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翼

第26章 (9)

好好說過話。

“我知道你累了，有些事情，姑姑不說，并不是不信任你，只不過，不想讓你背負那麽多，姑姑只是想，讓你做好你需要做的事情。”

“之前說過的，讓你去接近他……并不是刻意強求，如果你為難，姑姑也不勉強……”

“姑姑還是那句話，我們受了這麽多年的委屈，經歷過那麽多的事情，不為別的，只是要把屬于自己的東西拿回來，小宸……姑姑希望你能理解。”

藍陌宸始終沒有言語，表面上平靜，心中卻已似攪翻了一池清水，白敏的話字字紮在心上。

“我走了，這裏的事情，你钊叔會你身邊幫忙的……”白敏看他始終不說話，看了一眼羅臣钊，羅臣钊眼神示意“沒有關系”，白敏輕輕搖了搖頭，然後轉身離開。

藍陌宸目送着白敏的身影消失在安檢門，默默的站在原地，過了一會，才轉身想要離開。

“小宸……”羅臣钊在身後叫住了他。

“钊叔，如果你要說勸我的話，不必了，我不聾，剛剛說的，我都聽得見。”

“不，我不是想勸你。”羅臣钊走到他身邊“我也明白你現在的心情，可是，你姑姑并不是真的想要瞞你，她是想保護你，如果你知道的太多，萬一……”

“保護我？那麽，一開始讓我接近顧绗也是出于保護我麽？”藍陌宸用清澈的眸子盯着羅臣钊，像是認真的在分辨他所說的話。

“如果只是需要我做為銀行這邊接應的話，為什麽，要我……”藍陌宸欲言又止，他想到了那封電郵的內容，如果正如姑姑和羅臣钊口中所說，有些事情之所以會隐瞞只是為了讓他可以在這個局得以自何，那麽，為什麽要求他順應顧绗的心意接近他？

羅臣钊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回答，任由藍陌宸擦肩而過，怔怔的站在原地許久，深深的嘆了一口氣，該怎麽辦呢？

藍陌宸快步沖出機場，心裏隐藏的往事像是要滿溢出來一樣，深冬的風呼呼的吹在臉上，卻絲毫不覺得冷，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想要緩解憋悶的感覺，仿佛聽到羅臣钊在身後喊自己的名字，裝作沒有聽見，快步走開，走着走着，竟然不可自制的一路跑了起來。

一路就這樣跑着，一刻也不想停歇，腦海裏過往的片段，那麽的清晰，揮之不去……

“小宸，媽媽去拿行李，我們去找爸爸，好麽？”

“嗯”年幼的自己點了點頭，一邊擺弄着手中的魔方“媽媽，這個壞了，讓爸爸幫我修好哦。”

“嗯，乖……”

媽媽轉身上樓了，自己還是低着頭擺弄着那個魔方，忽然像是感覺到了什麽，看向沙發前面的落地窗，媽媽……像是一片枯葉……從樓上落下……

瞪大着眼睛，魔方從手中落下，徹底摔落，散了一地……

血，滿地的血，蜿蜒成河，母親的血……

………………………………………………

“小宸……”姑姑滿眼是淚的看着呆坐在媽媽靈前的自己，緊緊的把自己摟進懷裏。

“姑姑……爸爸……回來了麽？”怯怯的聲音，渴望的看着大門外。

沒有看到父親高大的身影，仿佛不記得姑姑對自己說了什麽，只記得，後來，父親的相片和母親放在了一起……

………………………………………………

“對不起，小宸，姑姑現在沒辦法照顧你，所以，只能把送你先去孤兒院，好麽？”

搖頭，不住的搖頭，不要離開，不要離開有爸爸媽媽的地方，拼命的搖頭……

“小宸，聽話，記住，姑姑一定會接你回來，等姑姑安頓好，一定會接你回來！”

還是搖頭，不要把我送走，我不想離開，姑姑，我不要走……

還是踏進了那所遺棄之門，轉身尋找，已經不見了姑姑的身影，為什麽，為什麽要扔下我一個人……

…………………………………………………

突然不再開口說話，不願意看到陽光，不知道白天還是黑夜，不希望任何人的觸碰

“小宸，不管過去是什麽樣，我們始終要往前走”

“你看，外面的孩子和你一樣，雖然失去了我們生命裏重要的人，但是并不代表你失去了你的人生……”

