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顧雲則渾身僵硬, 真的不想思考那是什麽?。
就在此?時?,他身後出?現聲音, 很顯然有人在他身後, 且一直在盯着他,視線帶着恐怖的壓力。
顧雲則寒冰的身軀結出?綿密的冷汗,已經預感到了事情不妙。
那男人握住他的手腕,氣息森冷, 緩緩逼近, 竟然平淡道:“還想要嗎。”
顧雲則再次聽?到了他三觀裂開的聲音。
這句話帶來的沖擊堪比親眼目睹宇宙寂滅, 顧雲則有限的大腦承受不了過于超前的現實。
他在說什麽?, 他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啊?
仔細想想, 這句話的前提, 這句話不可能出?現啊。
顧雲則吓懵了, 這句話的沖擊簡直要比前幾?次加起來還要可怕。
他說的好像我們是兩情相悅一樣, 或者至少是同意的, 這怎麽?可能?
不過,身後随即出?現的輕笑聲打消了他的胡思亂想。
顧雲則一愣。
對方在笑什麽??
這兔崽子是在打趣他?說着玩的?
他都?這樣了他還有心思開這種?玩笑?
空氣彌漫着微妙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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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 不能繼續這樣。
顧雲則鋒芒在背, 正下意識潤喉,想要豁出?去搞到未來的情報。
然而喉間微妙的感覺也叫他瞠目結舌, 他真的要窒息了, 他真的不想知道這個身體到底發生過什麽?事。
可他還是咬牙堅持下來,開口喚道:“淵兒?。”
他聲線十分沙啞,像是幾?年沒有開過口一樣, 字沒咬準, 甚至都?走音了。
話音落下。顧雲則繃緊神經。
然而,對面沉默了。
那道偏執、冷戾的視線陡然一顫, 抓住他手腕的力度無意識地加強,幾?乎要将他的手骨抓碎。
顧雲則還好這具身軀抗痛,強忍着道:“你到底是什麽?時?候變成這樣的?”
這個問?題至為關鍵,他一直想知道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們本來正常的師徒情變質到現在這一步。唯有知道這點,他才可能改變未來。
而身後的人沉默了片刻,幽冷的聲音反問?道:“師尊還不知道嗎。”
當然不知道,如果他知道,他肯定不會任由李長淵發展到今天?這樣。
我們都?曾非常珍惜我們的師徒關系不是嗎?
為何?你要選擇破壞它呢。
顧雲則心如刀割,面色難看。
然而,對方沒有給他思考的空間。接下來的一句話,直接叫他意識一瞬空白?。
那男人竟然以?低沉而暴戾的聲線道:“師尊,我跟他,你更喜歡誰?”
啊?什麽?他?!
顧雲則心跳驟停,神經都?繃直了。
草,這是在胡說八道什麽??!
他再睜眼已經回到了原來的時?間線,人在後殿的床榻上,後背冷汗直流。
他,什麽?他。
我在未來有人了?
顧雲則一愣,他好像發現了成年兒?子黑化?的最關鍵原因。
是“他”!
可他是誰啊?
顧雲則陡然站直,随即坐立難安,在寝室來回踱步。
未來的糟糕情況抛開不談,現在看來,原來罪魁禍首竟是個不知道打哪橫插進來的男人,破壞了他跟兒?子的純潔關系!
事情終于有了眉目,但“他”是誰?
為什麽?成年傲天?說的好像我給他找了個野男人後爹一樣?
我去,這确實是個很炸裂的事情啊。
是我我也受不了。
顧雲則深吸了口氣,反而沒怎麽?氣成年傲天?了,原來是野男人的錯,而且好像也是他的錯,畢竟聽?上去好像是他自己?找的野男人。相反成年傲天?才是被氣瘋的那個,也是啊,你爹找男人不要你了,你難道不生氣嗎。
顧雲則驀然心軟、心疼,哪怕成年傲天?瘋到口口他,他都?覺得有點情有可原了。
搞半天?原因在我自己?身上啊。
他整整思考了三天?三夜,反複收拾心情,從開始只是驚吓,到後來的反思,以?及結合……他自身經歷反複思考。
“我必須直面這件事。”
這不僅是為了我,也是為了他。我必須知道這件事到底是什麽?回事!
