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顧雲則人生第一次如此尴尬, 大腦一片空白,只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或者?幹脆自殺算了。合歡宗什麽不好送, 送這?種鬼東西?,還被他兒子撞見了,這?是要他的命,真的沒有什麽辦法回溯時間嗎!
李長淵一動不動, 視線仿佛凝固了, 一直定在那東西?上面, 面色已經不能說難看了, 直接是沖擊過度, 又青又白, 愣在了原地。
顧雲則深吸一口氣, 緩緩将那東西?放回箱子, 确認安靜下來?, 并?反手蓋住了。
“……”
“……”
兩人一個在殿內,一個在殿門口, 相?對無聲, 空氣已然凝固。
片刻後,顧雲則率先耐不住了, 他冷淡的面容依舊, 無事發生般,道:“淵兒,你回來?了。”
李長淵視線一顫, 好似如夢初醒, 但還是沒有開口,面色平靜得可?怕。
顧雲則再次深吸一口氣, 将箱子放在了床榻邊上,平淡道:“合歡宗又送東西?了,你以後見到他們要小心。”
李長淵眸子一頓,自語般問道:“……是他們送的嗎。”
他視線掃過殿內的其他箱盒,好像在了解情況,表情十分平淡,好像根本沒看見那東西?一樣。
但是顧雲則明顯看見了,李長淵袖下的手臂微微顫抖,壓制着相?當強烈的情緒波動。
這?下丢臉大了,兒子不會以為?我用這?個東西?吧?那怎麽可?能,都是宴深那個變态害的!
還好李長淵也算懂事,沒有糾着他問,不然他這?老臉哪還挂得住啊。
實際,李長淵內心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師尊用這?個東西?……
師尊即使?要用這?個東西?,也不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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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連這?個東西?都不如嗎。
憤怒、妒火難以平息,好不容易壓到心魔裏面的沖動差點洩洪湧出,讓他內心無比酸澀,眸子一陣失落。
他像是把?一個人格強行分裂出去了,那個人格偏執又瘋狂,克制不住對心上人的情.欲,而餘下的他優柔寡斷、內心極易不安,好像回到了人在李家那些年的時候。
可?他是餘下的情,更?容易傷。目睹那個畫面的瞬間,他只覺傷心欲絕,甚至不敢問對方真相?。
師尊說是合歡宗送來?的,那便是合歡宗送來?的,師尊只是不懂,拿着手心觀察看看而已。
你別激動,千萬別激動。
不是說好,讓師尊見到更?成熟、更?獨立的自己嗎。
不是說好,讓師尊不再擔心自己,而是信賴自己,将自己作為?一個真正的男人一樣依靠嗎。
李長淵低下頭,眸色晦暗,又下決心,幹脆也把?脆弱、克制的部分情感關?進了心魔。随着,他面容逐漸冷俊,眼神平淡,再看顧雲則的時候,人便已經平靜得宛若普通的徒弟。
他壓下了欲.望,壓下了優柔與克制,餘下平靜、中庸的他。
顧雲則察覺到了他的異常,道:“淵兒,過來?這?邊,你怎麽了?”
李長淵一怔,面色稍變化,随後走?了過去,身姿挺拔地站在顧雲則身邊。
顧雲則揣摩對方的表情,內心疾速思考,聯系到分別之前,對方剛剛覺醒了性取向,那麽應該是在為?此煩惱?
他思考半秒,正要說話。
李長淵卻突然開口:“玄天大會是嗎,這?些是他們給師尊送的禮?”
