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漆黑的夜色, 幽深的山林,茂密的植物叢中閃爍着銀光的不明物體。
于尤艱難的咽了口口水, 覺得自己的腿有點軟:“時矜哥, 我們該不會是碰到鬼火了吧?”
時矜凝着眉盯着那處瞧了瞧,在于尤壓低的驚呼聲中上前,伸手将那冒着銀光的東西撿了起來。
說來也怪, 剛剛還閃着光的東西一到時矜手上,光就沒了。
于尤「咦」了一聲, 走上前去:“這是什麽?”
躺在時矜手心的是一枚紐扣模樣的玩意,銀質, 形狀方方正正,邊緣又做了圓角處理, 上面雕了繁密的花紋,中間有兩個圓形的小孔。
于尤越看越覺得這玩意像枚扣子:“這東西怎麽像個紐扣?”
“确實是紐扣。”時矜合攏掌心:“是寨子裏的人穿的衣服上的。”
他昨天夜裏曾在阿秋穿的衣服上看到過,不過只是匆匆一瞥, 印象不深。
“紐扣啊。”于尤瞬間失了興趣:“那可能就是寨子裏的人走小路上山的時候掉的吧, 沒意思。”
“不過它剛剛怎麽會發光?”
時矜将紐扣放進口袋, 言簡意赅:“銀制品在特定的角度會反射月光。”
于尤懂了,于是他更加沒興趣了, 他撓了撓頭,繼續往前走:“那咱們再往前走走看吧。”
他滿腹期待的想着小路盡頭或許會有什麽驚天大秘密等着他們發現, 然而事實卻是——小路到頭了。
準确來說, 是小路閉合了。
其實在中途他們就有發現,随着越走越深入, 小路兩側的植物也越長越密, 原本在入口處有一個半人寬的路走到中途就只剩下一人寬, 再後來就得擦着植物走, 再到現在,這路已經小到不能再走了。
其實也不是不能走,只要撥開植物叢倒也還是可以走的,只是這深山亂草的,夜裏光線又差,除了于尤準備了些探險需要的火機麻繩手電筒之類的,他們就沒帶其他什麽東西了。
若是在這山裏迷失了方向,那可就得不償失。
綜合考慮之下,于尤咬咬牙:“時矜哥,我們掉頭吧,明天白天再看看有沒有別的可以上山的路。”
實在不行明天直接從景點那兒上山,就是可能得繞個幾圈找找路罷了。
時矜垂着眼皮沒動。
于尤小聲提醒他:“時矜哥?”
時矜斂下臉上的表情,淡淡道:“走吧。”
回到客棧的時候已經是淩晨四點了。
于尤出門前興致勃勃,回來時卻只剩下哈欠連天。
他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跟時矜道了晚安之後就上了樓。
許是因為白天睡的太多了,時矜沒有困意。
他索性走到了客廳旁邊的小外廊上,面色沉靜的看着廊外的夜色。
在無知無覺的沉思中,遠處的天際浮上了一抹亮色。
山裏的白天來的要比城市裏更早一些,清晨五點二十分,遠處的山際開始有澄黃色的光紗升起,像是漆黑的深幕裂開了一個口袋,露出內裏暖黃色的光暈。
時矜站在外廊上,看着光暈上升,将天際染出玫紅和亮黃的色彩。
頂着暖色小帽子的太陽羞澀的從山頭冒出了半個腦袋,慢慢的,又踩着天際亮起的光線探出個全部的身子。
太陽生,萬物蘇醒。
阿秋一如既往的起得早,早晨的氣溫有些涼,她剛套上外套,就看到外廊上站了個人。
阿秋先是吓了一跳,然後又反應過來:“時矜哥,你起這麽早啊?”
時矜回過神來,他抿了抿唇,走進客廳:“早。”
“早。”阿秋笑了笑,又鑽進了廚房:“早餐吃玉米粥和烙餅怎麽樣?”
“好。”
阿秋在廚房忙碌的時候,時矜就在一旁幫她剝玉米,只是沒剝幾顆,就被阿秋推着出了廚房:“哎呀你去坐着,我自己來,你是病人得休息。”
時矜被她按在了椅子上,有些無奈:“我已經好了。”
“感冒哪裏有這麽快好。”阿秋利落的往盆裏加着面粉:“你好好坐着,不然待會郁辭哥下來看到我使喚你,肯定要跟我急。”
時矜抿了抿唇:“不會的。”
“肯定會!”阿秋試了試面團的稀稠,又往裏面加了點水:“我還沒見過郁辭哥這麽關心一個人呢,還怕你房間的墊子不夠厚,特意找我拿了被子給你。”
說到這個,時矜想起了自己房間被鋪好的床鋪。
他開口:“謝謝你幫我鋪的床。”
“鋪床?”阿秋有些詫異的回過了頭:“什麽鋪床?”
“就是我房間鋪好的床鋪,加了兩床被子和床墊......”
阿秋眨了眨眼,眼底帶上了調侃的笑意:“那可不是我,我可沒進你房間。”
時矜微頓。
那......是郁辭幫他鋪的嗎?
這回的面團合适了,阿秋滿意的蓋上蓋子,拿了玉米坐在時矜面前,一邊剝一邊聊:“想不到郁辭哥還會有這麽細心的一天,還會主動幫人鋪床了。”
“我聽我奶奶說,郁辭哥從小就粗枝大葉的,穿衣服也是,不圖好不好看,好穿就行。”
時矜想起了郁辭各種花裏胡哨的沙灘褲和老頭背心,眼底浮現些笑意:“的确。”
“所以啊。”阿秋笑眯眯的看着時矜:“他這麽一個粗線條的人,居然能想到你睡覺的床鋪舒不舒服,你說這是為什麽呢?”