顧雲則垂下眸,收起亂七八糟的想法,開始認真地、十分嚴肅地認真思考。
那個男人的說法讓他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他曾經的家庭。
在他初高中時?,原本關系就不好的父母接連出?軌,最後等他成年,即選擇離異,各自組成家庭,留下他成為無所适從的礙事者。
而他拒絕了兩方象征性的施舍,選擇自己?打工掙錢考師範。他成績也就一般,那一年考教師的人太多,他拼命努力卻也是充人頭。畢業後兼職機構老師,努力了一年才考上正常的合同編。好日子好像終于要來了,然而知道這件事後,父母忽然找了過來,問?他能不能關照他們的孩子、他的弟弟妹妹。
這是他不想提起也不想回憶的人生。他的過去困在那裏太久,心力交瘁。現在只想做個表面的人,工作認真負責,日常就玩玩段子,跟随大流玩玩梗,說說垃圾話,搶當便?宜朋友的爹,這日子也就過去了,何?必想什麽?複雜又不能解決的事情。
但過去的陰影卻還是纏着他,無論是工作上,還是日常上,甚至是他的思想之中。
他對自己?的外貌有一定自覺,說實話小時?候經常被人表白?,可他沒有一次跟人進一步發展,因為恐懼,恐懼跟人親近,牽手都?會遲疑,更別說後面的。
也就是——無法跟人發展親密關系。
他知道,他的親密關系障礙源自原生家庭,源自父母永遠停不下來的争吵,還有他們層出?不窮的欺騙,導致他打從心底懷疑親密關系,所以?他一跟人相處,想要更進一步,就控制不住內心的不安、懷疑甚至焦慮。
後來他也認了,不想解決自己?的心理問?題,畢竟人就算單身一輩子也不會怎麽?樣。
他将精力抽出?現實後,得到了很大的自由,于是逐漸地将時?間傾注到了網文。
很難說他是怎麽?喜歡上看網文的,看着看着,回過神就發現,書架堆滿了上千本書,評論超上萬條,每天?除了工作睡覺吃飯,一半以?上的時?間都?在看書,年終彙報的時?候滿滿的成就感。
這或許是一種?移情,又或是轉移注意力。
他喜歡看各種?主角,開着調侃的玩笑,叫他們外號傲天?,在評論區開着各種?無厘頭的玩笑。
他看書喜歡代入主角,一旦主角符合胃口了,他就會一直追下去。某種?意義上,他把虛構角色看得跟真人同等重要甚至在此?之上,這或許是因為他在他們身上投入的時?間遠超現實。
他在現實中無法跟人推心置腹,發展親密關系,但卻可以?認真關心書裏面的主角。
作為讀者,他享有一個獨一無二的視角,可以?了解主角的所有思想、所有經歷,因此?他可以?安全地認識對方、喜歡對方,不用關心有沒有反饋或回響,因為主角就在那裏,主角的一切就擺在那裏。
你見證了他們的開始、過程和結局。
你了解他們,就像了解自己?的骨肉。
因為徹底地知根知底,所以?可以?盡情地信任。
當然也有一些文爛尾或者中途崩了,那就沒辦法,只能說下次小心吧。
正是在此?基礎上,他讀到了主角李長淵的原著。他從開始不喜歡、抱怨,到代入、投入,最後喜歡上了這個過分壓抑的虐主點文男主。
說來也不可思議。剛剛穿書那會他比較激動,多少有點沖動或者魯莽,因為還沒有太多真實感,後來才逐漸沉澱下來。
由着來自讀者對于主角的絕對信任,他第一次成功地跟人發展了親密關系,一躍從讀者與?主角,到師徒與?徒弟。
李長淵是他第一個如此?親密無間的人。
他對未來反應那麽?大,其實不全是因為未來那個男人幹.他,而是因為他害怕他這麽?多年苦心經營、第一次得到的親密關系在未來不複存在。
雖然,他盡量不想去思考這件事。
這是鴕鳥一樣的逃避心态。
不想面對現實,所以?任由關注點停留在表面,不去思考事件背後的更深意味。
但是這一次。他覺得他必須直面。
如果未來真是他找了不知道哪裏來的野男人抛棄李長淵,導致李長淵變成了那樣子,那他真的太該死了。
“但我又不喜歡男人,那野男人是那顆石頭裏蹦出?來的啊?”
