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翼

第8章 (8)

飯，我根本不會來！可是，就算是覺得他有些無賴，這個要求也無可厚非，畢竟那套襯衣真的是他送的，突然腦子裏靈光一閃。

顧绗看到藍陌宸臉上一絲略帶狡黠的笑容，然後輕松愉快的對自己說：“好啊。”

說完扭頭就走了，顧绗雖然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可是為什麽會覺得心底有股寒意呢？剛剛藍陌宸的那個笑容，怎麽想怎麽覺得有點不對啊？哪裏不對呢？

………………………………………………………………………………………………………

當下班鈴聲響起，方冉準時提着自己的小包準備離開的時候，她驚訝的發現，一向走得遲的藍陌宸居然也收拾東西準備下班，忍不住調侃一下：“咦，藍助理今天不要忙了啊？”

藍陌宸瞥了她一眼：“向方經理學習……”

說罷，就快步從方冉身邊走了過去，惹得方冉在後面直翻白眼。

一出門，一輛銀色CC就開到了自己身邊，藍陌宸看也沒看就拉開車門坐了上去，微笑看着身邊駕駛座上的人：“晚上去哪？”

“去海邊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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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的周末，高維把一個不大的購物袋直接拎到了顧绗的面前，顧绗擡起頭來，看着桌上那個紙袋，然後擡頭看着高維。

“藍陌宸送過來的……”高維淡淡的說道。

“嗯？”顧绗下意識的看了看門外“人呢？”

“走了……”

“這是什麽？”

“說是給顧總的回禮……”

“回禮？”

“他是這麽說的”高維覺得藍陌宸剛剛給他這個紙袋時候的神情，居然有些古怪。

顧绗伸手拿過袋子，把裏面的東西掏出來一看，先是一愣，最後居然噗哧一聲樂了。

高維看着自家老板從袋子裏掏出一件粉嫩粉嫩顏色的T恤衫？這就是藍陌宸的回禮，這才看了一眼袋子上的名字——“JEANSWEST”

真維斯？藍陌宸居然從真維斯買了件這麽粉嫩的T恤當回禮？而自家老板卻非常可樂的在那裏笑個不停。

高維忽然覺得有點冷，轉身就出去了。

顧绗收了笑聲，伸手拿過手機按了個號碼，沒響兩聲，就聽到話筒那邊清泠的聲音

“您好……”

“我說藍陌宸……”

“嗯？”

“你買的？”

“什麽？”

“T恤？”

“嗯，算是回禮……我收入不高，只能買這個……”

“哦？拿了這麽大的項目，白善寧也不給你漲工資？”

“禮我算是還您了，還有事麽？”那邊聲音顯然有些不耐。

“那飯呢？你欠我的飯呢？”

“…………”話筒那邊沉默了

“怎麽？想耍賴？”怎麽，不敢應聲了？

“請吃飯可以……有個要求……”

“什麽要求？”呵，居然現在會主動提要求了

“穿我送你的衣服啊……”

“什麽？”他還真打算讓我穿這身啊，這顏色，這款式……

“怎麽？不行就算了……”顧绗都能想到話筒那邊一副陰謀得逞的樣子

“沒問題！”嘴角上揚的微笑，這麽輕易就想把我打發了？

“什麽！”聽到顧绗肯定的回答，藍陌宸差點沒跳起來，他居然真的要穿！那可是他費盡心思挑的最嫩的顏色，最幼稚的款式啊！

“我說沒問題啊，什麽時間？”

“…………”再次的沉默

“怎麽了，說話啊？”催促的聲音和得逞的笑容

“明天吧……你在淮西廣場等我，不要帶車……”藍陌宸半天終于開了口

“好！不見不散！”放下電話，顧绗把T恤展開，唇角再度浮出抑制不住的微笑。

☆、秋日午後

粉色的T恤，背面還印着圖案，雖然說顧绗的長相帥氣英挺，可是，這樣的衣服，對他來說，實在是太幼稚了。

高維看着顧绗這身打扮的時候，百年不變的冰山表情，終于是有點了變化，嘴角略有些抽搐。

顧绗沒有發現身後的高維表情怪異，相當專心的在鏡子前站了一會，好像缺點什麽？

半個小時後，高維站在門口，目送自己的老板遠去，韓子淅的跑車正好停在門口，顧绗朝他揮手打了個招呼，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就擦肩而過，韓子淅的手舉在半空中，愣了一下，猛得一回頭……

