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三日後。
蟲族仍在源源不斷地從遙遠的宇宙深處湧來, 防護線上對于蟲潮的應對也趨于穩定。
無論是長官還是士兵們，都習慣了戰鬥時身側有巨人的陪伴, 他們也與蟲族的不斷戰鬥中油然升起一股敬佩之情。
整整三日, 巨人只有偶爾消失幾分鐘，其餘的時間全部在戰場上，仿佛不會疲憊般不停歇地拉開弓箭。
上層封鎖了救世主相關的一切消息, 但人們仍忍不住産生幻想，那究竟是一位多麽強大的人啊……
軍校的學生們也留下來要求清理偶爾會沖破防禦溜進防護線中的蟲族, 但總的來說比起去前線直面蟲潮，要安全很多。
“不知道曉曉怎麽樣了……”在難得的休息時間, 戈茜在休息大廳與小夥伴們碰頭時忍不住低聲喃喃道。
林頓向外面望了一眼, 巨人仍在兢兢業業地用弓箭屠殺着蟲潮中的王蟲, 但肉眼可見, 巨人的狀态要比最初差一些。
很難想象，聯邦在短短幾日就進入了戰備狀态，幾乎所有的軍部力量都轉移到了防護線這邊。
“希望一切趕快結束吧，蘇曉替聯邦抗下太多了。”林頓說道。
谷南星一如既往安靜，他的智腦在振動，但被他無所謂地按滅。
“議長大人又在聯絡你？”林頓的注意力被谷南星吸引過去。
谷南星點點頭，面無表情地說, “又是議會的事, 我先不回去。”
大家自然知道谷南星留在這裏的原因，紛紛調笑了幾句後, 氣氛不由得再次陷入沉默。
忽然戈茜猛拍大腿，支支吾吾地指着大廳的某一個身影。
他們話題的中心, 蘇曉正大搖大擺地穿過休息大廳去臨時站點領營養劑, 防護服的面罩被她大大咧咧地夾在胳膊下, 沒有一點應該遮住面孔的自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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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曉連熬了三天，打了個哈欠，便感到灼人的目光打在自己身上。她一回頭，便看到幾個熟人隔着半個大廳在對她行注目禮。
“嗨，你們怎麽了？這麽難過？”蘇曉叼着營養劑，拖着沉重的腳步走過去，坐在了谷南星旁邊的空地上。
蘇曉見戈茜瞪大了眼睛說不出話來，沒什麽自覺地繼續問道，“受傷了嗎？我叫治療組過來，他們天天跟着我超煩的。”
戈茜警覺地向四周張望後才壓低聲音說道，“沒人受傷！我是說，你就這麽光明正大地出來了？！”
“啊，”蘇曉一口喝完剩下的營養劑，“不可以嗎？”
“可以是可以……”林頓揉了揉太陽穴，“我們以為聯邦的人不會同意的。”
蘇曉鎮定地說，“他們确實不同意，但他們管不了我。”
她說這話的時候，休息大廳窗外的巨人又射出一箭，将隐隐要靠近防護線的蟲潮逼退，大廳內一片驚嘆聲。
林頓不得不承認，實力到了這個份上，聯邦哪敢跟蘇曉大小聲。
蘇曉聊天時還是一會兒靠譜，一會兒不靠譜的老樣子，最後一點小夥伴掉馬的尴尬也煙消雲散。她聊着聊着頭越來越低，幾分鐘後，蘇曉靠在谷南星的肩膀上呼呼大睡。
戈茜第一時間便注意到了，她和林頓對視了一眼，停止了交談。
窗外的巨人悄然消散，但戰場上的士兵早已見慣不怪，通常來講它很快就會回來。
蘇曉睡着時眼下的青黑格外明顯，顯然，她已經很久都沒有睡上一個好覺了。擊退蟲潮對于成年體的蘇曉來說尚且費力，何況她現在仍處于發育中的年少時期。
“我就知道她跑這裏來了，”江銀急匆匆地走了過來，看到陷入深眠的蘇曉也壓低了聲音，“還說自己不累……”
他也一屁股坐下，沒有叫醒蘇曉的打算。
“你們過兩天就別往外面跑了。”江銀壓低的聲音說，“蟲潮的最後幾波很危險。”
“……是的。”蘇曉還是被驚醒了，她邊揉着臉邊坐正接過話頭，“其實今天開始就要進入最後階段了。”
蘇曉的臉上留了一道壓紅的印子，看起來呆呆的，但窗外再一次兢兢業業開始收割蟲族的巨人證明她并不是什麽可愛的吉祥物。只睡了幾分鐘，她就從游魂般的熬夜狀态恢複了過來。
“謝啦，可靠的抱枕。”蘇曉拍了拍谷南星的胳膊，玩笑道，“就是有點硬。”
“沒關系，”谷南星飄忽地說道，他的耳尖微微紅潤，“你知道的，我的存在本身就是……”
“好的好的，适可而止。”蘇曉果然多少次還是不習慣谷南星的語出驚人，“注意安全，不要受傷，也不要被人欺負，我先去忙了。”
蘇曉和江銀步履匆忙地離開了，戈茜悄悄地對林頓說，“一旦知道曉曉的實際年齡，我好像理解了她每次為什麽用對小孩子的态度對星星了。”