顧雲則只覺頭皮發麻。
他極度讨厭背叛、出?軌,童年在這上面受了很大創傷,曾經差點跟父母的出?軌對象打起來,對那種?行為深惡痛絕,雖然他不覺得自己?會犯,可要是未來萬一他腦抽,真的犯了呢,那他可真想跳去未來揍自己?一頓,痛罵你活該被.草!
總之……他平複心情,深吸一口氣,心道:“起碼弄明?白?了未來BE的觸發點,這是至今為止最大的進步,然後初步結論是要小心野男人麽?。”
顧雲則思考片刻,望着外面的風景,銀眸閃過多個想法,最後想到——我必須跟淵兒?推心置腹地聊一次。
彼時?李長淵在翻看古籍,見一抹雪白?出?現在走廊盡頭,人未出?現,衣袖卻已經從牆邊漏出?來了。
他直說:“師尊,有事嗎。”
顧雲則身形一顫,緩緩地轉過身來,目光嚴肅道:“為師有件事跟你說。”
李長淵心跳漏了一拍。
因為顧雲則的眼神過于淩厲,仿佛洞察了一切。
難道,師尊發現了嗎。
他眉頭緊擰,屏住了呼吸。
顧雲則白?袍飄動,走到李長淵面前,道:“我們好久沒外出?了,一起去永樂境看看如何?。”
李長淵眸光微變,內心松了一口氣,緩緩點頭道:“好。”
“明?日為師接你。”
話音落下。
李長淵看着消失的銀光,垂眸不語。
他搖擺不定,遲遲下不了決心。
“說了,會讓師尊難過。”
“而不說,何?嘗不是對師尊的隐瞞。”
然而以?弱小的徒弟身份,他沒有多少選擇。
“至少,先要到元嬰期。”
當日晚。
顧雲則打開了玄清峰對外的神念龛。他極少跟外界溝通,但留着一個供外人放置神念的龛子,到一定時?間他就會打開一看。
考慮到明?天?出?門,顧雲則索性看一遍神念龛再走,結果一打開,裏面居然飄出?了上千道神念。
它們表現為發光的飛鶴、飛鳥、烏龜等等動物或者先天?生靈,這些形狀背後則是各個修真界勢力,裏面包括三宗七大家等大中小勢力,甚至還有禁區、魔界的勢力。
顧雲則有些驚訝,禁區、魔界勢力他平時?都?沒怎麽?接觸,他們怎麽?會想找自己?。
“為了劍尊傳承嗎。”
顧雲則很快想到了答案,畢竟他一個衆所周知的将死之人,不再背後捅刀就已經算不錯了,怎麽?看也沒有拉攏的必要。
他拆開神念一看,裏面不少修真界鼎鼎大名的大前輩,甚至還有幾?個不世出?的當代巨佬。縱覽神念,總結而言,他們明?裏暗裏,都?指向?了李長淵,或是想收李長淵為關門弟子,或是想招李長淵聯姻,甚至都?不帶裝的,有些人稍微客氣一點,先跟他打了幾?聲招呼,送什麽?滋養靈根的靈株,但說到最後還是回到了李長淵身上。
“我都?還沒死,他們就敢這樣了?”