顧绗！？

韓子淅一臉莫名其妙的走到高維面前：“那真的是你老板？”

高維看了一眼韓子淅，沒有說話，轉身進了屋，韓子淅正準備進去，卻沒料到“啪”的一聲，差點讓門碰扁了他引以為傲的英俊面容。

“喂！”韓子淅捂着臉痛苦的蹲在地上，靠，今天什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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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陌宸！”

顧绗遠遠的就看見一身清爽打扮的藍陌宸，居然也是T恤衫配牛仔褲，只不過，T恤是淺淺的綠色，還有些泛舊。

藍陌宸應聲回眸，卻是直直要把自己的眼睛看掉下來，這，這是顧绗？

顧绗果然是穿了他買的那件粉紅色T恤，卻是在外面又套了一件白色短袖襯衫半敞着，露出粉色的袖子，正好遮住了背後有些幼稚的圖案，下面配了一條牛仔褲，看上去不僅沒有了原來的幼稚，反而顯得挺時尚。

看着藍陌宸略帶驚訝的眼神，顧绗便知道自己又成功逆轉了他的小心思，臉上滿是笑意：“怎麽樣？這身打扮可還配得上藍經理啊？”

因為不是工作場合，藍陌宸無所顧忌的回了他一個大大的白眼：“沒想到，顧總在穿衣搭配上還挺潮的。”

“這就是你的失職了，雖然我年紀不算小，可是我的品味卻是很前衛的，呵呵，為了配藍經理這株清雅翠竹，我當然是要扮成紅花來襯托了？”

“哧……”藍陌宸看着他一改往日西裝革履的正經打扮，像模像樣的穿着自己送的衣服，扮起純情十八，忍不住笑出了聲，心裏突然有種暖暖的感覺，就算是調侃的語氣聽起來也不像以前那麽刺耳，反到是覺得輕松起來。

“對了，你打算請我吃什麽啊？不會是路邊攤吧？”顧绗沖他狡黠的眨眨眼，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

“顧總不介意，先陪我走一會吧。”藍陌宸偏過頭，嘴角淺含笑意。

“樂意奉陪，不過，能不能提個小小的要求？”

“什麽？”

“今天，你可不可以不叫我顧總？”

“那叫什麽？”

“嗯，小绗怎麽樣？”

“……”藍陌宸嘴角抽了一抽

“我可以叫你小宸”顧绗快步從後面跟上藍陌宸，肩并肩走着。

“……”藍陌宸嘴角又是一抽，加快了腳步

“唉？小宸，你走慢點，這是要去哪啊？”

“顧總平時不鍛煉吧，今天就當鍛煉好了……”

…………………………

兩人步履輕快，順着淮西廣場一路悠閑的走過，雖仍是鬥嘴，卻和往常不同，彼此輕松而愉快。

一路走着，竟是出了喧鬧的中心，沿着環城湖畔慢慢行來，藍陌宸看着清綠的湖面，眸子清清亮亮的，神情也是前所未有的輕松。

“小的時候，老師經常會帶我們這裏”藍陌宸突然說道。

“嗯？你小的時候？”

“嗯，十八歲之前，我一直在這個城市……我四歲被送到孤兒院，在那裏長大……這些，顧總不都已經查過了麽？”藍陌宸歪過頭，眼神認真的看着顧绗。

“可是我也只是知道你在美國念大學，然後回國，其他的，我也不是特別清楚，我又不是FBI……”不要拿這種眼神看我啊，顧绗看着藍陌宸頗有些怨念的眼神。

“我四歲的時候，爸媽全沒了……那個時候，真的什麽都不懂，就是突然間，什麽都沒有了。”

“呵，這點，我們到是挺像……”

“什麽？”

“二十年前，我十二歲，和你一樣，仿佛一夜之間，也什麽也沒有了……”

藍陌宸覺得是不是自己眼花，仿佛看到顧绗的眼中滑過一絲凄傷，怎麽可能，二十年前，你怎麽可能什麽都沒有了，至少……

“為什麽突然帶我來這……？”顧绗沒有繼續剛剛沉重的話題，而是适時的想要轉移這個話題。

“哦，你不是想讓我請你吃飯麽？”

“是啊……不是路邊攤？”

藍陌宸微微一笑，眼眸低垂，顧绗看他低眉淺笑的樣子，突然心跳慢了半拍，那樣的藍陌宸，他突然覺得很好看。

“說了帶你去個地方，走吧……”