“啊嗚——”
突來的哈欠聲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于尤打着哈欠下了樓:“早上好啊。”
阿秋轉過頭,笑着回應他:“早上好。”
于尤困呼呼的坐在了時矜對面,一臉的提不起勁:“早上吃什麽啊。”
“玉米粥和烙餅。”阿秋回答完,有些好奇的看着于尤:“你看着還是很困,怎麽不繼續睡呢?”
“別提了。”于尤錘了錘酸痛的肩膀:“阿秋姐,你們這床也太硬了點,睡的我腰酸背痛的。”
說着他又看了眼時矜,有些納悶:“我尋思時矜哥你身子應該比我弱吧,怎麽你看着一點反應也沒有,你腰不疼嗎?”
阿秋偷笑。
兩張棉被加一張床墊,會疼才怪。
果然,時矜只微微停頓兩秒,就搖了搖頭:“不疼。”
于尤整個人都喪了:“阿秋姐,怎麽你們不準備厚一點的床墊啊。”
阿秋認真解釋:“山裏多雨,太厚的床墊不好曬,容易吸潮,所以只能用薄的床墊,這樣有太陽的時候可以曬曬,不會發黴。”
時矜睫毛微垂,若有所思。
只能用薄的床墊嗎?
阿秋看到了他的表情:“你那個是郁辭哥的床墊,他每年來這之前都會買了床墊提前寄過來。”
于尤左看一眼右看一眼:“什麽床墊,我也要聽!”
時矜抿了抿唇,給他倒了杯水:“喝水。”
于尤确實也渴了,他接過杯子,樂呵呵的道了謝:“謝謝啦。”
玉米粥已經熬上了,烙餅的面團也準備好了。
阿秋洗了手坐到桌前,打算等玉米粥熬得差不多的時候再把餅給烙上。
忙活了一會出了點汗,她脫掉外套,露出內裏穿着的衣服。
時矜的目光落在阿秋的身上,突然想起了口袋裏的那枚紐扣。
他将那枚紐扣取出:“阿秋,能麻煩你幫我看看這枚紐扣嗎?”
“哎?”阿秋眼底有些驚訝,她拿起紐扣,有些詫異的看了眼時矜:“這紐扣你是在哪裏撿到的?”
時矜抿了抿唇,撒了個謊:“昨天早上在路上撿到的。”
頓了頓,他又問:“這枚紐扣有什麽問題嗎?”
于尤捧着杯子在一邊圍觀。
他的直覺告訴他現在他應該要保持沉默。
“那倒沒有。”阿秋搖了搖頭:“這紐扣是我們民族衣服特有的裝飾品,你們看,就是我身上這個。”
說着阿秋就扯着自己的衣擺站了起來:“胸前這排叫做素扣,一般是雕些簡單的花草,每一枚素扣的花樣都不一樣,就是用來裝飾的。”
她擡起手,又給時矜展示袖口的位置:“袖口這裏的叫做繁扣,是用來識別衣服的,我們寨子裏人不多,衣服都是自己做的,每個人都有代表的花樣。”
“有時候天氣晴了,大家會一起在廣場上曬衣服,為了方便識別自己的衣服,繁扣上會雕上各自的代表花樣,這樣就不會拿錯了別人的衣服。”
于尤目光瞬間亮起:“那你知道這枚繁扣是誰的嗎?”
“如果是別的花樣我可能不知道,但是這枚我确實恰好知道。”阿秋皺了皺眉,眼底有些疑惑:“就是覺得有點奇怪。”
阿秋說着又看了眼那枚繁扣:“這上面雕的是一枚雞蛋,寨子裏只有阿諾那小子用的是這個花樣。”
“雞蛋?”于尤探着腦袋看了看那枚繁扣上的圖樣,确實看到了一個橢圓:“這有什麽奇怪的嗎?”
“阿諾性格很沉穩,如果是其他孩子弄掉了繁扣我倒是理解,阿諾的話就有點奇怪了。”
時矜眸光微動:“可能是繁扣恰好松了,沒注意的情況下掉了。”
阿秋張了張嘴,想說什麽,最後又閉上了嘴:“算了,不說這個了,待會我把這繁扣給阿諾送回去。”
“我送吧。”時矜開口:“正好我想去寨子裏走走。”
阿秋想了想,點頭:“也行,那你待會跟郁辭哥說一下,讓他帶你去。”
“跟我說什麽?”
桌前三人循聲看去。
郁辭正從樓梯上走下,見目光落到身上,他勾了勾唇:“在看什麽?”
阿秋率先笑開:“在看帥哥。”
于尤不甘示弱:“在看猛男。”
郁辭挑了挑眉,他偏了頭,含笑的眸子對上時矜的:“時哥哥,你呢?”
時矜沉默。
半晌,他抿了抿唇:“在看姜湯。”
拜昨天那個詭異的夢所賜,他現在一看到郁辭就想起了昨晚那一盆泡着他的“姜湯溫泉。”
郁辭揚了眉:“姜湯?”
他嘴角噙着笑,眼底的笑意也逐漸加深:“看來時哥哥對我的姜湯很滿意。”
時矜頓了頓,轉移話題:“粥是不是要好了?”
阿秋起身:“我去看看。”
郁辭坐到了時矜身側,目光在他冷白色的側臉上微微停頓,很快又移了開來:“你們剛剛在說什麽。”
于尤見時矜似乎沒打算開口,于是說:“阿秋姐剛剛說讓我們找你,讓你帶我們去找阿諾。”
“阿諾?”郁辭敲着桌板的指尖微停:“你們找他有事?”
“我們撿到了他的繁扣。”這次開口的是時矜,他垂着眼皮,把那枚精巧的紐扣放到桌上:“也順便在寨子裏逛逛。”
郁辭揚眉:“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