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煙火
《煙火》文/禾洛
2022.9.1
韓煙從李家別墅裏出來時，外面已經白茫茫一片。
北風從巷口吹過帶來刺骨的寒，她裹緊了身上的棉服，加快腳步向公交車站走去。
今天的輔導本應該早就結束，但因為臨近期末，李母又特意讓她給李子恒臨時加了一節課，所以她今天到了6點半才結束。
李子恒是她這學期做家教帶的男孩，15歲，剛上高一，語文和英語特別不好。
這份兼職是韓煙的學長拜托給她的，說是親戚家的孩子，讓她幫幫忙，還能順便賺個零花錢。
本來韓煙并不想做這件事，但因為之前欠了這個學長一個人情，所以她也不太好拒絕，只能應下。
好在學生很乖很努力，韓煙補習的時候并沒有那麽費力。她教的認真，将近一個學期下來，李子恒的成績進步了不少，李母對她也愈加滿意。
走到岔口處，韓煙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清脆的音樂飄蕩在空中，聲音婉轉又悠揚。
她從溫熱的口袋裏把手機掏出來，摁下接聽鍵。對面傳來一陣嬉鬧聲，葉雨欣帶着笑的聲音從聽筒裏傳來：“煙煙，你什麽時候回啊？”
“現在回，準備去坐公交了。”韓煙回道。
“你回來的時候路過超市幫我買袋火雞面吧，要超辣的那種。”
不知道她們三個在宿舍裏鬧什麽，葉雨欣說完這句話對面又傳來一陣歡笑聲。
“好，其他的還要麽？”
天冷，韓煙說話的時候不停有白氣從口中呼出。她另只手插放在棉服兜裏，繼續往前走。
“不要啦，這會兒還下着雪，你回來的時候注意安全！”
“好。”
挂斷電話後，韓煙把手機又放回了兜裏。只是拿出來了一會兒，手機表面溫度就變得很低。她的手挨着發涼。
在兜裏也不暖和，韓煙幹脆把手伸出來，放在嘴邊哈了兩口熱氣，試圖讓凍僵的手指變得活絡些。
繞了幾個彎，只要再穿過一個巷子，韓煙就能到達公交車站牌那。
因下了大雪壓了線路，這條小巷的路燈壞了兩個，只剩下一個在這陰沉昏暗的天色裏發着暈黃的光。
四周靜悄悄的，韓煙腦海中突然浮現出前兩天看的電影裏面出現的殺人魔，她猶記得那也是個雪夜，殺人魔提刀砍了一個人的頭，手提着在風雪裏走了好久。
想起這個場景，韓煙看了眼略微有些黑的巷子，她心裏不由得發怵。
但要到公交站這條路是必經之路，她還是硬着頭皮走了進去。
雪下了很久，地上積的很厚，韓煙踩上去發出了咯吱咯吱的響聲。
這響聲回蕩在空曠的巷子裏落在韓煙耳邊，她的心随着一上一下的。
走到半道，前方突然傳來了打火的聲音，“呲”的一下火苗蹿起，在這黑夜中的半空中跳動着。
韓煙一下子就僵那了，她的感官告訴她，前面有一個人。未知的恐懼包圍着她，她的心砰砰的，站在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身後也是無盡的黑，像看不見的怪獸，要将她拉進陰暗中吞噬。
韓煙思索了一下，從包中翻出耳機戴上，又将手機裏的音樂聲調大。鼓點分明的聲音從耳機裏傳出，周圍不再無聲，她的心安下來不少。
膽子稍微壯了一點，韓煙接着往前走。
離近後，韓煙才看清前面站的人是一個年輕的男生。
那男生腿半曲抵着牆，手攏着正低頭用打火機點煙，黑色碎發戳在眉骨上幾根，神色說不盡的倦怠冷沉。
感受到有人靠近，男生擡起頭，目光與韓煙交彙。他手随意的搭在腿側，修長的手指夾着煙，猩紅的光在這雪夜裏閃着，莫名透出一絲暖意。
韓煙連忙移開視線，她想若無其事的從他旁邊經過，但眼神控制不住的往那瞥。
因為這個男生實在太奇怪了。