顧雲則內心憤怒。原書中,李長淵得到劍尊傳承無人庇護,被這些人到處追殺,舉世皆敵,現在嘴臉一換,心思如出?一轍,只能說修真界就是這種?環境,弱肉強食,強者為尊。
而他就是要從這些人手中保護好李長淵。
顧雲則面色陰晴不定,他從中看到了玄天?宗掌權一系的神念,直接沒拆就銷毀了。他在玄天?宗交善的人其實并不少,那些人大多是真修士,不掌權力,經常不在宗門,所以?雖然他看起來孤立無援,但并不是混得沒有朋友。走得近的有符浩,其他還有幾?個,就是還沒到親密吧。
某種?意義上,他不離開玄天?宗,是因為有那麽?一點感情的。他已經托付給了某個朋友,若他不幸突遭化?神大劫而亡,希望那個朋友可以?在不影響他自己?的情況下,給李長淵一處保身之地。
“也罷。”
顧雲則內視靈脈,感覺自己?至少還可以?茍一年左右。
“走一步算一步吧。”
“淵兒?半步元嬰期,萬事俱備,随時?可能突破,接下來就等心性到位,我正好他散散心。”
第二天?。
他們僞裝自身,前往了修真界最大的商業交流之地——永樂境。
顧雲則以?前帶李長淵來過幾?次,有時?候是散步,有時?候買東西,特別是參加拍賣會。李長淵修補靈根需要的靈材大多是他在拍賣會上收集到的,這裏可謂物資豐盛,應有盡有,走到街上,能看見修真界各個地域的人,甚至還有奇形怪狀的禁區生靈,以?及氣息陰冷的魔修。
白?天?的時?候,顧雲則去買賣靈株,李長淵跟以?前一樣幫手。他們的僞裝身份平平無奇,即使走在街上也沒有人注意他們,更別說認出?他們。
看到久違的人山人海、車水馬龍,顧雲則繃緊的神經逐漸松弛,跟李長淵有一句沒一句地聊了起來。
一直到晚上。他們靈力化?舟,投入河川,在舟上休憩。
這是一條靈河,河水清澈見底,到了夜晚,河床會散發出?不可思議的熒光,水面倒映星河,天?地合一,至玄至美。
他們在舟上恢複了真實容貌,各坐一邊,衣袍一白?一黑,形成了一種?對稱的構圖。
顧雲則從虛空中拿出?酒,不時?餘光看了看李長淵。今天?他兒?子似有心事,不咋說話,眉宇間有些沉郁。顧雲則知道,李長淵在思考元嬰期的事,但修煉講究循序漸進,太急躁反而不行。
他打破沉默道:“淵兒?,慢慢來,只差一步,你就能跟師尊同一境界了。”
李長淵轉過眸子,視線定在顧雲則泛着水光的銀眸上,點頭:“我明?白?。”
境界與?境界之間存在巨大的鴻溝,極難跨越,多少人卡在某個境界,幾?百年都?無法突破。李長淵天?賦回歸,但再有天?賦也要講基本法,元嬰境不是那麽?好突破的。
《逆襲修仙》的修煉速度快于大多數同類型小說,有的小說至少一千歲才能元嬰期,有的小說幾?十歲就可能元嬰期,這是設定不同導致的。
良久,顧雲則為自我鼓勵,飲了杯酒,由着體溫升高,凝視着李長淵,終于說到了正題。
“淵兒?,你如何?看待為師?”
平淡的一句話,卻讓空氣一瞬凝固了。
李長淵擡起一雙沉郁的眸子,心中五味雜陳。
如何?看待。
他也想知道。
剛出?傳承之地的那場夢後,他想至死隐藏他的真心,只為不讓師尊難過。
可李家來犯後,他又克制不住地想打破彼此?的關系,不想被師尊保護,更想保護師尊。
他的心思在兩個極端之中左右橫跳,幾?乎要把他逼瘋,或者他難道不是已經瘋了嗎?