顧绗沒有再追問，只是緩緩的跟在那個清瘦的身影背後，一直到他看到淮西聖佑孤兒院的大門，他這才反應過來。藍陌宸，帶他來到當年自己生長的地方，突然之間，有種莫名的感覺湧上心頭。

“小宸，回來了……”

“嗯，徐老師……”

從一進門，顧绗就看到路過的每個人都會和藍陌宸很禮貌的打招呼

“小宸哥哥！”一個小女生看到藍陌宸更是二話不說，直直撲了過來，而藍陌宸則是笑着抱起她轉了一個圈“筝筝，讓哥哥看看，是不是又長高了？”

“嗯，孔老師說我長高了一公分哦！小宸哥哥，我就快要趕上你了哦，別忘了你答應我的！”

“當然沒忘！筝筝一定要努力吃飯啊！這樣才會長得快！”

“嗯！”顧绗覺得自己是不是花了眼，那孩子居然在藍陌宸的懷裏羞紅了小臉。

“筝筝，還不快下來，你都這麽大了，小宸哥哥現在可抱不住你那麽久了！”

大廳裏走出來一個男子，中等身材，長相普通，笑起來卻是讓人覺得很溫暖，看了一眼藍陌宸道：“回來了……”

“嗯！”藍陌宸将懷裏的孩子放下，小女孩還有些戀戀不舍。

“這位是……”男子溫和的看着藍陌宸身後的顧绗。

“哦，他是……”

“我叫顧绗，小宸的朋友”沒等藍陌宸說完，顧绗搶先走到藍陌宸的身側，向那人友好的伸出手，做了自我介紹，不出所料，又被藍陌宸小小的白眼了一下。

“呵呵，你好，我叫孔彥，是這裏的老師，也是小宸的校友。” 男子也禮貌的回握住顧绗的手，到是沒有太在意藍陌宸略有些別扭的表情。

“校長呢？”藍陌宸問道

“哦，今天紅十字會有個活動，帶了幾位老師出去了，也不知道你今天回來。”孔彥一邊說，一邊領着兩個人往裏走，一直走到內院。

顧绗這才發現，這個座孤兒院的前廳與後面的樓房有相當大一段距離，由一條長長的石板路連接，而路的兩側，都是草地，陽光暖暖的照在上面，顧绗忽的覺得連周圍的空氣都變得溫暖而又清爽。

草地上有許多孩子，還有幾個老師一樣的大人正在帶孩子們做活動，三個人一邊說話一邊慢慢的踱着步子往前走，走到一路分岔路口，藍陌宸側過頭對身邊的孔彥說了句什麽，扭過頭對一直跟着自己後面的顧绗說了一句：“你和孔彥先走一會兒，等會我叫你們吃飯……”就快步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顧绗疑問的話都到了嘴邊，卻又咽了回去，看着那清瘦的背影消失在路的另一邊。

“顧先生，我們到那邊坐一會吧。”孔彥的臉上始終帶着溫和的笑意，讓顧绗不自覺得有所放松。

平日裏，來往于各個商業場合，無時不刻崩緊着神經，而面對的都是些臉上帶着虛假笑容的商人，而像孔彥這樣，不帶有任何目的，毫不掩飾表達自己情緒的人還真的很少見。而且就算是回到家裏，顧绗放下所有心防，能看到的也只有高維那張萬年不變的冰山臉而已。

孔彥的溫和讓顧绗對他印象還不錯，一路跟着他來到草地上一處由藤花架成的長廊，長廊兩側都是長椅，孔彥示意顧绗坐下休息一會。

“要咖啡還是茶？”

“咖啡，謝謝……”

“要不，試試我們這裏的花草茶？是校長的秘密配方……”孔彥一臉神秘的笑容勾起顧绗的興趣，笑着點了點頭。

顧绗坐在長椅上，面對着草地，草地上的孩子無憂無慮，歡快的奔跑，有的在放風筝，有的還支起畫架在寫生，顧绗突然覺得，這樣的場面，很溫馨，卻又離自己很遙遠，一股不真實的感覺湧上心頭。

不一會，孔彥端着一個透明的玻璃茶壺和兩個玻璃杯回來，顧绗仔細看了看茶壺中茶水的顏色，淺淺的紫色，壺中漂浮的朵朵或淺紫、或淺黃的小花，孔彥給顧绗倒了一小杯：“嘗嘗？”