明明還下着雪，他卻穿着一件黑色短袖，漏出了一截精壯有力的胳膊，胳膊上有一道血印，血跡半幹。血印旁邊還有一大塊猙獰的疤痕，看起來像是因為燒傷留下來的。
雖然不知道他的傷是怎麽來的，但韓煙覺得，這個時候穿成這樣站在這，總不像是什麽好人。
她屏着氣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默默加快了速度往巷口走。
“喂。”韓煙從男生面前經過時，男生叫了她一聲。
韓煙腳頓了一下，她裝作沒有聽見，手握緊包帶徑直往前走。
幾秒的停頓沒有逃過男生的眼睛，他眼裏劃過一絲狹促的笑意。站正身子邁開腿往前走幾步，惡趣味地伸手勾下韓煙的耳機線。
“啊！”耳機擦着臉頰脫落下來，韓煙一個激靈，她往旁邊退了幾步，警惕的看着面前的人。
正對着，韓煙才徹底看清他的臉。
男生眼眸漆黑銳利，眼皮褶子很深，明顯的雙眼皮。嘴角挂着懶散的笑意，臉部輪廓棱角分明，昏黃的燈光落在他身上，給他具有侵略性的五官打上一半陰影。
他一手夾着煙，另一只手插在兜裏，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
“我剛不是叫你呢？”男生開口。
他的聲線很低，夾在這風雪裏，韓煙覺得有一陣冷意。
“叫我？”韓煙故作迷茫，她指了指剛被他扯下來的耳機，“我在聽歌，沒有聽到。”
男生扯了扯嘴角，明顯不相信。他抽了口煙，吐出來的白色煙霧随着風消散在空中。
“京北A大的？”他問。
“你怎麽知道？”韓煙戒備的盯着他。
她手伸進帆布包裏捏緊鋼筆，身體緊繃着，像一只防禦狀态的小貓，等到對方發起進攻，随時準備撲上去撕咬戰鬥。
男生懶懶的撩起眼皮，指了指她帆布包上別的校徽。
韓煙瞬間了然，但她沒有放松，仍舊看着他，生怕他有什麽動作。
“你要回學校？”男生繼續問。
“對。”韓煙點頭。
“帶我一程。”
韓煙：“？”
她不解，眉頭微擰。
手中的煙快燃到尾部，男生不怕燙似的用手掐滅，煙蒂握在手心，随意的說了句：“我也是A大的，手機和錢包都丢了。”
怕她不信，還把褲兜給翻過來向她證明。
韓煙沒有說話，她将信将疑。
知道她的顧慮，男生嗤了一聲：“放心，我不是壞人。”
“壞人會把這兩個字寫臉上麽？”韓煙反駁。
男生愣了一下，随即笑出了聲，胸腔都在顫抖。他笑夠，停了下來，眉毛往上一挑：“壞人是不會把這兩個字寫臉上，但我如果是壞人，你估計連這條巷子都出不去。”
韓煙覺得他說的好像有點道理，如果他真的是壞人，她現在或許不會好好的站在這給他說話。
“我只是想蹭個車。”男生懶洋洋道。
韓煙放松了一點，對他說：“我準備坐公交回去。”
“這個點下雪路滑，公交早沒了。”
韓煙疑惑的瞥過去，他似乎對這一片很熟悉。
“打車吧，就在這叫個車。”男生建議道。
聽到這句話，韓煙剛剛下去的心又提了起來。
她想起來之前刷到的拐賣女大學生的一種手法，就是有人會騙女學生說拼車，最後叫來一輛跟他一夥的黑車司機，兩個人合夥把女生拉車裏給賣掉。
她擡頭看了一圈，這裏沒有監控，正好是死角，好像挺适合作案。
想到這，韓煙不着痕跡的往後又退了兩步。
“我搭地鐵回去。”韓煙說。
“這的地鐵站前幾天正在重新裝修，停了好幾天了。”
“……”
男生似乎猜出了他的顧忌，他淡聲道：“你要是不信我，一會兒可以給你朋友拍了車牌發過去，或者打開位置共享。”
韓煙猶豫了一下，還是同意了。
如果他說的是真的，在這雪夜裏，把他扔在這，韓煙內心也會有些不安。
她叫了一個順風車，兩個人步行至公交車站牌等着。
因為下雪，打車的人略多。等了一會兒，才排到她。
韓煙盯着軟件上車的位置，雖然離他們不遠，但車速緩慢，幾乎是挪着過來的。
她嘆了一口氣，覺得今天回學校可真不容易，早知道她下午就不拒絕李母提出的相送了。
