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聖光

第7章 黑魔法師的惡劣行徑（六）

凱文眯着眼睛，迎着光，看到那個名字所代表的的人。純然的一道黑色，即使陽光如此燦爛也照不亮那抹最深沉的暗，優雅，從容，以他全部的冷傲為袍遮掩了全身，流轉着冷冽清輝的白發是豔陽也無可奈何的冰雪。

那黑袍青年款步而來，衣袍翩飛，塵埃卻絲毫也不沾身。他踩過碎石殘骸，腳下是破碎的地面，卻走得比登上神壇時還要器宇軒昂。

全場靜默無聲。

“如果我沒有聽錯，教導長似乎将我當做了垃圾回收站，或者，智障收容所？”

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氣，那雙薄唇彎出一個涼薄而譏諷的笑意，與狄愛娜的超高音怒吼截然不同，他聲音沙啞，語氣輕慢，柔和得幾乎像是耳語，卻能清清楚楚地讓每個人都聽到。

“你你你——”狄愛娜張口結舌，好半天終于回過神來，“你怎麽敢打破那扇有兩個——”

“而且，似乎還意欲使用不正當手段搶奪我的學生？”海連納微微提高了聲音，完全沒有理睬教導長的質問。

“——神紀光輝歷史的大門……我什麽時候使用不正當手段，你怎麽敢胡亂诽謗！”狄愛娜氣得手都在發抖，身邊的幾位導師不着痕跡地閃開，躲避教導長身邊暴·亂的火元素。

海連納就站在大廳中央，明明是他仰視着一衆導師，但衆導師卻莫名覺得矮了一截。

“怎麽，教導長為學院奉獻了一生，如今真是年紀大了，不知道還能記得住咒語麽？”海連納繼續上前幾步，徑直從驚呆了的凱文身邊擦肩而過。

“你——”狄愛娜再次怒喝，“好哇你，三番五次炸毀實驗室、威脅恐吓學院長、不履行導師義務，如今還打壞禮堂大門，對我進行诽謗和人身攻擊——”

“難道現在不是我的耳朵遭受了殘忍的攻擊麽，還是說你的綽號其實是‘怒吼女士’？”海連納冷笑着，故意伸出手指挖了挖耳朵，涼涼地看着狄愛娜。

“你——”狄愛娜覺得自己簡直就要炸了，如果不是礙于身份，她一定一顆大火球轟飛那張讨厭的臉！氣得鼓鼓的教導長轉身想要尋求導師們的幫助。可惜各位導師摸頭發的摸頭發，挖鼻孔的挖鼻孔——開玩笑啊，氣場全開的黑魔法師，誰想不開往槍口上撞！

于是氣急敗壞的“怒炎女士”只好惡狠狠地瞪着當事人。

凱文的腦子嗡嗡響，他傻傻地看着面前的背影，發出夢呓一般的呻·吟：“漂亮……哥哥……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海連納似乎懶得再廢話，直接指了指背後的凱文：“這個是我的了。”

一直樂呵呵看熱鬧的學院長忽然顫巍巍地說：“這個孩子的家族，似乎已經替他選擇了——”

“家族？我聽說以前學院長家裏是經營情趣用品店的，那你為什麽站在這？”在黑魔法師的字典裏，從來沒有“敬老”這個詞。

學院長摸摸自己的白胡子，笑眯眯地不再說話了。狄愛娜站在高臺上，看着臺下黑魔法師露出滿意的笑容，滿口牙差點咬得粉碎。

這混亂的分班儀式在財務辦公室職員悲痛的哭喊和建築工人卯足勁的吆喝聲中落下了帷幕。

凱文海恩斯這個名字榮登學院內各大八卦小報榜首。

《絕美少年，竟讓黑魔法師垂涎三尺？》、《分班儀式血腥一幕只為魅力少年》、《教導長為搶奪學生被毆打成豬頭至今昏迷不醒》……

就在謠言滿天飛的同時，新聞當事人正滿心忐忑，惴惴不安只能低頭看自己腳尖，大氣都不敢出。

“你會土系魔法？”令凱文緊張焦慮的罪魁禍首忽然發問，少年吓得渾身一緊，立刻回答：

“我、我不會……”

緊張地擡頭看去，現在已經是自家導師的黑魔法師斜靠在樹蔭下的躺椅上，乍看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

然而凱文一點都不輕松，果然黑魔法師的下一句就是：“那你是怎麽把自己變成一塊石頭，傻站在我面前一動不動的？”

