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流水宴波瀾起
謝桓修是被一陣嗷嗷嗷,咩咩咩相互交替又接連不斷,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吵醒的。
誰家一大早就開始殺豬宰羊啊,不知道擾人清夢不道德啊!
謝歡翻了個白眼,憤憤起身,想去看看是哪家。人剛一坐起來,立馬又躺了回去。
他想起來,昨兒吃晚飯的時候,他爹說過的,今天要下午擺流水宴的。
想想胸前那紅燦燦的大紅花,謝桓修又往被窩裏縮了縮,他就想不明白了,他爹娘怎麽就那麽喜歡擺宴呢,這會兒他們到舍得銀錢了。
“天官,醒了沒?”
聽書硯在門口輕聲喚他,謝桓修轉過身,面朝裏,假裝自己還睡着。
書硯見沒人應聲,看了看高升的日頭,直接推門而入,放下臉盆,輕手輕腳走近謝桓修床前,“天官,吃飯了。”
……
謝桓修不動。
書硯輕輕推了他兩下,“快起來吧,一會家裏客人都來了。”
謝桓修猛地掀開被子,坐了起來。
“不是讓你不要吵我睡覺嗎!”
“可你不是醒了麽……”
書硯弱弱反駁。
“誰說的,就是你吵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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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桓修說完,又瞪了書硯一眼,沒多夾纏,老實起身。
這令書硯着實松了口氣。
他趁着謝桓修穿衣洗漱的功夫,去廚房端來了他的早飯。
“天官,可以吃飯了。”
正擦臉的謝桓修,瞄了眼書硯端來的早飯,發現居然有昨天王阿花送來的月餅,臉色一變,“不吃!”
不吃?
書硯疑惑的低頭看了一眼,試探道,“月餅是我一大早特意起來做的,不吃麽?昨兒過節你都沒有吃,不管怎麽說也得吃一塊嘛。”
“月餅你做的?”
書硯倒也沒騙他。王、謝兩家的月餅模子都是從同一個擔貨郎那買來的,式樣也都差多,謝桓修認錯到也正常。
“那好吧。”
謝桓修一副勉強的樣子,倒也是答應了。
果然是月餅的問題……
書硯心底嘆了口氣。往年王家也不是沒送過月餅來,謝桓修不也是吃了,怎麽今年就鬧起了別扭,這天官真是越來越難懂了。
一大早他起來給謝桓修做月餅,李翠翠見了還稱,“這天官的脾氣,都叫你給慣壞了。”
“難道真是我慣出來的?”
見謝桓修吃的香甜,書硯看着也高興,放下內心的糾結,同他打招呼說,“天官,你慢慢吃,我出去幫忙了。”
“去吧,去吧。”
還不到晌午,謝家的大院裏已飄出真真肉香,鄉裏鄉親也來了不少,廚藝好的娘子們,也都亮出了看家本領,做上那麽一兩道拿手好菜。
這次的流水宴,到有種一大家人聚在一起過年的味道,着實熱鬧。
謝桓修看這一派熱鬧的景象,抵觸情緒消減了不少,直到李翠翠拿出了她新紮的大紅花。
紅的刺眼……
“我不戴!”
“咋不戴呢,多看啊。”李翠翠試圖勸說謝桓修,順手在他胸前比了比,“你看多好,這一戴瞅着人精神多了。”
謝桓修緊忙往後一退,好似那大紅花上帶着什麽病菌,唯恐過到他身上。
“你這孩子,真是越大古怪脾氣越多。”李翠翠臉色一沉,将大紅花丢到了炕上。
謝桓修忙的湊了過去,“娘,我是真不樂意戴這個,咱能不戴嘛?難道你兒子不戴他就不精神啦。”
李翠翠白了謝桓修一眼,“不戴就不戴吧。還是狗蛋兒了解你……不過娘給你縫的這套衣服可不行不穿,不然娘可真要生氣了。”
“好好好,我這就穿。”
李翠翠見謝桓修答應了,笑着将衣服找了出來,遞給他。
謝桓修面色僵硬的接過,李翠翠手裏的大紅袍,暗恨,“謝狗蛋兒,你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這還不如大紅花呢!”
被打扮的一身大紅的謝桓修,心不甘情不願的出去見客。
謝久正跟前來慶賀的鄉長、裏長講話。見謝桓修過來了,緊忙招呼他過來,“天官吶,還不快見過你馬伯伯,王伯伯。”
謝桓修暗自翻了個白眼,快步走過去,雙手前身作揖,謙遜有禮,一一道好。
“好好好,天官現如今是越發出息了,一表人才,謝老弟有福了。”
王裏長應和,“可不,到底是謝老弟有福啊,再過幾年這謝老弟可就成了,狀元爺的爹了。”說着,還拍了兩下謝桓修肩膀。
王裏長做了半輩子的莊稼漢,手勁大,拍的謝桓修直咧嘴。
謝久在旁邊看的心一揪,自己兒子什麽德行,他能不了解麽。他可真怕謝桓修禁不住疼,嚷嚷起來。
但,這一次他可小瞧了謝桓修。
“兩位伯伯過贊了,桓修還差得遠呢。”
謝桓修再作揖,直起身子時卻見季轅在不遠處,眼中帶笑的望着他。
“夫子,您來了!”
