謊言成真

第8章 海賊02

這是發生在一年前的事情了，那時候喬巴的父親剛剛辭世，遭受巨大打擊的喬巴再次閉合了曾經一度對那個男人敞開的心扉。

Dr.希魯魯克是磁鼓島上有名的庸醫，經過他手的病人這輩子都估計不會再想要看醫生了。

就是這麽一個人，卻救下了喬巴。

喬巴那時候還沒有名字，只是一只因為藍色的鼻子而被父母抛棄的小馴鹿，每次都一個人孤零零的走在鹿群的最後面，鹿群雖不願接近他，也沒有趕他走，直到某一天，喬巴吃了某種會給人帶來異能的果實——被稱作“人人果實”的惡魔果實。

吃了人人果實後，有着藍鼻子和兩條腿行走的喬巴徹底的被鹿群容不下了。

被鹿群驅逐的喬巴找到人類的村莊，卻因為古怪的相貌被認為是雪男而遭到槍擊。

希魯魯克救下了被槍打傷的馴鹿，并為他取名：托尼托尼·喬巴。

他的兒子，托尼托尼·喬巴。

希魯魯克和喬巴度過了一年的時光，可惜好景不長……

女孩子默默看了一會兒凝望着希魯魯克的衣冠冢的喬巴，發現天色越來越暗的姑娘輕輕喚了他幾聲，意料之中的沒有讓喬巴有半點反應。

楚安上前幾步，站到喬巴身側掃開一片雪，抱膝坐下，

“其實我也是怪物。”

她驀地開口，神情看起來非常認真。

“如果只是因為不一樣而被稱作怪物的話，那麽世界上的每一個人都是怪物。”

她轉頭，看着愕然的馴鹿，目光澄淨溫和。

“因為每個人都不一樣。”

楚安抿唇，笑得羞澀，喬巴卻莫名的有一種看到了江湖騙子的感覺。

“如果喬巴你是因為藍鼻子和兩條腿走路才會被稱之為怪物的話，那麽瓦波魯這種人，就有一種全新的稱呼了。”

楚安挑眉，溫和的眉眼染上一派正氣凜然。

“這種肆意踐踏他人的自尊和信念，并且不知悔改的家夥，叫做人渣。”

她說，目光筆直如劍上秋水，其中的坦蕩不禁讓人呼吸一滞，寒冷又毫無溫度的陽光拂到她的發間，平白無故的籠罩成一片暖色的柔光。

“喬巴。你應該高興才是。我和你，還有絕大多數一樣人，都是怪物。”

她彎起眉眼，是喬巴從未在這個生活在寒冬地帶的人們臉上見過的，極暖極暖的笑。

滿滿的，幾乎快要溢出來的包容與溫柔，從眼角延伸到眉梢。

偷換概念，轉移重點……

弱化了喬巴本身的怪異，轉移到否定喬巴就成為否定自身的強制性誘導，一般為高級說謊者必備技能。

她為什麽……

和米露琪心裏的句子一起出現的，還有凜凜寒風中楚安軟軟的音調。

“我為什麽會這種東西……”

楚安看着馴鹿被朵麗兒醫娘喚回城堡之後說道，“‘裝傻’有時候不止是我的必備技能哦。”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的視線一直沒有轉回來。

（其實只要你告訴我我想知道的東西……）

楚安抿着唇，因為耳朵在這樣的天氣可以說是完全沒有用的緣故，她只能低着頭，裝作研究在地面上新鋪下的一層雪的樣子，偷偷地用眼角去看米露琪的方向，雖然這樣眼睛會很累。

（這也不是什麽不能說的事情。）

與戰鬥力彪悍到可以與半個職業軍人媲美的楚幸不同，在六歲時被送到姑姑修道院的楚安在姑姑生冷不忌不對是溫暖包容的修道院裏，接觸到了不少亂七八糟的東西。

順道一提，由于她美貌的姑姑毫無防備心的緣故，修道院裏聚集了不少處于灰色地帶的人群，而理所當然的，在長期的耳濡目染之下，楚安學到了不少在日後讓她的父母一聽到[修道院]這個名詞表情就會呈現不同程度的扭曲的……額，姑且可以稱之為技能的東西。

雖然大部分有些不太光彩。

“唔，”米露琪目光閃了閃，有些回避的抖動着耳朵，“這裏風真大啊！~”她故意大聲的說着。

不是不明白她的意思，只是，不想看到她在知道了所謂真相之後的表情罷了。

還不懂什麽叫‘長痛不如短痛’和‘懷抱着虛無缥缈的希望會更疼痛’的米露琪，選擇了楚安給她指出的選項——裝傻。

“恩，很冷。”楚安一怔，然後非常随意的向前走了幾步。

冷風灌進肺裏，每經過一處就像是刻意的用最尖銳的地方劃過一樣，明明是極冷的溫度，卻火燒般的點燃了心髒。

“你說我跳下去……”

