謊言成真

第16章 死神05

墨色的星空不見一顆星子，光亮只能靠昏暗的燭火維持，少女奔跑在朽木宅罕有人跡的庭院裏，輕車熟路的躲開巡夜的人群，片刻後她停下腳步，身體上劃過一道微光，身形慢慢變矮，最後全然縮進了衣服裏。

楚安從衣服裏鑽出來，又跑了一段鑽進自己一直以來居住的籠子裏。

這樣就可以了吧。

在半夜偷偷跑到緋真房裏的楚安溜到沒人的地方，松了口氣之後癱坐在地上，休息了一下平複完狂跳的心髒，楚安發現自己已經緊張到站不起來了。

說謊這種事情，還真是有罪惡感啊。

楚安不好意思的撓撓臉頰，回想起緋真那一瞬間的錯愕和歡喜，心裏湧上一股說不上來的溫柔感情。

就在剛才，她用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所剩餘的一半壽命，換取了化身為人和說一句話的機會。

現在回想起來，如果這個舉動沒有成功實現願望的話，她大概就不會有第二次找人的機會了吧。

不過真好。

想起緋真錯愕的捂住嘴，抱着化身為露琪亞的楚安泣不成聲的說着謝謝，楚安微微彎起眼眸，如釋重負的笑起來。

她也有個妹妹，所以她知道，與自己至親至愛之人不得相見的煎熬。

第二天在侍女口中得知了緋真睡了這些日子來少有的一個好覺之後，楚安才真正的放下心來。

看來沒有讓事情更加惡化。

說謊在這種時候，才不是那麽讓人讨厭。

雖然沒有讓事情惡化，但也沒有讓事情變好。

了結了最後的心事，緋真在自己摯愛的丈夫身邊安心的閉上了眼睛。

又到了緋真過世的日子。

每到這一天，朽木白哉都會去流魂街七十八區，在那個可以說是緋真故鄉的地方溜一圈，買一點緋真大概會喜歡的小東西，慢慢散步去靜靈庭的山丘上，順道去看看那只一直在擔當守墓人的狗。

踏上山丘的草地上後，就可以看到某處有一個小小的輪廓與一個方塊狀的物體對坐着，由于附近都沒什麽人來的緣故這塊地方非常安靜，景色也是終年不變的草地，雖然可以從最高處俯覽整個靜靈庭的景象，但這裏并不是什麽适合居住的好地方。

沒有什麽固定路線，朽木白哉順着太陽的光線一步步的走了上去。

——緋真去世前很喜歡的那只狗老了。

朽木白哉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那只大狗的皮毛已經不再油光水滑，原本漂亮的眼睛也顯得有些無精打采，倒是一如既往的溫和。

緋真走的時候它一直遠遠的跟着，然後，就賴在緋真的墓碑前了。

朽木白哉知道的時候沒有說什麽，只是給它造了個小小的狗窩，囑咐了下多照顧下它而已。

不知道為什麽，他好像在那只狗眼中看到了深切的哀傷，以及對自己的責難。

朽木白哉來掃墓的時候，突然發現原來一直代替着自己守護着緋真的家夥，已經很老了。

年輕的狗幾步就可以跑來的斜坡它需要慢慢的移動腳步，末了還在途中休息了一兩次才走到他的面前。

即使它努力的裝作不在意，但期間它沒有一次擡起頭去看他的眼睛。

和往常不一樣，在他蹲下來準備摸摸它的時候它沒有乖巧的蹭過來，反倒是往後退了幾步把頭扭到一邊，脊背有些微微的顫抖，雖然它努力的別過臉去，但還是非常小心的用眼角偷偷的看人。

季節已經到了秋天，山丘上的枯草泛着和它的皮毛一樣的枯槁顏色，天空上是陰沉的白雲，偶有露出的一點水藍天空，沉寂的就像它一沉不變的溫潤神情。

是不想讓人看到自己老去的樣子嗎？

朽木白哉這麽想着，看着緋真的墓地驀地一陣煩躁，伸出手大力的揉了揉它的頭，以他的速度那只正在逐步邁向死亡的家夥不可能躲開，于是只能默默把耳朵耷拉下來，露出毛茸茸的頭頂。

朽木白哉的動作并不溫柔，甚至有些笨拙，力氣倒是不大不小，就像按摩一樣的剛剛好，于是它舒服的眯起了眼，比往常更加小心翼翼的蹭了蹭他。

它的皮毛已經不柔軟也不舒适了，只有頭頂的地方還像以前那樣光滑，其他的地方毛打成了一團一團的結，散發出一股怪異的味道。

它已經沒有那個力氣來給自己打理毛發了。

也很久沒有人來給它打理毛發了。

這種短暫的相處，對它而言彌足珍貴。

朽木白哉離去的時候看到那只狗坐在山丘上，正面好像是朝着他的方向，看上去非常孤獨。

隔了很遠他都能感覺到那道溫柔的目光，直到山坡上的狗從勉強看得出輪廓變成一個小點，那種感覺才消失不見。

明明很寂寞，卻不敢出聲挽留。

緋真那時候，是不是也是這樣的心情呢。

就像那家夥，明明希望能夠再有人多陪自己一會兒，卻不想讓人多看一眼自己的蒼老。

數日後，流魂街裏有了奇怪的傳聞。

“吶吶聽說了嗎，山田先生昨天晚上去那個小山丘的時候聽到了非常恐怖的狼嚎聲哦！”

“啊，那個我知道，就是那個很少有人去的山丘吧？”

“讨厭！不會是虛吧？”

“好可怕，不知道會不會有死神去看看！”

應該不是這樣的。

偶然出現在流魂街的朽木白哉皺了皺眉，望向那個已經看不到某個身影的山丘。

那家夥，大概只是最後想要有人看着它死去吧。

他瞬步到了山坡上，使用鬼道在緋真的墓旁砸出一個坑，埋進剛買的那家夥很喜歡的包子。

雖然不知道那一天你是怎麽變成露琪亞和緋真說話的，但不管怎樣，還是謝謝你代替我陪伴緋真。

并且，将他所欠她的，一并還給了她。

數年前，楚安變成露琪亞的夜晚。

“姐姐，”

感到突然出現奇妙的靈壓出現在緋真房裏，匆忙趕到的朽木白哉看到了和緋真一樣纖細美好的少女輕輕擁住自己摯愛的妻子，顫抖着嘴唇含着淚水說道，

“我想成為你這樣的人。”

【死神·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