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清晨。
時矜整理好着裝從卧室出來的時候,拉上窗簾的客廳仍是一片漆黑。
他從玄關處的落地桌上取下口罩,仔細戴好,又取出櫃子裏的黑傘和鑰匙。
窩在沙發客廳上睡的正香的小黑貓被這動靜吵醒,懶懶的伸了個懶腰,便迷蒙着睡眼蹭了過來,在時矜的腳邊打轉:“喵喵——”
貓咪溫熱的身體繞着腿邊蹭過,帶來一陣柔軟的同時也留下了幾根黑色的貓毛。
時矜彎腰摸了摸小黑貓的腦袋,眼底有些笑意:“你在家好好睡覺,我給你帶吃的回來。”
昨天帶小貓回來的時候已經挺晚了,街上的寵物店都關了門,因此很多養貓需要的東西都沒添置。
正好今天出門一塊買了吧。
小黑貓乖巧的蹲坐在地上,水靈靈的眼睛盯着時矜,聲音奶聲奶氣:“喵——”
好呀。
時矜開門的動作一頓。
他若有所思的看了眼乖巧坐着的小黑貓。
昨天夜裏沒仔細看,但現在這樣看着,這小黑貓似乎年齡不大。
或許晚些需要帶它去趟寵物醫院做個體檢。
——
約定的地點在距離出版社不遠的一家咖啡廳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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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矜對這家咖啡廳不算熟悉,卻也不算陌生。
最開始的幾本小說出版需要商談出版事宜的時候他就來過出版社幾次。
只是那時負責他出版事宜的主編更願意在辦公室詳聊,因而他也就只有與石毅約着談稿件的時候來過這兒。
他與這家出版社合作過很多次了,除去最初的幾本小說出版需要當面詳談,之後的出版事宜更多的都是他的責編石毅負責替他溝通。
這樣算來,時矜已經很久沒有來過這裏了。
咖啡廳還是之前的模樣。
店主是個年輕的女人,眉目溫婉,說話也細聲細氣的,很是溫柔。
咖啡廳外擺着許多鮮花,各色的花朵被打理的很精致,幽幽的花香伴着咖啡的香氣在街道上缭繞。
時矜推開咖啡廳的門,門口挂着的風鈴發出泠泠細響,清脆悅耳。
咖啡臺前制作咖啡的女人聽到聲音,擡起頭來,露出一張溫柔秀氣的臉,她笑了笑,臉頰邊的梨渦淺淺:“歡迎光臨。”
時矜也朝她微微點頭示意。
咖啡廳不算大,只擺了七八張桌子,卻在每個立柱處都擺上了美麗的鮮花,一眼望去,便是一副花團簇繞。
約定的時間是十點。
時矜提早了出門,到這兒也才九點半。
咖啡廳內的客人卻已經挺多了,時矜目光所及處,只有一張桌子是空着的。
送完咖啡的店主走了過來,笑容淺淺:“這位客人,窗邊還有個位置,您要不坐在哪兒?”
時矜口罩下的嘴唇微抿:“還有其他空位嗎?”
他沒料想到這家咖啡廳生意這麽好,在工作日的早晨居然也會客滿。
或許該再早點出門的。
時矜眼尾壓下,眉梢微蹙。
店主并不知道他的顧忌,有些抱歉的笑笑:“不好意思,現在暫時只有窗邊有張空桌子,或許您不介意的話也可以跟旁人拼桌。”
時矜神色微動:“那還是窗邊吧,謝謝。”
他要等人,還是單獨的一張桌子比較合适。
至于窗邊的陽光。
時矜的目光淺淺掃過那張桌子。
咖啡廳偌大的落地窗前,一張米白色的圓形咖啡桌安靜的立在窗邊,窗外的陽光透過窗戶,在桌上灑下點點光斑。
桌旁的玫瑰昂着身姿,努力伸展着自己的花瓣,像驕傲的公主,散發着屬于自己的魅力。
很美好的景象。
時矜淡淡的收回視線。
可惜這陽光不屬于他。
店主笑着在前方帶路:“先生你這也是運氣好,若是往日這張桌子是最早被坐的,但是今天,坐在那張桌子的客人剛剛離開。”
“那窗邊的陽光的很好,灑在身上暖呼呼的,最适合配上一杯咖啡好好享受呢。”
時矜安靜的聽着店主的話。
門口到窗邊的距離不遠,兩人很快就走到了窗邊的小圓桌。
店主笑着指了指窗外:“我平日裏要是閑下來了,最喜歡的就是坐在那張桌子,看着窗外的馬路,看看人來人往,車水馬龍,心情一下子就會變好很多。”
“來,您看看。”
時矜于是順着店主的手指看向窗外。
窗外的陽光很好,橙黃色的光毫不吝惜的灑向大地,幹淨整潔的馬路上,車流有序而整齊,人行道上的行人形色各異。
穿着西裝襯衫白領行色匆匆,帶着孩子的母親笑意溫柔,提着菜籃的老人神态悠閑,偶有幾個穿着校服的孩子騎着單車狂奔,在街道上灑下一串笑聲。
“瞧,這幾個孩子又遲到了。”
店主帶着笑意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這幾個孩子,算是遲到的常客了,我光是在這窗邊就看過好多次了。”
“不過這幾個孩子也是聰明的,聽說在班裏能考前三名呢,就是性子懶了點,起不來床,不過都是些好孩子。”店主說着笑彎了眼:“您會不會覺得奇怪,我怎麽知道這些?”