花朵般嬌嫩的女孩子站在懸崖邊上，再前進一步就是蓬松的雪堆。毫不留情的大風把她的面容吹得紅彤彤的，與呈現灰白色的唇瓣不同，她竭力睜大的眼眸卻泛着奇異的光，

“能不能到達另一個世界呢？”

映入眼簾的是層層霧霭，穿過雲層的視線觸及到漫天霜雪，那是在自己的世界、自己的國家絕對見不到的絕美冬景。

這是個說是神明的恩賜也不為過的奇異國度。

巨大的兔子、變幻莫測的海洋、灰白色的牆壁、坐落在平原上的低矮房屋、溫暖的皮毛大衣、高大的針葉樹……

（果然喜歡不起來這個地方……）

‘奇跡’，只能如此形容的世界裏，卻沒有一個自己熟悉的人，沒有一個可以陪着自己看風景的人。

那個會在搓過雪球後用冰涼的手揉自己臉頰的姑姑，那個只聽自己話的妹妹，那個會擔憂的看着自己然後細細數出一系列病症的母親，那個會大力揉自己的頭表揚自己的父親……

他們不在這裏。

沒有一個人在這裏。

自己最愛的人，可以與自己分享這一切，一起歡笑的人。

他們都不在這裏的話，

再美的風景也毫無意義。

“你不會跳下去的，”米露琪毫不在意的在雪地上打了個滾，篤定的說道，“你怕高。”

“你說的沒錯。”

“可是……”

楚安看着米露琪的眼睛，

“如果這樣可以回去的話，我跳下去又有什麽問題？”

“我可以問一下嗎，你為什麽對這個世界如此抗拒？”

楚安可以做到尊重生命，可以做到待人溫和，但這些并不代表她對穿越這件事的抗拒有一絲一毫的減小，對這些世界的恐懼有一絲一毫的減弱。

從最開始就有的，非常微小的種子早已在她心底生根。

“……因為他們都不在。”

楚安的聲音忽然顫抖起來，寒冷灌進喉嚨裏，就這麽幹澀的、笨拙的重複一個事實，

“沒有一個人在這裏，”

“我誰也見不到……”

穿越這件事，對楚安而言代表着——

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期待，就這麽簡簡單單的，煙消雲散。

相隔了一個位面的距離，連最簡單的傳達都無法做到。

明明約好了的，要一起上一個高中，約好了的，這個暑假去游泳，約好了那麽多事，卻因為這種見鬼的理由一個也做不到了。

她想回去，回到那個最熟悉的世界去。

回到那個，她承載了一切的地方去。

“要吃冰淇淋嗎？”

貓咪撓撓耳朵，掃開新下雪花的露出下面剔透的冰層，忽然靈光一閃，說道，

“這應該是你熟悉的東西吧。”

在這個冰冷到連心髒和眼淚都一并凍結的地方，陽光卻炫目到讓人落淚。

“……”

女孩子像往常一樣輕松的笑起來：

“米露你确定不會拉肚子嗎？”

【海賊王·完】

另一邊的世界，楚安的學校。

現在已經放學多時，天色已經漸漸的暗了下來。

一道人影敏捷的翻過圍牆，串到楚安的班級門前。

看着已經上鎖的門，楚幸吹了聲口哨，從錢包裏抽出一根鐵絲，輕描淡寫的打開了門，把鐵絲在指尖繞了幾繞塞進錢包裏，擡腳走了進去。

“姐姐的座位……”楚幸左右看看，口中默數着，走到了某處靠窗的座位停下。

她擡頭，窗外有着一片香樟樹傾瀉而下的綠色。

幾乎可以想象得到，她那天性溫柔的姐姐安安靜靜的坐在這裏，眉宇被日光熏染出一片朦胧的色彩，光彩流轉之間像極了水墨畫，及腰的長發在腦後随意一挽，坐在教室後面的人可以看見她纖細的下巴和脖頸……

雖然長相比不上天生麗質的楚幸，但楚安笑起來，非常好看。

是那種可以直達心底的暖。

楚幸拉開楚安的座位，啪的把自己扔進去，

她以為自己堅強到可以學着父親對姐姐說，過來，我保護你。

結果這算什麽？僅僅是想到以後可能再也見不到姐姐那種窒息般的痛苦就把她打回了原形。

楚幸點開一支煙夾在指間，看着煙霧缭繞，猩紅的火舌一點點的吞噬掉白色，覺得自己心裏也有什麽一起變成灰燼。

放任煙灰堆積在桌面上，白皙的手指在桌面上留下纖細的影，楚幸埋首在掌心裏，頹然嘆息。

姐，你在哪裏？

我以後會乖乖聽你的話，你回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