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筆電藍色光線落在江左臉上, 他調整手機聽着顧淮南說話,同時右手點擊鼠标,切入視頻後臺。
江左目光定格在觀看人數, 問道:“顧總, 你确定小郁在看麽?”
顧淮南疑惑道:“對, 怎麽了?”
江左捏了捏眉心,提醒:“你最好在他旁邊陪着他看, 另外我給你那些文檔資料,你有空可以看看。”
“小郁可能需要你引導,他……”
顧淮南等着他後話, 江左卻停在這邊沒有繼續,轉而讓他先盯着薄郁, 好好看完視頻。
挂斷通話前,江左又喊住他,“顧總, 你這麽着急找我幫忙,是不是因為薄郁對你做了什麽?”
顧淮南連忙否認:“不是不是。”
察覺自己反應太過激,顯得不對勁,又降低語速,“我覺得他年紀不小, 應該懂這方面的事, 最近我在首都,正好有空……”
“哦, 這樣啊。”
江左那邊嘴角噙笑, 一臉「我就靜靜地聽你胡謅」, 也沒打斷。
等顧淮南說完, 兩人結束談話。
顧淮南揣好手機, 默然望向遠處,許久,長舒了一口氣,他轉身打算回去主卧。
江左讓他盯着薄郁看完視頻,恐怕這小子不老實,自己一走,他就自作主張按了暫停。
顧淮南頭一回發現,薄郁可能沒有他想象中那麽聽話。
他滿懷心事地伸手開玻璃推拉門,剛往裏走,客廳黑乎乎的,他冷不丁對上顧舟那張臉,吓了一跳。
“你一聲不響在這兒幹什麽?”
顧舟從電視櫃下面扒拉出派大星,一臉莫名地說:“找派大星啊。”
顧淮南摁開燈,“烏漆嘛黑的,你怎麽找它,也不知道開燈,開燈會少你一塊肉麽。”
顧舟聞言超級不爽,“顧淮南你吃槍藥了,說話這麽嗆人。”
語畢,見顧淮南冷臉看過來,又慫得哼了聲,抱着貓回自己房間。
顧淮南見顧舟關門,客廳沒人,他表情頓時一松。
确實薄郁這件事有些影響他情緒,四年養得好好的,怎麽說偏就偏了,連緩沖時間也沒給他一點。
顧淮南頭疼地揉揉眉心。
……
薄郁敏銳察覺腳步聲,迅速點擊視頻播放,為了達到以假亂真,順便拖動進度條。
等顧淮南進門,他「認真」看視頻,絲毫沒有陽奉陰違的動作,像個聽話的好學生坐在沙發。
如果不是江左提醒那一句,顧淮南險些被他騙過去。
他走近茶幾,問薄郁:“第十八分鐘講的什麽內容?”
薄郁:“……”
薄郁沉默。
顧淮南一股老血哽在喉嚨口,所以這小子在他面前一直裝乖,看似乖巧聽話,實際全程耍心眼子。
薄郁洞悉他內心活動,解釋:“我只是不想看,沒有騙你。”
顧淮南愕然看他,愣了兩秒才說:“你現在不看,什麽時候看,我不管你到底有沒有你說的那個同學,這個視頻你現在一定要看。”
“我陪你一起看,重新開始。”
薄郁看他低頭拉視頻進度條,說:“顧淮南,其實我分得清,我知道我對你一直——”
“閉嘴。”
顧淮南略急切地打斷。
這是他頭一回不以擺爛心态處事,想積極解決。
薄郁抿直嘴唇。
顧淮南在他旁邊坐下,中間卻隔着一定的距離,不會太疏遠,也不會太親近,在顧淮南看來,這是一個非常合适的距離。
薄郁卻緊抿嘴唇,眸色沉暗,神色瞧着相當的不高興。
顧淮南完全視若不見:“好了,開始了,好好看吧。”
薄郁別開臉。
顧淮南見狀一愣,心說怎麽這小子還耍上脾氣了。
他擡手去掰薄郁的臉,剛伸過去,薄郁倏然握住他手腕壓下沙發,另只手摘脫他那極具禁欲色彩的眼睛,順勢捧住他腦袋,傾身靠近。
在顧淮南還沒反應過來罵他前,強勢又兇猛地親在他嘴上,根本沒給顧淮南一點緩沖時間。
顧淮南:“!!”
薄郁趁顧淮南愣神時,帶着懲罰性地咬了他嘴唇一口,不重不疼,像極了情侶間的暧昧調情。
顧淮南瞪大的眼睛很緩慢地眨動,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麽長……
——啪!
一聲脆響在室內傳開。
顧淮南揚着手,神情憤怒,因為用了很大力氣,掌心通紅。
而薄郁距離他非常近,一側臉頰是紅的,隐約浮現出指印,連那邊臉也微微腫了許多。
顧淮南罕見地冷了臉色,“你是不是瘋了,你幹什麽?!”
薄郁沉着臉不答,強行去抓顧淮南的手,他力氣大,平時在顧淮南面前又藏着,一旦認真起來,顧淮南根本掙脫不開。
“薄郁!”
