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西山遭困
什麽?!
蘭泙一驚,蹙着眉頭看了懷中的蘭澧一眼,把他輕輕放倒在氈上再次用絨毯裹好,這才快速穿好衣衫,急急鑽出帳外。
“究竟怎麽回事?”
雨過天晴的草原在西天火紅夕陽的輝映下美麗得不可思議,廣袤的原野泛着濕漉漉的溫潤水光,空氣中都是青草和泥土混合的清新香氣,嗅聞之令人心曠神怡,可惜的是,不論是這這刻的蘭泙還是龔二等人,都完全沒有欣賞這般美好景致的心情。
“蘭統領請看。”龔二神色凝重,擡手一指頭頂。
蘭泙循其手指的方向看去,立時眯起了眼睛。在衆人紮營的天空之上,一個小小的黑點不住地盤旋,偶爾發出一兩聲清鳴,竟赫然是北桓國特有的鷹類,被軍方時常用來搜尋敵蹤,在戰場上傳遞軍情之用的雲鷹!
“好大的手筆!”蘭泙心底一沉,這雲鷹馴化極其艱難,即便是在北桓國內數量也極其稀少,向來只被用在戰場之上,蘭泙雖早有耳聞,如今卻也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倒不知是何人為了追蹤自己,竟将雲鷹也遣了出來!該死的,難道澧的身份已經暴露了不成?!
“恐怕這鷹早就被放了出來,只是自昨夜起一直暴雨不斷,這雲鷹也就無法準确找到我們的位置,如今天氣放晴,就無法躲開這畜生的眼睛了!”龔二的臉色也很不好看。
蘭泙仰首盯着雲鷹盤旋的影子,突然回頭道:“錢五!”
不遠處的昂藏大漢一直注視着這邊,聽聞此話立即上前道:“錢五在此!”
蘭泙眸色沉沉,對大漢道:“試試看,把這畜生給我射下來!”十三鐵衛中錢五騎射技術最為出色,尤其擅長射術,乃是衡國數一數二的神箭手,臂力驚人,特別擅長開硬弓,射出的鐵箭往往有開碑裂石之威,極為驚人,在這一點上便連蘭泙也是力有不及。
不待錢五出聲,龔二已在旁邊接口道:“禀蘭統領,剛才甫一發現雲鷹的影子時,錢五就已經試過了。只可惜這畜生實在是飛得太高,飛行速度又是極快的,竟是連試幾次都未奏功,恐怕此途不通……”
錢五聞言亦然有些慚愧地垂下頭顱。
蘭泙的心緒有些煩亂起來,此處尚在北桓國腹地,離着衡都安梁有千萬裏之遙,附近又是大片廣闊草原,無險可守,竟是想躲也無處可躲,再加上有這麽個東西盯着,便想脫身也是艱難。
如此可該如何是好?
“泙兒……”正在無可奈何之時,身後的小帳篷內卻突然傳出一道低啞沉厚的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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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泙一愣,急忙再次鑽入帳內,卻見蘭澧已經起了身,正動作有些緩慢地系着衣襟處的繁瑣盤扣。
“澧,你醒了?”蘭泙一步上前,便接過他手中的動作快速給愛人系好,又試了試他額上的溫度,卻是灼燙依舊,不由更為憂心,剛要開口,蘭澧已低道:“剛才你們的話我都聽到了……我們現在大約在什麽地方?”方才在馬上燒得厲害,蘭澧腦中混亂,最後被蘭泙攙下馬來,根本無暇細思一行人已到了什麽地方。
蘭泙想了一下道:“按照腳程來算,我們離開大都已有七百餘裏,這樣算來,再往南走八十多裏地就差不多進入布庫草原了。”
蘭澧撐着額沉思片刻,果斷道:“立刻往西走,再往南短時間內我們還是無險可避,這樣根本走不脫!既然有人動用雲鷹,就必定不是什麽簡單人物,怕是大隊人馬也未可知,恐怕我們的身份已經暴露了……而今之計必須盡快找到可藏身之地,再從長計議。我記得往西一百餘裏左右是位于穆穆爾王旗邊界地帶的西艾雅山,先進了山地再與他們周旋,以策萬全。”
蘭泙知道蘭澧雖未曾周游過北桓國,卻因局勢所需對其地理、風土、政局等了解甚深,自然相信他的判斷。眼見情勢危急,也顧不得細究究竟為何會被洩露了身份,道一句“好”,便立即起身出帳,吩咐衆人扔掉帳篷等物,僅攜帶一點幹糧清水,立即往西疾行。
蘭澧高燒未退,體力不支,蘭泙心中擔憂,自然不肯讓他單獨騎馬,只将他扶上九耳護在身前,趁着追兵未至,帶着龔二等數十名武士,策馬揚鞭,口中叱喝連連,迎着漸漸西沉的夕陽一路狂奔。
那雲鷹果然神奇,居然時刻不離衆人頭頂,時時盤旋鳴叫,着實令蘭泙等人切齒痛恨不已,卻也無可奈何。
眼見紅日緩緩墜入地面,天邊只剩下絢爛如火的萬裏霞焰,映照得半邊天空似血般鮮紅,并漸漸凝轉為濃重青墨色,預示着黑夜即将來臨。蘭泙望着西邊天色,心中越發焦急起來,算時辰已走了恐怕不止百裏,如何還未曾見到那西艾雅山的影子?