男生瞥了一眼那抹纖瘦的身影，又從兜裏拿出來一包煙磕出來一根，低頭咬着點燃。
他吸了一口，神色舒展開來，跟韓煙搭話：“你手裏提着的那個是什麽？”
“平安果。”韓煙回。
話脫出口，她滞了下。本來她剛才本想給他說的是蘋果，但不知為何，脫口而出的是平安果。
“男朋友送的？”他指尖彈了一下煙灰。
“不是。”韓煙搖頭。
這顆蘋果是李子恒在今天送她的，他說明天就是平安夜了，但明天沒有補課，所以提前送她一個平安果，希望她以後能夠平平安安的。
短暫對話結束，兩人都沉默了，韓煙盯着手機看，男生抽着煙，若有所思的看向不遠處。
車緩緩來遲，停到他們面前時，韓煙站在車尾，對着車牌拍了一張照片。
看到她的動作，男生也沒有說什麽，打開後門坐了進去。
韓煙把照片發到宿舍群裏後，她抓着手機也坐了上去。
男生坐在司機後座，他上了車就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
韓煙側眸瞥了一眼，他的五官生的極好，眉骨突出，鼻梁高挺，睫毛濃密纖長，此時搭在下眼皮上，給眼睑打上一層淡淡的陰翳。
還真是一張，能讓人着迷的臉。
韓煙在心裏感嘆了一下，她轉過臉，再次戴上耳機看向窗外。車子穩穩前行，窗外的景和燈光拉成一道模糊的線，往後延去。
韓煙沒有注意到，在她轉過臉後，男生的眼睛睜開，直勾勾的盯着她的後腦勺看了一會兒。
到了學校，兩人下了車。
男生沖她擺了擺手，丢下一句話手插兜率先離去：“今天謝了，下次見了把錢給你。”
韓煙也不指望他把這打車錢轉給她，因為她甚至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看着他玩世不恭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她也擡步往校園裏去。
路過商業街，韓煙給葉雨欣買了一袋火雞面，又買了一袋椰蓉面包。
提着東西回到宿舍，宿舍裏的幾個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她把火雞面放到葉可悠面前。
葉雨欣正開着電腦刷校內論壇，東西放到她面前，她擡起頭，對着韓煙比了一個愛心：“謝謝親愛滴煙煙，撒拉嘿～”
韓煙笑了下，拉開凳子把包裏的東西拿出來一一在桌面上擺好。
葉雨欣從櫃子裏拿出來一個大碗把火雞面泡上，趁着泡面空擋，她又點擊鼠标刷新了兩下論壇，頁面上跳出來一個新消息。
“卧槽，遲也在NIS網絡信息安全大賽中拿了第一。”看了眼上面的內容，葉雨欣驚嘆道。
“哪來的消息？”餘文靜正在追着劇，聽到這句話立馬暫停擡起了頭。
葉雨欣：“學校論壇裏說的。”
“牛逼啊，真不愧是遲也。”簡易湊了過去看了一眼，由衷的來了句。
聽着她們三個的對話，韓煙一臉懵，不知道她們讨論的是什麽。她拆開椰蓉面包，咬了一口，問了一句不合時宜的話：“遲也是誰？”
葉雨欣：“……”
餘文靜：“……”
簡易：“……”
葉雨欣忍不住吐槽：“煙煙，你消息太滞後了吧？”
說着，她拿出手機，從學校論壇裏找出來一個男生照片，放到她面前：“喏，這個就是遲也。”
韓煙往那瞥了一眼，拿着面包的手瞬間僵住。
照片上的男生張揚的笑着，這張臉與她記憶中今晚那張散漫不羁的臉相重合。
是同一個人。
韓煙往底下看，上面寫着他的信息：
信息學院信息安全專業，遲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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