麽差,我都睡那麽裏面了,你還能往我懷裏鑽進來,真的是。”
白芡剛睡醒,神智還處于并不清醒的狀态,聞言,後知後覺自己手裏好像的确攥着什麽,又感受到對方說話時,直直噴在自己頭頂的點點熱氣,以為自己真的“趁人之危”的大小姐,脆生生地道歉:“對不起,姐姐不知道自己睡相會這麽差,以後不會了,渺涵,你別生氣了。”
她下意識地反駁:“你怎麽肯定下次就不會了,萬一又往我懷裏鑽呢!”
少女擡起頭,亮晶晶的眼眸泛着單純的光:“今天我們就回家了呀,爸爸媽媽已經給你收拾好了房間,你以後就不用再和姐姐擠了,所以我以後肯定不會再這樣了。”
池渺涵沒來由的感到一陣煩躁,毫無憐惜之意地把人推開,直直坐起身:“我要起床了,讓開。”
原主的身體要求她繼續補覺,白芡便順從了它,卷着被子往外側挪了挪,再次閉上眼:“姐姐還有點困,我再睡一會兒。”
這本該在池渺涵的預期反應裏,但她不知道哪根筋抽了,忍不住半帶威脅地要求:“你不看着我做早飯的話,等會兒我做好了,你一口都別想吃!”
少女的聲音帶上了困倦之意:“唔,那就不吃了,我昨天和王叔說好了,他中午就來接我們,我等下直接和午飯一起吃好了。”
池渺涵登時氣炸:“随便你,愛吃不吃!”
她怒氣沖沖地下了床,刷過牙洗完臉後,心頭那陣不爽的燥意才冷靜下來。
一個紅薯一個水煮雞蛋。
——這是池渺涵從小到大的早飯标配。
咽下最後一口蛋白時,布簾子終于被人掀開。
白芡沖她問好:“渺涵,早上好。”
消失的那股氣,突然又冒了出來,也不知道是在和誰置氣,池渺涵一聲不吭,無數對方期盼的眼神,安靜将剩下的半個紅薯吃完。
她起身把碗放入專門用來洗碗的水盆中,身側跟過來一人。
池渺涵眼皮一跳,下一秒,不妙的預感成真。
自知撒嬌好命的大小姐,軟乎乎地用手指戳戳她的手臂。
“渺涵,姐姐想吃早飯。”
“……”
昨天的晚飯是煎雞蛋,早上不能吃得太油膩,只負責點餐的大小姐,要求她的池私廚給自己弄一個水煮蛋。
圓溜溜的雞蛋滾入清水中,池渺涵剛要蓋上鍋蓋,就聽見身邊人遲疑着開口:“不然還是煮兩個好了,我感覺我現在非常餓。”
畢竟她昨晚吃得很少。
池渺涵沒忘記昨晚被扔掉的那半枚煎蛋:“确定要兩個?”
她點點頭:“嗯。”
“等下吃不完也得給我塞進去,不然以後別想讓我再給你弄任何東西吃。”
“以後不會的。”被養在溫室裏的小百合解釋,“家裏有阿姨做飯的。”
池渺涵覺得體內又掀起了不久前白芡提起司機王叔時的酸悶感,她暗自深吐幾口氣,壓下了那陣很不對勁的情緒。
白芡這回沒有估錯自己的飯量,兩個用醬油蘸過的水煮雞蛋,被她吃得幹幹淨淨。
滿足的大小姐好心地提議:“渺涵,王叔現在還沒來,姐姐幫你一起收拾一下吧,你有什麽東西是要帶回家的嗎?”
池渺涵冷嗤:“不需要。”
如果少女的假面孔在回家時就會褪下,那她留着東西在這個家裏,也算是為自己所準備的後路。
白芡卻不知道她是這麽想的,聞言掃了眼四周,同意地點點頭:“那到時候姐姐帶渺涵去逛街,需要什麽東西的話,就重新再買好了。”
……
王叔來得很準時。
白芡拉着池渺涵上車時,男人從前方遞過來她的手機:“小姐,您昨天把手機落車上了。”
聽他這麽一提,白芡沒想通的事情,才算有了合理的解釋。
——白斂安這麽寵原主,原主第一次在外頭睡覺,男人怎麽可能一整晚都沒打電話過來關心一下。
原來是因為手機沒帶。
她道了聲謝,拿過手機,将它遞給池渺涵。
少女蹙眉:“幹什麽?”
“這支手機是姐姐前天剛買的。”
池渺涵冷笑:“怎麽,是想和我炫耀嗎?”