“人生所經歷的苦痛、恐懼，很多是命裏注定，但并不代表你永遠要停留在那裏。”

“這是你的人生，應該自己選擇怎麽走，爸爸媽媽沒有離開，仍然在看着你，希望你幸福，孩子……”

院長的話清晰的在自己腦海中回放，自己的人生，自己選擇，我可以麽？可以麽？

藍陌宸終于停下腳步，彎下腰雙手撐在膝蓋上，用力的喘息……

我自己的人生麽？

………………………………………………………………………………

“喂……”

“藍陌宸？”不确定對方的聲音，因為寒風入喉已經有些沙啞，還略帶着顫抖。

“你在哪？”對方的沉默讓顧绗有些莫名的焦躁。

“顧绗……”藍陌宸突然覺得這聲音自己竟然平靜下來，那股莫名的安心又再次湧上心頭，藍陌宸，你是瘋了麽？為什麽會打電話給顧绗？

“藍陌宸，你怎麽了？”顧绗明顯覺得他的情緒不對，出了什麽事？

“沒事……”無奈的笑了笑，搖了搖頭“我迷路了……能來接我麽？”

“……”顧绗第一次覺得藍陌宸的聲音如此柔軟，雖然沙啞無力，卻透着一絲柔軟。

“你等我……”

“好……”

藍陌宸，等我……

……………………………………………………………………………………………………

“幹嘛要跑？”顧绗坐在車裏，看着寒風中被凍得臉頰泛紅的藍陌宸，睫毛上還沾着一絲水汽，額頭上滿是汗。

“這樣的天氣，你也不怕受寒感冒。”

“不是說跑的越快，時間就會被甩在身後麽？”藍陌宸手裏抱着一杯咖啡，顧绗剛剛在加油站給自己買來取暖的。

“藍陌宸……”顧绗不解的歪着身子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的臉上帶着一絲凄然的笑容，讓顧绗的心裏一空，怎麽也填不滿。

“顧绗……”

“嗯？”

“你不是一直希望我回答你麽？”

顧绗看着藍陌宸咬着下唇，雙手不停的來回揉搓着杯子，雙眉微蹙，眸光閃爍，為什麽會突然問這個，顧绗沒有吱聲，藍陌宸看他沒有回答，輕輕轉過臉來看着他。

“你不是一直在等我的答案麽？”藍陌宸看着顧绗異常冷靜的表情，心裏忽得一沉，也許，那不過是一句玩笑？或只是生命裏的一個插曲？

“藍陌宸……”顧绗幽幽地喚了一聲他的名字。

“我……”藍陌宸扭過頭，依舊輕輕咬着下唇。

“我……”唇邊突然溫暖的觸感制止了他要脫口而出的話，那是顧绗的一根手指。

輕輕摩挲着已被他咬出絲絲血痕的薄唇，顧绗的心小小的抽痛了一下，實在是不忍心，看他如此糾結的表情，實在是不忍心，看他一幅為難自己的樣子。

“不想說，就不要說了……”顧绗輕聲道。

“答案是什麽，對我已經不重要了……”

藍陌宸的心裏忽得一沉，原來，真得只是人生的一個插曲麽？呵呵，也是，如果真的是，不是很奇怪麽？兩個男人，他還期待着發生什麽嗎？

唇上微熱，熟悉的感覺，男人的唇再次落在自己的唇上，溫柔，缱绻，不帶一絲□意味，只是這麽輕輕的附着。

“重要的是，我的答案已經告訴了你，而且，我要告訴你，一直沒有變過。”

“我不會強迫你，如果你明白，不告訴我也沒有關系”

“如果你不明白，也沒有關系，我會等到你明白的那天……”

“你不想說，就不要說，看你這個樣子，只會讓我覺得我在逼迫你，我，顧绗，不需要強求而來的感情。”

“我需要的，是一個心甘情願和我在一起的藍陌宸……”

藍陌宸聽着顧绗喃喃的低語，像是訴說，又像是自言自語，數九寒天冰凍下的心情，像是一點點的在被融化。

“你的人生，你擁有所有的選擇權，任何人無權幹涉，所以，我尊重你的選擇……”