顧绗端起杯子，輕輕抿了一口，淡淡的苦澀讓他微微皺了一下眉，味道仿佛和這壺茶的品相差距甚大。

“有點苦麽？”孔彥竟注意到了顧绗表情上的細微。

“呵，有點……”顧绗老實的回答。

“嗯，剛入口的時候是有一點的……這是好幾種花草放在一起泡的，一開始會微微泛苦，但是，對于你們平時受到煙酒刺激的喉嚨和肺部來說，是個很好的調節。”

“我一直以為，只有女人愛喝這個。”顧绗笑道，他就曾經見過韓子漓經常喝這種茶，只不過她喝的都是泛着紅色的花草。

“也不是啊，養生是不分男女的，像你們這樣事業型的男人，經常為了事業而放棄健康、家庭，如果現在不注意，到最後，後悔也不來及。”孔彥也低頭喝了一口。

顧绗有些好奇的看着身邊這個相貌平平的男人：“你怎麽知道我是事業型的男人？”

顧绗心想，自己今天的穿着打扮，怎麽不到一會功會就會被人定義為事業型？

“呵呵，我想，你不僅是個事業型的男人，而且還是個事業有成的男人……”孔彥扭過頭看着顧绗疑問的目光。

“哦，呵呵，何以見得？”

孔彥沒的答話，卻是用手指了指眼睛：“從小，老師就教我們用眼睛去觀察，觀察對方的眼睛……”

“你的眼睛裏，可以看到銳利的眸光，卻又透着一絲孤獨，這種人，要麽是殺手……要麽就是居高臨下，俯視一切的人，……我想，你應該是後者。”

孔彥的話讓顧绗愣了一下，不溫不火的話讓他本來有些溫熱的心忽的冷了下來，居高臨下，俯視一切……孤獨……是麽？

手指摩挲着玻璃杯的邊緣，嘴裏原本的苦澀此刻卻回味着一絲甘甜，又輕啜了一口，發現剛剛入口的苦澀也沒有了，反而一股淡淡的茶香與葉香充溢着口鼻。

“好茶……”顧绗微笑着輕贊。

孔彥也笑了：“小宸，很少帶朋友回來……”

“嗯？”顧绗看了一眼孔彥，又再度把目光投向草地上的那群孩子，許多年前，藍陌宸也是這些孩子中的一個吧，那時的快樂與無憂，現在，還在麽？

……………………………………………………………………

藍陌宸沿着熟悉的道路，一路走到一間獨立的平房，那是孤兒院廚房的位置，剛一推門，就看到一個熟悉的倩影正在手忙腳亂的對付一條活蹦亂跳的魚，看着她罵罵咧咧，狂躁不已的樣子，藍陌宸忍不住笑道：“纭绮……”

聞聲轉過頭，清麗的容顏上露出驚喜的笑容：“你回來了！”

☆、溫暖

不知道過了多久，草地的孩子們漸漸散去，顧绗遠遠的聽到有人喚孔彥

“孔彥！吃飯了！”清高的女高音

孔彥微笑着收拾好茶壺和茶杯：“走吧，該吃飯了……”

顧绗沒有說話，一路跟着他，普通的一句吃飯了，卻讓顧绗心裏有着不同的感覺

若放在平時，聽到的不過是高維冰冷的聲音，

“顧總，今天中午和誰有約”

“今天的晚宴如何安排”

有多久，沒有聽過這樣的話，真的，記不清了。

正午的陽光，突然有些耀眼起來。

顧绗跟着孔彥一路走到後樓的位置，孔彥把東西放回自己的辦公室，而後帶着顧绗一路走到飯廳，許多孩子都拿着自己的小飯盆過來吃飯，見到孔彥，微笑且禮貌的打着招呼。

徑直走到角落裏的一個小圓桌，桌子上已經擺放了幾樣普通的家常菜，雖然談不上有飯店菜肴的品相，可是卻是抵不住的香氣四溢。

“呵呵，好久沒有嘗到小宸的手藝了。”孔彥誇張的吸了一口氣“好香，不是麽？”

