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收拾黑心姐夫(五)
這天早上,外面天色還有些發黑,就聽見村子外頭一陣敲鑼打鼓的聲音。王夫子不由眉頭一皺,這是怎麽了?
難道是,村裏誰家沒了人?
不對。這節奏聽着挺喜慶的啊。
難道是誰家辦喜事?
沒聽說啊。說來他們村子也不算太大,既然是能聽到聲音,應該就是附近的人家請來的班子。街坊四鄰的,按理說,哪家有什麽事,都會相互知會一聲的。就算不知會,離得這麽近,也不可能一點風聲也沒有啊。
還有,他可是他們村為數不多的有功名的人,特別是還教出了一位解元的弟子。在村裏可能說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之一,村裏一般家裏有喜事,都會提早來知會他一聲,請他過去喝酒的。
如今,他什麽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居然敲起了鑼,打起了鼓?
強烈的不安湧上心頭,王夫子在炕上再也躺不下去了,起身穿上衣服,出了家門,準備到街上去看看。
等王夫子洗漱完畢,天色已經有些發白。王夫子走出家門,順着聲音往前走,大概隔了十幾戶的人家,就是一大片空地,旁邊還有個樹林。只見四五個人面帶喜色,在敲鑼打鼓外,旁邊還有二十多個人在在搭臺子。他細瞅了瞅,一個也不認識。看來都是外面請來的。
旁邊最外圍也圍了二三十個人了,都是村裏住得比較近的。還有些村人正在往這邊趕。
“王夫子,你也來了啊?”街坊胡四見了王夫子熱情地上來打招呼。
“是啊。”王夫子點點頭,“這些人是在做什麽?”
“哦,這個啊,聽說是搭戲臺子。”胡四笑呵呵地答道。
王夫子一聽臉當下就黑了,哪個王八蛋,家裏有喜事,居然不知道他。還能不能好好地做街坊了?
王夫子心裏這麽吐槽着,面上卻不露聲色。“這是誰家要辦事兒啊?“
“這就不知道了。“胡四搖了搖頭。
王夫子郁悶得不行。胡四怎麽回事?來得這麽早,按理說應該把事情來龍去脈弄清楚了啊,結果,啥都不知道!啥都不知道你樂個什麽勁兒喲。
這時候,後街的李順也上來跟王夫子打招呼。“王夫子,您這早兒啊。“
“李大哥,早。李大哥可知這是誰家請的戲班子?”沒有胡四,又來個李順。總會有知道的吧。
既然是搭臨時戲臺子,肯定是要請戲班子唱戲的。
“不知道。”李順搖了搖頭。”不過呢,我問過了搭戲臺子的人,等戲臺子一會搭好,戲班子就來了。今天就開唱了。等會兒咱們等趕緊回家拿板凳去,好占個好地方。”
李順好心提醒大家。
“是啊,是啊。趕緊回家拿板凳去。”大家一聽,都覺得非常有道理,紛紛點頭附和。
這年月,看戲的機會可不多呢,好不容易有戲開在家門口,肯定得趕緊占座啊。他們住得這麽近,最後要是沒得個好位置,傳出去,還不得讓別人看盡了笑話。
李順話音剛落沒多久,街坊們就都急匆匆地回家了,徒留王夫子在風中淩亂。
王夫子臉更黑了。這叫什麽事兒?
在他們王各莊村兒,他王夫子在村裏也算是一號人物了。如今,有人在他家門口搭了戲臺子,不但沒上他這裏來拜碼頭(給他下請帖),甚至到現在都都不知道這人是誰。
只是,讓他去找搭戲臺子的人打聽,他也拉不下這個臉來。再說了,剛才胡四他們不也說了嘛,只知道今天開戲,沒打聽出來請戲班子的是誰。
王夫子心裏再不高興也明白,能請得起戲班子的,最起碼錢是不缺的。這錢,權,通常是連在一起的。在沒有摸清戲班子的東家底細之前,他也不好輕易發作。
這時候,街坊們速度快些的已經拿着板凳回來了,陸陸續續地,村裏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的都拿着板凳地往這邊趕了。
算了,眼不見為淨,回家吃早飯去。一會還要舉行文會呢,到時候各位文友們就來了。他還要忙着接待呢。
王夫子剛轉過身,周安不知道從哪裏沖了出來,意氣風發地沖着王夫子拱了拱手。“王夫子早啊。”
“周四公子,你怎麽這麽早?”王夫子不由一楞,問道。
周安揚了揚眉,揮着手道:“王夫子德高望重,附近十裏八鄉,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三歲的小孩兒都聽說過---”
王夫子聽得嘴角直抽抽。三歲的小孩子都聽過?總感覺哪裏怪怪的。
“如今,王夫子組織文會,這可是附近十裏八鄉的盛事。”周安攥了攥拳頭,嚴肅地說道,“這不,我就專門請了個戲班子,請鄉親們來共襄盛舉。”
王夫子嘴角抽抽得更厲害了。
天,他只是個秀才啊,連舉人都沒中呢。雖然在他們十裏八鄉,有功名的不多,但也不是沒有。除了他這個老秀才之外,還是有三四個秀才還有一個舉人的。明年又是大比之年,人家那個舉人已經進了京了,等着來年參加春闱。
說白了,能來參加他的文會的,也就是和他一樣的秀才。那些舉人們,要麽在京城,要麽在家裏苦讀,準備去京城。幾個秀才聚會,這陣仗是不是搞得有點太大了?
