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處置(一更)
淺金色的陽光恰到好處地灑落在景年的眸子上, 襯得如同琉璃一般晶瑩剔透又光彩奪人,劍眉星目洋溢着少年的神采,臉頰和薄唇都是淡淡的粉色。
對視之間, 蘇南嫣忍不住多瞧了幾眼,總覺得此時的景年和平時不大一樣了。
“姐姐為何這樣看着阿年?”景年歪着腦袋,無辜地望着蘇南嫣道。
“沒什麽,姐姐只是覺得從前從未仔細看過阿年。”蘇南嫣回過神後輕笑一聲,将花枝放在手中擺弄着,道:
“等阿年到了婚配之年, 姐姐定幫你擇一良人,相伴一生,必不會虧待了你。”
聽了這話,景年并沒有絲毫的喜色, 甚至還耷拉下了眉眼,瞬間又縮了縮身子賴在蘇南嫣的身後, 孩子一般撒嬌道:
“姐姐是、是不要阿年了嗎?阿年不要娶妻, 只要一直在姐姐身邊就好......”
“傻孩子,到了那時候哪有不娶妻生子的?阿年現在不明白罷了。”蘇南嫣權當景年是在耍脾氣,逗他開心道:
“阿年不如說說喜歡什麽樣的姑娘?姐姐也好提前幫你物色着。”
“才、才不要!”景年果然羞紅了臉頰, 将頭貼在蘇南嫣的後背上,小聲道:
“阿年只喜歡蘇姐姐......”
“你呀, 又在胡說了。”蘇南嫣以為他在開玩笑, 點了點他的鼻尖, 語重心長道:
“姐姐不可能留你一輩子,日後你也要自己考取功名, 成家立業, 會有下一代的子嗣, 和現在是全然不同的日子。”
“阿年什麽功名都不要!”景年固執地趴在蘇南嫣的背後,不開心道:
“蘇姐姐為什麽要讓阿年走?阿年就不能一直在姐姐的身邊嗎?”
蘇南嫣聽着愈發覺得可笑,剛想說幾句漂亮話來哄一哄景年,就看見迎面走來一個玄色龍袍的身影,沉着臉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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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當然不可以,阿煙是朕的人,只是她好心讓你暫住忘憂宮罷了,你可別忘了自己的身份。”
景年一聽是陸鶴川的聲音,整個人都瑟縮一下,小心翼翼地從蘇南嫣的身後探出腦袋望着,唯唯諾諾道:
“給、給皇上請安......”
陸鶴川沒有絲毫的同情,三兩步就走到蘇南嫣的身邊,一把将景年扒拉開丢到一邊,冰冷的目光中帶着警告地意味,吓得景年連頭都不敢擡起來,只能邁着小碎步退到遠處。
“皇上,你這是做什麽呀?你吓到阿年了......”蘇南嫣頗為不滿地推了推陸鶴川,眸中盡是嗔怪。
陸鶴川緩緩轉過頭,帶着威壓和不屑擡起蘇南嫣的下巴,逼着她滿心滿眼只有他一個人,低沉的聲音中帶着一絲醋意,道:
“阿煙這麽久沒見朕了,心裏就沒有半分惦記嗎?”
“皇上,你又想到哪裏去了?”
蘇南嫣當着景年的面有些羞赧,無奈地掙脫開陸鶴川的手,剛想往後挪開一些距離,就被他不由分說地攬住纖腰扯入懷中,骨節分明的手捂住她的心口,執着道:
“難道在阿煙心裏,朕的地位還比不上一個掖庭的罪奴嗎?”
“對于臣妾來說,皇上和阿年都是極為重要的人。”蘇南嫣認真地思考片刻,回答道。
“朕再給你一次機會重新說。”陸鶴川輕輕掐了一把蘇南嫣的腰,咬牙切齒地威逼着,眼底泛起不服輸的怒意。
“皇上......”蘇南嫣又好氣又好笑地凝視着陸鶴川,實在是拿他沒辦法,只能妥協着。可是還未開口,就看見一直躲在角落裏的景年壯着膽子走上前來,道:
“陛、陛下,關于蘇姐姐落水的事情,奴才有要事禀告。”
“什麽事非要現在說?”陸鶴川不悅地放開蘇南嫣,淩厲地目光刺在景年的身上。
“皇上,阿年救臣妾并非巧合,他親眼看見長樂宮的春兒弄壞欄杆,這分明算好了想要置臣妾于死地呀!”蘇南嫣擋在景年的前面,率先将來龍去脈說了清楚,補充道:
“皇上若是不信,可以先将春兒拉去慎刑司,一定能讓她說出實情。”
“竟是如此?”陸鶴川眸中閃過幾絲果決的殺意,心疼地扶着蘇南嫣起來,冷聲道:
“春兒定是楚落雲吩咐的,上回她在背後生事,朕看在楚家的面子上才留她性命,沒想到她竟是這般膽大妄為。”
“皇上切莫動氣,臣妾現在不還是好好的嘛?”蘇南嫣輕輕撫摸着陸鶴川的胸口,軟聲道:
“只是臣妾不會水這件事,進宮後未曾對任何人提起過,不知楚落雲是從何得知呢?這件事背後說不準還有人興風作浪,皇上就讓慎刑司好好審審,一并鏟除才好。”