顧雲則一頓,瞧見兒子面目冷俊,好似不再煩惱,想通了?不過,兒子注意也關?心到了玄天大會。
剛剛的尴尬氣氛好像消失了。兩人之間的氣氛恢複正常。
“是,他們都是為?你而來?。”
顧雲則對李長淵說,語氣帶着幾分自豪。
李長淵擡起眸子,平靜道:“可?他們都等着你死。”
顧雲則眸光忽變。
李長淵很少說這?種話,這?太直接,通常來?說,他會考慮他的心情,溫順地點頭,不會撕破表面,揭露場面話下的真相?。
但是若要這?麽說,他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好轉移話題,道:“淵兒,玄天大會到時候會有很多人拉攏你,你想去嗎。”
李長淵語氣淡淡道:“我會去。”
顧雲則有點驚訝,點頭道:“是嗎,那一定要小心。”
他發覺李長淵有點主動了,居然自己主動參與修真界的大事之中,以前都是要他提一嘴,李長淵才會有想法。倒也不能說兒子孤僻,他只是因為?以前常被欺淩,排斥大多數人而已。
一向被動、溫順的兒子逐漸變了呢。
顧雲則心中感慨,繼性取向覺醒、叛逆期之後,獨立期也到了,真是讓老父親一把?淚。
他鼓勵道:“你去吧,為?師支持你的一切行動,危險時及時叫為?師。”
同是元嬰期,顧雲則有着相?當豐富的經驗,比修真界大多數的人都懂元嬰境界,這?要多虧他天才般的道法領悟能力,他作為?讀者?,早就看遍了原書?中的各種道法以及訣竅,或許不一定都記得,但腦子肯定比土著人靈活。
原身作為?劍修聞名,而他一身道法耍得出神入化,着實也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當然,他們只認為?是他領悟到了道法精髓,一日千裏。
原書?設定中,道法玄妙莫測,幾乎是可?能性的代名詞,道法高深者?,越階殺人、屠戮千裏之外?皆不足為?奇,顧雲則正是靠這?個設定奇妙地将他自己融入了原身的人設,讓所有人都沒有怎麽懷疑。
不然,他這?十五年絕對不會那麽好過。
元嬰分為?初中後期以及巅峰期,他處在巅峰大圓滿期,早就到了渡劫的時機,可?是他強行壓制,延緩雷劫,壓縮了不知道多少靈力,這?些多餘冗雜的靈力轉而催化了他的寒毒,反之寒毒也會影響到化神大劫,可?謂是惡性循環,幾乎沒有解決方法。
先天惡疾決定了這?具身體的死期。
顧雲則眸光淡淡,已經完全看開了。
李長淵回答:“嗯,徒兒會盡力為?之。”
顧雲則欣慰,點文?劇情的新一卷的開始啊。
劇情線肯定是躲不過的,兒子啊,你要積極把?握命運!
而忽地,顧雲則見李長淵目光低沉,表情布滿陰翳,不禁問:“淵兒,你怎麽了。”
李長淵面龐平靜,內心情緒洶湧,哪怕他已經将自己閹割到了這?一步,但話到嘴邊時,他還是會有如吞着熔岩,難以啓齒。最終,他閉着雙眸,再一睜開,才像決心跳崖的人一樣,垂頭問道:“師尊……有心悅之人嗎。”
“沒有。”
顧雲則利索開口,仿佛演練過無數遍。
心悅?哈,戀愛這?種事情對你爹太遙遠了,放心吧,你爹不會有野男人的。
既然知道未來?的兒子是因為?野男人才變态的。
他當然就不會找男人,道侶?這?輩子都沒希望了。
李長淵渾身僵硬,随即緩緩擡起頭,定定地望着他,聞道:“那師尊曾經有過嗎。”
顧雲則真想笑一笑給他兒子安心一下,而他的面癱臉逐漸勉強地極細的弧度,道:“淵兒,你放心,師尊這?輩子也不會有心悅的對象,更?不會跟誰……你要明白,相?信師尊。”
相?信爸爸這?輩子都不會給你找後爹,放心吧寶貝。
然而他還是小看了對方的不安。
李長淵盯着他,又問:“真的嗎?”
顧雲則道:“無論過去還是現在。”
所以夢中的男人并?不存在,只是師尊酒後失态、胡言亂語而已?
李長淵心中升起希望,可?他又想起,對方多次提到不喜歡男人。
師尊不喜歡男人,那他自己也不會有希望。
他眸子一暗,又壓下了自己的情緒,擡頭對顧雲則說:“師尊說是,我便相?信,抱歉問了師尊這?個問題。”
顧雲則看着他,語氣溫和道:“無事,你我師徒一場,關?系親密無間,心中疑惑的想問便問,無論是修為?上的還是生活上的。”他還是覺得推心置腹最為?有效,時常知道傲天兒子的心中所想,那才不至于後來?關?系撕裂不是嗎。
李長淵好似安心了,視線餘光掃向一旁的箱子。
那是合歡宗的箱子!