凱文驟然患上結巴症，眼神亂飄，緊張得都快滴冷汗了——該死，之前那“漂亮哥哥”的錯誤印象究竟是腦子裏哪根弦搭錯了才得出的？

黑魔法師似乎看出了凱文在想什麽，兀自在躺椅上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揚起一抹令凱文汗毛乍立的笑容。

“今時不同往日，眼下你已經挂在我名下了，堂堂海恩斯家族的少年精英，教導長女士心心念念的魔法天才——”本是贊譽的話，給那輕慢沙啞的聲音拖得長長的來念，怎麽聽都像是嘲諷，“不如我們來個入學摸底檢測，如何？”

凱文頓時手腳冰涼，海連納那一臉不容置疑的冷笑，讓少年只得不住點頭，同時開始飛快地在心底默背學過的咒語、理論和魔法陣。

然而背後突兀地一痛，像是誰掄起大錘子狠狠砸了他一下，整個人一下就猛撲在草地上，眼淚都要掉出來了。

一擡眼就是垂下的半片衣角，而自家導師還側倚在躺椅上，白發慵懶地順着衣袍蜿蜒而下，唇邊依舊含笑。

“導師……”

這回看得真真切切！黑魔法師本人根本連動都沒動，半空中卻突兀出現三個暗魔球，排列成三角形，無聲無息，迎面而來的巨大壓迫感令凱文渾身一個激靈，大腦裏全是空白，哪還想得起什麽狗屁咒語，身體本能地就地一個賴驢打滾，那三顆魔法球呯呯呯地打在同一個位置，草地上被炸出一個深坑。

“身手不錯，需要我送你去隔壁發展麽？”海連納漫不經心地把玩着自己的一绺頭發，凱文則一頭一臉的草屑，狼狽得活像難民。

凱文清楚地知道海連納不可能送他去隔壁騎士院，但他沒有把握黑魔法師一定不會送他去見黑暗君主！

——八道黑暗元素凝聚成的利刃在八個方位顯現，凱文眼皮一跳，似乎已經預見到自己被切成人肉段擺放在盤子裏的場景。

這麽死太不符合審美要求！少年千鈞一發之際，腦中靈光一現，使出那一瞬間下意識想到的唯一一個魔法：火焰箭——并且直指黑魔法師本尊。

回過神來的凱文呆呆地看着眼紅的火焰直撲海連納命門，然而……後者僅僅是白發被風揚起，又緩緩飄落，連眼睛都沒多眨一下，那道火焰憑空消散，就像根本沒存在過。八道暗刃最後關頭偏離了些許，從呆愣的少年身上切割而過，凱文覺得這一刻的自己一定像是八面開花的夏蘭，八條長長的傷口分別在胸口、脊背和腰腹上出現。

再一次重重跌倒在地，臉和胳膊還被擦破了皮，從不曾經歷過的劇痛蔓延全身，眼淚像開閘的河水。這一刻凱文完全相信了，黑魔法師是世界上最恐怖的生物，沒有之一！那句話怎麽說來着？現在流的淚，都是選專精的時候腦子裏進過的水！

“我可不是喜歡給嬰兒喂奶的光明祭司，收起你的眼淚。”海連納直起身，一手撐着躺椅，一手随意搭在腿上，神色冷漠，“眼淚是用來博得同情的，但是黑暗中的人連自己都看不清楚，誰能看得到你那沒用的眼淚？”

他終于站起身來，慢慢來到少年身邊，依舊神色冷傲。

“已經是一只腳踏進永夜，如果沒這決心，就滾回你的家族做你的少爺。”

凱文咬着嘴唇，伸手抹眼淚，卻抹了一臉的血。少年揚起沾滿血和泥的臉蛋，忽然就多了一絲倔強。

“自己滾去醫務室，這裏可沒有擔架。”海連納漠然轉身，徑直離開。

少年猶自趴在地上，像一灘爛泥，怎麽也爬不起來，大概昨晚的美好經歷只是他休息不好做了夢，否則怎麽解釋一夕之間，從天堂直落地獄？

作者有話要說：

【尊敬的母親大人：

非常抱歉我違背了您的意志，進入了黑魔法系，不過別擔心，導師是個非常溫柔的人，一見面，他就請我喝飲料，給我看漂亮的花，就是入學摸底測驗挺難的，我得了八朵小紅花，勉強過關——哦，您沒看錯，導師是個童心未泯的人，喜歡送學生紅花作獎勵。

學院夥食很好，住宿條件也特別好，您不用擔心我！

愛您的兒子：凱文·海恩斯】

世界是如此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