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曉’？那是什麽稱呼？”蘇曉手上動作不停, 她又拆下一整塊粘連在一起的機甲部件，藏在機甲內部的深黑色駕駛室露出來。
駕駛艙的零件因為來自外部的爆炸而微微變形，無法直接打開, 蘇曉正尋找最好的下手角度。
南星平靜地回答她，“那就是您留下的稱呼，救世主曉。”
蘇曉本是找好了角度拆駕駛艙，手中的軍刀懸在空中正要落下, 聽見南星的話後，刀刃角度一歪，落在駕駛艙上發出刺耳的聲音。
“你認錯人了。”蘇曉冷靜地說, 這次她準确地撬開了駕駛艙，“出來吧。”
駕駛艙內一片漆黑，南星沒有出來, 他隐藏在一片黑暗之中。
“希望您能記住我，”他說，“近期給您帶來不少麻煩, 十分抱歉……”
“這聽起來像是遺言。”蘇曉将手伸進不見光亮的駕駛艙, “需要我拉你一把嗎？”
“……”
駕駛艙內安靜了幾秒鐘, 然後蘇曉感到一只滾燙的手掌抓住了自己的手。
“多謝。”南星低聲說道，“我想這的确是遺言，我就快要死了……”
蘇曉懷疑自己聽錯了，“等下，你在說什麽？”
順着力道, 南星離開了駕駛艙, 他被明亮的光刺得眯起眼睛, 但這一次深藍色的眼睛不偏不倚地落在蘇曉身上, 沒有躲閃。
“抱歉, 沒有記憶的那個我不知不覺向您隐瞞了太多事情。”南星笑了一下，随着記憶的恢複，他身上非人的特質變得強烈，“我得向您坦白，作為人類，我的全名是谷南星；而作為星星，我還有個名字，叫做249號邊境星。”
蘇曉瞠目結舌，她還在抓着南星的手掌，那滾燙的溫度正如同腳下垃圾星不斷攀升的溫度。
這顆垃圾星，在聯邦地圖上的官方名字正是249號邊境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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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星……？”
少年站在蘇曉面前，微微歪着腦袋，又有點和沒有記憶時的單純模樣相似了，“是我，曉曉，真高興你能從沉睡中醒來，雖然很遺憾我現在才徹底恢複記憶，但我要離開啦。”
蘇曉的聲音幹澀極了，萬千思緒在她腦中經過，救世主的大腦猶如最精密的處理器，她自動會聯想到為什麽一顆星球會擁有身體，也會詭異地分析一顆星星患上心理疾病的可能性，以及惦記着要在星球墜落之前把所有新生轉移走……
諸多理性的念頭在她心中轉動，脫口而出的卻是感性的結果，“你……能不能不要離開？”
谷南星又笑了，他受到了人類的教育，又有着星球的那一套奇妙的思維，這讓他像是一個矛盾體。
“別擔心，星球沒有死亡的說法，對我們來說，隕落只是一場永恒的安眠。”他彬彬有禮地說，同時，地面在開裂，石塊和金屬全部掉入深不見底的裂縫中，只有蘇曉腳下的土地是平穩的，将她穩穩帶向新生賽終點的軍艦方向。
蘇曉大聲說道，“別想拿星球的那一套糊弄我，你現在是人類！”
谷南星用奇妙地眼神看向她，他站在搖搖欲墜的土地上，随時要栽進深不見底的深淵中。
“我不是人類。”他嘆息道，“‘沒有屬于人類的同理心’，我的父親是這麽評價我的。明明我很努力地學習做一個人類了……”
蘇曉的忍耐走到了盡頭，她一把拉起谷南星，如同剛她把少年從駕駛艙中拉起的那樣，蘇曉再一次把南星從下陷的土地中拉起，“少廢話，我說你現在是人類你就是人類！既然是人類，就給我好好去治療艙治病去！”
谷南星的體溫還在持續升高，他看向和女孩子交握的手，眼中閃過奇異的神采。
“……我想您或許會需要這個。”他溫和地說。
地面再度裂開新的縫隙，那些不安的泥土持續運動着，直到一臺嶄新的初級機甲出現在蘇曉面前。
他說，“救世主，請拯救一切吧。”
。
軍艦內。
主控室的警報聲響成一片，林頓猛然站起身指揮救援隊去營救新生。
“隊長，場上預計還有一百二十架新生機甲，其中成功返航的不到三十架，其餘全部進入了自鎖狀态！”利奧在警報響起的第一時間便準備駕駛機甲前往現場，現在正在向林頓報告結果。
林頓沉聲回答，“盡最快速度回收，預計星球隕落只剩下十分鐘，十分鐘後我們必須起飛！”