坐進車裏以後,她就又回到了昨天兩人最開始見面的狀态。
——神情之間,滿是對她的厭煩。
白芡雖有些莫名,但也知道此時還有第三個人在,不是讨論這些事的最佳時期,便如之前一般忽視她糟糕的态度,沖她甜甜一笑:“這就當是姐姐送給渺涵的見面禮,以後渺涵想要什麽,姐姐能給的,一定都會滿足渺涵的。”
池渺涵面上的厭惡更甚,她随意瞥了眼對方掌心中躺着的高檔電子産品。
是想回家以後跟父母哭訴自己搶了她的手機?幼稚又可笑。
“渺涵?”
少女眼含不屑地問:“真要送我?”
“對呀,這是我用——”
“那你錄個音。”
白芡:?
池渺涵擺出一副看笑話的表情:“用你的手機錄個音,證明手機是你親手送給我的。”
少女蹙起那兩道秀氣的眉:“為什麽要這麽做?姐姐只是想送手機給你。”
“哦,謝謝,我不需要。”
她說完,扭頭看向窗外,留給她一個冷漠的側臉。
“到這裏就夠了,白芡,你想做什麽,等回家了,再做吧。”
別再繼續在她面前擺出這副假意的臉,不然她若真将這一切都當真了……
池渺涵無聲嗤笑,不知道是在嘲諷虛僞的對方,還是自嘲如此輕易地就險些要落入“行/刑前陷阱”的自己。
白芡有點頭疼,這家夥怎麽又變回去了。
她嘆了口氣,瞧見對方已經靠在椅子後背上閉眼假寐,識趣地不再出聲打擾。
——不知道,真正馴服一頭野犬,需要多久。
……
重物壓在肩側的感受使得池渺涵睜開了眼,她身子沒動,只是半側過頭,瞥見抵在自己肩頭沉睡的少女,眼眸微沉。
白芡的身子離她并不是很近,兩人中間還隔着一大段距離,因而沒出半分鐘,腦袋就因重力而不由自主地繼續往下倒去。
過程說起來是緩慢漸落的,然而實際上,她往下栽的速度非常快,眼看着腦袋就要咚地一聲砸在真皮座墊上,一只手已經先一步朝着她伸來,捧住了她的半張臉。
少女出手的動作全然只是身體的下意識反應,發現自己究竟做了什麽,她本就緊抿的唇,更是繃得緊了。
昨晚逼得她無法入睡的瑩香,這會兒又無端地冒了出來,掌心觸及的肌膚軟而嫩,讓人根本舍不得松開手。
少女深墨色的眼眸中有東西在搖晃,像是在和什麽正進行對抗,過了很久,她閉上了眼。
重新睜開時,裏頭一片幹淨。
池渺涵主動往車座中間坐了一些,松開捧着白芡臉頰的手的同時,微微将左肩低了低,好讓人能安穩地靠在自己身上。
她跟着閉上了眼,掩去了眼底的所有情緒。
……
白芡是被池渺涵叫醒的。
少女一臉不耐:“車子那麽大,你就非得靠我肩上?”
她這才察覺到自己姿勢的不對,連忙直起身,抱歉道:“對不起啊,渺涵是不是肩痛了,姐姐幫你揉一會兒,好不好?”
說着,她真就把手伸過去了。
池渺涵一反常态地沒有躲,也什麽話都沒說,整個人看起來,俨然像是個交完錢後心安理得要享受對方“服務”的顧客。
白芡把手放到她肩上,還沒開始動,就因身體的反抗而默默把手收回。
——現在快回家了,她可不能再沒事瞎哭了。
池渺涵察覺到她退縮的動作,偏過頭冷嗤:“怎麽,快到家了,所以現在連裝都不屑裝了?”
白芡心虛:“姐姐真的是想幫你按的,但我會哭的,我不想——”
“行了,你沒必要和我解釋什麽,我不想聽。”
“渺涵,姐姐真的——”
“我叫你閉嘴,聽不懂嗎?”
少女被她兇巴巴的一瞪,眼眶生理性地就紅了,整個人一下子又表現出了那副讓人憐惜的神情。
“渺涵,你怎麽能兇姐姐呢?”
白芡發誓,她真的只是想以長輩的教育口吻來告訴對方這句話,可在話語傳遞出來時,還是被身體自行轉變成了帶有委屈味道的哭訴。
池渺涵咬牙:“你哭吧,随便你哭,我不會再被你騙了,你有本事就哭到你家,最好讓你爸心疼得不行,今天就把我送回去!”
