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二十一 鐵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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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是為師不好,不該沒打招呼就回來,也不該沒敲門就進來,對不對?”李識微坐在床邊,望着眼前這一團薄毯下裝縮頭烏龜的某人,忍着笑溫言哄他。
雲落緩緩把腦袋從毯子下露出來,終于肯看李識微一眼,臉上仍有些難堪的淺紅。
“……師尊怎麽突然回來了?”他抱着毯子詢問。
“人已經被我抓到了。”李識微向他揚起唇角。
聽了這話,雲落眼睛一亮,從床上坐了起來。
兩人略作交流,雲落面色微沉,蹙眉道:“這一世我逃開了,黎鐘就一直被……”
“倒也不必太可憐他。”李識微的語氣有些淡漠,“我懷疑,當初就是他在背後驅使那些魔物襲擊你,險些讓你喪命。”
“他被應沉慈當成爐鼎,難道不恨嗎?怎麽還幫着做事?”雲落深感離奇,“又沒有被削弱修為與心智,應當不至于逃不走……他有什麽把柄在應沉慈手上?”
“這世上的奇人異事多着呢。”李識微不置可否。
雲落用指節抵着額角揉了揉,思忖着:“他倆的關系的确古怪。黎鐘表面上對我熱情得很,可實際上……”
“他很讨厭我。”他平靜地總結道。
這般察言觀色、洞察人心的本事,是與生俱來,還是因為前世……李識微不願細想,只輕笑道:“小雲慧眼如炬。”
雲落苦笑着搖頭:“我若真能看穿真相,就不必這麽演了。”
為了凸顯自己無依無靠、柔軟可欺、孤立無援,還平白給師尊扣上一口黑鍋。
李識微對此毫不在意:“這樣也好,我裝裝失蹤,叫他們放松警惕,到時候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到什麽時候?”雲落不禁問道。
“這可是件難得的大事,當然要多叫些人來熱鬧熱鬧。”
李識微話音一頓,故弄玄虛地向雲落招招手,示意他附耳過來。
雲落無奈地抿唇,這長晴峰從上到下就他兩人,搞這麽神秘做什麽?
但他還是乖乖地往床邊蹭過去,側耳傾聽。
帶着熱意的低語擾得耳邊有些癢,幾句終于講完,李識微坐直了正常說話:“你不出面也行……”
“我會的。”雲落看向對方,映着燭火的眸光分外堅定,“我想出面。”
李識微與他對視,笑意溫和,不假思索地同意:“好。”
“那我悄悄地去跟掌門通個氣,之後就靠你了。”他繼續說道。
“有師尊在,我就放心了。”
平靜無波的深夜裏,兩人相視一笑。
次日一早,雲落照舊來到碧丹峰。一跨入門檻,他便覺得氣氛不對。
慕紫蘇與慕廣白似乎剛從山下回來,行裝都沒換下,兩人面對着五長老,臉色都有些沉重。
雲落走近,三人看向他,五長老率先開口:“雲落,你不是說那魔教秘法已經失傳了嗎?”
雲落立刻變得嚴肅:“發生什麽了?”
慕紫蘇在一旁緩緩開口:“這段時間,我與廣白在山下義診。前些日子,一對老夫婦找到了我們。”
“他們在山崖深處救了一個十一二歲的孩子,滿身是傷,性命垂危,我們趕緊去診治,看他服飾,竟是天行宗的外門弟子,而且,體內的靈力被徹底耗盡了。”
雲落心頭一緊:“那個弟子,可說了什麽?”
慕廣白搖了搖頭:“也不知遭遇了什麽,驚吓過度,認不得人,只會喊疼,或者喊些‘救命’‘饒命’的話。”
慕紫蘇的表情越發凝重:“他靈力耗盡,經脈被毀,最後……回天無力。”
是應沉慈……雲落攥緊了拳頭,心中滿是憎恨與懊悔。算算時日,這名弟子被害的時間恰巧在自己與應沉慈重新見面之前,如果他能早些……
“他現在何處?”雲落低聲問道。
“那對老夫婦憐他可憐,将他入土為安了。”慕紫蘇答道。
五長老再度開口:“我看他倆帶回來的脈案,很像是被吸元術所害。”
雲落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先看向慕紫蘇:“師姐,你還記得那個名叫霍源的外門弟子嗎?”
慕紫蘇愣愣的,開始回憶雲落剛入內門的時候,忽地捏拳落于掌心:“他倆的死狀一模一樣!”
雲落見她記起,又向随身的儲物袋中找出一本功法:“我當初是因為這個從天行宗逃跑的。”
三人匆匆翻閱一遍,面色變得更加難看。慕紫蘇猛地擡起頭來,火氣直冒:“這是誰給你的?到底是誰這樣狠毒?”
