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距離救援抵達還有21分鐘。]
應急避難的艙體輕易被王蟲撕開，它沒有進行下一步動作，而是用那醜陋的複眼掃視着下方，似乎在尋找着什麽。
對于王蟲來說，失去了堅硬外殼的艙體就像是打開了蓋子的零食盒，誘人的甜點近在眼前。
躲在應急艙內部的人群爆發出巨大的尖叫聲，沒有機甲的人類脆弱得不堪一擊，精神力普遍等級不高的醫療人員甚至做不到用精神力直接傷害到王蟲。
高舜感到嗓子發緊，他在治療所也讀了不少精神力相關的工具書，但從未真正地用它與蟲族戰鬥過。
空中的機甲正不斷向王蟲發起攻擊，但王蟲對于那些藏在殼子裏需要費很大力氣才能吃到的人類不感興趣，它更感興趣的是下方暴露在空氣中随意挑選的自助餐。
它不耐煩地扇動翅膀，無形的聲波擴散出去，破壞了機甲的飛行系統，使得機甲摔到地上變成一坨破銅爛鐵。
“是變異種！”江醫生判斷出了它不同尋常的地方，他在邊境星工作了半輩子有着豐富經驗，幾乎是立刻意識到破損的應急艙只會讓衆人更快地成為王蟲的盤中餐。
他當機立斷下達指令：“打開艙門，跑！分散開才會有活下來的希望！”
應急艙的門出了故障，只打開了一條縫便卡住了，王蟲鋒利的足刃已懸在頭頂，人群猛然發出一陣絕望的嚎哭。
“為什麽非要是我們！要連續遇到兩次蟲災！”高舜聽見同伴聲嘶力竭地哭喊着，他握緊了雙拳。
王蟲的足刃落下來，哭喊聲有一秒的停滞，所有人似乎都在為自己生命的最後幾秒屏氣凝神。
然而什麽都沒有發生。
王蟲的足刃落在半空中，像是落在無形的屏障上，無法向前一步。
同時，高舜捂住頭吐出一口血來。
A級的精神力勉強地在人們的頭頂展開，堵住了王蟲掏開的大洞，此時正因為生硬的使用方式硬挨了王蟲的一擊而顯得搖搖欲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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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蟲失去耐心，一頭撞了上去，那薄薄一層的精神力沒能抵抗多久，便煙消雲散。
“把門撬開！”
理智重新回到人群當中來，離高舜最近的護工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少年，沒讓他一頭栽倒在地上。
退無可退時，比起恐懼，正向昂揚的情緒激發出來。被一只蟲子逼到這個份上，四散開的醫護人員心頭逐漸湧起憤怒。
“幸存者先離開！”江志明的聲音通過每個人的智腦擴散開來，“西北方向九百米、正南方向一公裏以及東南方向八百米各有新的應急艙！諸位，希望能在新的治療所相遇！”
[距離救援抵達還有17分鐘。]
更多的醫護人員默默拿起了武器。
轟的一聲，大門被撬開，無數蟲子蜂擁而至，幸存者們邁開腿拼命狂奔。
安娜拿起牆上應急的激光武器，她一頭紅發張揚地散開，不再像平日裏那副陽光開朗的模樣了。
“雜種！滾開！”她怒吼道，更像是個女戰士。
她剛從聯邦軍校畢業，與蟲族戰鬥的知識雖然不是主修課，但她還記得重點，總會有辦法的——
然後安娜看到王蟲張開隐藏在背後的翅膀，數不清的絲線陡然出現在翅膀的根部，在日光下閃爍着刺眼的光。
絲線連接着安娜，連接着江志明……連接着每一個人。
沸騰的血液陡然冰冷下來，他們成為了陷阱中的獵物，但是……是什麽時候落入陷阱的呢？
絕望從未像現在這般支配安娜，那根絲線輕輕一扯，她便如同玩偶般被提起，目的地是王蟲張開的口器。她心髒狂跳，手心冒汗，指尖扣着武器的板機。