利奧大聲說，“隊長，時間不夠！救援隊人數有限，斷網狀态下根本搜索不到新生！！”
“……”林頓沉默了一下，他難以想象這麽多優秀的新生全部葬身于新生賽的結果，他坐進機甲，“還有哪個方向沒有人去，我現在出發。”
戈茜與戈柏剛一到達終點，便感到一陣地動山搖，然後就被林頓驅趕到了軍艦上。
性格一向大大咧咧的戈茜此時露出了不安的神情，“發生什麽了？我的兩個隊友還沒有到！”
林頓只是丢給戈茜一個急匆匆的背影：“這顆星球即将隕落了，安分點，快去軍艦中避難。”
戈茜頓住了，“你說什麽……？”
營救進行的格外艱難，自鎖的機甲既難回收又難移動，利奧發覺了時間來不及後，幹脆利落開始大肆破壞新生機甲，一個個駕駛艙緊急彈出返航，營救速度陡然快了起來。
“副隊長，這樣的話您的能源可能堅持不了多久……”隊員焦急地提醒利奧。和蘇曉可以一邊臨時拆下廢棄機甲的能源箱替換一邊暴力輸出不同，利奧的高級機甲的型號和初級不兼容，使得他注定只能不停地消耗能量。
利奧煩躁地砸嘴，“救人要緊！還差多少個新生？剩餘時間呢？”
“還剩八十七位新生……還有五分鐘。”
“啧，動作再快點！”
軍艦上臨時建立了信號站，他們終于能在若有若無的信號中搜索其餘新生的位置，那些散落在星球各處的光點讓人絕望。
“利奧，無論如何，剩餘最後一分鐘時必須返航。”林頓冷硬的聲音從通訊系統中傳來，“我們不能有更多的損失了。”
沒能得到救援的新生會怎樣？
利奧沒有問出口，但答案早已在每個人的心中。
“隊長！”忽然有人驚叫道，經通訊系統到了利奧耳中，“緊急彈出并安全回到軍艦的駕駛艙忽然增多，現在還剩下六十一位新生！”
利奧猛的低頭看向自己的屏幕，探測儀顯示代表着新生的無數光點中，其中兩個光點交疊在一起，正在以驚人的速度移動，被他們掠過的所有光點都快速消失，下一秒待營救人數迅速下降。
——賽場上有新生正在做着和救援隊一樣的工作。
自然而然地，利奧聯想到了直播間中某個少女輕盈的身姿，和與她形影不離的SS級精神力新生。
難道一開始他們就預料到了星球的隕落，早早開始了營救行動嗎？
前方被自鎖系統困在原地的新生機甲映入眼簾，利奧不再多想，全神貫注投入到了營救當中，他忽然有種直覺，這次不會出現任何傷亡。
。
蘇曉坐在機甲上，為了能裝下兩個人，窄小的駕駛艙被她暴力拆開，她和南星幾乎是完全暴露在空氣中。
嶄新的初級機甲在蘇曉手中再度變成了破破爛爛的模樣。
即将毀滅的249號邊境星本人就在蘇曉旁邊，她可以随時知道剩餘的時間還有多久。
那具年輕的軀體緊緊貼着她，皮膚表面的溫度燙得吓人。
“再堅持一下，”蘇曉說，“你還不能睡。”
她蠻橫地撕開一個又一個被鎖住的機甲，腳步幾乎沒有停頓，她匆匆趕往下一個位置。
谷南星被金屬破碎的尖銳聲音驚了一下，半合上的雙眼微微睜開，“我沒睡……我只是有點熱。”
“你現在體表的溫度都可以煎雞蛋了，當然熱了。”蘇曉無情吐槽，“回去吃退燒藥吧。”
谷南星雖然配合地跟她走了，但卻把巨大的難題同樣交給了蘇曉。
——救世主只會救人，拯救一顆星星完全是業務範圍之外。
好吧，還是變成人類的星星。
算上蘇曉和谷南星還有五架機甲沒有返航。
蘇曉展開精神力定位，在她附近還有兩架機甲。
利奧的通訊中傳來林頓的大吼，一向自持的貴族後裔頭一次如此失态，“最後三十秒，給我滾回來！！”
利奧同樣以吼聲回應，“救完這一個！馬上！”
随着他幹脆利落的下手，面前的機甲應聲破碎，駕駛艙彈出返航。
屏幕上的數字五閃爍了一下，變成了2。
利奧深深地凝視着那兩個快速移動的光點，選擇了返航。
通訊系統傳來了林頓的倒計時，“10，9，8——利奧你他媽快點！”
倒數到五時，利奧回到了軍艦上，他喊道，“還有兩個人呢！”
迎接他的是林頓憤怒的一拳頭，“你差點就回不來了！”
倒計時還在繼續——
[3，2——]
“轟”的一聲，破爛得幾乎看不出原貌的機甲滾落在軍艦的平臺上，最後兩名新生從一個駕駛艙中跌了出來。
[——1！入口關閉，軍艦即将啓動！]
蘇曉大聲喊道，“治療師在嗎！我的同伴需要急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