林頓贊同地點了點頭，“但我現在還是覺得蘇曉和救世主劃等號這件事很夢幻。”
。
蘇曉回到了瞭望臺，這裏幾乎要成為了她的專屬地盤，探測器上顯示的蟲潮範圍仍看不到盡頭，但豐富的經驗告訴她，很快就要結束了。
“人工智能還在試圖入侵防護線的系統嗎？”她順嘴問了一句。
“是的，”立刻有後勤人員回答道，“相關技術人員已經在建立防火牆了。”
蘇曉點了下頭，她撐着頭遙望窗外那一望無際的黑色絲帶不知在想什麽。
“你正在低燒，你必須休息了。”江銀拿着新的營養劑過來，皺着眉說道。
“只是低燒。”蘇曉懶洋洋地說，“我保證，蟲潮過後一定休息。”
江銀嘆氣，“現在大家都覺得你有着為聯邦鞠躬盡瘁的奉獻精神……”
蘇曉背對着江銀，她笑起來，“難道不是嗎？”
“實際上你只是狂熱的蟲族獵殺愛好者。”江銀聳肩，“蟲人出現的時候可沒見到你這麽有幹勁。”
“可能因為蟲族只是單純的敵人，而殺蟲人更像是給逆子收拾爛攤子的感覺？”蘇曉愉快地說，“是時隔許久的活動筋骨，不由自主就興奮起來了。”
江銀也不得不承認，如果讓他選，他也一定會選擇蟲族而不是蟲人。
“我會緊盯着你的。”他說，“這次休想在我眼皮底下作死。”
“我盡量吧。”蘇曉站了起來，“重頭戲來了。”
她的話音落下，蟲潮的末尾傳來巨大的尖嘯聲，遮天蔽日，足有一顆小型行星大小的王蟲正緩緩顯現身影，那龐大的身軀若是直沖過來，防護線的崩塌只需在一息之間。
“蟲族……！為什麽可以長到這麽大？！”
“蟲潮的核心，只有這麽大的王蟲才擁有着統領其餘王蟲，最終集結成蟲潮的能力。”蘇曉簡潔地解釋道，她打開軍部的通訊系統，設置成全體模式，“後退回防護線，記得開啓防禦模式。”
“給我一臺機甲。”她繼續說道，眼中閃爍着奇異的光芒，“我去去就回。”
很快，蘇曉登上了嶄新的機甲，是聯邦目前的最高級技術和材料制成的。
果然還是貴的好，蘇曉在心中感慨一番後便沖出了防護線，順手關掉了機甲中的駕駛員健康監測系統。
30的污染度指數一閃而過，蘇曉裝作沒有看見。
……精神體直接接觸這麽多蟲族，污染度不上漲才怪呢。
這樣不上不下的污染度實際上很惱人，蘇曉又聽不懂星球們在說什麽，偏又能聽見更遠星球的歌聲，落在耳中沒有大合唱的悅耳，反而感覺叽叽喳喳怪吵的。
尤其是這幾天，像是在看蟲潮的熱鬧一樣，邊境附近的星球沒一刻是消停的。
蘇曉駕駛着機甲沖入蟲潮內，巨人不緊不慢地用箭為她開辟道路，很快，她就來到了巨大王蟲的不遠處。
王蟲同樣感應到了蘇曉的到來，它調轉龐大的身軀，醜陋的複眼鎖定了蘇曉這架對比之下無比渺小的機甲。
不需要任何信號，王蟲發出刺耳的尖嘯聲，與此同時，巨人怒吼一聲，摒棄了弓箭，赤手空拳地悍然迎上。
“解剖蟲子？我最擅長了。”蘇曉說道，率先瞄準了王蟲藏起的腹部。
防護線升起保護罩沒幾分鐘，人們便感到地面在隐隐振動，蟲潮停在防護線前面，看起來既想繼續橫沖直撞，又想掉頭返回。
在遠方，蘇曉駕駛的漆黑機甲早已看不見蹤影，唯有巨人的金屬雙翼偶爾會折射出一點點微光。
巨人與王蟲的搏鬥無異是直接的、野蠻的。
拔掉觸角、劃開腹部，再毀掉那雙惱人的複眼……蘇曉喘了口氣，止住微微顫抖的手，繼續操縱着巨人戰鬥着。
絕對不能停下，絕不能認輸。
蟲子是敵人，這是蘇曉牢記的鐵律。
王蟲忽然降低了聲波的頻率，愈發向人類能聽懂的聲調趨近。
“你……變……弱……”它斷斷續續地說道，宛如嬰兒在牙牙學語，然而那破損的複眼一動不動，卻硬生生做出了嘲諷的神态。
卧槽蟲子會說話！什麽玩意兒？！
蘇曉大驚失色之下一把擰下了王蟲的頭，機甲被藍色的血淋了個透。
“進化……絕……不會……結束！”王蟲失去了頭部，然而蟲族的生命力之頑強使得它仍然說完了最後的話語。
然後，它龐大的身軀墜入到了宇宙深處。
失去了王蟲，那些圍繞着機甲，試圖擊破機甲的蟲族轟然散開，它們帶着畏懼向宇宙的四面八方奔逃而去。
蟲潮結束了。
蘇曉駕駛着機甲懸停在原地，巨人因為與王蟲的搏鬥呈現破破爛爛的模樣，她半低着頭神色從未像現在這般冷硬。
智腦閃爍着光芒，污染度達到了60。
這次早早的，蘇曉便聽見了防護線群星的話語。
群星在她耳側興致勃勃地八卦：
“我們之中有一個不會說星星語的傻瓜，它只會說蟲子的語言，太煩人了對不對？”
蘇曉：“……”
蘇曉：“……你們這群小智障，有沒有想過，那就是蟲子？”
她顧不上思考王蟲口中的“進化”之類的恐怖猜想，駕駛着機甲，火急火燎地向防護線趕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