謝桓修同謝久他們打個招呼,便連連跑帶颠地奔向了季轅,哪有方才一絲成熟持重的模樣。
“原以為你成長了不少,還是這麽孩子氣。”
謝桓修看着季轅嘿嘿一笑,滿心歡喜的又說了句,“夫子,您來啦。”
季轅笑着,應了聲。
他原本今日沒打算來,想繼續冷着謝桓修幾日,免得他在頭腦一熱,又将尾巴翹了起來。
不過,轉念一想,這宴席鄉裏鄉親都會來,唯獨他這夫子不見人影,的确有些怪異。為免遭人非議,謝桓修再心灰意冷,反倒弄巧成拙,他還是來了。
見季轅态度又冷淡下來,謝桓修摸摸鼻子,讪讪的。
“夫子,您還生我氣呢?”
季轅不說話,繼續往人少的地方走,謝桓修就一路跟着。
“夫子,經過這次天官也知道錯了,往後定會潛心學業,不負夫子所教。”
人聲漸遠,季轅停下腳步,回首看向熱鬧處。
“桓修,現如今你也是有功名在身,年紀雖小,倒也稱得一聲‘舉人老爺’,确實風光……”季轅似笑非笑的說了這麽一通,忽的話鋒一轉,看向身旁,問道:“你可否開心?”
謝桓修神色黯然,“學生沒一日開心……”
“為何?”
“世人多随波逐流。他們恭喜道賀,不過也是錦上添花罷了,既不多替學生開心,也不了解內情,不過是湊熱鬧罷了,有什麽好開心的……”謝桓修越說聲音越小,說到最後聲音低的只有他自己能能見。
謝桓修将頭扭向一邊,悶聲悶氣繼續道,“再說,考得好還是不好,夫子您還不清楚麽。”
季轅見謝桓修紅了眼眶,有心安慰幾句,又不知從何說起,嘆了口氣,“這世間有人錦上添花,有人雪中送炭,更有人落井下石,冷嘲熱諷。只不過,這些都沒什麽打緊的,重要的是你自己眼睛,內心都要清明。争一時高下,不如争一世高下。
想當年,吳王夫差勵精圖治,為父雪恥,稱霸一方,何不風光,後又如何。越王勾踐之所以被人稱道,不也是曾困逆境,卧薪嘗膽,終成一方霸主。”
季轅說說笑了,“說這些,到底有些遠了。天官啊,你自己好自為之吧。”
他拍拍謝桓修肩膀,向人群中走去,留謝桓修一人在原地思考。
謝桓修有些小潔癖,向來看不上嘗糞蔔疾的夫差,這會兒季轅拿夫差來教育他,還真是噎得慌!
不過,季轅的話到底是點醒了謝桓修,“雪中送炭,誠然可貴,卻也難得。錦上添花,也未必不是真心,他來那他笑臉相迎。落井下石,冷嘲熱諷,他也統統收着,他記着,終有一日,必叫人不敢輕視,何苦逞一時只能。”
想清楚了,艮在謝桓修胸口的一口濁氣,也終于吐了出來。但令他疑惑的是,夫子到底還認不認他這個學生了?
好自為之……好自為之……
到底是對他失望了吧。
謝桓修一路碎碎念往回走,想到此,情緒有些低落。
“狗蛋哥,你嘗嘗這菜鹹淡如何?”
謝桓修順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瞧去,就見王阿花夾了一筷子菜喂書硯,書硯絲毫沒有推脫,用嘴接了過去。
“嗯,好吃!”
倆人一舉一動,說不出的和諧,看得謝桓修這叫一個怒火中燒。
“書硯,你幹嘛呢!”
突如其來的一聲大喝,驚得二人一時停了動作,木木的看向謝桓修,神情動作出奇一致,看得謝桓修又是一股火拱了上來。
“還不快點過來,在那磨蹭什麽呢!”
書硯想說自己還得切菜,走不開,但看了看謝桓修的臉色,果斷放下菜刀。但壞就壞在,他跟王阿花說了句,“我一會就回來。”
書硯本意是,回來切菜,可不知其意的謝桓修,臉徹底黑了。他看着快步走到自己身前的書硯,兇道:“怎麽一刻看不到,你就又跑去跟她湊一起去了!”
謝桓修聲音不小,王阿花聽了個清楚。
“跟我湊一塊怎麽了,總比跟着你強吧,除了挨罵,狗蛋哥兒得到什麽好了!”
王阿花雖憤憤不平,但到底沒膽子跟謝桓修對着幹,憤憤翻炒鍋裏的菜,小聲嘀咕着。
而另一頭。
“天官,你有什麽事啊,我這正忙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