随着時間的推移,蘭澧的眉頭也漸漸蹙了起來,神色越發凝重。
蘭泙咬牙,催着胯-下龍馬疾馳,一刻未歇。衆護衛亦然口中連連低喝,奮力追在蘭泙身後,不肯落在後面。
地勢漸漸爬升,又跑了多半柱香的時刻,地面驟然出現一個向下的悠長緩坡,蘭泙率先騎着九耳越過最高點,眼前一亮,一座黑黢黢的半月形山脈陡然映入眼簾,山體南北綿延至幾裏開外,占地頗廣,但單就海拔來說卻并不算出色。
正是西艾雅山。
山前一道長河蜿蜒而過,遙遠的遠處幾朵白色的氈帳如同雲朵般散落在草原上,有成群的牛羊正被牧人吆喝着往回趕。
蘭泙心中大喜,與蘭澧對望一眼,便急催着九耳往山脈方向奔去。龔二等人亦是松了口氣,再望望頭頂上陰魂不散的雲鷹,心中忍不住罵一句娘,亦緊跟着蘭泙往西艾雅山方向疾行而去。
卻在此時,自東北方向有一隊人馬同時映入衆人眼簾,距離蘭澧等人不過二三十裏之遙,望去烏壓壓一片,人數不知凡幾,一見衆人身影便如見獵物一般直直往這邊疾馳而來。
蘭泙心中一沉,驚詫于這些人是自何處冒出,更是心知若是果然與這隊人馬正面沖撞,哪怕龔二等人可以以一當百,在這種平原地帶中恐怕也是難以抵擋,正在腦中急速思索之時,手臂卻是一緊,接着便聽蘭澧放聲大喝道:“快!渡河!進山!”
寥寥幾句,衆人卻都是精神一震,聞言更加拼命地往山體方向奔去。蘭泙這才發覺自剛才伊始自己便一直在發抖。迎着風聲,蘭澧在他耳邊低低道:“泙兒,別怕……”
蘭澧的話音被疾馳的風撕碎,飄忽不定,卻令蘭泙奇異地心境安寧下來,抓缰繩的手攥得更緊。自己一個人也便罷了,既然澧在自己身邊,就絕不允許他在自己面前受到傷害!誰,也不能!
行得越發近了,蘭泙已能看清那隊人馬皆是甲胄及身,頭戴扁長氈帽,肩背長弓,腰懸彎刀,氣勢如虹,身邊還各帶一匹換乘馬匹,顯是不休不停,長途奔襲而來!
竟是北桓國的正規鐵騎!
蘭澧眉頭鎖得愈發緊了,難不成那提斯竟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派出軍隊前來截殺不成?!
不過寸許時刻,已有先頭部隊迅速逼近,一旦兩方距離接近射程,便有北桓國鐵騎張弓搭箭,箭矢如流星般飛将而來!
龔二等人護在蘭澧與蘭泙右側,外圍之人抽出長劍将箭雨削落,另有人緊接着用随身弩機放出短箭,一弩三矢,第三撥跟在蘭澧身側之人則趁機張弓射出長箭,竟是遇亂不慌,有條不紊,倒是對方軍隊猝不及防之下,先頭數十人中箭落馬。
饒是如此,被如此耽擱片刻,對方軍隊已一分為二,一隊沿長河疾馳,截斷衆人目的必經之路,一隊抄後包圍上來,呈鉗狀分開,又迅速圍攏,将蘭澧等人圍在了中間,卻是并未再放箭,只困住衆人的腳步,令其無法向前。
蘭泙再驅馬奔馳片刻,已一勒缰繩,頓住前行的步子。九耳長嘶一聲,只好停住腳步,馬蹄猶然在原地踢踏不止,顯得十分不甘心。龔二等人即刻跟上,散在九耳身周,護住中間的蘭澧與蘭泙,默然不語,只手中緊握弓箭長劍與随身武器,警惕地注視着周圍的動靜。
稍落在後方的北桓國鐵騎此刻已然跟上前來,包圍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加厚擴大。蘭澧望着那黑壓壓的人群,搖了搖頭,低低道:“這般架勢,此處恐怕至少有三五千人罷……”
蘭泙的心激烈跳動片刻,聞聽這話竟慢慢平息下來,并未答言,只雙手緊緊地圈住了身前的愛人。
蘭澧的體溫越發高了,側過臉的時候,便有灼熱的氣息撲到蘭泙臉上,輕笑道:“今日,恐怕是難以善了了呵……呵呵……”
感覺到圈住自己的手臂越來越緊,蘭澧擡手握住蘭泙的手臂,擡眼卻見愛人繃了許久的臉居然微微松動,露出一個淺淡的笑意來,襯着他蒼白的臉色,倒是帶出些堅決又釋然的微妙顏色,瞧來極是動人。
蘭澧乍然見他這般神态,不覺愣了一下,那邊蘭泙竟靠近身前,在他唇上啄了一下:“不管怎麽樣,你在哪裏,我就會在哪裏。”
蘭澧聽出他話裏的意思,只微微一笑道:“若是來人是受那提斯之命而來,事情或許還并未到最壞的時候……”
話音未落,卻見隊伍漸漸從中一分為二,有一騎二人漸漸步上前來,低沉的聲音中夾雜着傲然與恨意,冷冷道:“蘭澧,好久不見。”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回來得太晚了,沒更新ORZ......今天補上~明天更《往谏》,嗯,來得及的話,再更一章《衡昭王傳》,呵呵~親們看文愉快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