再說,搞文會,就是助興,也應該是撫琴啊,歌舞的,說出去也是一件雅事。歷史上,還真有名詩名句是在欣賞歌舞音樂的時候即興而成的呢。哪裏聽說過,搞文會還配一戲班子的?
唉,商戶就是這樣,沒啥底蘊,光有一股子銅臭味兒!
這,哪天說出去,他王有年組織文會,還配了一戲班子,這,這……以後傳出去,不知道人們怎麽編排他呢。
王夫子越想越有氣,這叫什麽事兒啊。你想附庸風雅,給自家增加點文氣,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是,好歹先問過我嘛。
王夫子剛要埋怨周安兩句,旁邊有人上來沖王夫子抱了抱拳,“沒想到,今天能看到戲文還是托了王夫子的福。多謝,多謝。”
這人說完,還有跟風的,附近的人紛紛沖着王夫子抱了抱拳,“多謝,多謝。”
大家這麽一開口,王夫子這埋怨的話就更沒法說出口了。
“這位小公子玉樹臨風,風流倜傥,果然是一表人才!今天能和小公子共襄盛舉,榮幸,榮幸。”
“是啊,今日能和王夫子共襄盛舉,榮幸榮幸。”有人這麽一提,大家也覺得與有榮焉。雖然不太明白共襄盛舉啥意思,不過這詞一聽就挺牛氣的,共,大家一起的意思。盛舉,應該也是個好詞吧?
對!他們可不是來看戲的,他們是來襄盛舉的!這事兒,體面,榮光。
能體面,自然大家都願意體面。他們可不是只想着來沾光看戲的,他們都是來捧場共襄盛舉的。
“共襄盛舉。“
“共襄盛舉。”
“共襄盛舉!”
甭管明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的,有人帶頭,大家紛紛喊了起來。
一看大家的反應,王夫子把埋怨的話徹底咽了下去。算了,戲班子就戲班子吧,文雅不文雅的,大家都覺得這是個盛舉就成。有人捧場總比沒人捧場好。說不準這件事後,他的威望還能更上一層樓呢。
想到這裏,王夫子心中的陰霾終于慢慢散去,臉上露出了和煦的笑容。
“四公子來得這麽早,吃過早飯沒?如果沒有,不如到我家湊合一頓。”
“王夫子客氣了,不瞞王夫子說,為了給您驚喜,我一大早地就來了,還真沒時間填肚子,現在已經餓得咕咕叫了。既然王夫子盛情相邀,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周安笑眯眯地道。
我謝謝你!你這哪兒是驚喜啊,這是驚吓吧?王夫子心裏默默地吐槽着,笑眯眯地示意周安跟上,到他家吃早飯去。
王夫子帶着周安到家後,王家的早飯也做好了。看到周安,王夫子的夫人也是一楞,不過她也知道這是陳文的小舅子,馬上調整好臉色,笑呵呵地上來跟周安打招呼。
在王夫子家吃完早飯,周安說要去看看戲臺子的搭建進度。
“早去早回,過一會,文友們就過來了。”
“好的,王夫子放心,我去看看就回來。”周安帶着小厮走了。
周安走了沒多久,鄰鄉的張秀才來了,王夫子連忙迎上前去,拉住了張秀才的胳膊。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張兄,你可來了,快請,快請,裏面請。”
“王賢弟,你我自前年在縣城一別,也是兩年沒見了。今日一見,王兄風采依舊啊。”
“張兄過獎了。過獎了。”對張秀才的話,王夫子顯然非常受用。拉着張秀才進了書房。
兩人分別在太師椅上坐了,書童進來倒了茶水,放在桌子上。
張秀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轉頭望向王夫子。
“賢弟,剛才我從南方過來的時候,看到有人在搭戲臺子,可是有人家有了喜事?”
“這倒沒有。”王夫子搖了搖頭。
“哦?那是?……”這憑白無故的,怎麽有人來搭戲臺子了,這都是要花銀子的好不好。
王夫子臉色微微一紅,“這是我的愛徒,陳文的小舅子為了慶祝咱們今天舉行文會,特地請過來的。”
張秀才當下一口茶噴了出去。天吶,這文會和戲班子,這是哪跟哪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