顧绗聽到這話，愣了一下，小宸的手藝？難道這桌菜，是藍陌宸的傑作？

清炒烏心菜，筍尖燒肉，魚香豆腐燒茄子……

“你是第一次吃吧？也是，小宸現在這麽忙，估計給自己做飯的時間都沒有吧……”孔彥示意顧绗坐下。

“唉呀，好燙！”清亮的女聲再次響起，顧绗循着聲音看去，一個模樣清麗的女孩子正手忙腳亂的端出一碗湯。

“小心！”孔彥想要上去幫她，可是她已經快速走到桌邊，雙手重重把湯盆放桌上一放，差點灑了出來。

“哇啊，燙死了！”女孩不停的把手放在耳邊揉捏。

“不是讓你拿塊抹布麽？”藍陌宸的聲音在女孩身後響起，帶着一絲埋怨“我看看……”

藍陌宸很自然的把女孩的手拿到自己面前，女孩的手指紅紅的，被藍陌宸拿到嘴邊，輕輕吹了幾下：“好點麽？”

“嗯！”女孩乖巧的點了點頭。

這一切，在孔彥的眼中看起來，在別人的眼中看來，都是十分自然流暢的一套動作。

可是，在顧绗的眼中，竟有些紮眼，不自覺的沉下臉，說不出為什麽，甚至連自己都沒有發現。

“等一下，廚房還有一個菜，你們先吃，不用等我。”藍陌宸這才發現兩個人已經坐在桌上

“要幫忙麽？”孔彥問

“不用，很簡單。”說罷，轉身就走了。

女孩摩娑着還有些泛紅的手指，臉上表情卻不似剛才那麽焦躁，微笑看着坐在自己對面的顧绗，友好的伸出手：“你好，你就是小宸請的朋友吧？我叫田纭绮，是他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

小宸……從小一起……朋友……

顧绗似乎過濾了其他信息，只聽得到這幾個字，職業性的微笑握住女孩伸過來的手，為什麽覺得，那上面竟有着藍陌宸的溫度？

“纭绮，魚是你殺的？”孔彥給顧绗盛了一碗魚湯在面前。

“那是啊，小宸從來不敢殺！”田纭绮得意的揚起唇角“每次都說，佛說，不殺生……”

像模像樣的學着藍陌宸的樣子，惹得孔彥忍不住笑出聲，卻聽到藍陌宸的聲音再度響起：“誰讓你又學我？”

田纭绮笑着讓開半個身子，讓他把最後一個菜放到桌上，藍陌宸嘴上雖是埋怨，臉上卻帶着笑意。

顧绗覺得藍陌宸很少對自己露出這樣的笑容，兩個人每次見面，不是針鋒相對，就是相互揶揄，像今天這樣坐在一起吃飯，顧绗卻是未曾想過。

“來，我給你盛湯！”田纭绮很熱情的給藍陌宸盛湯，還把魚肚上那塊肉也放進了他的碗裏。

“我自己來吧，有客人在……”藍陌宸看了一眼顧绗。

顧绗的眸色一黯，客人麽？心裏有些不快，今天這是怎麽了，突然像個孩子一樣開始計較種種。

“顧先生，嘗嘗，這是小宸的拿手菜，西紅柿鲫魚湯，很不錯的。”孔彥眼含笑意，示意顧绗。

“叫我顧绗就可以了……”顧绗回已微笑“我既是小宸的朋友，也是你們的朋友……”

藍陌宸正在喝湯，聽到這句話，小小的嗆了一下，擡起眼，看着顧绗，他的眼神無比認真。

“好，難得周末，我們也就不要拘束，來，吃飯……”孔彥眼神清亮的看了一眼藍陌宸。

“來，嘗個這個！”田纭绮似乎很高興，沒有在意到顧绗的目光始終在自己和藍陌宸的身上流連。

“你也吃……”藍陌宸回之暖暖的笑容。

下意識的捏緊手中的筷子，顧绗突然覺得嘴裏的菜沒什麽味道，是不是剛剛喝的茶太多，嘴裏反到都是苦澀的茶味。

“啊……”孔彥又喝了一口湯“今天的西紅柿放多了吧？怎麽有點酸？”

“嗯，是麽？沒有啊？”藍陌宸聽他這麽一說，又自己舀一勺，嘗了一下

“嗯？還好啊……”

“哦？是麽？難道說我年紀大了，口味變淺了？”孔彥笑了笑，繼續吃飯。

藍陌宸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卻意外發現顧绗不怎麽動筷子，眼睛正盯着他看

“不好吃麽？”藍陌宸疑惑的看着顧绗的表情

“不是……”顧绗意識到自己神态上有些不對勁，看着藍陌宸夾了一塊筍尖到自己的碗裏

“試試這個……”

