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衡君昭王
澹臺青衫跨前一步,雖然面上赤色尚未褪盡,神态卻已恢複自然,擡起頭拱手道:“今日之事,容青衫改日拜訪蘭統領時再行致歉賠禮……青衫尚有事在身,就此告辭了。”說完勉強笑了笑,與沅方打了個招呼便急匆匆掉頭離開了。
岳殊一見哪裏還肯留在此處,對蘭泙笑道:“在下與蘭統領一見如故,本欲與蘭統領再行攀談一番,奈何今日時辰已晚,外臣不可再滞留于宮中。便改日由在下做東,屆時請蘭統領過府一敘如何?在下必備上陳年佳釀,靜候蘭統領大駕。”岳殊雖常年率軍駐守邊境,但在都城有大王賞賜的府邸,此次回都亦是宿在自己的大将軍府中。
蘭泙見狀也不點破,只抿着唇點了點頭,笑道:“一定。”
岳殊又拱了拱手,與蘭泙和沅方告了聲罪,這才追着那道文秀單薄的身影匆匆而去。
“兩人……怕是鬧什麽別扭了罷。”蘭泙眯眼瞧着兩人一前一後消失的背影,似自言自語般說完,又有些不确定,方才澹臺青衫雖強裝鎮定,臉色卻依然難看得緊,恐怕不僅僅是鬧別扭那般簡單罷。
沅方咳了一聲,束着手在旁邊正了臉色一本正經道:“大概是罷。”說着卻偷眼瞧了蘭泙一眼。這位蘭大統領最近這段時日一直忙着研究那連機神弩的事情,自是不知曉那二人之事,自己這大王身邊伺候的人怎麽會不曉得?可自己雖身居內宮總管之職,總歸只是個奴才,怎敢随便在人後胡亂嚼朝之重臣的舌根?被大王知道了恐怕不會輕饒自己……
一思及此,沅方忽然省起自己此行的目的,不敢再耽擱時間,急忙垂手低頭對蘭泙道:“蘭統領,大王還在澤日殿等您呢,咱們是不是……”
蘭泙點頭。這幾日忙着連機神弩的事情,接連好幾天兩人沒有好好說過話了,澧今日這般急着找自己也不知有什麽事,沅方這家夥又一問三不知……這麽想着,想見蘭澧的心也迫切起來,蘭泙口中道一句“走罷”,一行說着已經邁開長腿,大步流星地走在了前面。
沅方見狀,急忙跟在他身後小跑着往澤日殿方向而去。眼見着兩人間的距離越拉越大,那可惡的黑猴子又蹲在蘭泙肩頭上扭身朝自己做鬼臉,沅方一行擦着汗,一行在心裏暗暗叫苦,大王啊大王,您這是呷的哪門子幹醋啊,蘭統領不過是這一整天都在與齊一昊齊統領一起研究那連機神弩而已,需要一知道這個消息,便急火火地找個由頭将蘭統領尋回去麽?
尋便尋罷,如何又正巧遇到陽原伯沖撞了您,惹得您心裏不痛快,連叫個小宮人出宮去尋都不可……可憐我老沅這把老身子骨還要親自出馬,如何趕得上蘭統領的步伐?唉,兩位都是頂頭的爺,這讓老沅我情何以堪吶情何以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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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都安梁原名梁城,位于橫貫冶州大陸的冶江以南,背靠金梁山餘脈,西鄰恣水,籍由其發達的水路交通迅速發展起來,是冶州大陸中部有名的城池之一,地理位置險要。自衡國不世出之君王蘭澧聯合北桓國滅掉曦國、蕪國和韶陽國,與之雙分天下之後,冶江兩岸大片土地悉數收歸衡國囊中,從而使梁城發展更為迅速。兩年前,衡王蘭澧下诏遷都梁城,取“安都于梁”之意,将其更名為安梁。
衡王宮建于內城,依金梁山餘脈之勢而建,自前宮至內宮地勢逐級遞高。澤日殿位于王宮東部,屬于內宮範疇,是衡國君蘭澧接見近臣及在內宮處理政務之所,有時亦會在此小憩。此處雖不及前宮的乾箴殿那般富麗堂皇,卻是非大王寵信之人不可得國君在此召見,因而衆士卿大夫們皆以能出現在澤日殿為榮。
“啊……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那新近被調至澤日殿伺候的小內侍躬身拎着酒壺向杯內倒酒,卻不想手一抖将酒液灑在了大王的袖子上,登時吓得魂飛魄散,“咚”地一聲跪在了地上,抖索着連連叩頭道:“奴才該死!奴才該死!請大王贖罪!大王贖罪……”
小內侍第一次在君前伺候,哪裏遇到過這等事情,也不敢擡頭,只知道縮着瘦小的身體跪在大王面前瑟瑟發抖。須臾,卻聞耳邊一聲輕嘆,随即眼前黑色繡金線的王服下擺動了一動,一只墨色的錦緞鞋面烏履擡起,在他肩上輕輕點了一下,便将那小內侍輕巧地踢翻了個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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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蠢材,蠢材。”那聲音嘆息一記道:“沅方平時就是這麽教你們的麽?”