她這幾句話裏包含的情緒太複雜,牽扯的內容也很豐富,白芡若是沒被身體影響,的确是可以一句話一句話掰開來跟她把道理扯清的。
可惜,她還在被影響。
“渺涵怎麽又說是我的爸爸呢,他是我們的爸爸,你以後不能再這麽說了。”
簡簡單單幾句話,被少女說得斷斷續續的,搭配着她紅透可憐的眼尾,還有幾乎要從她漂亮眼睛裏溢出來的委屈,哽咽的聲音聽得人心神也不由得跟着顫動。
“渺涵也不能這麽兇姐姐。”
她們可是要做好姐妹的,怎麽能天天吵架呢!
偏偏她表現出來的樣子,和她心中的想法大相徑庭。
像被主人兇了的小奶貓,小小的身子绻縮在角落裏,可憐兮兮地舔舐着自己的嫩爪,時不時地沖人發出幾陣嘤嘤奶叫。
——簡直要命。
白芡這麽說着,伸手攥住少女的衣角,扯了扯:“姐姐真的想幫你——”
“別說話了。”
她幾乎快把牙龈咬爛,才能狀似冷靜地說出這一句。
被她“兇”到的人越發委屈:“你還是在兇我。”
“我、沒、有。”
沒聽出她情緒不對,少女得寸進尺地要她保證:“那你說你原諒我了。”
“……”
“你看,你還是生氣了,姐姐就知道——”
“我原諒你了,所以現在,請你把手從我衣服上拿開,然後坐回你原本的位置,可以嗎?”
白芡自然不會放過可以和少女拉近距離的機會,她搖搖頭,整個人更是朝着對方貼過去,腦袋主動枕在她肩上,軟聲道:“渺涵身上味道的姐姐很喜歡,既然渺涵原諒姐姐了,那就讓姐姐靠一會兒,姐姐保證,不會再把你壓酸的。”
“白芡,我叫你——”
少女嬌橫地輕拍了一下她平放于大腿上的手,以示懲戒。
“姐姐說過了,不準再叫我的名字,從現在開始,只能叫姐姐。”
只有兩個人的時候,池渺涵這麽叫她,倒是沒有什麽關系。
可一旦回了白家,池渺涵若是繼續這麽“沒教養”,可就不行了。
白芡很清楚原主之前在白斂安面前說過什麽。
男人現在對池渺涵這個親生女兒的态度,的确只是比陌生人要好一些。
章若姚那邊她倒是不擔心,女人是真心想要彌補自己的親生女兒的,不需要她做些什麽。
想到這兒,白芡的眼神裏頭帶上一點憧憬:“姐姐可期待以後和渺涵一起生活了,渺涵也會這麽想嗎?”
少女的回應,就是一個從鼻腔中擠出來的“呵”。
也不知道是在回應這句話,還是白芡讓她以後都要叫自己姐姐的話。
……
一番周折,終于回到白家。
白芡下車時,王叔欣慰地沖她說了一聲:“小姐,看到您和二小姐已經這麽親近了,我很替夫人高興。”
身為司機,自然清楚什麽話該聽,什麽話不該聽。
他早就養成開車時要保持注意力,不去探聽其他的習慣,因而這一路過來,男人只是看見兩人親密的互動,并不知道她們這一路以來究竟說了些什麽。
白芡并不解釋,反而回以甜甜一笑:“那當然啦,畢竟我們是姐妹嘛。”
池渺涵在她身後下的車,聞言,眸光一閃。
——都到了,還要裝什麽。
溫軟的小手伸過來,拉住池渺涵的。
少女淺笑:“渺涵,我們回家了。”
她試圖把手抽回,情況變得和昨天少女非要帶她去沖一下冷水時的一樣——根本抵抗不了。
兩人牽手進了屋,門被打開的剎那,就聽見了白斂安擔心的問候。
“怎麽現在才回來?”
男人的眼裏只看得見白芡,一貫溫潤的神情,布滿了憂慮:“小芡,下次可不能再把手機弄掉了,爸爸差點去報/警/你知道嗎?”
白芡不太适應被人這麽關心,聞言脊背一僵,可身體卻不允許她繼續愣住,逼得她松開握着池渺涵的手,擡腳就要朝男人走去。
結果還沒跨出一步,身側的手就被對方猛地扣住了。
白芡不解地扭頭,看見了少女眸底沉蘊的暗色:“姐姐這麽快就要抛下我了?”