薄郁充耳不聞,被顧淮南又掴了一巴掌也沒松手,直接抓着他那只手往下面摁去。
顧淮南老臉一陣青一陣紅,尤其被迫将掌心按在異常堅硬滾燙的鋼鐵上,他臉頰的紅蔓延到了脖子根。
他真是氣得話都要說不出來了。
顧淮南又驚又氣,想立刻抽回手,偏偏薄郁那手跟虎鉗似的,死死壓住他的腕骨,不松開。
顧淮南氣急了,“薄郁你是不是瘋了!你幹什麽,你快松手!”
相比顧淮南現在的驚怒,薄郁表現得格外冷靜且鎮定,跟他的當下反應更是形成鮮明對比。
一冷一熱,對比醒目。
顧淮南猛地發覺,薄郁何止是沒聽話過,甚至一直以來的溫順可能也是裝的,他哪裏是什麽小羔羊。
根本就是一頭咬人的白眼狼!
顧淮南弓起膝蓋想踹他,卻被薄郁死死壓回去,他居高臨下凝視顧淮南,黑眸深邃無光,藏着熾烈又茂盛的可怕情緒,仿佛要将人吞噬。
他語氣異常地平靜,“顧叔叔,你覺得我這樣還算仰慕麽?”
顧總有一萬句美麗中國話要講。
顧淮南對上他那雙漆黑的眼睛,烏沉沉的,頗具壓迫感。
特別是禁锢他手腕的掌心,鐵一般難以掙脫,強勢,偏執,不容拒絕,跟他印象裏的薄郁判若兩人。
或者說……現在的薄郁,像極了原著中那個瘋批男主。
薄郁深深注視着眼前的人,沒錯過對方任何神色變化,對方眸底浮現的一絲懼意令他微微怔愣。
他松開手,坐回原位。
顧淮南揉了揉手,又用手背狠狠擦了下嘴巴,太過用力,他低聲「嘶」了一口涼氣。
“對不起。”
薄郁擡眸看他,“我不該咬你。”
顧淮南:“……”
這是該不該咬的問題麽!
顧淮南剛要罵他兩句,目光不自覺地往下瞄過,一個明晃晃的大家夥比在場兩人都要引人注目。
他俊臉頓時閃過紅橙黃綠青藍紫色,最後紅着臉氣結,一時間不知道先從哪裏罵起。
顧淮南想到自己掌心摸過,頓覺那塊皮膚火辣辣的,他的手不幹淨了。
看薄郁絲毫不覺得尴尬,只有自己很尴尬,顧淮南更生氣。
他胸膛劇烈起伏了好幾下,擡手往浴室一指,“進去處理完再出來!”
薄郁轉頭看他。
顧淮南哪會理他,摸索着眼鏡戴好,原本想增加一點氣勢,誰知戴好眼鏡過後看得更加清楚了。
連輪廓和長度都能看清。
顧淮南:“……”
人比人,氣死人。
薄郁遲遲不動,顧淮南冷聲道:“還不滾進去,難道要我幫你麽!”
說完見薄郁滿眼期待地望着他。
薄郁斂起狼一樣的爪牙,再次變得溫馴:“可以麽?”
顧淮南微笑臉:“可以??!”
他罕見地爆了粗口。
“那好吧。”
薄郁目露遺憾,因為太明顯,把顧淮南氣得夠嗆。
在顧淮南再用國粹罵他前,薄郁知道不能逼得太急,按照顧淮南說的,老老實實地進浴室處理。
薄郁進浴室的時間很久。
這段時間內,顧淮南開始頭腦風暴,他發現事情越來越朝着不可控的方向發展。
他們雖沒有明面上說清楚,但薄郁态度明顯不配合,直接從偷偷占便宜到明目張膽占便宜。
挨了打也不松口,跟咬住肥肉的野狗一樣。
昨天他以為薄郁是青春期悸動,有長期沒有接觸別人,把對長輩的仰慕誤以為是喜歡。
今晚一看,比他想的還嚴重。
重點他都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的,原著男主分明是個直男才對!哪怕是個彎的,也不該因為他彎啊!
顧淮南內心有無數槽點。
他扶了扶眼鏡,摁着眉心,沉思了許久,決定給江左發個微信消息,他明天得去找江左。
發完消息,顧淮南又等了會兒,遲遲不見薄郁出來,只能聽到浴室花灑的水聲響個不停。
顧淮南:“……”
這麽……久?
年輕人身體果然很好。
十來分鐘後。
薄郁一身潮氣地走出浴室,房間暖氣開得很足,他只穿了件深灰色短袖和寬松長褲。
這是他的睡衣。
顧淮南下意識低頭,他平時很少關注服飾,所有衣物都是薄郁操辦,連他這身睡衣,也是薄郁買的。
薄郁當初說打折買一送一,省錢買了兩套款式一樣的睡衣,他毫不懷疑,誇他懂得節約。
現在來看,哪裏是打折,分明是薄郁這小子有了歪主意,存心騙他一起穿這種……情侶裝。
顧淮南摁住太陽穴。
不行,他血壓快要氣上來了。
顧淮南深吸一口氣,問:“你說睡衣是買一送一,是騙我的?”
