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不期然回想到青年想吃毒蛇的原因,周懷瑾道:“晏溫,你不要一味聽別人說。”
晏溫愣了一下,似是沒聽明白,微微蹙眉道:“啊?”
周懷瑾道:“吃蛇肉并不能美容養顏,山林裏的野菜也并不都是無毒的,你若是想好好活着,就不要總是聽別人說,做事前起碼要有點自己的判斷。”
這番話,無論是神态還是語氣都真摯無比。
晏溫卻聽的身形微滞,不知是想到了什麽,就連身體都微微發顫,在瞧見周懷瑾面上毫不作僞的殷殷關切後,臉上漸漸沒了笑,冷冽的眸子透不出一點光,直勾勾地看着他。
“以前也曾有人對我說過這種話,可惜的是,那人是存着利用的心思來的。”
晏溫是晏家的小少爺,雖然不受寵,身份總還在那擺着,為了錢財和權力,多的是Alpha想爬床。
這小少爺以前應該沒少被像原主這樣的渣A騙,自己不過是正常關心一下,便被小少爺打上了別有用心的标簽。想到晏溫最後的結局,周懷瑾的心被不輕不重地刺了一下。
他直視着晏溫,寬慰道:“你才二十歲出頭,又被家裏人養的天真無邪、不谙世事,被騙幾次很正常,等你再長大些,就不會這麽容易受騙了。”
被說成天真無邪、不谙世事的晏溫抽了抽唇角,“說的跟你多大似的。”
晏溫如今二十五歲,周懷瑾末世的那具身體确實比晏溫大上五歲,可如今這具殼子僅有二十六歲,只比晏溫大一歲。
他不溫不火地瞧了晏溫一眼,道:“不多不少,只比你大了一歲。”
晏溫:“……”
【哈哈哈笑死我了,周哥這應該是把晏溫當兒子養了吧,這麽操心。】
【溫崽崽以前應該是經常被人欺騙吧,嗚嗚嗚崽崽也太可憐了,來麻麻懷裏,麻麻抱抱。】
【噗,我還是第一次聽見這樣的評價,天真無邪?不谙世事?這說的真的是溫溫嗎?】
看着鍋裏咕嘟咕嘟冒泡的野胡蘿蔔炖蛇湯,晏溫又往裏面添了一把小碎柴,偏過頭詢問,“應該能吃了吧?”
周懷瑾拿過勺子攪了兩下,又放了些調料,做了下收尾工作後,嗯了一聲,拿過碗先給晏溫盛了一碗。
晏溫接過來一看,精致的眉目裏有些許愣怔。
那碗湯裏竟是放了滿滿的蛇肉,間還摻雜着幾塊野胡蘿蔔。瞥了眼滿是野蘿蔔塊的湯鍋,晏溫表示很懷疑,周懷瑾不會是将鍋裏的所有蛇肉都盛在自己碗裏了吧?
見他給自己盛了後便不再有動作,晏溫蹙了蹙眉,問:“你不吃嗎?”
周懷瑾搖頭,“我不餓。”
怎麽可能會不餓?
今天與周懷瑾一整天都形影不離,晏溫知道,他只吃了早飯,做了一天的任務,正常人怕是都會覺得饑腸辘辘,他又怎麽可能會不餓。
想到這裏,晏溫心裏驀然生出一個不好的念頭,周懷瑾不會是在湯裏放了什麽不好的東西吧?
想到這裏,晏溫面色一冷,将碗随意擱在新架起的簡易臺面上,道:“我也有些吃不下,這蛇湯炖的黏糊軟爛,單單是看着就毫無食欲,實在有些難以下咽。”
周懷瑾的廚藝确實算不上好,但用難以下咽這個詞形容就有些言過其實了。
“我做的湯真有你說的這麽差?”