他心情沉落,不禁扪心自問?,自己?到底怎麽?走到這一步的?
起初,他只是感謝撿起自己?的師尊。
十五年前的入門試煉,他如蝼蟻般掙紮,李光源是熾烈的光,而他是不堪的陰影,任何?人都?會注目于李光源,唯有師尊越過李光源看到了他。
那天?,他的心髒好像第一次學會跳動。
師尊看他的眼神跟所有人都?不一樣,真的把他當成了人,哪怕他再不堪、再卑微,連最基本的引氣入體都?不會,師尊也耐心守候着。
後來,他慢慢了解師尊的為人,知道了師尊對自己?的看重。
他猶記得那天?,他已揮劍三個月,從開始的躊躇不安,到內心如若木石,看不見希望,只有絕望不斷蔓延。他已經放棄了自己?,而師尊卻關心地走來,因為看不下他的自我折磨。
當時?,他盯着那雙銀色的眸子。
——我第一次如此?不甘,想讓你知道我有價值,你選擇我并沒有錯,是這世上最對的事情。
或許,那是他第一次如此?執着地渴望改變,而不是被動地随波逐流、任人宰割。
他想抓住那些……很多人認為他不配抓到的東西。
後來,還發生了很多事。
如極兇秘境冒險引動獸潮,增大歷練難度,以?得到更多獎勵,以?為師尊會開心,卻出?來反被訓不愛惜自己?。
又如午夜,他夢見自己?回到了被李光源等人百般欺淩的童年,天?賦被毀、滿是污穢……倒在臭水溝的自己?何?其醜陋肮髒。而每次噩夢驚醒,他總是能看見師尊握着他的手,用神識撫慰着他的神魂。
他的父母只尊修為,一開始因他的天?賦而自豪,後來“意外”天?賦被毀,他們變了嘴臉,對李光源等人敢怒不敢言,轉頭罵他一身廢體只配當奴仆,專心培養他的弟弟。
他看着李光源等人萬般寵愛加身,自己?卻連父愛母愛都?不配擁有,內心只有豔羨。
他很多次夢到自己?天?賦還在,父母仍重視自己?,像關愛弟弟一樣關愛他,可醒來身邊一片冰冷,他一無所有。
他的童年從此?落入了難以?自拔的噩夢,有無數次他想一死了之,甚至付諸于了行動,但“鬼使神差”地産生了求生欲。
他不明?其原理,但還好他活下來了,不然如何?遇見師尊呢?
師尊給他的愛,彌合了他童年的缺憾,他仿佛借助師尊穩定了自身,奠基了自我,心中依賴、依戀。
後來他意識到,那是令他承受不起的愛,所以?拼命地修煉,只想要師尊高興,回報師尊的愛。
不知不覺,他回過神來,就發現自己?滿心都?是師尊,無論想什麽?、做什麽?,都?會想到師尊、想到師尊是否喜歡、想到師尊會露出?什麽?表情。
那些年,他只想對師尊好,真摯而純潔,毫無他念。
一直到成人禮那天?,心情突然變質了。
那天?。
顧雲則一切如常,還正常地跟李長淵談道法。
到晚上,顧雲則在興頭上,忍不住喝過頭了,殿內全是靈酒的氣味。
李長淵一回來就看見了倒在榻上的白?衣修士,道袍半敞,銀發披散。
“師尊。”
李長淵叫喚一聲,銀發修士沒有反應,便?主動走了過去。他知道對方是元嬰修士不怕嚴寒,但還是不想對方這樣衣衫不整地倒在榻上。
那不太好。
具體為什麽?不太好,他也不知道。明?明?玄天?宗許多長老醉酒都?有這般姿态,但他就是無法放任對方如此?。
讓別人看到,很不好。
李長淵走近床榻,正欲俯身幫對方整理道袍,視線意外掃過對方的身體。
顧雲則身形清瘦,脖頸纖細,細膩的肌膚上常年凝結着漂亮的冰紋,若再敢窺看,還能看見繁複道袍下掩藏的精致鎖骨、曲線清晰的腰身、雪白?修長的大腿。
李長淵本欲幫對方穿好衣服,視線卻看直了,心跳不由加速,抓着對方的衣襟竟還想脫掉更多。
他知道師尊很美,是他見過最美的人,但他從來沒有如此?“欣賞”過師尊的身體。意識到這點後,他忽然一愣,感覺內心燒了一把火。
他想起顧雲則白?天?說的:成年就意味着可以?做很多以?前不能做的事情了。他問?是什麽?,顧雲則清冷的臉不變,卻趁着酒興說了一些令李長淵瞪大眼睛的事情,諸如魚水之歡等情人親密之事。
但李長淵還是壓下想法,至少要把師尊的衣襟收好。
可銀眸修士卻歪了歪腦袋,鶴羽般的長睫輕顫,異常溫柔地看着他,薄唇輕啓道:“淵兒?,睡覺?”