理智讓池渺涵把手松開,告訴她現在的反應不可以,這個騙子的心思早就知道得一清二楚,現在一切歸位,騙子很快就要現出原形,她只要像原來那樣,什麽都別在意,冷眼旁觀一切就好。
但是心頭有陣不甘又湧了上來,恨恨地問,為什麽?憑什麽!攪亂一池水的是這個騙子,現在她把一切弄亂了,就想要拍拍屁股走人,天底下哪有這麽好的事!
既然你想膈應我,那為何我不能也膈應膈應你呢?!
池渺涵知道自己是沒法控制住這人的,就算少女形似黛玉,但比起長期攝食量不夠的她來說,力量還是大得很。
所以她很快就後悔了,眸中閃過一絲自嘲,自己這是在做什麽?讓別人欺/辱不夠,還要主動把臉貼過去讓對方打嗎!
握着細腕的手驟然把人松了開,池渺涵沒有低頭去看,但她知道自己剛才下意識的反應,會在少女那嬌嫩的皮膚上留下什麽。
一道像是被人欺負得狠了才會留下的淺淡紅印。
想到對方可能要拿着這個自己主動送上去的“證據”來告狀,池渺涵正要勾唇嘲笑——
溫熱的掌心鑽進來一只冰涼的手,白芡發現身體的反應被壓制下來,才算松口氣。
她沒有看見身邊人猛然扭頭的動作,更沒瞧見那雙眼裏出現的不可置信,她只是拉着池渺涵,把她帶到了兩個長輩面前。
“爸,媽,我把妹妹帶回來了。”
話說完了,白芡才察覺到好像哪裏有不對勁,扭頭看了眼神情複雜的池渺涵,知道了這陣感覺是為何。
——這回被拉走,池渺涵卻沒有反抗。
“渺涵,歡迎回家,從今天開始,我們就一起生活吧。”
一個叫的是“小芡”,一個叫的是“渺涵”,孰親孰生,聽都能聽得出來。
再加上男人無意識變得稍顯冷淡的臉色,他對待兩個女兒的态度差距,清楚得連白芡這個被寵愛得理所當然的當事人都能感知到。
章若姚的反應則要好上太多。
她從兩人進門的那一刻起,目光就凝在了池渺涵身上。
少女的眉眼像極了她,只是她太過瘦弱了,看起來實在讓人有些心疼。
眼眶中積聚的淚,在池渺涵被白芡拉到自己面前時,終于隐忍不住地沿着臉頰滑下。
“小涵,我是媽媽。”
這般說着,她朝着少女伸出了手:“你怎麽這麽瘦啊,都怪媽媽,要是——”
剩餘的話,因為池渺涵一臉冷然地退到白芡身後以此來躲開她擁抱的動作而頓住。
女人清楚地看見了少女眼中的疏離,心頭再是酸澀,也知道這麽多年沒見,突然要對方接納自己,是件并不實際的事。
她擡手擦了下淚,溫柔笑道:“小芡,妹妹的房間媽媽已經叫阿姨收拾好了,就在你的房間邊上,你帶妹妹去看看,如果有什麽需要的,等會兒我們一起出去買吧。”
白芡溫順地點點頭:“好。”
她拉着池渺涵就要上樓,走了兩步又停下,轉身看着男人,說道:“爸爸,我等下有事要和你說,你在書房等我吧。”
習慣性要求的語氣讓男人失笑,他無奈道:“可是小芡,爸爸現在正要出門,晚點好不好?”
白芡心裏自然說的是好,但是一開口,又不由自主地變成了原主那般被嬌縱的委屈語氣:“爸爸變了,以前爸爸都會答應的。”
沒有人能忍心拒絕這樣委屈哭訴的少女。
白斂安更加不能。
“好好好,爸爸先不出門,在書房裏等,這樣可以了嗎?但是小芡多久能下來呢?”
少女眼眶泛紅:“爸爸現在連等我一會兒都不肯了嗎?”
男人瞬間不敢再多說什麽,在身邊女人無奈的嘆息聲中,很沒有長輩威嚴地轉身進了書房。
白芡拉着池渺涵上了樓,邊走邊給人介紹每一道門裏都有什麽。
期間,少女一直沒吭聲。
直到把人帶到她的新房間門口,白芡才察覺到她的不對。
扭頭,有些擔憂地問:“渺涵,怎麽不說話?”
難不成是男人區別對待的态度把人傷到了?
這可不行。
她的任務,可是要讓池渺涵真正融入白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