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天氣突然陰沉,烏雲蔽月,刮起大風。
眼看明天要下雨,衆人吃完飯早早洗漱後進屋休息,就連攝影師都關閉了拍攝。
睡到半夜,盛月嫣突然被門口說話的聲音吵醒,是季無憂的聲音。
“你知道嗎,曾經有一個男孩非常喜歡一個女孩,但是這個女孩一點都不喜歡他,經常戲弄他。最後一次,女孩讓男孩幫她摘挂在樹上的風筝,男孩幫她把風筝摘下來後,女孩拿着風筝突然後退兩步,假裝崴到腳徑直向後倒,掉到身後的池塘裏。夏天的池塘水位非常深,男孩想都沒想,脫掉書包外套就跳到池塘裏去救女孩,完全忘記自己剛學會游泳。水性特別好的女孩爬上岸,大笑着對在池塘裏拼命掙紮的男孩嘲諷道,‘就你這水性還想跟我一起學游泳,去死吧!’,說完,女孩轉身就走,撿回來的風筝被她踩在腳底。男孩淹死了,女孩卻毫無愧疚地活到了現在。”
“季無憂你有完沒完!”盛月嫣心悸不安,沖到門口打開房門對季無憂吼道,卻發現季無憂根本沒有跟林秋河說話,季無憂的面前只有一個跟林秋河等高的紙人。
紙人的臉上畫着猙獰的妝,看上去美豔又恐怖。
季無憂好像根本沒發現對面是紙人,他溫柔缱绻的抱着紙人的腰,柔聲道:“好了,不吓唬你了,我們去睡覺吧。”
說完季無憂把紙人抱回了房間。
盛月嫣頭皮發麻,大喊道:“你神經病啊!”
寂靜的四合院只有她一個人的回聲,好像所有人都死去了一樣。
盛月嫣躊躇着,敲響隔壁林冬藏的房門,一連好幾下卻沒有絲毫回應。
“怎麽睡這麽死。”盛月嫣沒有多想,裹緊睡衣返回房間,想了想,決定開燈睡覺。
明亮的卧室,盛月嫣抱緊被子,突然有人敲響房門。
“咚咚咚!”
一連三下,沒人回應後又響三下。
盛月嫣憤怒掀開被子,沖到門口,大喊道:“季無憂你有完沒完!”
Advertisement
然而站在門口的根本不是季無憂。
狂風中,一個渾身濕漉漉的小孩站在門外,大約十三四歲的模樣,臉色蒼白,雙手攥着一只染血的風筝,幽幽地望着她。
盛月嫣頭皮發麻,這荒郊野嶺的哪來的小孩,節目組怎麽能做這種惡作劇。
盛月嫣還沒來得及仔細端詳這小孩的臉,整個四合院突然陷入黑暗中。
停電了。
黑暗中,只能聽到小孩一步步向自己走近的聲音,被水浸透的布鞋踩在地上發出粘膩的水聲。
盛月嫣徹底慌了,慌亂叫道:“林冬藏!柯導!醒醒啊,別睡了,哪來的小孩!救命啊,有人嗎?”
古老的四合院如死去一般寂靜,連節目組的工作人員都沒給予回應。
小孩幽幽道:“今天是我的祭日,我好冷啊,你下去陪我好不好?”
“死都死了,少在我面前裝神弄鬼,你以為我會怕你嗎?是你自己跳下來救我的!我沒有求你,是你自己找死!你自己找死!”盛月嫣大聲哭喊。
小孩潮濕的手已經抓住了盛月嫣的胳膊,盛月嫣吓到失聲,連聲尖叫都發不出來。
小孩突然打開手電筒,照亮自己的臉,稚嫩的臉上顯出幾分得意:“姐姐,我演技好吧!叔叔說要給我發個大紅包!”
殊不知畫過妝的慘白的臉在手電筒青紫的光芒照射下,顯得更加恐怖。
盛月嫣癱坐在地上,卧室重新恢複光明,來電了。
盛月嫣滿臉淚痕看着季無憂一步步走進卧室,倔強地揚起小臉:“你以為這樣就能讓我害怕嗎?我告訴你,絕對不可能,我絕不可能對顧與淮的死有絲毫內疚!”
盛月嫣流着眼淚喃喃自語:“是他自己要跳下來救我,我沒有求他,是他自己要跳下來!我以為他能游上岸,他不是學游泳了嗎,我以為他自己能游上岸……”
盛月嫣突然放聲大哭,崩潰道:“我真的以為他能游上岸,我沒想讓他死啊,我還想第二天早讀課抄他作業,可是他死了,他死掉了……今天是他的祭日,我記得,我一直都記得……”
只是她拼命壓抑自己,從不敢去想。
季無憂無情捅刀:“你殺死了最愛你的少年。盛月嫣,你命真好,從十四歲到以後可能活到的九十四歲,再不會有人願意為你跳池塘了。”
盛月嫣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這些年壓抑的情感瞬間傾瀉而出。
與此同時,隔壁裝死的林冬藏用棉花球堵住耳朵,被盛月嫣的哭聲吵得不耐煩地翻個身。
煩死了,要不是林秋河晚上跟他說不管今天晚上發生什麽事,只要他躲在屋子裏裝死,林秋河就願意跟他獨處一天,那一天随他怎麽着,林冬藏早就出門罵盛月嫣了。
大半夜的哭喪呢。
林冬藏把耳朵裏的棉花塞緊些,突然聽到有人叩門的聲音。
林冬藏打開手機偷偷摸摸往地下一照,頓時一句國罵脫口而出。
“我操|你媽!”