“顧绗……”藍陌宸深深的看了顧绗一眼，那黑曜石般的眼眸此刻卻柔情滿滿的看着自己。

伸手把藍陌宸手中的杯子拿到一邊，拉過他微涼的雙手放進自己的懷裏，輕輕的暖着，嘴角微翹：“還冷麽？”

心裏泛起的不止是暖意，還帶着微微的酸楚，顧绗胸口的溫暖正通過自己的雙手，一直傳達到全身，那顆絲絲泛痛的心，此刻也似乎被暖流包圍，一層一層在傷口上纏繞。

顧绗，你真的是我心口的那味藥麽？

☆、薄荷糖般的心情

韓家別墅

韓子漓站在二樓陽臺看着後院，律海琪非常乖巧的待在老爺子身邊，不停的說笑，不時的惹着老爺子哈哈大笑，看着其樂融融的場面，嘴角不禁露出一絲微笑。

“聽說爸爸讓你去相親？”韓子淅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嗯”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沒有回頭。

“見過了？”韓子淅走到她身邊，歪過頭看她的表情，臉上淡淡的，沒有什麽表現。

“嗯”韓子漓完全想不起來昨天晚上和自己坐在一起吃飯的那個人長相。

“怎麽樣？”韓子淅咧着嘴笑，想逗她說更多的話。

韓子漓沒有回話，轉過頭來看着弟弟：“都一樣。”

“什麽？”

“對我來說，相親的男人都一樣。”

“啊？怎麽就都一樣了？”

“都一樣是我不喜歡的。”韓子漓眸色一黯，轉而又扭過頭看着院子裏的兩個人。

“姐……”韓子淅知道，她的心裏，唯一可以裝得下的男人，只有顧绗而已，可是一份永遠得不到回應的愛情，值得她如此執着麽？十年？二十年？

“姐……我……”

“打算演多久？”韓子漓突然聲音一冷。

“什麽？”

“你和海琪……”

“啊？”

“你和海琪的這場戲打算演多久？”韓子漓拿眼角餘光瞥了一眼子淅。

“你……”韓子淅驚訝的看着姐姐，那眼神似在詢問，你怎麽看出來的？

“也就是老爺子願意相信你，你們那個樣子，任誰都能看出來根本就不是真的在談戀愛。”韓子漓直接打開了天窗。

“有那麽明顯麽？”韓子淅扁了扁嘴。

“相愛的人，看着對方的眼神都會不一樣，可你們呢？幾乎都不怎麽對視，怎麽看都陌生。”

“而且，海琪每次來都只是和爸爸聊得開心，和你幾乎沒有交流，像你這麽細心的男人，吃飯的時候連她喜歡吃什麽不喜歡吃什麽都分不清，要我相信你們在談戀愛，你在考驗你姐我的智商麽？”韓子漓說完，眼睛看着弟弟的側臉，看到他的眼神正專注的看着父親和律海琪。

“我只是，不想讓他失望……”

“呵，長這麽大，他說過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子淅，你讓我太失望了……”

韓子漓很少看到子淅臉上露出這樣的表情，帶着淡淡的傷感，有些許嘲諷自己的笑意，突然覺得心裏一痛。

母親死于難産，子淅一出生就沒有了母愛，父親年輕創業不易，撫養兩個孩子更是辛苦，而父親最大的願望就是希望子淅可以繼承自己的衣缽，接任蔚然，可是，子淅一向對這方面不上心，大學讀了經濟，偏偏要自己開投資公司炒股，而那個時候，顧绗也一心想要奪回恒瑞的股份，他們三個在一起，經歷了一段灰暗的日子，那種心情，除了三個人，無人能懂。

可是，韓子漓覺得随着時間的推移，不論是子淅還是顧绗，似乎都在漸漸離她遠去，很多事情，她似乎已經成了局外人，愛情也好，友情也罷……

愛情？韓子漓自嘲的笑了笑，韓子漓，你擁有過麽？

韓子淅看着姐姐落寞的眼神，轉身離開，只留下了一句話：“姐，算了……別等了……等不到的……”

韓子淅快要走出門口的時候，才聽到韓子漓在身後的聲音：“我知道……可是，沒辦法……”

子淅的心中一痛，近二十年的癡戀，又是一句別等了就算了？一邊是苦等不到的愛情，而另一邊，卻是暖昧不明的回應，顧绗，為什麽，漸漸覺得，我們正在離原來的目标，漸行……漸遠……