店主有些羞赧的摸了摸自己的頭發:“他們周末的時候會過來我這邊幫忙,我也會做點小蛋糕給他們吃,也就跟這群孩子混熟了。”
時矜的視線放在窗外的鮮花上,眼底緩緩浮上些溫度。
青年安靜的眼帶上了笑意,站在窗邊。
窗外的風鈴作響,窗內的人垂眸淺笑。
“老板。”
“哎。”店主應了一聲,随後對着時矜:“您先坐,需要什麽待會叫我,或者掃桌上的二維碼點餐都可以。”
“好的,您去忙。”
店主離開後,時矜沒有急着坐下。
他先是将整理好的紙質版稿件和電腦都放在桌上,随後将帶來的黑傘放到店門口。
等他回來的時候,桌子另一側已經有了一個人。
時矜走到桌前坐下,看向對方:“你好,我是時黔。”
戴着金絲邊眼鏡的年輕男人指尖敲了敲桌面,眼底的神色被掩在鏡片下:“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時矜垂下眼皮,語氣平靜:“十分鐘前,您還坐在靠近咖啡廳旁邊的桌子上,在我和店主交談的五分鐘內,你曾經四次看向這邊。”
“另外。”時矜擡起眼,目光淡淡:“在來之前,十一跟我說了,新來的主編是個喜歡穿紅色的年輕男人。”
男人的目光順着時矜的視線移到了自己腳上,他眉梢挑了挑,收了收腳,将露出的紅色襪子藏回褲腿下:“我該說,不愧是出版了數十部懸疑小說的作家時黔嗎?”
時矜并不買賬:“這不過是只要稍加留心便能注意到的細節罷了。”
他是有輕微臉盲,第一次見的人往往不太記得,需要花上一頓時間才能分辨。
但他對于衣物或者裝扮的識別能力遠超于常人。
除非從頭到腳換一身衣服,否則任何眼熟的裝扮出現在他面前都會引起他的注意。
更何況男人穿的是A牌最新的當季新款男裝,前天他還剛剛為了筆下角色的塑造去查了幾個奢牌的新款,自然記憶猶新。
男人推了推戴着的金絲眼鏡,嘴角勾出一個标準的弧度,他對着時矜伸出右手:“你好,我是魏禪。”
時矜的目光對上他的,伸出手,再次介紹:“時矜,筆名時黔。”
兩雙同樣冰涼的手交握,一觸即分。
魏禪率先開口:“十一應該跟你說了,接下來你的作品出版事宜會全權交到我手上負責,日常的通知信息還是你的責編負責,我這邊只接手你的出版作品。”
“《緘默》的簽售會十一應該也已經跟你說了,時間暫定在八月,地點在國貿世紀大廈,如果有什麽變動後續會通知你。”
男人的表情和語氣都是如出一轍的官方,相較于時矜的冷淡,魏禪在談及工作的時候,更像是一個被調試好的機器,不帶情緒的陳述。
“至于你手上的這本《異端》。”魏禪的指尖敲了敲桌面,金絲邊眼鏡上劃過一道光:“這周日之前,把大綱和預計完結時間發給我。”
時矜的視線掃了眼手機。
周五。
那就還剩一天。
他垂下眼:“好。”
“今天主要是來簡單熟悉一下,方便以後交流,具體的工作我就先不說了。”魏禪将桌上的文件朝着時矜推了推:“這份資料你拿回去看,做個總結,周日的時候跟大綱一起發給我。”
說完這話,他兩手置于桌前交握,神色松了下來,展露出幾分随意:“點餐吧,你要喝點什麽?”
窗外的陽光逐漸大了。
透過偌大的落地窗,陽光毫不吝啬的揮灑着自己的溫度,力圖在來過的地方種下一片光明。
時矜端坐在窗邊,沒被口罩遮蓋的地方開始泛紅,冷白的皮膚便染上了胭脂般的顏色,泛着一陣一陣的輕癢。
時矜壓制住自己想要伸手去撓的沖動,眉心微蹙:“不用了,謝謝。”
魏禪挑眉:“不給面子?”
臉上的癢意逐漸變得明顯,時矜不看都知道自己現在的臉一定很紅。
他手指微微蜷起,克制着自己的動作:“抱歉,我能先離開嗎?”
時矜的膚色白皙,因而一旦泛紅,這對比便格外顯眼。
魏禪看出了他的不對,表情嚴肅起來,他站起身,拿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走,我送你去醫院。”
時矜起身走到被植物遮掩的蔭蔽下,陽光離開臉頰的瞬間,他輕輕吐出口氣。
沒了紫外線的照射,臉上的癢意似乎也稍微減輕了些。
時矜松了松握緊的指尖,目光看向魏禪,嘴角禮貌性的扯出抹笑:“我沒事了,謝謝。”
魏禪的目光定在他泛紅的側臉,眉心擰緊:“你這什麽怪毛病。”
時矜的笑意微收,他垂下眼,語氣淡淡:“抱歉。”
魏禪盯着他半晌,确定他真的沒事以後,拿着外套就往門外走:“我先去開車,待會我送你回去。”
時矜拒絕的話還沒出口,魏禪的身影就已經走遠了。
他站在原地片刻,最後轉身将桌上的東西收進包裏。
作者有話說:
關于時矜的紫外線過敏體質是私設,所以如果有哪裏不合常理的,就當做是特有的設定吧;
頂鍋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