地上密密麻麻,從門縫裏爬進來好幾十只大蜘蛛,全是純天然野生大蜘蛛!
林冬藏吓得奪門而出,把跟林秋河的約定全部抛在腦後。
兩裏地外,安靜的小村莊,林秋河正拉着茅大成挨家挨戶找一顆五彩雞蛋。
“秋河哥,大家都睡了,這個時候去敲門不好吧。”茅大成為難道,“節目組也真是的,怎麽大半夜讓人去找雞蛋,還是五彩的,哪有雞會下彩色雞蛋啊?”
“随便找找,既然是節目組的任務,那肯定得在不打擾居民的情況下安置雞蛋,所以那顆雞蛋不一定在居民房裏,也有可能在鄉間小路上啊,牛棚裏啊,一棵樹下啊,一朵花旁邊啊,都有可能。”林秋河信口胡謅,盡量拖延時間。
他已經穩住了林冬藏,季無憂則跟他打包票穩住了整個節目組,彭非則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性格,面對季無憂今晚的“節目效果”肯定無動于衷,帶着耳塞睡覺,所以現在只剩下茅大成這一個變數。
天真的小孩被自己诓騙到山下找雞蛋,對自己隐藏拍攝、所以沒人跟拍的說法深信不疑。
兩人在村裏已經轉悠一個小時了。
林秋河安撫道:“不要着急,就當散心了。”
“怎麽能不急啊,這天都要下雨了。”中二少年擡頭望着黑沉沉的天空,感慨道,“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時。”
林秋河笑道:“什麽亂七八糟的。”
突然,林秋河心裏一驚,臉色突變,轉身往四合院跑去。
茅大成跟在身後大喊道:“哥,你不找雞蛋啦?”
林秋河邊跑邊喊:“随便找一個拿彩筆塗一下!”
茅大成愣在原地:“這樣也行啊。”
林秋河一路狂奔跑回四合院。
林冬藏房門緊閉,盛月嫣房門大開,整個人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林秋河趕忙推開自己的卧室,季無憂剛洗完澡,頭發還滴着水。
見到林秋河着急忙慌地跑進屋,問道:“怎麽了?”
林秋河氣喘籲籲扶着門框,終于松了口氣。
他還以為瘋批反派一怒之下把盛月嫣、林冬藏和整個節目組全都一刀捅死了,他都打算報警了。
林秋河歇了口氣,給自己倒了杯水,問道:“那小孩呢?”
季無憂回道:“找人送回去了。”
那十四歲的少年正是季無憂下午在村裏特意找的有表演天賦的小孩,以錄節目為由把小孩哄過來給盛月嫣演了這場戲。
“茅大成呢?”季無憂問道。
林秋河眉頭上挑:“你居然還會關心別人?”
季無憂随即射過來一道冰冷的目光。
林秋河悻悻道:“在後面。”
在季無憂轉過身時,林秋河在季無憂看不到的背後咬牙切齒,拳打空氣:
小氣鬼,不能開一點玩笑!
忙碌了一晚上,又是紮紙人,又是做風筝,又是拉着茅大成找雞蛋,林秋河洗完澡直接跟張煎餅似的攤在床上,呈一個“大”字。
直到季無憂上床,他才收起手腳,躺在季無憂旁邊。
突然,林秋河想到一個非常嚴峻的問題,支起上半身問季無憂:“林冬藏沒有出門嗎?”他回來時,林冬藏房門緊閉。
林秋河皺起眉頭:“他不會一直窩在屋裏吧,那麽多蜘蛛,他都不跑?”
季無憂點點頭。
林秋河大吃一驚:“他真沒跑?怎麽可能,林冬藏最怕蜘蛛了,別說一群蜘蛛,就是一只,他都能落荒而逃,怎麽可能不跑?”
虧得他跟季無憂大晚上的跑竹山上抓蜘蛛,結果一點用都沒有。
季無憂眼皮微垂,問道:“他不跑,會怎樣?”
“什麽怎麽樣,你不是知道的嗎,他要是不跑,我得陪他一天!”林秋河抓狂道,“還是随他怎麽樣的那種,整整一天啊!”
季無憂幽幽道:“那就……陪呗。”
林秋河睜大眼睛:“我可是你老婆!”
“嗯……”季無憂道,“我沒關系。”
“我有關系!!!”林秋河一陣氣結,又不敢對季無憂使勁發脾氣,只得翻個身背對季無憂,自己在那裏氣得胸口起伏。
君子一言,驷馬難追,他得想個辦法把答應林冬藏的那事糊弄過去。
憤怒的林秋河絲毫沒注意到季無憂隐隐壓在嘴角的笑意。
半小時前,季無憂看到林冬藏跑出去後,本打算回房間,兩秒鐘後又折回去,把林冬藏房門關上。
那時小孩還沒走,好奇地盯着他看。
季無憂淡淡解釋道:“關門,殺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