顧雲則連忙道:“定是他們送錯了東西?,待為?師問問什麽回事。”
李長淵沒說話,視線還是落在那上面,目光有點出神。空氣陡然安靜。
顧雲則總不能說,這?是合歡宗送給他解決寒毒的吧,宴深那家夥絕無可?能搞錯,他就是打?着慰問身體的名義送來?那東西?。
而李長淵轉頭道:“師尊,比起道具,真人也許更?好。”
空氣再次凝固,居然被自家兒子當面建議了這?個問題。兒子現在獨立期到了,說話果然越來?越放肆了。
顧雲則 沉默了。根本說不出口。
片刻後,李長淵離開,顧雲則轉頭跑去合歡宗。
顧雲則:“那個是什麽意思。”
宴深歪頭:“何?意?”
顧雲則拳頭速硬,敢裝蒜?你個變态可?讓爸爸在兒子面前丢盡了顏面!
宴深看到顧雲則面色黑沉,笑了笑,道:“我不是說了嗎,是治療顧峰主寒毒的神物。”
搞笑,用那個治療寒毒?這?話說出去他還要不要臉啊。
宴深無辜道:“顧峰主,我可?都是為?了你着想,你又不可?能服我們的藥,畢竟到時候誰來?滿足顧峰主呢?那我也知道另想辦法,找到合歡宗第二件神品了。”
是的,從上次的對話中,宴深就已經推理出他們遺落在傳承之地的鎮宗之寶,是落在了顧雲則手上,他進而推理出,顧雲則需要龍身的神品來?緩解寒毒,于是就有了昨天的送禮。
宴深:“我可?為?顧峰主你着想了,不然怎會将兩件鎮宗之寶交給你手上呢,我比任何?人都要關?心顧峰主你的身體。”
顧雲澤渾身發毛,要不是知道他盯上的是自家兒子,他都要懷疑這?變态是不是對他有想法了。
“別開玩笑了,你到底是什麽意思。”
有人會送丈人這?種東西?嗎,腦子有病吧。
可?宴深露出一往情深的表情,走?近過來?,表情逐漸認真了,他道:“那是龍的精元雕琢而成的器物,天上天下也就這?一件,乃世間絕品,多少人想要我都不給,但是惟獨顧峰主,我覺得你可?以成為?它的主人。”
顧雲則眼角一抽,那我還真是謝謝你的認同,雖然一點也不開心。
“龍的精元是精氣彙聚而成的凝固物,也就是世人所說的龍珠,每條龍一生也就一顆,它們通常用來?送給它們所愛的生靈。”
宴深繼續說。
顧雲則一怔,心想好家夥,這?幫變态不僅騙了龍的血、液,還欺騙感情。這?也太不怕死了,想他傲天兒子那性子,龍化之後都難免沾上幾分暴虐,原生龍的脾氣就不用說了。而這?幫變态是真的敢沖,把?一條龍渾身上下能騙的都騙了。
宴深:“那可?是一條癡情的龍,它執着于我的師父,合歡宗前宗主,為?我師父上天入地撥皮挖骨,送一顆龍珠又算什麽呢?”
顧雲則眼神微妙,你們怎麽能如此心安理得地騙一條龍?而且是怎麽做到的?
宴深繼續道:“剛脫離幼崽期,成長期的龍,口口比平常動物強烈,而它們眼光又極高,只喜歡絕色美人。我師父剛好就在禁區碰見了一頭成長期的龍。據說,那條龍對我師父一見鐘情,當場就…了。”
“……?!”
顧雲則面色一白,合歡宗就這?麽不知羞恥嗎,這?種話随随便便說的啊?
等下,見個面…那就可?以了?也太随便了吧。
宴深笑了笑,又道:“顧峰主,看來?你不懂龍的習性。”
顧雲則心道笑話,我沒事幹嘛記龍的習性啊。但他耐着性子聽了下去,說實話,他也能感覺到,宴深這?家夥雖然變态,但人至少……混沌中立吧,既然有白白的情報給,他沒理由?不聽下去。
他于是沉默,清冷的面容不變。
宴深道:“龍的成長期相?當于人類的七八歲到二十七八歲吧,十七八歲的時候口口到一個峰值,二十五六歲的時候創新高,最強烈的時期了,通常它們會在那個時期找到伴侶,或者?洩.欲的對象。”
顧雲則內心目瞪口呆,他還真不知道原書?還有這?麽離譜的設定,再問一遍,這?真的是點文?嗎。
“若是找不到會怎樣?”