晏溫舔了舔幹澀的唇,不自在道:“也還好吧,可能是天氣太熱,我有些沒食欲。”
這個解釋倒是合情合理,周懷瑾哦了一聲,站起身,語氣略有些疲倦,“那等你什麽時候有胃口了再吃吧,我先回帳篷裏睡會兒。”
晏溫淡淡地嗯了一聲。
【其他兩組嘉賓都已經回帳篷裏了,這倆居然才開始吃飯,這進度,落了不止一點半點啊。】
【周哥對晏溫也太好了吧,這應該是把鍋裏的蛇肉都盛出來給晏溫了。】
【晏溫你沒有心!周懷瑾這一晚上又是抓蛇又是挖野胡蘿蔔,到頭來居然只得了一句難以下咽,就算是生産隊的驢你也得給點胡蘿蔔吧!】
【終究是錯付了。】
【溫崽這是害羞了吧?他每次緊張害羞的時候都會不自覺舔嘴唇。】
【好澀,晏溫舔嘴唇也太澀了吧,勾的我都想親上去了。】
帳篷離得并不遠,周懷瑾走了沒兩步就到了。
剛穿書就奔波了一天,雖然身體疲累,可他的心裏卻滿是放松。在末世裏,物資缺乏,水資源不足,基地外還有數不勝數的變異喪屍、變異動植物,每天都朝不保夕,他早已厭倦了末世裏充滿殺戮的生活。
如今乍然穿越到這個和平世界,周懷瑾覺得,這是上天彌補他的,是上天對他滿是泥濘和艱苦的前半生的彌補。
他現在只想安安全全地度過這個野外求生綜藝,等綜藝結束,他就退出娛樂圈,平平淡淡地過完這一生。至于那個懵懂無知、純然天真的晏小少爺,還是能幫一把就幫一把吧,權當是多做善事,積累陰德。
想到這裏,周懷瑾對未來的認知清晰了不少,在帳篷裏小小翻了個身,緩緩閉上了雙眸。
周懷瑾再睜眼,是被噩夢驚醒的,擡手在額上一抹,果然抹了滿手冷汗。
外面沒有變異喪屍的哀嚎,也沒有異能者驚恐的尖叫,夜晚的森林太過于安靜,伴随着一池蛙叫、一片蟲鳴,倒是真讓他生出一些歲月靜好的感覺,直到此刻,周懷瑾才覺出幾分真實來。
他是真的穿書了。
他真的從滿是變異喪屍的世界來到了這個和平無虞的世界。
剛睡醒,周懷瑾只覺肚腹空空。原主參加的綜藝是荒野求生,明日怕是還會忙碌一天,若是吃不飽,哪裏還有心思去做任務,他當即決定要外出覓食。
此刻正值深夜,一輪高月獨挂夜空,幾顆繁星盡職盡責地守護在身邊,為黑夜增添了幾點光亮。周懷瑾穿戴妥當,拉下帳門,出了帳篷。
剛走出沒幾步,就見不遠處一點火光在黑暗中若隐若現,周懷瑾腳步一頓,借着幽微燈火看到一人削瘦單薄的背影。
是晏溫。
這小少爺大半夜不睡覺,一個人坐在火堆旁幹嘛?
他放輕腳步,幾步走到晏溫身後,探頭一看,卻見晏溫正端着那碗涼透了的蛇湯,像是不知道還能不能吃似的,眉目裏滿是糾結。
白日裏晏溫總是表情陰郁,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就算是與人說話語氣裏也總帶着一股夾槍帶棒的刺撓,距離感十足。此刻這裏空無一人,周懷瑾覺得,卸掉僞裝的晏溫看起來格外鮮活明媚,比白日戴着面具的晏溫相比要好看太多。
因着這份明媚鮮活,周懷瑾主動開口道:“這湯放冷了會更難以下咽。”
晏溫被他突如其來的聲音吓得渾身一抖,托在掌心裏的小碗一晃,蛇湯撒了一手。
青年先是驚了一瞬,在看到身後是周懷瑾後滿臉怒容,“要死啊你!大半夜的在人後面說話,知不知道人吓人會吓死人的?”
周懷瑾摸了摸鼻子,“我也沒想到你這麽不經吓。”
晏溫:“……”
半天沒聽到回答,周懷瑾自覺理虧,看着對方那只修長白皙、骨節分明的手掌滿是湯汁,掏了掏口袋,從中摸出一疊紙巾遞給晏溫,“你手上都是湯汁,用這個擦擦吧。”
晏溫看了周懷瑾一眼,放下冷掉的蛇湯,接過紙巾細細将手掌上沾染的污漬擦去。蛇湯裏放了些許食用油,即便擦掉了湯漬,他還是覺得手掌膩膩的,不自覺蹙了蹙眉。
見他這幅情狀,周懷瑾哪裏會不明白。
原書裏,晏溫略微有些潔癖,如今卻被蛇湯淋了一手,哪裏會覺得舒服?
“我記得旁邊水桶裏還放着些水,你要不去洗洗手?”
晏溫嗯了一聲,走到水桶旁沖洗了一下手掌才緩和了臉色,試探地問道:“周懷瑾,大半夜的不在帳篷裏睡覺,你出來幹嘛?”
周懷瑾:“這話應該是我來問你才對吧。”
晏溫動作一頓,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甩了甩手,将濕淋淋的水漬盡數甩掉,不緊不慢道:“帳篷裏太熱了,我就是想出來吹吹涼風。”
若是方才周懷瑾并沒看到小少爺手裏端着的蛇湯,怕是會相信這番說辭。晏溫分明是餓的睡不着,才跑來這裏偷吃的。
回想到剛剛晏溫端着小碗糾結的神情,他忍笑道:“是嘛,我還以為你是餓狠了才會半夜偷跑出來,來喝這碗黏糊軟爛、毫無食欲的蛇湯呢。”
晏溫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周懷瑾猜對了,他确實是餓狠了,才會半夜偷溜出來想找找看有沒有什麽吃食,可這荒郊野嶺的,除了動物便是植物,都是要現殺現做的,他又不會做飯,萬般無奈下才将主意打到簡易臺面上涼透了的蛇湯上的。
因為不确定這碗湯有沒有毒,所以才會糾結半天,被人抓了個現形不說,還被自己白日裏說的話原封不動地調侃了一番。
可要晏溫就此承認,卻是萬萬不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