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白老師在一年前就失蹤了。
這是郁辭給出的回答。
于尤的反應很大:“失蹤了?怎麽失蹤的?在寨子裏失蹤的嗎?”
郁辭對這件事的了解也不多, 他一年只來寨子裏一次,都只是短暫的小住幾天, 這個消息還是他去年來的時候聽阿秋說的。
他皺了眉頭:“我也不清楚。”
時矜斂着眼睫, 遮蓋了眼底的異色。
雨後的山林有風吹過。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于尤總覺得這風都有種陰涼的感覺。
他努力搓着手臂上湧起的雞皮疙瘩,一驚一乍的看着周圍的山林:“那我們還上山嗎?”
“上。”時矜擡起眼皮, 目光平靜的落在眼前的石階上:“門票已經買了,總得上山看看。”
于尤噎了一下。
他怎麽覺得這話不像是時矜會說的呢?
不過他說的沒錯, 票都買了,來都來了, 怎麽能不上去看看呢?
開發過的景區有啥可怕,每年來玩的人那麽多呢, 就算有不幹淨的東西也得被陽氣吓跑了吧?
抱着這樣的想法,于尤一咬牙,率先走在了前面:“行, 那咱走吧。”
按照門票上的指引圖, 這一路上總共有三個景點。
最近的是山腳處的「竹林飛影」, 他們剛剛已經路過了,就是一大片種着竹子的空地, 看着倒是清新自然,很适合在大城市待久了的人放松身心。
最遠的則是山頂上的「瞭望觀景臺」, 可以站在山巅俯視山腳的景象, 從另一個角度欣賞青柳寨的風情。
而他們現在到達的就是位于山腰處的景點——一座沒有人煙的廟宇。
時矜在廟前停下腳步,眼底神色不明。
又是廟......
郁辭顯然也想起了秋鹿山上的事, 他啧了一聲, 目光打量着廟宇的門頭:“怎麽又是一座廟。”
于尤在看到這座廟的時候就躲到了時矜身後, 此刻正從他身後探出個腦袋:“這廟怎麽沒人啊?”
不僅沒有游客, 連和尚都沒有,整間寺廟空蕩蕩的。
時矜抿了抿唇,視線落到廟宇門頭旁的石碑上:“這是無人廟,用來供奉山間土地的,不需要人。”
石碑上寫了,這是青柳寨裏的一種獨特風俗,在他們看來開發土地是對土地的一種侵擾,所以需要建造一座無人廟,不需要額外的祭祀,只需要憑着山間雨露就能天然供奉土地。
于尤也看見了那座石碑,他撓了撓頭,嘟囔兩句:“這風俗真奇怪。”
“但是這山間的無人廟宇聽着怪瘆人的,咱們還是別進去吧?”
他的話音剛落,頭頂上就砸了幾滴水珠下來。
于尤:......
下雨了。
這回不進也得進了。
他們出門時沒下雨,也就都沒帶傘。時矜倒是帶了雨傘,只是一把傘遮不住三個人,相當于沒用。
于尤連忙把自己的寶貝相機藏進懷裏,一路小跑着沖進了廟宇:“快點快點,雨下大了。”
雖說無人廟修建的初衷是為了供奉土地,但是倒是也是個景點,從門口到廳堂的位置都修設了指引,另一側還修建了廁所。
于尤喝多了水,見了廁所就眼睛冒光。
但他很快又小跑着回來了,一臉想吐的表情:“那廁所太髒了,居然還有人沒沖粑粑,我一開門差點當場吐在那裏。”
郁辭在門邊找到了燈的開關,他按了幾下,發現這開關已經沒了用:“正常,青柳寨從一年前開始游客就不多了,為了節約成本,就把維護景點的人給辭了。”
于尤還是想吐:“我是不是被惡心到産生幻覺了,我走到這了都還是能聞到臭味。”
“不是幻覺。”
郁辭推開了廳堂後面的一扇窗戶:“喏,這裏有個垃圾站。”
堆成小山的垃圾被雨水打濕,又經過不知道多久的風吹日曬,此時正散發着濃烈的味道。
于尤被熏的翻了個白眼:“嘔。”
時矜的目光掠過那堆垃圾,眉梢微皺。
敏感的嗅覺在此刻無疑是個煎熬,他掩了口鼻,向後退了幾步。
門邊的空氣要好上一些,時矜松了口氣,目光看向郁辭,本想讓他把窗戶關上,視線卻突然一停。
他斂了神色,迅速的走到窗邊。
靠的近了,那股子垃圾發酵的味道就更明顯了。
時矜眉頭緊鎖,卻沒後退,目光緊緊盯着那堆被垃圾堆成的小山。
郁辭:“怎麽了?”
他順着時矜的目光看向那堆垃圾,卻沒發現異常:“有什麽問題嗎?”
時矜在牆角找到了一根細長的竹竿,他拎着竹竿從窗戶中伸出,在那堆垃圾裏翻了幾下。
很快,一個泥褐色的背包被翻了出來。
于尤不知道什麽時候也捂着鼻子湊了過來,他看到時矜在垃圾堆裏翻出了一個包,有些不解:“時矜哥,你翻的這玩意有什麽用?”
