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單身狗沒有人權。
這是啃着紅薯的于尤內心發出的哀嚎。
我不應該在桌上, 我應該在桌底,看着你們的快樂。
但好在阿秋解救了他。
阿秋端着碗筷放到了廚房, 然後坐到了桌前, 笑意盈盈:“怎麽樣,味道還可以嗎?”
于尤猛點頭:“可以可以,太好吃了。”
比狗糧好吃多了!
阿秋開心了, 她看向時矜:“我剛剛幫你問了下奶奶,她的确知道怎麽去凸苗泉。”
“去凸苗泉的路一共有兩條, 一條是從去景點的那個山口上去,在山腰無人廟的後面有一條小道, 據說藏的挺深的,而且這些年走的人少, 現在不知道還在不在。”
“至于另一條路。”阿秋想了想,站起身走到窗邊:“應該就是那條。”
她指着客棧對面的那座吊腳樓後的小路:“奶奶說在吊腳樓後面的一條小路上,順着走就能走到。”
于尤嘴快:“這條小路也走不通。”
“啊?”阿秋愣了下:“你怎麽知道?”
于尤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眼時矜, 見他沒阻止, 于是開口:“我昨天晚上跟時矜哥兩個人睡不着就出去走了走, 碰巧看到了那條小路。”
他沒說兩人是奔着凸苗泉去的,而是稍微修改了下措辭:“反正閑着也是無聊, 我們就順着小路走了下去,不過走到大概一半吧路就沒了, 長得全是草。”
“這樣啊。”阿秋點了點頭。
“這條小路走不通的話那你們就只能去山上那條碰碰運氣了, 奶奶說就只有這兩條路能走。”
阿秋想了想:“不過這條小路好像近些。”
她低聲自言自語了一句:“阿諾之前還會去凸苗泉的時候應該就是走的這條路吧?”
于尤沒聽清:“你說什麽?”
“沒什麽。”阿秋笑着擡起了頭:“吃飯吃飯,你們如果想去凸苗泉就得先吃飽飯, 這裏到凸苗泉還有些距離呢, 一來一回的容易餓。”
“這裏去凸苗泉要多久?”
“來回大概得三四個小時吧?”阿秋猶豫了一下:“不過奶奶她也不确定, 她說她上一次去凸苗泉還是四五年前的事了。”
時矜擡了眼皮:“聽說凸苗泉最開始是這裏的主要開發景點?”
阿秋點頭:“沒錯, 最開始市裏是想開發凸苗泉,把凸苗泉打造成紅色景點。”
“但是後來上頭出了事,凸苗泉的開發被擱置了,再後來有投資商接手了這裏的開發,說凸苗泉不吉利,所以最後決定放棄凸苗泉,把寨子劃入景點開發,跟山上的無人廟一塊組成景區。”
于尤問:“不是說凸苗泉離這裏挺遠的嗎,如果如果加上凸苗泉才不好規劃景區吧?”
“其實也還好。”阿秋從櫃臺上拿了幾個小玩意過來:“你們看這個,是不是很像竹子編的?”
樣式精巧的編織動物躺在阿秋的掌心,精巧靈動。
時矜多看了幾眼。
阿秋把編織的幾只兔子放到了桌上:“雖然這個看起來很像竹編的,但是它的原材料是一種叫做茅草的草,曬幹之後的顏色和質地都很像竹子,而且比竹子更好處理。”
“這種茅草對生長的地方要求很高,這片山也就只有凸苗泉那附近有茅草,早些年寨子裏的人就靠着這門編織的手藝吃飯,最開始想開發凸苗泉的時候,聽說上面的人就有打算把這門編織藝術也加進宣傳圖冊裏的。”
“不過現在會這種編織的人不多了,寨子裏會草編的好像也就只剩下三四個人了。”
說着阿秋有些驕傲的擡了擡頭:“其中一個就是我奶奶,這些小玩意都是我奶奶編的。”
于尤掂着一個草編的兔子,聞言他有些好奇:“那你會編嗎?”
阿秋垮了臉:“我不會,奶奶教過我,但是太難了。”
難的不是編織,而是編織之前處理茅草的過程。
“不過如果你們感興趣的話,可以去找阿諾,阿諾之前跟着學過,去年他還有去采茅草編小動物賣給游客呢。”
線索兜兜轉轉似乎又繞回了開頭。
午飯過後,時矜上了樓。
他們下午打算一塊去凸苗泉看看,考慮到路程比較遠,來回的時間較長,郁辭讓他上來拿件外套。
外套挂在窗戶邊的衣杆上。
時矜走到窗邊将外套取下,目光不經意間略過窗戶。
窗外穿着民族服飾的男孩步履匆匆的走過。
時矜眉梢微蹙,下樓。
郁辭靠在樓梯口的位置等他,身高腿長,表情散漫,見時矜下來,他眉梢微挑:“好了?”
