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天氣漸熱,蟬鳴聲又開始徹夜響個不停。
特別是在寂靜的夜裏,尤為擾人清夢。
傅宛鴛煩躁的一腳蹬開了被子,大剌剌的露出一條腿,身上僅穿了一條兜衣和亵褲。
月光透過半開的窗戶照了進來,落在凝白的肌膚上,就像是鍍了層銀色的光輝。
傅宛鴛閉着眼磨了磨牙,明日就把天井裏那棵樹給砍了。
倦意襲來,再吵也還是阖眼睡去了。
許是昨夜開了一夜的窗,傅宛鴛一早起來就發現腿上、胳膊上被蚊子咬了好幾個紅包,又癢又腫。
方文延來的時候就見她正卷着袖子一個勁的撓胳膊。
傅宛鴛的皮膚本就嬌嫩,還容易留印。細白的胳膊被抓的緋紅一片,抓的厲害的地方還還出了幾個細小的血瘀的紅點。
方文延緊皺着眉頭拉開了她撓癢的手“別抓了,再抓下去該留印了”
傅宛鴛想起自己之前被燙傷的手背,到現在還是淺淺一塊印記,立即頓了手,可還是癢的她呲牙咧嘴。
方文延低頭在她的手臂上輕吹了吹“忍忍就好了,我一會去衣館抓些藿香、薄荷之類可以驅蟲的藥材,你睡覺時挂在床頭,應該就會好很多。”
傅宛鴛被他如此親密的舉動驚的汗毛倒豎,不自在的收回手,拉下了衣袖“你不是沒幾個月就要參加鄉試了,怎麽還總有空往我這跑?”
方文延笑了笑,神色自若,半分不見異常“這幾日讀書讀的頭昏,今日抽空去茶樓吃碗花生酪,再聽聽曲兒。正巧路過你這,就問問你要不要一起去。”
傅宛鴛原本聽了還是有些心動的,但被剛才方文延的舉動一吓就有點猶豫了。
“姑娘若是想去就去吧,鋪子裏的事你不用擔心,巧兒現在也能幫上忙了。”雲因在旁打邊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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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巧兒也跟着點了點頭“是啊,姑娘就放心吧。”
“你若不去,我可就走了啊,去晚了花生酪就賣完了。”方文延轉身欲走的樣子,瞧着還真像有幾分急切。
傅宛鴛暗暗鄙視自己多心,立即道“去的!”
二人一前一後出了玉瓊脂,蘇巧兒掩嘴笑的一臉暧昧,還朝雲因眨了眨眼睛。
她以前就聽人說起過自家掌櫃,不過大多說的是些不好聽的話。原本來這裏做夥計她還有忐忑,可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她倒覺得掌櫃的是個極好的人,長得極美,待人大方又熱情,也不會苛待夥計。
兩人到了茶樓,小二引這兩人落座“二位要來些什麽茶點?”
方文延看着她“要吃什麽?”
“兩碗花生酪,一盤棗泥酥,一碗杏仁豆腐,
再加一壺普洱”傅宛鴛要了一堆甜口的吃食。
好歹還顧及着方文延,怕他膩,所以點了壺普洱。
“好嘞,二位稍等”
今日在茶樓高臺上的不是唱曲兒優伶,而是個敲着驚堂木說書的老先生。
“話說,在前朝,有一江洋大盜……”
傅宛鴛托着粉腮,聽的入神,一手舀着花生酪往嘴裏送。
正巧說書人手裏的驚堂木驟然一拍,傅宛鴛驚的手一抖,勺子就撞在了鼻尖上。
垂眼一看,就見鼻尖上隐隐粘了團白色的糊。
正要擡手擦去,對面的方文延忽然伸手替她揩去了那一點白。
傅宛鴛愣了一瞬,擡頭怔怔的看着方文延。
方文延對上傅宛鴛戒備的眼神,才驚覺自己竟然一時情不自禁,做出了此等親昵的舉動。
心下一沉,又極快的穩了心神。
垂眸嫌棄的看了眼自己手上粘着的花生酪“髒死了。”
傅宛鴛斜了他一眼“讓你多手。”
本想将自己手絹丢給他的,但在古代手絹可不能像紙巾一樣随便給。手絹都是女子的貼身之物,若随意給人用了容易讓人誤會。
于是道“讓小二帶你去後廚洗洗吧。”
方文延點了點頭,見她面色已如常才起身走開。
傅宛鴛繼續喝着茶聽說書。不一會就聽見對面椅子挪動的聲音,頭也不回的說了句“洗好了?”