顧绗愣了一下，看着藍陌宸已經低頭繼續吃着自己碗裏的菜，輕輕把筍尖放進嘴裏，細滑、香嫩，味道不錯，顧绗低頭笑了一下。

“笑什麽？不好吃？”藍陌宸有點奇怪他的表現。

“沒有，味道不錯”顧绗擡起頭，臉上仍是挂着笑，那樣的笑容，不像往常那般的帶些玩世不恭，藍陌宸覺得是不是自己眼花，覺得顧绗這樣的笑也挺好看。

輕松的吃完飯，顧绗一直沒怎麽說話，卻是認真的聽着三個人之間的對話，關于過去，關于童年，關于藍陌宸……關于，一切，他也無從插口，因為那些，都是他不曾知道的。

午飯後，田纭绮忙着收拾碗筷，三個男人又是回到草地的長廊，孔彥又泡了一壺花草茶，只是顏色不同，他笑着說是飯後幫助消化的，藍陌宸看着孔彥手中只有兩只杯子，投去疑問的目光。

“我下午有課，中午要休息一會，你們坐一會，要是走，我就不送了。”孔彥說完，輕輕揮揮手，笑着走了。

兩個人沒有說話，坐了好一會，顧绗自斟自飲了半天，藍陌宸始終沒有碰手邊的杯子，只是靜靜的看着眼前的一片廣闊。

“其實，沒有想過會再回來……”藍陌宸突然冒出這麽一句，正在喝茶的顧绗一愣，轉過看他。

藍陌宸的目光仍停留在草地上：“離開的那個時候，真的沒想到，有天，還會回到這個城市。”

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說給顧绗在聽。

“在美國的那幾年，習慣了一個人，時間長了也不會覺得孤獨，反到是習慣……”

“可是，回來之後，熟悉的城市，熟悉的朋友，仍然會覺得孤獨，也許，真的是習慣了……”

“回來的時候，很迷茫，重新定位，重新尋找方向……”

“一邊找工作，一邊找房子，我以為有了工作就會有方向，有了房子就像是有了家……”

“慢慢的才會知道，現實遠遠不是我想像中簡單，目标不知道在什麽地方，而房子像是個旅館的存在……”

……………………

“知道麽？顧绗……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顧绗一直靜靜的聽着，一直聽到他說

顧绗，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心裏莫名有種異樣的感覺，像是冰冷的心在被溫暖觸碰，“啪”，又被扔回了水裏，浮浮沉沉

“你說的對……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顧绗放下手中的杯子，站起身，冷冷的重複着藍陌宸剛剛的話。

呵，是啊，雖然，從第一次看到他，就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他，每次看到他因為自己的一句話，着急，臉紅，卻是覺得那麽有趣，有趣到心裏會泛着絲絲甜意，可是，始終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就算是穿上他送的衣服，走入他曾經生活的地方，和他的朋友聊天，他，依舊是藍陌宸，而自己，仍舊是顧绗，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可笑，自己心底曾經會有一絲期望，期望有天，他們之間，不再針鋒相對，不再争吵不休，可以靜靜的坐在一起，輕松的聊聊天，真心的去做朋友。

可是，坐到是坐在了一起，他卻告訴他，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呵，藍陌宸，你認為我是哪個世界的人？二次元以外的空間？還是你從來不敢看的地方？

顧绗背對着長椅上的藍陌宸，沒有再說話，突然覺得陽光有些刺眼，松開本來緊攥的雙手，放進了褲子的口袋，微微聳了聳肩，表示自己很輕松。

“下午還有些事，我先走了……”

“嗯……”

聽見身後微不可聞的應答，顧绗沒有再回頭，沒有沿着來時的路，而是順着草地緩緩的朝門口走去，草地踩上去軟軟的，感覺不到腳步的重量，可是，為何明明有陽光，卻覺得身後泛起陣陣寒意……

藍陌宸的目光沿着顧绗的足跡，一路而去，伸出手，遮住藤蔓間微露的陽光

“呵，還真的是有些刺眼呢……”