“嗯。”時矜快步走到郁辭身前,語速略快:“我剛剛看到阿諾往寨子的東邊走去了。”
剛剛吃飯的時候他已經把陳沅的事跟郁辭說了,包括昨晚的探路和今天早上看到的阿諾的異常。
于是郁辭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迅速回憶了一下:“寨子的東邊都是普通住宅,唯一例外的是老師的宿舍。”
時矜颔首:“早上阿諾畫畫的時候說明天是白老師的生日,他要給白老師送禮物。”
現在阿諾應該就是要把他早上準備好的禮物送給「白老師」。
兩人對視一眼。
郁辭率先走了出去:“直接去問他。”
阿諾走的不快,半大孩子腳程本來就短,加上他似乎在想什麽,走幾步就要停下來一會,時矜和郁辭很快就趕上了他。
阿諾聽到了身後的腳步聲,他轉過頭,眼睛微微一亮:“郁辭哥哥,時矜哥哥。”
郁辭彎了唇角,笑着揉了揉他的腦袋:“阿諾要去哪啊?”
阿諾捏着畫冊的手頓了頓,聲音低了下來:“明天是白老師的生日,我想去給她送禮物。”
在阿諾的認知裏,時矜是不知道白老師失蹤的事情的。
于是他微微抿了抿唇:“那你怎麽不進去呢?”
“白老師不見了。”
像是這句話觸到了什麽開關,阿諾的身子猛地抖了一下。
他抱緊畫冊,将頭死死的埋在胸前,整個人都在抖:“白老師她被抓走了。”
時矜和郁辭對視一眼,彼此都在對方眼底看到了凝重。
時矜蹲下身子,雙手握住阿諾的肩膀,語氣放輕:“阿諾,別怕,你慢慢說。”
許是因為這放柔了的語氣安撫了他,阿諾顫抖着的身子慢慢平複下來。
“你剛剛說,白老師被抓走了。”
時矜的目光落在阿諾垂着的發頂,聲音平和:“能告訴我你怎麽知道的嗎?”
阿諾猛地擡起頭,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時矜:“我看見了......”
他的聲音發着顫,臉色慘白,嘴唇也在顫抖:“我看見......”
“......看見白老師她......被鬼抓走了!”
“在凸苗泉!”
——
“卧槽。”
于尤看着坐在椅子上抱着水杯發抖的男孩,沒忍住爆了句粗口:“這地方果然鬧鬼。”
郁辭看他一眼:“小孩面前別說髒話。”
于尤撓了撓頭:“沒忍住沒忍住,我下次注意。”
“不過......咱們現在就這樣待着嗎?”
他們現在呆的地方是阿諾的房間。
阿諾的房間不大,但是很整齊,牆角的位置還放了些風幹處理好的草,應該就是阿秋說的用來草編的茅草。
此刻阿諾坐在床上,時矜和郁辭兩人一個站在窗邊一個站在門邊,臉上的表情都跟複制粘貼似的,整間屋子好像就他一個會說話的。
于尤左右看了看,在房間的角落找出了一個小馬紮坐下。
空氣安靜了。
于尤在心裏默默數着秒,在他數到396的時候,坐在床上的阿諾開口了。
“白老師是去幫我找項鏈的。”
坐在床上的男孩低着頭:“我割茅草的時候把項鏈弄丢了,白老師說我上課不專心,我告訴她我想去找項鏈,但是她不給我去。”
“那個項鏈是我阿媽留給我的,白老師讓我認真聽講,說只要我認真聽講了,第二天項鏈就會回來。”
男孩說話的語序前後颠倒,但是房間裏的三人都聽明白了。
阿諾在凸苗泉的割茅草的時候把媽媽留給他的項鏈弄不見了,上課的時候因為這件事情走神,被關注他的白老師看到了。
白老師知道這件事之後讓他專心聽課,然後就在放學後獨自背着背包上了山,去凸苗泉幫阿諾找他丢失的項鏈。
“放學之後我想去凸苗泉找項鏈,在路上我聽到阿成的爺爺說,看到白老師上山去了,我想白老師應該也是去幫我找項鏈了,我很高興。”
“之前放假的時候,白老師跟我一起去凸苗泉幫我割茅草,我那個時候帶她走的就是山上的路,但山上路遠,我想快點找到白老師,就從寨子裏的小路穿了過去。”
男孩的聲音不知不覺帶了哭腔,他伸手抹了把眼淚:“我走了很久很久,到凸苗泉的時候天黑的什麽都看不見了,我很害怕,白老師不在,我的項鏈也沒找到。”
“天太黑了,我不敢自己回去,我想找白老師一起,但是我怎麽找也找不到她,我好害怕。”
于尤安慰的拍了拍阿諾的腦袋:“不哭不哭,別怕哈。”
看到阿諾情緒稍微平複了一些,他開口:“然後呢,你沒找到白老師就自己下山了嗎?”
“然後、然後......”阿諾情緒又崩了,他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我在山洞裏找到了白老師的裙子,還有好多好多的頭發,她一定是被鬼抓走吃掉了。”
“都怪我,如果不是我把項鏈弄丢了,白老師就不會被鬼抓走。”
于尤手忙腳亂的安慰着大哭的男孩。
一片混亂中,郁辭挂斷了電話,黑沉的眸光與時矜相對:“送去檢驗的指紋已經跟數據庫裏的進行了比對,比對結果顯示......”
“秋鹿庵的那個女人确實是白如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