他不禁問。
宴深露出意味深長的眼神,“怎麽可?能找不到,它們可?是龍,肯定能找到,如果對方不願意,那也簡單,畢竟它們的思維也很簡單,顧峰主知道發·情期的動物嗎?跟那沒有兩樣,要麽從,要麽死。”
顧雲則面色一白,問:“龍不是神級的先天生靈嗎,怎麽這?麽低級趣味。”
宴深又笑了笑,眯着眼道:“我們人類以為?的高低級跟龍能一樣嗎,答案恰恰相?反,而且,人類為?什麽就這?麽否定口口呢,難道口口不應該是最高級的嗎。如果龍如此級別的先天生靈都沉迷于此,那不就說明,即使?神,也有口口呢。”
顧雲則仿佛聽到了三?觀地震的聲音,這?變态說的話實在過于颠覆,對于單身幾十年的他實在是重大沖擊。
“顧峰主,口口是不能壓制的,肯定要以某種方式釋放出去,龍是很直接的生物,它們習慣于釋放,喜歡對方的時候,恨不得成天貼在對方身上,合為?一體永遠不分彼此。”
“是嗎。”
“自然,”宴深一笑,解釋道:“天真、愚蠢、偏執、暴虐、又不懂愛。真是這?世上最麻煩的生物,也還好它們滅絕了,不然頻繁來?那麽一頭,我們修真界如何?受得了?”
顧雲則聽得眉頭一皺,莫名想起了未來?那個男人。
見過五六次了吧,他都不太了解未來?的李長淵,因為?每次都是在那種場合,而那個男人威壓驚人,氣息壓得人透不過氣。他沒能進一步了解對方。
最多知道一個情報:那個男人對自己找的野男人反應很大,連自己的師弟都妒忌。
而他只要下定決心不找野男人,應該就能避開那個未來?。
“總言之,龍已經滅絕了,最後一頭龍已經死了,修真界之大,也唯有我們合歡宗留有它們的東西?。”宴深表情正經,“換句話說,也唯有我們的東西?能幫到顧峰主你。”
顧雲則表情平靜,聲線依然冷淡:“放心吧,到時候我毋寧死。”
宴深愁眉:“顧峰主,你不是還有徒弟嗎,舍得放下寶貝徒弟走?嗎?”
顧雲則遲疑一陣。
兒子的血對他有一定用處,但兒子是要登臨大道之巅的人,不能在他這?種夕陽人身上浪費精血。
至于舍不舍得……
他沉思了幾秒,開口道:“屆時,也不過是遵從了既定的命運,我本來?就不可?能陪他走?到最後。”
宴深反而一頓,內心閃過幾分緊張,問:“為?何??”
顧雲則內心一笑,不好說吧,本身原身這?個時候就不存在了,是他一直用各種東西?延續這?具身軀的生命。與其問他為?何?未來?能不能活,不如問他為?何?能現在不死。
見顧雲則不語,宴深頓覺心疼,道:“顧峰主,也許在你看來?,我們合歡宗污穢不堪,我們的東西?自然不配你用,可?是,我是真心想你好。”
是啊,觊觎我兒子的你實在太孝敬老丈人了。
不過,顧雲則确實對宴深有點改觀了,抛開合歡宗和他的思想變态外?,這?家夥确實值得交往。
只是……他眸色一暗。
宴深想了想,忽然好像意識到關?鍵問題,笑咧咧道:“那個東西?還沒有人用過,所以顧峰主大可?放心。”
顧雲則虎軀一震,直呼變态!
宴深繼續道:“莫非顧峰主不知道怎麽用?這?個簡單,只要坐下……”
“夠了。”
顧雲則銀眸瞪了對方一眼,着實受不了,要讓他跟宴深做朋友,他可?能一天之內想揍這?家夥幾百遍。
宴深不依不撓道:“即使?不坐下也行。”說着,他又笑眯眯地舔了舔舌.頭。
“閉嘴。”
顧雲則渾身冷氣,就沒見過這?麽能說騷話的人,比他當年的舍友還離譜。
他反手拿出黑箱,直遞給宴深,道:“拿好你的鎮宗之寶。”
宴深一臉可?惜,道:“其實我也覺得道具不如真人……”
話未說完,顧雲則的身影就消失了。
再聽下去他大腦都會被污染!