緩緩低下頭，看着那壺本來放在兩人身邊的茶，顧绗的杯子裏，還殘留着半杯茶，伸手輕輕撫上了那只杯子，指尖溫暖的觸感，是茶的溫度還是那人的溫度？

嘴邊逸出一絲苦笑，繼續靜靜的坐在那裏，陽光溫暖卻像是投射不到心中的那塊陰影。

☆、多事之秋

一切都和往常一樣，顧绗每天忙碌着處理着公司的事務，“塞上雅苑”的第一期貸款就要放款，而前期工程的所有拆遷工作也快要完成。高維發現，顧绗近來除了在工作場合，獨自一人在辦公室或是在家的時候，幾乎不怎麽說話，很少笑，偶爾沉思，沉靜的側臉讓人覺得異常的冷漠。

藍陌宸也一如往常，審批、核準、發放……無時不刻在忙碌着，肖銳笑着問他，這麽拼命，是要坐上自己的位置麽？藍陌宸也笑笑，不置可否。

一切都如往常，卻一切又似于以往不同……

恒瑞集團

“嗯，嗯，為什麽……？”

“是我們的條件達不到他們的要求？”

“他們開什麽條件？嗯……”

高維拿着一堆文件進來，顧绗正眉頭緊鎖的接電話，聽得出來，似乎是拆遷的事情。

這兩天，顧绗一直在為這件事情傷神，商業街那片有幾戶“釘字戶”拆遷快三個月了，始終不願搬走，公司這邊一再更改了條件，卻始終無法和對方達成一致，而對方一再強調是自己的祖屋，不是想拆就拆的，讓顧绗很是頭痛。

看顧绗悶悶的挂了電話，高維端起桌上的茶杯走到一旁，加滿水，又遞給他。

“謝謝……”有些焦慮的從高維手中接過水杯。

“還是拆遷的事情”高維問道。

“嗯，我讓任宇再去談，結果，還是不行，對方的要價很離譜，還跑到區政府去上訪，剛剛柯局還打電話過來特別囑咐我們，千萬不要鬧出事情，最近這方面的負面報道很多，不要惹火上身。”顧绗扶着額頭，有些焦躁。

“要不然，換個人去談？一直都是任宇在說，是不是有些抵觸？”高維建議。

“不了，我自己去談吧……”顧绗點了一根煙，慢慢的吸着“你準備一下，我們下午過去……”

“是……”高維轉身正要出去，顧绗辦公桌的電話鈴尖銳的響起，高維不禁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

顧绗拿起電話“喂”了一聲，對方不知說了什麽，顧绗的臉色瞬時一黑，高維轉過身來看着顧绗又驚又怒的表情，出事了？

“我知道了，先把人送到醫院，你安撫好他們的情緒，我馬上過來！”

“啪”

顧绗差點把電話摔掉，順手抄起自己的外套就往走：“去把我的車開來！”

“顧總……”

“馬上去樓盤！”

高維沒有再多問，以最快的速度從車庫把車開了過來，載着顧绗朝“塞上雅苑”飛馳而去。

……………………………………………………………………

塞上雅苑 商業街

“你們這幫黑心奸商啊！我的兒啊！你們還我的兒啊！”

顧绗趕到的時候，一個婦女灰頭土臉正在地上嚎啕大哭，一邊哭一邊拿身邊的石頭朝任宇還有幾個恒瑞項目部的人身上扔，只是哭得幾乎脫水，扔出來也沒有什麽力氣。

顧绗皺着眉頭走到任宇身邊：“到底怎麽回事？”

“本來談得好好的，他們還要加條件，我想回去和您商量，結果……結果……”任宇說完，眼睛瞄了瞄顧绗。

“快說！”顧绗厲聲

“結果，顧紳說，說憑什麽漫天要價……”

“不是讓他在辦公室裏待着麽？！”顧绗低聲吼道。

“顧總，他央了我半天，我想也沒有什麽大事情，就讓他……”任宇說着說着，自己也有點心虛。

“那怎麽會把人家孩子推下來！”

“談崩了，顧紳就要硬來，沖到人家樓上就要把東西往外扔，結果那小孩跑出來拉着他，沒想到，一不小心，就……”

“混蛋！”顧绗立時就想甩任宇一個耳光，可是想想，這又怎能怪他，強忍心中的怒火，轉身走向坐在地上那個婦女。

“大姐，對不起，我們一定會醫好您的孩子……”顧绗蹲下來，想扶起那個女人。

結果那婦女一把揪着顧绗的領帶，拼拿撕扯：“王八蛋！你們這群王八蛋！你們憑什麽拆我家的房！你們憑什麽！我的娃兒啊！我可憐的娃兒啊！你們還給我，還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