一俟被踢翻在地,小內侍趕緊一個骨碌爬起來原地跪好,此刻聽到王醇厚低沉的嗓音,心尖兒驀地一揪,險些哭出聲兒來——早知就不該管不住自己這雙招子去偷瞧大王了。大王聖顏可是自己能随意窺視的?以至于被王察覺到,被那雙深邃而又威嚴的眼睛一掃,自己居然吓得把酒灑在了大王身上,真是該死!
可大王那般俊朗無匹的人物,平常只能遠遠望到一個模糊的身影,此時終于得了機會近身伺候,這胸中滿滿的傾慕崇拜之意一時之間又怎可能抑制得住呢……
蘭澧擡眼瞧了瞧面前不停打着擺子的小內侍——看摸樣不過是個十二三歲的孩子罷了,原本也無心要懲戒他,此刻遂搖了搖頭道:“罷罷,滾出去罷,這裏不用你伺候了。”
“是……謝大王,謝大王!”小內侍知道逃過一劫,不會再被責罰,心中一喜又是一惱,喜的是大王果然是有名的仁厚之君,惱得卻是自己恐怕以後再沒機會近身伺候了,小小一顆心子滿是沮喪懊惱,磕了個頭,轉身跌跌撞撞地退了出去。
蘭澧瞄眼瞧到那小內侍一轉身間泫然欲泣的臉,眼角似乎還亮晶晶地滾出幾粒金豆兒,不由有些啼笑皆非。握着酒杯發了會兒怔,蘭澧眼神一動,将杯中琥珀色的美酒一飲而盡,随即喝道:“來人!”
“是,大王。”
幾名在外殿伺候的宮人魚貫而入,垂首施禮,恭敬道:“大王有何吩咐?”
“唔。”蘭澧只覺一陣眩暈襲上,心知今日喝得有些多了,将酒杯扔到一邊,撫着額角道:“去,瞧瞧泙兒與沅方怎麽還沒回來。”
“是。”
煩躁地松了松王服外裳的領子,蘭澧輕嘆一口氣,斜着歪在席上,眼睛半阖未阖間,不多久,呼吸已然均勻綿長,似朦胧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卻聞外殿傳來隐隐的響動,間中還夾雜着低低的說話聲,蘭澧身體一動,眨眼便醒了過來。剛睜開眼,便見一個白衣青年自外走了進來,那矯健颀長的身影走動間,在光線昏暗的殿內似帶起一絲白色的波紋,瞬間鮮活了這寂然的澤日殿。
青年走近蘭澧時明顯地怔了一下,一雙烏亮的眼睛更顯湛然,輕聲喚道:“澧。”
“唔。”蘭澧臉上浮起一絲微笑,坐起身來,伸出手欣然道:“泙兒,過來。”聲音明顯帶了些睡意未褪的沙啞。
蘭泙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記,直直地盯着他。蘭澧早已解了冕冠,一頭烏發只用一枚半月形的玉冠随意束起,染了一層霜白的雙鬓因剛剛小憩過而有些散亂。黑色的王服領口被随意扯開,露出裏面的玄色滾金邊龍紋裏衣。熏熏然帶了些朦胧醉意的俊美面孔上滿是柔和的微笑,一雙狹長的丹鳳眼褪去了平日的威嚴和深邃,滿滿都是寵溺與溫和,正靜靜地瞧着他。
蘭泙呼吸悄然一窒。見慣了蘭澧的君子端方,儒雅親和,抑或君王氣度,高貴威嚴,再或運籌帷幄,豪氣幹雲,今日這般模樣倒是少見。蘭泙微微一笑,展開右臂朝着肩上的猴兒微微點了點頭,那小猴兒如蒙大赦,呼嘯一聲便自主人身上跳了下來,甫一點地,便“嗖”地一聲自開着的窗戶蹿了出去,興高采烈地自去玩耍去了。
上前一步握住蘭澧的手,蘭泙坐到他身邊,掃了一眼案上的酒壺,忽而低笑道:“今日怎一個人飲酒?”
蘭澧微笑着搖了搖頭,盯着蘭泙答非所問道:“我不是早早便令沅方去尋你了麽,泙兒怎這麽久才回來?”
“我……”蘭泙剛要說話,雙肩卻被猛地抓住,旋即一股大力襲來,眨眼間便被推倒在席上。
一陣溫熱的呼吸帶着酒氣拂到蘭泙面上,蘭澧低低地笑了笑,伸手輕巧地撥開青年頸間的烏發,指尖在那白皙的肌膚上流連滑動,一雙狹長的丹鳳眼流光暗湧,慢聲道:“呵……不過,不論是什麽理由,結果總是一樣的……”
輕笑一聲,蘭澧驀地一把扯開身下人兒的腰帶,雙手便順勢滑了進去,沿着蘭泙結實勁瘦的腰線用力撫摸,惹來青年一聲悶哼。須臾,那不斷游移着的指尖緩緩上移,在他胸前兩點茱萸似不經意間拂過,兩人的呼吸頓時濁重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