“傅姑娘”對方笑盈盈道
傅宛鴛一聽聲音就知道對面的人不是方文延,轉過頭,挑眼看像對面笑的玩世不恭的男子。
“你是?”秀眉微颦,顯然不認識眼前的人。
劉莘一噎,沒想到傅宛鴛壓根就不記得自己了。
“傅姑娘難道忘了,我們在集風苑內的詩詞大會上有過一面之緣。還有年前,在游湖的畫舫上”
“是嗎”傅宛鴛不冷不淡的說了句,轉頭繼續聽書。
集風苑中她一門心思都放在季長平身上,哪裏會注意的到他。再說畫舫上,都是些不着四六的纨绔子弟,她就更不可能花心思去記了。
劉莘原本是坐在旁邊的那桌上,傅宛鴛一進來他就看到了,可是見她身旁有人才一直沒有上來,好不容易等到了方文延離開就迫不及待了走了過來。
劉莘從前與沈崇在內的幾個二世祖一起玩樂時,向來是玩的最過的那個。
嫁了人的他也是沾過的,那滋味可比什麽不通人事的小丫頭快活多了,又不像青樓裏的姑娘一股子風塵味。
可是像傅宛鴛這樣的即嫁過人,年紀又不過二八的妙齡女子他卻是沒嘗過的。
而且這身段,只事坐在那處,都是嬌媚旖旎的風光。
以往要不是礙于和沈崇的面子,他早就出手了,豈能等到現在。
劉莘也不在乎傅宛鴛的冷臉,笑道“傅姑娘一個人在這聽書豈不是無趣,我和幾個朋友就坐在旁邊那桌,傅姑娘不如過去與我們同座。”
傅宛鴛正聽的入迷,被劉莘在邊上聒噪的一陣火大。
微側過頭看着劉莘,眼尾輕挑,眼中眸光流轉,唇邊勾了個淺笑“劉公子,該不會這麽快忘記沈崇的下場了吧?”
劉莘臉上的笑容一僵,他自然記得,沈崇斷手的那日顧庭華還專程來府上嚴詞告誡過。
傅宛鴛托在腮邊的指頭輕點了點臉頰,笑吟吟道“看來劉公子還記得啊。”尾音輕勾,笑容透着妖冶的氣息。旁人若是不知,還以為她說的是什麽勾人的話。
劉莘不料她會如此明目張膽的說提及沈崇,一時間笑得有些難看,卻也不敢再放肆“是在下冒昧了,就不打擾傅姑娘了,告辭。”
起身時,正巧方文延也洗了手回來。見到劉莘,臉色一變立即快步走上前,擋在傅宛鴛身前,眼神不善的看着他。
劉莘在傅宛鴛這吃了個軟釘子,面色本就難看,此刻看到方文延更是窩火,一甩袖擺就走開了。
“他……”
方文延話還沒說完傅宛鴛就擺了擺手“沒事,就是個找不自在的”
方文延見她神情無恙才稍放了心。
劉莘悻悻的回了座。同座的幾人笑着嘲諷道“子靖兄不是揚言定能将那傅宛鴛請來的嗎?怎麽才沒說兩句話就回來了?啊?哈哈哈哈”
劉莘失了面子,冷哼一聲沒有說話。
又調侃了幾句,忽然有人道“也不知那個廢了沈崇手的人究竟是什麽來頭。”
幾人皆是搖了搖頭,但凡那日在畫舫上的人都被警告過了。
沈崇出了這麽大的事沈家都只能忍氣吞聲,他們自然不會跳出頭。
劉莘雖說貪慕美色,但也不是不要命的人。
沈崇先是斷手,後來又無故暴斃,沈萬財一病不起,這半年來沈家的産業幾乎虧損了一大半。
有了這個前車之鑒,他也确實不敢對傅宛鴛做什麽出格的舉動。剛才也是心癢難耐,又有幾人在一旁起哄,他才上去搭話的。
“行了,走吧。”劉莘率先下了樓,幾人見他走了也跟了上去。
說書的老先生正講到精彩的地方,忽然一敲驚堂木,抛出了那句耳熟能詳的話“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盡管樓內的人起哄不肯罷休,老先生還是擺了擺手“各位爺若是還想聽的那就明日請早。”
傅宛鴛也是被吊了胃口,抓心撓肝的難受。
方文延見她一臉憤慨的樣子不由好笑道“若是想聽明天再來就是了。”
傅宛鴛搖了搖頭“再來幾日他都未必講的完。”她還不如自己買了話本子回去看來的過瘾。
方文延笑了笑“時候不早了,還吃嗎?不吃就走吧。”
傅宛鴛點了一桌的動西卻也沒吃多少,只吃了半碗花生酪和一塊棗泥酥,那碗杏仁豆腐連碰都沒碰。
搖了搖頭“吃不下了,走吧。”
二人出了茶樓,方文延帶着她轉道去了醫館“我去抓些驅蟲的草藥,你帶回去挂在床頭。”
傅宛鴛點頭,不料正瞧見方母就醫館內面色不善的盯着自己,連忙道“我就不進去了。”
“行,那你在這裏等我。”
方文延進去匆匆抓了藥出來“走吧”
傅宛鴛看着方母都快吃了人的眼神,頭皮一緊“不用送了,就一條街,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方文延看了眼自己的母親,将藥給了她,叮囑道“那你路上小心”
傅宛鴛接過藥,朝他使眼色“知道了,你趕緊進去吧。”
傅宛鴛晚上就和雲因将藥分堆裝到了香囊裏,在床邊挂了好幾個。
好像還真有點用,第二天起來身上果然沒有再添新的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