顧雲則火速跑回玄清峰,但停在半山的涼亭沒有回去。
因為?他想起了宴深口中的龍崽子設定,成長期、發.情期……他從未想過這?些問題。
第一、李長淵現在還是人。
第二、原書?沒寫。原書?的李長淵早期疲于奔命,沒有那種餘心餘力,中後期清心寡欲,後期無心無淚帶着暴虐。
如果按照原書?設定,李長淵是不會有那些想法的。
可?是……最近兒子的一連串反常變化,不能說沒有那份體質的原因。
原書?只是迫于生存壓力無法釋放,而現在他護兒子太緊,兒子至少沒有生存危機了。
顧雲則眉頭緊皺。
“我改變了劇情。”
我一廂情願地,改變了他的命運。
以至于水面之下變化不斷發生,回過神時,對方好像已經跟自己漸行漸遠,不再是那個純粹的時代。
作為?讀者?,我已經失去了對主角的基本認知。
對方不知不覺間,已經是一個擁有太多未知的人。
這?是第一次,顧雲則發覺自己對兒子失去了掌控,不再了解他的一切、他的各種心思。
顧雲則面色憂愁,孤身坐在了涼亭。
天邊孤雲懸日,遮蔽大地,虛虛幻幻。
清風徐來?,吹拂着他的銀發,露出光潔的臉龐、額頭。
他視線下移,有點不敢面對李長淵,因為?愧疚、自責、焦慮。
我真是傲慢,連自己的事情都未必能處理好,卻自以為?是地覺得能改變他人命運。
是讀者?的身份給了我勇氣嗎。
不,那也不叫勇氣吧。
是蠻勇。
不,是魯莽。
不不,是愚蠢。
可?我也是第一次穿書?,憑着一腔沖動,哪有想這?麽多。
“嗯……”
顧雲則又突然想到,自己也快死了,恰好用這?條命來?贖罪不是嗎。
我走?之後,劇情重新走?回原路,他會是驚才豔豔的絕世劍修,可?能會面臨舉世皆敵的危機,但他現在已經有一定自保之力,即使?我不在,也能過得好好的。
顧雲則忽然遠望,感受着身體從內到外?不斷被凍結的刺痛,深深地吸了一口這?片陌生土地的氣息。
這?個世界,他一度以為?只是書?中世界,這?些年活下來?,卻覺得越來?越真實。
對世界有了實感,對自身有了實感。
所以或多或少還是有些舍不得的。
當然,他最舍不得的是李長淵。
他從小缺愛的好徒弟。
就連被寵愛都會不安的好兒子。
他以為?灌注越多的愛,就是對兒子越好,但落眼點有些偏了,以至于忽略了兒子的心情,太過在于還原原書?的成長線。
現在算是報應上來?的時候吧。
顧雲則忍不住操心,但一感知,便知道兒子此時不在玄清峰。
或許是去秘境了,或許是外?出交流劍術道法了,總之大概會跟同齡人多溝通來?往吧。
“有些寂寞,但這?就是見證孩子獨立必然經受的。”
要放他遠走?高飛了。
就是可?惜,不知道會不會還是原書?那個結局。
顧雲則凝眉,思考了片刻,随即深吸了口氣。日落黃昏,他單獨走?到後山溫泉,一件件脫下繁缛厚重的道袍,赤足沒入水面,任由?熔漿熱量的溫泉水沒過膝腿。
好歹可?以延緩一下寒毒吧。
他靠在石牆邊,肩上搭着濕漉的銀發,眉間、鼻翼、唇.瓣上皆沾着細密的水珠。它們不時滑落,勾出清晰分明的身體曲線。
鶴羽般的長睫亦滑落水珠,而他澄澈的銀眸擡起,望着天邊墨色的雲叢。
“要是現在的淵兒知道我這?樣,肯定會被頂撞幾句吧。”
良久。
一直到入夜,玄清峰被一層雪白的月光溫柔地暈染,溫泉上的水霧被一陣風拂去。
露出一個修長身影。
黑衣修士一直都在,且視線始終落在顧雲則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