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美人如虹
越過了大半個幽州城,三人眼前豁然開明。
方方正正的石板路被滔滔河水生生截斷,一條寬約百米的河水橫亘在他們身前。
河浪飛卷翻騰着自西向東呼嘯而過,呈泥漿的混濁狀的河水,卷着各種雜物轟隆隆的前奔,房瓦、木桌、橫梁……
挽雲的不敢置信地捂住了嘴,滔天河水中……竟還有年幼的孩子!
賢王飛身下馬,負手立于湖邊,看着河水中苦苦掙紮卻轉瞬便被淹沒的孩子,雙眉緊擰成了一道鋼劍。
身後快馬加鞭之聲被轟隆河水淹沒,幽州知府攜着一幹官員半刻後終于趕了過來。
知府一把老骨頭被馬兒颠得是七零八落,卻也不敢稍加歇息,氣喘籲籲的翻身下馬,跟在賢王身後。瞅着賢王的俊臉黑成了一個鍋,更是吓得大氣也不敢喘一個。
挽雲抱着馬脖子,想下馬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這一路癫狂的奔騰,莫說下馬,哪怕只是擡手,恐怕也無法做到。
她趴在馬上,瞪着眼睛看這無情奔流的河水,看偏西邊早已垮塌的河提上,一群群打着光膀頭戴汗巾的男子們,或是黝黑強壯,或是骨瘦如柴,都扛着沙袋向河堤缺口疾步而去。他們身上膩着一層層晶亮的汗水,驕陽似火,被這周身的汗珠折射而閃耀的光刺得她看不真切。
哥哥,哥哥你在哪兒……
一想到哥哥可能在哪個不知名的角落裏受苦,挽雲的淚水就立刻盈滿了眶,握缰的小手抖得厲害。
不遠處一棵沖天蒼松上,片片碧綠中隐約藏着一抹淡藍。男子斜躺于樹枝上,眯眼打量着賢王帶在身側的青蓮夫人,瞧她蒼白着一張小臉,和緊握缰繩細細顫抖的小手,淡藍衣着的男子不由地笑着搖搖首。
這姑娘,明明不會騎馬,還硬要打腫臉充胖子。即便是被馬癫得七暈八素的,也不願求助于他人。
難怪賢王會片刻不離身的帶着她,雖然姿色平凡了點,但個性卻是倔強得可愛啊……
淡藍衣着的男子眯起眼,不知怎麽的,他的腦海中又一次閃現過那張傾城絕豔的臉——絕美的五官,清冷的氣質,即便渾身喋血也不願服輸的眼神……
哼,還真是神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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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角勾起無奈的笑顏,淡藍衣着的男子悠悠伸指,朝幾十丈外的挽雲輕輕一點。
不知從哪兒湧出的熱量灼得挽雲體內一燙。
咦?我這是……挽雲擡了擡手,看着自己的五指自如張弛,疑惑不解的歪頭。
怎麽會突然間恢複了些力氣?
哎呀,管他呢!
趁着身體內那股熱量還未消散,挽雲雙手一撐便要翻身下馬。不料想她的雙腳早已麻痹,一着地便是一個踉跄,眼看便要斜身跌倒在石板路上!
忽的風聲乍起,又是一股力拂得她即将及地的身子愣是重新直起,安然立于馬側!
這一切都只發生在一瞬。
扶着馬身,一頭霧水的挽雲移目四望——除了那彎腰而立的幽州知府離她相對近些,其他的官員都不曾注意到剛才那詭異的一幕。
是誰?出手相助?
無論是誰,願出手相助,相信定是好心人!見人有難,便出手相救。
挽雲的心中乎地一軟,莫名的心安潮水般湧來。
漫漫前路蕭索無頭,她不是獨身而行之。
藍衣姑娘、綠衣姑娘、賢王……意料之外的他們總是在最緊要關頭救自己于水深火熱之中,遇人如此,汝亦何求?
挽雲身後那棵大樹上,一抹淡藍身影俯身看着樹下那舉目四望的素衣少女,輕笑無聲。
賢王并未留意到身後挽雲的一系列小動作,他盯着西邊河堤上忙碌往返的赤膊勞工們,頭也不回的吩咐幽州知府:“将勞工們分成幾波,輪流工作,切不可由他們長時間泡在水裏。另外,勞工的夥食一定不能克扣,每人每餐食飽為止。”
“王爺,妾身還有一個提議。”挽雲被自己喚出的這句“妾身”惡心出了一身雞皮疙瘩,卻也強忍着上前徐徐道:“聽說一批勞工們因感染瘟疫而不信離世,剩下的勞工們數量也不斷減少,其中不乏鼠輩膽小逃跑。王爺善待勞工實乃我朝之福,但嚴懲宵小鼠輩以訓他人也同樣是必不可少。妾身提議知府大人着人記錄下所有勞工的姓名住址,因病離世的單獨登記,這樣一來某些膽小之人縱是想逃跑也無門了。”
想必哥哥和她一樣,在這異世找尋着彼此。這姓名,自是用“前世”之名。畢竟兩人間唯一的線索,也只剩下姓名了。
“瘟疫?”李知府瞪大了眼,撥浪鼓似的連連搖頭否認道:“幽州城內并無瘟疫,何來的勞工感染?夫人定是誤聞了某些街巷消息!”