………………………………………………………………………………………………

藍陌宸一邊開車，一邊看着歪在副駕駛位置上的顧绗：“一定要喝成這樣麽？”聲音不大，但是顧绗聽得到口氣中竟有一絲埋怨，沒有睜開眼，嘴角微翹。

“顧绗？”藍陌宸看他沒有應聲，有些擔心的扭頭又看了一眼，面色潮紅，騰出一只手輕輕放在額頭，顧绗只覺得冰涼的觸感頓時讓有些躁熱的心情平靜下來。

“還好……”藍陌宸喃喃自語。

這個星期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了，顧绗酒多了讓自己開車來接，藍陌宸每次想要出口拒絕就會被強行挂斷電話，連拒絕的機會也沒有。

“你給高維放假了麽？”藍陌宸腹诽着，就算再不情願，每次聽到他挂斷電話，還是忍不住有些不放心，最終還是得開車過來。

只是最近，顧绗的應酬特別多，而且幾乎每場必醉，不僅是塞上雅苑後續的事情要打點，新的土地項目招标也在張羅，很明顯的看到顧绗的臉頰漸漸消瘦，藍陌宸看到他辛苦成這樣，總是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咳咳……”顧绗咳了兩聲，微微睜開眼，藍陌宸看他的樣子好像有些難受，索性把車開到了路邊的一個超市旁停下來。

“難受？”藍陌宸看他掙紮着把身子坐直了一些。

“還好……有水麽？”顧绗覺得有些口幹。

“嗯，你等一下，我去買熱的……”藍陌宸解開安全帶就要下車，顧绗一把拉住他：“我不要喝熱的，太燙了，現在正熱的難受，我要喝冷的，最好是冰的。”

藍陌宸瞪了他一眼，冷的？不要命了！掙脫他的手，徑自下了車。

不一會，顧绗就看到藍陌宸端了一杯熱氣騰騰的牛奶上了車，皺了皺眉：“我不愛喝牛奶，還是熱的……”

“剛喝完酒，你難不成讓我給你冰咖啡？那我還直接把車開進醫院比較妥當。”藍陌宸懶得和他多說，直接塞進他手裏“喝掉！”

顧绗難得看到藍陌宸有點兇的樣子，眯着眼睛看起來，覺得還挺有趣，索性趁着酒勁耍起小酒瘋：“要喝你喂我！”

藍陌宸身子一怔，偏過頭帶着驚訝的眼神看着顧绗，而顧绗此刻正滿眼笑意的望着自己，眼神裏，竟是說不出的暖昧，藍陌宸臉一紅：“無賴……”

“藍陌宸……”顧绗的聲音居然還透着一點委屈“太燙了……”

裝作沒聽見，緊接着又聽到：“要不，你幫我吹一吹？”

咬咬牙，不去看他的眼睛，伸手接過杯子，放在嘴邊輕輕的吹了起來，顧绗看他薄唇輕啓，微微吹氣，莫名的覺得更加口幹起來。

“好了，再吹就真涼了，你做做好事，趕緊喝了，又不是藥……”

“可是，我真的不喜歡牛奶。”

“你怎麽和小孩子一樣！”藍陌宸索性把頭扭過去，單位還有一堆資料等着整理，這家夥還是閑情逸致和自己在這裏耍大少爺脾氣麽？

顧绗看再逗下去就真的要惱了，也就乖乖把牛奶喝了，喝完之後咂咂嘴：“太甜了，不舒服……”

“給……”藍陌宸伸手遞過來一樣東西。

顧绗就看到藍陌宸白晰的手掌中躺着一顆淺綠色的圓球：“什麽？”

“毒藥！”藍陌宸心裏憤然，沒見過薄荷糖麽！

“你喂我……”顧绗手裏捧着剛喝完的杯子“我沒手拿……”