薄郁搖頭,“沒騙你。”
說話時,頂着被扇出五指印的臉頰,似乎很沒有說服力。
顧淮南又問:“這是情侶裝?”
薄郁又搖頭否認:“不是。”
他當時确實有這個打算,哄騙顧淮南跟他穿情侶裝,但又怕被發現,折中選擇同款不同色。
顧淮南頓覺尴尬得不行,莫名覺得好像自己是自作多情,但很快他想起被薄郁強吻,臉色立馬一沉。
顧淮南開始算賬,“薄郁,我不管你是懷着什麽心思來親我,這對我也不重要,我當你是小孩子不懂事。”
“但不允許有下次,如果有下次,你就自己離開吧,我不會讓一個心思不單純的小孩留在身邊。”
薄郁抿直嘴唇,“你趕我走?就因為我喜歡你?”
顧淮南直接轉過身,沒看他,更沒有回應他的問題。
薄郁箭步上前,繞到顧淮南正面,“我不是你親兒子,跟你也不存在領養關系,為什麽不能喜歡你?”
“沒有為什麽。”
顧淮南合上筆電:“我當初幫助你,是因為你年幼孤立無援,現在你上大學,也長大了,不算趕你。”
“喜歡你和留在你身邊,我只能選擇一個,是麽?”薄郁問。
“對。”
薄郁還想據理力争,顧淮南則說:“別争辯,你現在只不過十六歲,未來充滿不确定,現在你對我是對長輩的依賴,等你真正遇見喜歡的人,就知道我是為你好,你——”
“顧淮南。”薄郁打斷他。
顧淮南回視,見薄郁目光幽深地緊緊盯着自己,他本能覺得薄郁接下來要說的話可能不是什麽好話。
沒等他伸手捂住他的嘴,薄郁已經率先開口。
“我光親你就能硬,你跟我說這是對長輩的依賴?”
顧淮南啞然半晌,幹巴巴地搜羅借口:“這是青春期荷爾蒙……”
“我喜歡你。”薄郁說。
“想抱你,想親你,我對你是男人對女人的那種喜歡,想對你做更過分的事。”
“我沒拿你當長輩,我比你更清楚什麽是喜歡,也從來沒有混淆過,我知道自己對你是什麽心思。”
顧淮南老臉紅透。
不是羞的,純粹是被薄郁氣的。
他被薄郁這一番發言給震驚到,同時又想,果然是小孩子發言,話裏話外都是喜歡。
他一個老男人有什麽可喜歡,年齡,三觀,閱歷都不同,薄郁不過是帶着濾鏡看他,少年的喜歡滾燙熾烈,但太朦胧太不真切了。
作為三十多歲的長輩,他自然不會當真,更或者放在心上。
顧淮南發現說不過薄郁,他輕呼了口氣,開始趕人,“我不跟你廢話,你自己回去想清楚。”
對這種反應,薄郁早有預料,可依然被刺痛,“你不信?”
顧淮南很敷衍,“我信。”
薄郁:“……”
薄郁心裏湧起一股無名火,煩躁得不行,就因為年齡,無論他說什麽,顧淮南都不信。
顧淮南話鋒一轉,“出去。”
薄郁抿了抿唇,顧淮南已經不再搭理他,顧自躺上床睡覺。
薄郁直直看了他一晌,拳頭在腿側幾次張合,最後無力地松開,他拿着換下的衣服出門。
顧舟搬來這裏後,他和顧淮南一直住一間卧室,現在顧淮南不讓他住,他只能重新整理收拾次卧。
薄郁收拾時,顧舟抱着派大星出來看他,說:“真鬧矛盾了,還把你趕出來,太稀奇了。”
薄郁冷冷掃他一眼。
顧舟慫了一秒,嘴巴卻沒停:“你這就屬于活該,誰讓你跟塊牛皮糖似的那麽黏他,是個人都煩你。”
“欸,你這臉怎麽腫……卧槽,還是個巴掌印,你是幹啥了他打你,顧淮南這幾年脾氣算好的,不像以前,一般不發火。”
“薄郁你到底幹啥了?”
顧舟喋喋不休,薄郁寒眸乜他一眼,跟刀一樣鋒銳犀利。
派大星覺察到危險,飛快蹬開顧舟溜之大吉,顧舟也幹笑兩聲,轉身回了自己卧室。
薄郁擦幹淨家具,鋪好床,淩晨兩點才上床睡覺。
他這一覺睡得極其不安穩,心裏隐隐感到一絲心慌,這種感受來得迅猛又莫名,讓他難以安睡。
輾轉到了三四點,他勉強入睡。
他次日是被敲門聲吵醒。
起床開門,梆梆敲門的是顧舟。
薄郁神色陰沉,“什麽事?”
顧舟一臉大事不妙,急哄哄問:“你到底跟顧淮南鬧什麽矛盾了?”
薄郁不耐煩道:“與你無關。”
顧舟神情氣急敗壞,“是跟我沒關系,關鍵顧淮南今早搬家走了!主卧裏面都空了!”
薄郁臉色一變,“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