哈!?幽州城內并無瘟疫?
挽雲偏頭望向賢王,眉角一勾,擺出疑惑的表情,難道我們在趕往幽州的路上接到的消息是誤傳?
還是這李知府欺上瞞下虛報實情?
賢王微微擺擺頭,示意她先不要聲張,繼而轉頭對上滿頭大汗的李知府,飄飄然一揮袖,道:“如此便如青蓮夫人所言,李知府,有勞了。”
“不敢,不敢。”李知府弓腰領命,轉身吩咐下人立馬去辦。
白日三杆照,轉眼便到了食午膳的時刻。李知府擡眼瞅瞅這一對素白衣裳負手而立仰望滔滔河水不知肚子餓為何物的大爺,實在沒有膽子上前提及貴香樓裏擺着的冷了換換了又冷的美味佳肴,只得捧着肚子默默聆聽胃的召喚。
不光是他,身後的群臣都賠着餓肚子,在這奔騰的河水前站了一上午,思來想去也委實捉摸不透這賢王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這河堤難道看着看着就能修好了?
還有這賢王的侍妾也着實大膽,盯着光膀的勞工眼都不帶眨的,真真口味不清淡啊。
絲屢的菜香飄來,群臣不由得咽了口唾沫,不想又是齊齊的一聲,活像巨型蛤蟆的咕咕聲。大夥也顧不得那麽多了,四處張望尋找這襲人的菜香打何處來。
一抹紫色的人形在粉色人群的簇擁下搖曳而來,袅袅婷婷,妙曼的身姿正是停在了河堤岸邊。
“這是……”賢王擡眼望向幽州知府。
知府躬身而言:“這位是涼州鹽商素志遠之女素圓圓,幽州水患之後受其父囑托攜重金來幽州行善,現下每日的午膳素姑娘均會親自下廚為勞工加菜……菩薩般的心腸,長得也似神仙般貌美如花啊……”偷瞄一眼挽雲,知府心想那素姑娘可比王爺的侍妾美豔得多了去了,王爺保不準會相中這位素姑娘。自己若從中做個保媒人,想必讨好了賢王,前途自是無可量也啊,哈哈!
“哦?”賢王挑眉,睨了眼挽雲,玩味般的笑,“夫人可有興趣随本王一同瞧瞧這美人?”
挽雲聞言回以淡然一笑,清風般爽朗,“求之不得。”
兩人向河堤漫步而去,身後拉拉雜雜的群臣們小心翼翼的跟着,內心痛苦的那叫個淚流滿面:貴香樓的美味佳肴啊,爺離你是越來越遠了啊……
河堤越來越近,那抹紫影也愈發清晰。
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出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肩若削成,腰如約素。延頸秀項,皓質呈露。芳澤無加,鉛華弗禦。雲髻峨峨,修眉聯娟。身着紫衣,頭戴瑤鳳金釵,翠松石隐墜其上,襯得雪般肌膚細如凝脂,吹亂了一池春水。
挽雲見這素姑娘心底也不由得贊嘆,好一個美嬌娘。只是離她愈近,一股莫名的不祥之感便愈發濃郁。
這樣的感覺,上次在進晉王妃的房門之時,也曾有過莫名的湧動。難道……
挽雲複而擡眼,不料與那素圓圓的美目恰巧相撞,後者眼瞳裏蘊着波瀾不驚的眸光,頓時冷得挽雲一個激靈打來。
“圓圓見過知府大人。”嬌弱的女聲出自她口,酥得衆人如柳葉拂面而過,身子骨都軟了。
“素姑娘不必多禮,這位是賢王爺。”李知府忙不疊的引見,“賢王爺,這位便是樂善好施的素圓圓素姑娘了。”
素姑娘頃刻一副惶恐的樣子,忙伏底了身子請安,“不知賢王爺遠道而來,圓圓這廂有禮了。”娉婷之姿如牡丹絕豔,淩于春滿園。
“姑娘不必多禮。姑娘所行乃善事,本王對姑娘之義舉深感佩服。”賢王謙謙一笑,側臉去瞧素圓圓壓低了的眉眼。
這一看,便也瞧出了問題。
在世人眼中游手好閑在挽雲心中腹黑無敵的賢王大人瞧見了素姑娘的沉魚落雁之姿後,毫無預兆的鼻血一噴,雙眼一翻,直接暈倒在地。
群臣們驚得下巴齊齊脫臼,唯獨知府大人樂得直捋胡須雙眼都眯成了一條縫。這賢王對美色還真是零抵抗啊!真真天助我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