啞然失笑，聽到是毒藥還要他喂，顧绗是真心不怕被他給毒死。

藍陌宸看他手裏拿着杯子不放，就知道他是故意的，可是，如果再這樣拉據下去，今天的工作是真的不要幹了，也就是喂顆糖，咬咬牙，忍了，捏起糖果送到了顧绗的嘴邊。

顧绗嘴巴微張，咬住了糖果，更趁機咬住了藍陌宸的手指。

“咝……”藍陌宸微微吃痛，瞪大眼睛看着顧绗，緊接着就局促不安起來，因為，顧绗正用舌頭輕舔自己的指尖。

“你……你……你小狗啊！”藍陌宸急得臉上紅雲片片，連忙把手往回拽？顧绗卻咬着不放，似是在故意逗他着急。

“顧绗！”藍陌宸本想說，你再不放手我就生氣了，可是想想，這麽說出來，太矯情，而且感覺太奇怪了，只好急得光叫名字。

顧绗只感到剛剛牛奶的甜膩正被這淡淡的薄荷清草氣息替代，舌尖清清涼涼的觸感，以及微微泛苦的氣息，躁熱頓時有些緩解了。

松開嘴巴，放開了藍陌宸的手指，見他惱怒的抽過紙巾去擦，還扭過頭去不願再理他。

“藍陌宸……”這一聲，低沉而溫柔，只看到藍陌宸身形一頓，顧绗輕笑。

“謝謝……”

“嗯？”

顧绗坐直身子，伸過手：“還有麽？”

“什麽？”

“薄荷糖……”

藍陌宸看了看他，一顆不夠麽？從口袋裏掏出一個扁扁的小鐵盒遞過去，就看顧绗從小盒中又倒出一粒，用手小心捏着，送到自己的嘴邊，藍陌宸看看他，眼神認真。

藍陌宸不解：“幹嘛？”

顧绗不語，把薄荷糖又往他嘴邊放了一點，輕輕觸碰他的薄唇，示意他吃下去，藍陌宸有些無奈的張開嘴，顧绗把糖放進去，然後心滿意足的笑了笑。

微微泛苦的青草氣息，還帶着絲絲甜意，藍陌宸還是有些不太明白顧绗的這個舉動，忽得就聽他幽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這是我現在的感覺……”

藍陌宸愣了一下，扭過頭去看着顧绗，發現他已經靠在椅背上合上了雙眼，也不知是真睡還是假寐，舌尖那一絲苦意像是傳到了心裏。

你的感覺麽？顧绗……如果這是你的感覺，我想告訴你，我的……和你無異……

☆、二少爺的煩惱

節奏緊張的元月終于過去了，東旗信貸部又拿下了華展一個新項目開發貸款份額的40%，在他們看來也是天大的喜訊了，用八卦的話來說，能從範銘蕊嘴裏搶到華展這塊肉，真是不容易，整個東旗帶着歡樂的心情等待着春節長假的到來。

而藍陌宸也因此被正式提任信貸部經理助理，只是他仍然保持以前的作風，不換辦公室，塞上雅苑項目的審批、轉款，都要親自逐一審批，加起班來也是沒完沒了。

而下面的人雖然對藍陌宸的印象較以前有所改觀，至少，他現在肯對下面的人多說一些話，但是，誰也受不了這樣一個拼命加班的上司。

做為一個普通職員，你的上司比你上班來得遲是沒有問題的，但是，你的上司比你下班還要遲，你就得比你的上司下班還要遲，除非他親口說你可以走了。更何況，藍陌宸每天來得也比他們早，對于這樣的工作狂上司，職員只能愛恨交加着。

愛是因為在工資分配上，他一直保持着公平合理，恨是他通常會加了半天班才發現外面有許多客戶經理還在等他發話，以至于後來方冉終于忍不住沖進他辦公室問他能不能下班，他後來才說了一句不成文的規定，大家只要做完手上的活就可以走了，不用刻意留到他下班，大家這才如釋重負。

而恒瑞集團塞上雅苑樓層倒坍事故也在這個月裏有了新的消息，潛逃到外省的主犯吳安也被追捕歸案了，自此，恒瑞對外宣稱，此次事故的主要責任人全部歸案，将會等待法院開庭審理此案，給大家一個最終的結果。

顧绗也略略松了一口氣，而顧紳最近也确實安分了不少，高維說他除了偶爾會出去買幾件衣服外，幾乎也沒有和外界有什麽過多的接觸，塞上雅苑也因公布了所有樓體的檢測報告，又在春節前做出購樓優惠活動，銷量漸漸在有所回升，顧绗也可以抽出一部份心神，把精力放在現在正在競标的另一塊土地上。

擡頭看了一眼日歷，又快要過年了，實際上，二十年來，顧绗早就覺得任何節日對于自己來說都已經不重要了，中國的傳統節日，前提都是要和家人度過，家人……顧绗無奈的笑了笑，自己的還算是有家麽？

