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彼國來訊
岳殊與澹臺青衫離開安梁已過了大半個月,由兩人關系而引發的一場風波也漸消弭于無形。由于蘭澧出面斡旋,澹臺劍庭雖不忿,終也不得不忍氣吞聲,偃旗息鼓了。只是經此一事之後更加心灰意冷,不久便攜着家人財貨,辭別王都返回闊別多年的陽原伯封邑陽州,從此不再過問政事,成了名符其實的閑散伯爺。
至于蘭泙曾在意的此事是如何被澹臺劍庭所知一節,亦查探得清楚明白。說來此事倒也蹊跷。幾個月前,陽原伯出城訪友歸來,歸途卻突然被一根自道旁斜坡上滾下的巨木所阻,衆護衛大驚之下團團護住主上馬車,生怕陽原伯有什麽閃失。孰料等了半晌也不見有匪徒歹人抑或刺客之流出沒,澹臺劍庭詫異之餘,便遣三五護從四處查探一番,結果卻是一絲人影也無,倒是一個年級甚小的家人眼尖,瞄眼瞧到那阻路的半枯巨木上似乎系了一截白絹,便上前細看了一看。這一瞧,竟發覺這絹上墨跡點點,居然是帶了字跡的。小家人見狀,便解了那絹,急急步上前來呈給自家主人。
澹臺劍庭本是疑惑滿面的臉孔在掃過展開白絹上的字跡時倏然大變,一張方正的面孔五官扭曲,面目森寒,猙獰可怖,唬得周遭護從家人齊齊膽寒,不知發生了何事。僵了半晌,陽原伯忽而面色一沉,厲聲喝令衆人繞過巨木速速回城,随後将那白絹往懷中一塞,沉着臉坐回馬車上,一直到回府都不發一言。
是夜,陽原伯府的主卧燈火徹夜未熄。第二日天尚未放亮,澹臺劍庭便急匆匆出了府。一連幾日,陽原伯幾乎都不在府上,直到四日後的清晨,臉色灰敗難看的澹臺劍庭才終于确信那絹上所言之事屬實未虛,便令人持了家書急急送往北疆,信稱兄長病危,喚幼弟火速回都。
之後便是一場動蕩風波。很顯然,陽原伯澹臺劍庭之所以知曉此事乃是有人蓄意告知,但幕後之人究竟是何方聖神,此舉又意欲何為卻着實有些令人無從揣測。難道此人的目的僅僅是為了藉陽原伯之手拆散岳殊與青衫麽?但事實是,随着蘭澧的介入,這場風波迅速化為無形,兩人依舊出雙入對。若說還有其他目的,可直到岳殊二人離開安梁之後,也不曾有過其他魑魅魍魉爬到臺面上來,整個衡都一片風平浪靜。
蘭澧對此雖仍然有些介懷,但時日一久,見始終未有其他事情發生便也将此事撂下了,反對蘭泙那敏銳的直覺贊嘆不已。
“算不上什麽直覺敏銳。”被愛人直言誇贊,蘭泙面上一紅,有些不自在地偏了偏頭:“我當時只是有些介意此事而已。”頓了一頓又接着道:“不論那幕後之人是何目的,總之兵來将擋,水來土堰,我們靜觀其變就是了。”
蘭澧笑贊道:“好一個‘兵來将擋,水來土堰’,泙兒之言妙極!”言罷卻見蘭泙面色古怪,不由奇道:“泙兒怎麽了?可是我說的話有什麽不妥之處?”
“咳……”輕咳一聲,蘭泙有些讪讪道:“沒有,是我說的有些不妥……”
——原來這句話在平原大陸尚未出世……
蘭澧有些不解其意,剛要繼續追問,卻見沅方帶着兩個小宮人自遠處急匆匆趕了過來,到得近前急忙躬身拜倒:“奴才拜見大王!”
“罷了!什麽事這般急急忙忙的?”蘭澧見沅方滿頭大汗的模樣,蹙起眉頭問道。
“回禀大王,荀丞相與車将軍聯袂求見,稱有要事需立即面禀大王!”
“哦?”蘭澧聽沅方說得着急,當機立斷道:“既如此,令他們二人速到澤日殿侯駕,孤即刻便到。”見沅方領命急急退下,便将探詢的目光投向蘭泙。
“我與你一同過去。”
蘭澧聽他這般說,便點點頭,起身攜了蘭泙的手,繞過朝花苑的層疊翠嶂,野石湖花,在諸宮人的簇擁下匆匆趕往澤日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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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荀良玉、車彥拜見我王!”
一俟蘭澧的身影出現在大殿中,一文一武兩位朝國重臣便急忙躬身施禮。
“免禮!”蘭澧随意擺了擺手,闊步走向案後。蘭泙始終随在他身旁,待蘭澧坐定後便立在他身側,視線投向荀良玉和車彥二人之時微微點了點頭,算作打了個招呼。在殿內伺候的內侍侍女們則随之魚貫而出,落在最後的宮人乖巧地将殿門掩上,便靜悄悄地退了下去。
“兩位卿家急着見孤,是有何要事奏禀?”蘭澧擡眼瞧向二人沉聲問道。
車彥忙上前一步道:“回大王,是臣有要事禀報,在路上又恰巧遇到荀丞相,臣既覺茲事體大,便冒昧請荀相與臣一同面見大王!”