李長淵頓時?一愣,不由想起了對方白?天?說的情人親密之事,面色不自然地發紅,同時?動作一滞,視線有些不知道往哪放。
他也忽然意識到,觊觎師尊的那些人心裏就是這些想法,他們想把師尊壓在身下為所欲為,而師尊卻絲毫沒發現,跟那些人親近來往。
李長淵愣了神。
而顧雲則見他沒回答,直接抓過李長淵的手,将人按在了身邊,雙手環抱,大腿都?纏上來了。
李長淵反應過來已經晚了,睜開眼睛即是對方恬靜的睡顏,被迫聞着對方道體散發出?來的幽冷香味。他心跳瘋狂加快,想下床而不能,因為對方力量太大,幾?乎将他禁锢在了懷裏,他動作一大就會碰到對方柔.軟的身軀。
顧雲則仿佛注意到異動,唇間呢喃道:“淵兒?,睡覺了。”
這道柔軟的聲線,讓李長淵好不容易控制住的心髒悸.動不已。
只能任由對方抱着,不敢輕易亂動。
直到那天?,他才知道被擁抱會是這麽?煎熬的事情,甚至都?無法平靜呼吸。
“只要忍一忍就好,聽?師尊的,先睡一覺吧。明?天?師尊就會清醒。”
李長淵對自己?這麽?說,于是用着各種?方法,甚至切斷神識強迫自己?睡着。
那天?晚上他做了一個夢,夢見他居然跟觊觎師尊的人一樣,将師尊按在床.上為所欲為。
第二天?醒來,事情超出?了他的控制。
他頭腦剛醒,只覺身體很不對勁,是一種?他從未有過的感覺。而低頭一看,他不覺頓住了。
這是……什麽??李長淵愣了一愣。
正在這時?,抱着他的人酒勁未醒,還蹭了過來,将他摟得更緊了。
他于是肉眼可見地看到了它的變化?。
可他不知道該怎麽?辦,一時?間竟有些迷茫,忍不住喚道:“師尊,我……”
“嗯……?”
顧雲則還是一臉醉态,而聽?到李長淵仿若求助的聲音,他好似反應過來了,抱着對方的手松開,移開距離往下看,銀眸顯出?幾?分迷茫。
那一瞬,李長淵心悸了,頭腦混亂不已。
可接下來,令他更頭腦混亂的事情正在眼前。
顧雲則面容清冷,眼角卻彎了彎,平淡道:“啊,确實該到這個時?候了。”
李長淵愣住了,不禁問?:“什麽??”