“應沉慈。”雲落念出了這個名字。
“怎麽會……”慕紫蘇大吃一驚,又目光定住,思緒亂飛,“不,等等,他代理誡嚴堂,而且常常接觸外門……”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聯想了一會兒,她感到一陣惡寒。
“應沉慈?那個頗有名望的極夜峰大弟子?”五長老似乎有些印象。
沉吟片刻,她道出一樁舊事:“多年前,天行宗曾派一衆弟子為邊遠百姓清剿魔物,這趟十分兇險,不少弟子受傷甚至犧牲。”
“應沉慈與另一名弟子同行,最後只有他一人回來。看着像是受過傷,他卻說自己無礙,我就沒再過問了……”
這與斷指的證詞對上了。雲落默默想到。
慕廣白也插了一句:“天行宗勢力頗廣,外門弟子人數龐大,偶爾消失那麽一兩個,再稍加掩飾,沒人會細究他們去了哪裏。”
看這三人你一言我一語,讨論得愈發激烈,雲落有些驚訝:“你們都相信我?”
慕紫蘇看向雲落,被他這呆呆的樣子逗笑了:“不然呢?我們當然相信你了。你是什麽樣的人,我們還不清楚嗎?”
“你當初被盯上,受了這麽大的委屈,應該早跟我們說才對。”慕紫蘇很為他感到不平,拍拍他的肩膀。
五長老端坐一旁,微笑着點頭同意。
心頭湧上徐徐暖意,雲落感激地回以笑容。
慕廣白看着他們,忽地嘆了口氣:“單是我們信也無用。眼下沒有直接證據,應沉慈在誡嚴堂一手遮天,我們去告狀就是自尋死路。”
“還能讓他繼續作惡不成?”慕紫蘇義憤填膺,目光炯炯地看向雲落,“不管了,叫上九長老一道,我們直接殺上極夜峰!”
“等等等等……”慕廣白連忙拉住他這武德充沛的師姐,生怕她直接沖出門去拿藥箱掄人。
“不必。”雲落的語氣平靜得多,眼中像跳着火星,“鐵證如山,他逃不掉了。”
應沉慈坐于誡嚴堂的主位上,伏于案前批閱着什麽,黎鐘依舊在他身邊。
雲落打量着來來往往的弟子與執事,笑着走上前去:“怎麽這樣熱鬧?”
見他來了,應沉慈擱下筆,疲憊地摁了摁眉心:“再過半年就是十年一度的蓬萊盛會了。”
“上一次是把參會名額直接分給各峰,這次,掌門卻說要先搞個宗門大比,各峰弟子相互比試,勝者才能拿到參會資格。”
“原來如此。這樣大的事,可不能出了亂子。”雲落在案邊坐下,看着應沉慈,“師兄這段時間要辛苦了。”
應沉慈對他這飽含真情的目光非常滿意,微笑道:“師弟來看我,我便不辛苦了。”
他一面說着,一面伸手過來,似要摸摸雲落的腦袋。雲落偏頭躲開,佯裝嗔怪地瞥了他一眼,應沉慈也不惱,收回手,笑容更明顯了。
“既然要有宗門大比……黎師弟,我們比一場?”
黎鐘倚在桌案另一邊,手裏随意玩着毛筆的穗子,默默看這兩人親昵熱絡,眼裏泛起一點冷意。忽然被喚到,這點冷意立刻褪去。
他将手放低,向雲落彎了彎眼睛:“我對那什麽盛會沒興趣。”
“其實我也沒太大興趣,不過,難得有機會可以跟你比試一下……”
雲落的話音清晰,來往的弟子盡收耳中。
幾名弟子停下腳步,興致勃勃地圍了上來:“兩位師兄要參加大比嗎?”
雲落看起來有些無奈,轉頭看向他們:“你們早就想看了,是不是?”
有意無意地,含笑的目光流轉而來,有的弟子像被擊中,臉蹭地紅了,支支吾吾說不出話。
也有膽大的弟子繼續說道:“當然了,兩位師兄難分伯仲,俱是天行宗新一代的翹楚,我們早就想一睹風采了!”
“是啊,若是兩位可以同臺競技,那大比可就有意思了!”
雲落不搭話,回頭看向應沉慈,眼中滿是期待,低語道:“師兄想看我嗎?”
黎鐘的手藏在案下,快要将這一縷穗子擰碎了,面上依舊是大方的微笑。不等應沉慈答話,他搶道:“那就比一場吧。”
圍觀的幾名弟子發出歡呼,随即各自去忙了,看樣子,要把這個激動人心的消息告訴其他同門。
“師兄到時候可不許忙了,一定要來捧場。”雲落依舊笑盈盈地盯着應沉慈。
“當然。”應沉慈也只看着他,一口應下。
“那就這麽說定了!”雲落起身告辭,走到門口還向二人揮了揮手,笑容天真無邪。
這一抹靓麗的身影徹底消失,應沉慈才将回應的手放下,嘴角的弧度仍未回落。
啪地一聲,黎鐘将禿了的毛筆擲在案上,恨恨地壓低聲音:“這幾日你別碰我了,也就別練那什麽術,省得到時候我直接昏死在演武臺上,給你丢臉,還惹人疑心。”
話裏話外都是埋怨,應沉慈聽了很不舒服:“是你自己應下的。”
“那你別來看啊。”黎鐘瞪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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