車彥乃是蘭澧家臣出身,其貌不揚又面目呆板,唯有一雙眼睛極有神采。此人雖樣貌平常為人卻精幹,多年來一直追随其主,忠心耿耿,現如今已是蘭澧身邊一等寵信近臣,官居左将軍之職,同時還掌握着蘭澧尚未登位之前的所有隐形勢力,在朝中地位舉足輕重。
而丞相荀良玉則出身隐世之門眉山,精于機鋒謀略,有着極強的政治能力和卓越的軍事才能,蘭澧兩次造訪眉山,機緣巧合之下方得其輔佐,乃是名副其實的國之柱石,因而自姜鯉老丞相故去後,便衆望所歸地被蘭澧拜以丞相之職。
今日車彥入宮途中恰逢荀良玉,心知大王對此人的信任程度不亞于自己,心急火燎之下也并未隐瞞,将所悉之事一一告知對方。荀良玉聽聞後當機立斷,立即與車彥聯袂入宮,求見蘭澧。
聽到車彥這般說辭,蘭澧也不禁慎重起來,開口問道:“車卿所要奏禀之事是為何事?”
“禀大王,是玥夫人那邊傳回的重要消息。”
玥夫人原名嘉玥兒,本是一個普通鄉野出身的美麗少女,出嫁那日卻遭逢大變,為賊人所擄致使家破人亡,後被恰巧路過的蘭澧與蘭泙所救,為報謝恩人,嘉玥兒決意追随蘭澧,經過一番秘訓後被送往北桓國,居然意外得到當時的王儲,現今北桓國君那提斯穆穆爾的寵愛,遂順理成章地成為衡國在北桓國的重要線人。
蘭澧聞言眸色一凝,眯起眼睛瞧着車彥二人開口道:“說下去。”
“玥夫人信中所言,乃是獲悉北桓國不知通過何種途徑,居然得了一種新式兵器,威力十分巨大!”車彥面色凝重道:“因事出偶然,玥夫人只聞得只言片語,亦不知曉此間詳情,只道此物‘既出也,紫煙穿空,聲如滾雷,人物膺之,令魂散驚而魄齑粉’,殺傷力驚人,可取數十人性命于須臾,‘未聞于前代,絕非尋常兵器也’。”
“玥夫人猜測此兵器的鍛造之法應被載于秘錄一類的書籍之上,亦曾多方探查尋找,無奈全無線索。北桓國君既得了這寶貝兵器,必是藏得極嚴的,玥夫人尋不到任何蛛絲馬跡,也曉得此事事關重大,因而急急将此事傳訊回都,報予大王知曉!”
蘭澧與蘭泙聽完車彥一番禀報,齊齊鎖緊眉頭,面色也沉了下來。
長久以來,北桓國因了風俗地域等原因,民風彪悍,全民尚武風氣濃厚,但凡兵士軍伍皆精于騎射,因而造就了北桓國強大的騎兵與戰力,雄踞于平原大陸之北,如同一只斑斓猛虎,耽耽虎視整個大陸,蓄勢待發。
相較而言,衡國的騎兵戰鬥力則遜于北桓國,蘭澧一向深以此事為慮,擔憂一旦兩國交惡,卻無法抗衡這脫胎于胡人部落,戰鬥力彪悍的北桓國大軍。直到蘭泙大刀闊斧地進行兵器改革,以兵器配備之優勢彌補了衡國軍隊在身體素質和戰鬥力上的先天不足,方才令蘭澧信心大增,頗舒了一口氣。
孰料今日居然得到這樣一個驚人消息,對于衡國而言實在是令人不安。如此看來,這種新式兵器之威力恐怕絲毫不亞于蘭泙率人新研制成功的連機神弩,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而且很有可能還有玥夫人并未查探到的其他新式兵器的存在。若果然如此,便意味着衡國在兵器配備上的優勢不複存在,而再一次陷入劣勢。車彥與荀良玉正是看到這一點,方才急急忙忙入宮求見蘭澧,陳述利害并商量對策。
“車将軍。”還未等蘭澧開言,一道清泠泠的嗓音突然傳入車彥耳中:“玥夫人可曾在信中提及,那新式兵器喚作什麽名字麽?”
車彥擡頭便瞧見立于大王身側的俊美青年那一雙烏黑的眼睛正閃爍着意味不明的光芒,心中莫名一緊,搖頭道:“不曾。”
“從信中所述這般看來,此兵器着實古怪,那車将軍可曾聽說過世間有否此種類似的兵器麽?”蘭泙追問道。
車彥再度搖頭:“不曾。”
蘭泙聞言微微垂下頭,一雙英挺的眉毛蹙在一處,面上神色不定,兀自凝眉不語。
看了蘭泙一眼,蘭澧有些意外,往常議事,泙兒大多都是一副透明人做派,鮮少主動開言,如何今日一反常态?不過顯然此時不是深究這一點的時候,長案後的君王将視線投向一直沉默不語的荀良玉:“荀卿,此事你待如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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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親們,老花更晚了~默默致歉并爬走~~
————————在爬走之前,咳~雖然已過了12點了,不過老花還是補送一句——各位親們,元宵節快樂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