韓子淅約了自己晚上一起喝兩杯，顧绗看時間差不多，起身穿起外套，看了一眼手機，有些失望，只要自己不發短信，藍陌宸通常不會主動給自己短信，心中難免有些小小的失落，顧绗時常自嘲，原來以為自己無堅不摧，但是藍陌宸的心卻似頑石一般，你好容易尋以一點溫柔的縫隙，可是随即又被他自己自我修複，微不可聞的發出一聲嘆息，原來那句話是真的，正所謂，天下萬物，一物降一物。

出了門就看到律海琪湊在高維身邊，滿臉甜美笑容的詢問着什麽，而高維卻仍是千年不變的一張冰山臉，顧绗有些納悶，真的是同“性”相斥，異“性”相吸啊！這個“性”，不是性別的性，而是屬性的性，不管是韓子淅還是律海琪，都是屬于熱情外向型的，可是，不管是男的還是女的，卻偏偏都對這座冰山感興趣，原來吸引力這回事，也得因人而異。

看到這情景，顧绗突然有惡作劇的想法，真應該拍下來給韓子淅看一看，上次聽韓子淅說律海琪喜歡高維之後，自己也是忍不住照着韓子淅的臉噴了一口茶出來，看他一副胃痙攣的樣子，忍笑忍到內傷。

“高維……”顧绗這聲在高維聽來如同天籁，海琪身上安娜蘇的香水味簡直香得快要讓他喘不上氣，連忙站起來，走到顧绗身邊，這才呼吸到一點正常的空氣。

“我約了子淅喝兩杯，提前走，你下班把我車開回去。”

“需要我去接您麽？”高維習慣性了問了一句，雖然知道，顧绗最近酒一喝多，通常都是把藍陌宸當司機使喚。

“不用了……”顧绗話一出口，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高維“如果，你想過來一起吃的話……”

“不用了！”高維回答的相當幹脆，顧绗一愣，随即又笑了，子淅一時半會想要哄好這座冰山，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更何況目前的狀況有點複雜，顧绗嘴角含笑的朝律海琪看了一眼：“海琪學得怎麽樣？”

“律小姐很聰明，很多事情，一教就會……”高維這話是發自內心的，當然說出來的時候，心裏還是有些奇怪，也對，這麽聰慧美麗的女孩子，和韓子淅在一起，無論是家世還是人品，都是挺般配的一對。

“嗯。”顧绗點了點頭，轉身要走，像是想起什麽又轉過頭說了一句，聲音不大：“你也很聰明，很多事情，不要想太多。”說完，沖他笑了笑就走了，高維站在原地半天沒動，直到律海琪一聲“維尼”喊得他照例微微抖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

搖了搖頭，繼續和律海琪讨論剛剛的文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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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我這算是失戀了吧……”

“上次晚宴之後，他根本就不願意和我說話啊，沒人的時候，連手都不讓碰~”

“該說我都說了，我都恨不得拉着律海琪到他面前以示真相，可是他根本就不理我。”

“你說，我就那麽不值得信任麽？”

“顧绗，你說，他根本就不喜歡對麽？彼此喜歡的話，最起碼的信任都做不到，還叫什麽喜歡！”

“要不是我老爺心髒病，我立刻拉着他進家門，直接挑明了！省得鬧心！”

韓子淅狂灌了一瓶啤酒，從顧绗一來，他就開始不停的叨叨高維的冷淡，顧绗到是什麽也沒說，一邊陪他喝酒，一邊聽他訴說。

“說起來都沒人信……”韓子淅的聲音有些黯然“年輕的時候我是瘋過，說我花心也好，說我玩世不恭也行，只是，我真的從來沒有像對他一樣，付出這麽多感情，要不然，我費盡心思做這些為了什麽……”

看韓子淅真的有些心傷的樣子，顧绗收起調侃的笑容，認真的說道：“你要給他時間，高維他……從小也就沒有親人，一個人孤獨的生活了那麽久，而且，以前的經歷對他來也說……”顧绗說到這裏頓了一下“所以，放心，我相信他還是向着你的。”

“我要等多久啊大哥！再等下去，我真的怕他就成了律家的乘龍快婿了！”韓子淅一想到律海琪看着高維深情的眼神就覺得心底一寒。

“高維還沒有說話，誰能做得了他的主，你也太小看他了。”