“是啊,朕從前都不知道這件事......”陸鶴川眸光幽深地望着蘇南嫣,眼前忽然間浮現一年前的畫面。
聽聞玉煙逃離皇宮後跳河自盡,他整整三日沒合眼,第一次祈求神明給他一次機會,可等來的卻是撈到了屍首的消息。
他瘋了一般沖破所有人的阻攔,跪在那具面目全非卻帶着他送的镯子的屍體面前,淚水模糊了雙眸。
“皇上也不必自責,臣妾未曾同你說過,自然是不知道的。”蘇南嫣看陸鶴川的神色有些奇怪,笑着安慰道。
陸鶴川目光深沉地望着蘇南嫣,珍惜地摟着她的肩膀,輕輕拍着道:
“朕知道了,這件事情你不用再費心神,朕會給你一個交代。”
僅僅一日的功夫,陸鶴川就下了聖旨,賜答應楚氏冷宮自盡,蘇南儀言語有失,意圖謀害蘇貴人,打四十大板,終生幽禁恒王府。
蘇南嫣聽說後,只是手中的筷子頓了頓,很快就繼續給景年夾着菜,并沒有太意外。
慎刑司的酷刑無人能夠忍受,春兒不出幾個時辰就全部說了出來,蘭心那邊她早就讓備下了口供,事發之時直接交上去即可。
至于蘭心,她也兌現了承諾,向陸鶴川求了恩典,從此是自由之身了。
“娘娘,奴婢聽說楚家無人替楚落雲求情,只說是教女無方,皇上英明決斷,做什麽都是對的,只求不要牽連楚家。”淨月在一旁說着,嘆息道:
“想來也是可憐,蘇大人雖然膽怯,但好歹還是為蘇南儀求了一句情,雖說也只是面子上的事兒罷了......”
“那是因為我名字記在了蘇家族譜上,皇上顧忌着我,總不會對蘇家怎麽樣。”蘇南嫣放下筷子,冷漠道:
“楚家本就是靠着楚落雲才熬出頭的,又在恒王那兒兩頭巴結,現在恐怕是避之不及,怎會為楚落雲求情呢?”
“說到底還是蘇家占了娘娘的便宜。”淨月心裏也有些不痛快,道:
“皇上還說免得夜長夢多,現在就送楚落雲上路呢,娘娘要不要去送一送?也不算是白受了這麽久的委屈。”
“現在?”蘇南嫣愣了一下,看了看外面晴好的天氣,輕嘆一口氣道:
“皇上果然狠心......”
“可不是嗎?畢竟進宮前就有耳聞,只不過皇上待娘娘這般好,容易讓人忘記罷了。”淨月附和着,拿起披風幫蘇南嫣系好,邊說邊陪着她出了門。
冷宮在最偏僻的角落裏,剛剛靠近時就有一股陰森寒冷的氣息撲面而來,蘇南嫣不禁打了一個寒顫,将披風又裹緊了許多。
楚落雲被關在一間年久失修的屋子裏,斷垣殘壁中有一股黴味,陰暗的角落裏躲藏着蠢蠢欲動的老鼠。她掙紮着不肯喝下毒酒,被幾個太監死死壓制着手腳,正要強行灌下去。
“蘇南嫣!你還敢來?”楚落雲一看到蘇南嫣就瘋癫地沖上來,死死掐着她白皙細嫩的脖子,尖聲道:
“都是你!都是你害我到了這個地步.......”
“從來沒有人要害你,是你自尋死路。”蘇南嫣處變不驚地後退一步。
很快太監們就将楚落雲拉開,陪着笑道:
“蘇貴人怎麽來了?這種地方陰氣重,這楚答應又不肯就範,恐怕傷了娘娘呀......”
“無妨,本宮送送她罷了,你們都出去吧。”蘇南嫣點了點頭道。
太監們起初不放心,但是淨月給他們塞了一些銀子後還是乖乖地離開了,一時之間屋子內一片死寂。
“走到今天這一步,全都是因為你自己的貪念。”蘇南嫣冷着臉,道:
“其實我本不想害任何人,哪怕剛進宮的時候你多有為難,我也沒放在心上。可是後面的那些事情,是你逼我這麽做的。”
“你......你是故意的?”楚落雲如夢初醒般瞪着蘇南嫣,髒兮兮的手指指着她的鼻子,絕望地笑出聲道:
“那個掖庭的罪奴看到了,對不對?你們兩個聯起手來給我下套,就是為了今天?哈哈哈哈.......蘇南嫣,我真是小看你了.......”
“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做了這麽多錯事,總有露出馬腳的時候。”蘇南嫣端着毒酒走到楚落雲的面前,道:
“皇上的性子難以捉摸,聖寵本就由天定,你是在自找苦吃。”
“哈哈哈......哈哈......”楚落雲越笑越瘋癫,癱坐在地上前仰後合,憐憫地凝視着蘇南嫣道:
“天定?真是個笑話!你以為皇上真的喜歡你嗎?到頭來,你不過和我一樣只是個替代品罷了。”
“你說什麽?”蘇南嫣不解地皺起眉頭。
“你竟然還不知道,哈哈哈......”楚落雲笑出了眼淚,流露出幾分得意之色,指了指蘇南嫣的面容,啞聲道:
“你看看自己的臉,再看看我......你不覺得,我們有幾分相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