時矜沒答。
他抿緊嘴唇,用那竹竿把背包翻了個面,露出了被壓在背包下面的拉鏈扣——一只戴着游泳圈的黃色小鴨子。
郁辭站在時矜身側,看着他的動作,眼底神色若有所思。
與此同時時矜松了眉心。
他放下竹竿,退到門邊,鼻端的惡臭消散了些,他微微松了口氣:“找到了。”
于尤一頭霧水:“什麽找到了?”
郁辭看向時矜:“那個背包你知道是誰的?”
時矜點頭:“沒猜錯的話,應該是白老師的。”
“我在阿諾的書裏看到過他和白老師的合照,照片上白老師就是背着這樣一個書包,書包上的拉鏈扣就是一只戴着游泳圈的小鴨子。”
這種背包的款式特殊,在市區也不一定會撞款,更別說是在青柳寨了。
更何況還有那個鴨子挂飾。
時矜教阿諾畫畫的時候于尤也在,他也看到了那張照片:“我怎麽好像記得那個書包是白色的?”
“是白色的。”
時矜抿了抿唇:“垃圾堆裏翻出來的那個也是。”
于尤啊了一聲,他撓撓頭,扒着窗戶對着窗外那個書包研究了半天,才從書包上沾染的泥土縫隙中依稀辨別出它原本的顏色——确實是白色。
“奇怪了,白老師的背包怎麽會在這裏?難道是壞了所以丢掉了?”
他說完又自己否認:“不對不對,要是壞了直接在家丢了就行,怎麽會爬到半山腰來丢。”
“而且,”于尤又轉頭去看那個背包:“這個包看着還好好的。”
于尤的疑惑同樣也是時矜的。
他抿了唇,細長的眼睫垂下,遮住了眼底的沉思:“你剛剛說,青柳寨一年前游客就少了?”
這句話沒有主語,但是郁辭卻知道時矜是在跟他說話。
他點了頭:“就是因為白老師失蹤這件事,寨子報了警,但是在山上搜尋了幾天也沒有找到人,後來又傳出凸苗泉鬧鬼的事,游客就少了。”
沒了游客,客棧的生意就差了。
陳姨跟他說起這件事的時候除了憂愁就是惋惜,說白老師這麽好的一個人怎麽就失蹤了。
時矜突然擡起眼皮:“你是說,凸苗泉鬧鬼的事是在白老師失蹤之後才傳出來的?”
郁辭略一遲疑。于尤就興奮的開了口:“這個我知道!是的!凸苗泉鬧鬼的事就是在一年前才開始流傳的。”
他一改剛剛怕鬼的表現,變得一臉興致勃勃:“最開始據說是一個半夜上山砍茅草的人在凸苗泉附近看到了冒着白光的鬼火,然後又有人白天在凸苗泉附近看到了女人的頭發,不是一根兩根,而是零零散散灑落滿地的。”
于尤的眼睛冒着光,他壓低聲音,故弄玄虛:“最确定的,則是一個膽子很大的游客,在半夜循着看到的鬼火一路跟到了凸苗泉,在凸苗泉旁聽到了凄厲的鬼叫和鬼影,吓得他下山之後立刻就發燒了幾天,病好之後馬不停蹄的就收拾行李回了市裏。”
時矜神色微動。
他看向郁辭:“你是不是留了人在派出所跟進秋鹿庵的後續。”
郁辭不意外他知道這事:“是,秋鹿庵的事涉及陳家,背後可操作的空間太多。”
算算時間,鐘穩應該已經着手處理這件事了。
鐘家世代從政,家風嚴謹,從上到下除了他媽,其他都是剛正不阿的形象标杆。
在秋鹿庵這件事上,能按住陳家,讓他們沒有辦法對秋鹿庵事宜插手的也就只有鐘家。
時矜抿了唇角:“能麻煩你聯系你的人,讓他幫忙詢問,被押送回警局的受害人裏,有沒有特殊的人。”
郁辭不蠢,相反他很聰明,他大多數時候只是不願意去思考。
時矜這話一說,他神色變幻一瞬,很快就領會到了話裏的意思。
他沉了臉色,走到一邊打了個電話。
于尤聽不懂他們的對話,但不妨礙他繼續說着自己聽來的傳聞。
“你說這凸苗泉到底在哪啊?這景區咱們也走了一大半了,也沒看見什麽分岔路,難道還得繼續爬到山頂?”
“但是看地圖上的指示,這個景區好像就是一條線來着,應該沒有可以走的岔路,還是說也得像昨天那樣找個小路鑽進去才能找到嗎?”
“時矜哥,你說這世界上真的有鬼嗎?我怎麽覺得......”
于尤碎碎的念叨在耳邊盤旋,時矜卻不太聽得進去。
他站在原地,目光垂着,視線盯着地面上裂開的磚縫,思緒紛雜。
“好,我知道了。”
郁辭挂掉電話,看向時矜:“經過照片比對,确實有一個跟白老師長得很像的女人。”
時矜驟然擡了眼皮。
郁辭神色複雜:“但她......不肯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