“我不是小看他……”韓子淅嘟哝着“我……”

“你不會是對自己沒信心吧！”顧绗故意擡高了聲調。

“去你的！我是誰啊！我會對自己沒信心！”韓子淅掙着脖子朝顧绗吼道，卻看到顧绗哈哈笑得開心，自己頓時也笑了，兩個大男人居然像小女生一樣，在這裏讨論愛情歸屬。

“今年過年還去我家吧？”韓子淅又開了一瓶酒。

顧绗搖了搖頭：“我去你們那，顧紳怎麽辦？他第一次回國，我不能過年也把他軟禁在家裏。”

“讓他一起來啊，雖然我不喜歡他，可是老爺子不會說什麽的。”

“你覺得他肯麽？再說，這次他害了蔚然，子漓見了他也不會開心到哪去。”

“說到我姐……”韓子淅突然表情嚴肅起來。

“最近我爸讓她相親，相了好幾個，她總是在那裏不是這個不行，就是那個不好，老爺子急得要死。”

“……”顧绗沒說話，喝了一口酒。

“上次我也有勸過她……顧绗，你知道……”

“我知道”顧绗截過韓子淅的話，他當然知道，子漓與他之間的情感，就像是一直懸在那裏，碰不到天空，也落不了地，可是讓他說些什麽來拒絕子漓，他又無法辦到，上次說出的話已經是到了明示的極點了，可是，感情這種事情，還是要看自己本人是否可以看開的。

“真的不行麽？”韓子淅的口吻有些小心翼翼，他和顧绗認識二十多年，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姐姐的目光就始終停留在這個霸氣的男人身上，從未曾離開，三個人在一起，幾乎都快成了彼此的習慣，也許，正是因為太習慣彼此在身旁，所以，顧绗也無法說出什麽狠心了斷的話來，但是，這麽拖着，對誰來說都是一種折磨。

更何況，顧绗現在和藍陌宸之間的一些事情，他還是知道一些的，如果再這樣把姐姐放在中間，最終只會傷了別人也傷了自己。

“子淅，你們姐弟不僅是我最好的夥伴，也是我的親人，韓家對于我顧家的恩情，我這輩子都會刻在心裏。”

“但是，你知道，如果我真的能給子漓承諾，不會等到今日……”顧绗顯着手裏的酒瓶，無奈的搖了搖頭“我沒法給她想要的幸福，我希望她能找到一個更好的。”

“可是在她心裏，你就是最好的了，怎麽辦？”

“那是因為沒遇到，如果遇到了，就不會這麽想了……”顧绗腦海裏浮現了藍陌宸的臉。

“呵，你第一天認識她啊，就她那死心眼，你說過她穿紫色好看，她幾乎晚裝都是紫色，你說她戴珍珠最配，她的首飾盒連半顆鑽石都沒有，她連吃菜的品種口味都要和你保持一致，顧绗，你說，你拿什麽去說服她？”韓子淅揉了揉額頭，一邊是最好的兄弟，一邊是唯一的姐姐，他不想看到顧绗為難，也不願看到姐姐傷心。

“沒可能的顧绗，那句話不是說麽，找個你愛的的，不如找個愛你的，至少，不用這麽辛苦。”

“為什麽就沒可能？”顧绗反問道。

“你……”韓子淅欲言又止，顧绗和子漓，個性太像，都是那種不撞南牆不回頭的，而顧绗，更是個男人，在感情的執着上，他更是強勢。

“好了，不用勸我了，還是好好想想，怎麽能把你的冰山融化。”

“不如說我喝醉了，讓他來接我……”韓子淅沖顧绗眨眨眼，顧绗裝作沒看見，不發表任何意見。

二十分鐘後，顧绗滿意看着高維出現在他們面前，皺着眉頭把半躺在沙發上的韓子淅一把揪起往外拖，雖然動作有些粗暴，不過，他還是來了不是麽？

顧绗猜想，高維一定沒有看見昏暗燈光下韓子淅嘴角那孩子氣一般得逞的微笑，看了一眼手機，仍是一條簡訊也沒有，買單走出PUB的時候，剛過淩晨，氣溫已經零下，顧绗把外套扣起，慢慢的往回走着，風，吹在臉上，冰冷，卻讓人清醒……

☆、為我而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