顧雲則銀眸如水,搖了搖頭,道:“為師來教你吧。”
——“它是要這麽?做的。”
成年禮第二天?早上的事情,李長淵永遠都?不會忘記。
那天?之後,他有一段時?間無法直視顧雲則,特別是對方白?皙如玉的手、清冷的唇。
也是自那之後,他單純的孺慕之情才不斷變質,回過神時?,就發現已然不再純淨,摻進了太多渾濁的情.欲。
以?至于發展到了今天?。
惡化?到無法挽救。
李長淵沉默了良久,視線一直定在桌上。
他沉思的表情讓對面的顧雲則忍不住多喝了幾?杯酒,重複了剛剛的問?題:“淵兒?,答案呢?”
顧雲則顯然有些緊張,而越緊張,他就越忍不住喝酒。
李長淵看着顧雲則,視線定在對方喝酒時?仰起的脖頸。
酒滴不慎滑落,由着對方的唇角滑過線條優越的下颔,再一瞬滑過脖頸,落入鎖骨,然後結冰、破碎。
他終于開口:“師尊。”
顧雲則動作一滞,放下了杯盞,銀眸緊盯着李長淵。
李長淵擡眸,兩人視線對撞。
李長淵抿了抿唇,黑瞳幽深,道:“師尊,是這世上對我最好的人,我一直想好好報答師尊。”
抱歉,我現在無法跟你坦白?心意,不想破壞你我之間都?珍惜的關系。
但是,我是不是可以?保留一線希望,等到将來合适的時?候,向?你表明?自己?的心意呢。
李長淵定睛注視顧雲則,眼底壓着太多情緒。
而最終,他選擇了克制。
不想粗魯地打破現狀,而是慢慢地準備、鋪墊,等候時?機成熟。
或者,至少等到他可以?跟師尊比肩而立的時?候,如此?,師尊也不得不正視他,不單是作為徒弟,也是作為男人。
顧雲則愣了半響,眼神漸暖。
“報答為師嗎?你好好修煉,走上大道之巅,登臨不死不滅,就是對為師最好的報答了。”
李長淵眉宇間的陰郁好似已經散開,他微微一笑,豐神俊朗,道:“師尊說的,我都?記住了。屆時?,還望師尊見證到最後。”
顧雲則一聽?,自然非常開心。
他覺得他們就該多這樣聊聊,經常推心置腹地交流,如此?一來,不就可以?避免那個未來了嗎?
而他自己?只要注意不找什麽?野男人就好了。
他于是擡眸,鄭重道:“為師也希望能見證到最後,那是為師最期待的事情。”
李長淵笑容不變,溫順地點了點頭:“徒兒?一定會做到的。”
是夜。
顧雲則過于高興,忍不住貪杯,多喝了幾?口,果然把自己?醉倒了。
河面寂靜,只有微弱的流水聲、風聲。
月光傾瀉下來,透過窗戶照在顧雲則身上,好像他全身升起了一層光幕,如夢似幻,亦如鏡花水月,仿佛觸手可及,實則高不可攀。
李長淵注視着顧雲則,等了一會才起身到對方身邊,準備将人抱到床榻上。
“下次別喝這麽?多了,如果要喝,要讓我在身邊,好嗎。”
他将顧雲則打橫抱起,而顧雲則已經完全醉暈了,眸子半阖,眼神迷茫。
李長淵又道:“我不想你在別人面前展露如此?姿态。”
顧雲則沒有反應,像是徹底睡着了。
李長淵嘆了口氣,将人抱到了床榻,一手托着對方的後頸,一手剛從膝窩抽出?來。
他心神平靜,自覺控制好了自己?的所有念想。
然而,接下來,顧雲則一句呢喃的話令他理智一瞬崩塌。
顧雲則緊皺着眉,仿佛做着噩夢,面色有點難看。
李長淵低頭,正欲放下對方。
顧雲則呢喃着,仿佛在跟夢中的人求饒,竟道:“別、別口口裏面,會懷孕……”
空氣陡然凝固了。
李長淵瞳孔驟縮,額頭青筋暴起,猶如一頭被激怒的猛獸。
僅此?一瞬間而已,他的元嬰境轟然突破,靈力直接爆發,語氣極盡暴怒:“誰…裏面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