若是這麽死去也過于丢臉了！至少最後也要做點什麽！
人在極致的專注力下除了目标是看不見其他事物的。正如安娜的視線中只剩下王蟲醜陋的口器，耳邊也是蟲子持續發出的細小聲音。
可是忽然，王蟲僵住了，聲音也消失不見。緊緊束縛安娜的絲線一松，她灰頭土臉地滾落到地上。
和她一樣滾落到地上的人不在少數，所有的絲線都斷開，像是被看不見的利刃齊刷刷地隔斷。
安娜屏住了呼吸。
空氣中的風向變了，比王蟲要強大恐怖數百倍的氣場出現在上空，未知的精神力濃度已經高到具現化的程度，白色的霧氣阻擋着人們的視線，只來得及看到一對巨大金屬羽翼出現又很快消失。
宛若神明。
與此同時，整個邊境星系的信號陷入了未知的混亂中，不只是網絡連接不暢，在星系中前進的飛船和機甲全部因為幹擾過強偏離了航線。
“長官！監測到強大的精神力出現，預估超過SS級！”前往救援的軍部小隊中，士兵飛奔着向上級彙報。
無數年過去，聯邦都沒能再出現SSS級精神力，長官激動地起身：“加快救援前進速度！用最快的速度回邊境星！”
“是！”
[距離救援抵達還有9分鐘。]
邊境星之外的事情蘇曉一無所知，她操控着精神力往浮動的霧氣中藏了藏，她的視角詭異地分成了兩半，一半的她俯沖到高空凝視着王蟲，另一半的她還在坍塌的廢墟中被南星牢牢護在身下。
隐藏在霧氣中的精神力實體是個背生雙翼的高大人形，因為蘇曉本體過于糟糕的狀态而呈現出崩壞的狀态。
救世主本人花了一秒時間端詳它，才認出這是自己的精神力。
……精神力具現好像也跟着莫名其妙回到了年輕的模樣，長了翅膀的巨人什麽的，好中二。
那麽接下來就是暫時回到本職工作的時間了。
她的精神力具現過于巨大，巨人上半身深藏于高聳的雲層中，寬大的翅膀向後伸展着，沒有下半身。
救世主最初的精神力具現，承載着她飛向天空和變得更強的渴望。
它俯下身，無聲與陡然安靜下來的王蟲對視，平板的面龐上沒有五官。
對蘇曉本體來說巨大的王蟲只有巨人的手掌大小，一下子就讓人與蟲的比例回到了正常的大小。
不知不覺間，不只是王蟲，在各處撒歡的普通蟲族也如同被掐住了聲帶般陷入死寂，它們甚至不再有勇氣多扇動一下透明的翅膀。
耀武揚威成了過去式，王蟲竟然在無聲地顫抖，散發出畏懼的情緒。
石板下，南星又陷入了幻覺中，而少女的眼中深不見底，耳邊是愈發急切的旋律在催促她。
“那麽久了，你們畏懼我的基因還在。”她笑道，“被記住的感覺真好。”
巨人撿起趴伏在地的王蟲，其難易程度和孩童郊游時從路邊撿起一只昆蟲的難度差不多。不同于孩子們會珍惜地把昆蟲放進罐子作為心愛的收藏，巨人更加喜怒無常一點。
它抓起王蟲，細細端詳了一會兒瑟縮的蟲子。很快，它失去了興趣，徒手将王蟲捏碎，剩下掌心濺上的藍色血液。
閃爍着金屬光澤的寬大翅膀扇動着，卷起飓風，地上的普通蟲族沒有掙紮地迎向死亡。
“完美下班。哦，等等，還有一件事。”蘇曉自語道，她為了抵抗來勢洶洶的基因病，也是為了把注意力從疼痛中分散出去，不得不養出了自言自語的壞習慣。
隐藏在濃霧後正在緩緩消失的巨人最後扇動了一下翅膀：這一次是輕柔的風，掀開死死壓在南星後背上的石板，托了一把掙紮着爬起來卻差點摔倒的安娜，又扶正了江醫生歪掉了的眼鏡，還順手給高舜梳理了一下重傷的精神力。
然後她外放的精神力便徹底消失了，視角也回到了重病的身體中。
智腦仍然在發出尖利的警報聲，蘇曉随意地掃了一眼自己的污染度，從碩大的75%劃過。
“還行還行。”她輕松地說，面對南星的39.9%時，卻換了另一副說辭，“這可不行，到了40%要出大事情的。讓我想想怎麽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