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蒼雲鴻 這下你滿意了吧(二) (9)
上朝時心驚膽顫,但只要沒有惹怒他,依然可以相安無事的退朝。他退位後,如今的皇上登基,對于當初起兵相犯的蒼日舊都,如今改為蒼城的百姓們體恤有加,不但時時關注當地的生産和百姓的生活,還委派了京城有名的商戶前去偏遠的蒼城傳授做生意的要領,并激活了當地的商業流通,使得飽受戰亂之苦的蒼城,在短短的幾年時間之中,恢複并超越了往日的繁榮和安定。
這些消息,讓他覺得無比的欣慰。可是,如今他最關注的人還是沒有生死的下落,讓他猶豫着不知如何自處。不過,縱然他的心中有着如此複雜的想法,面上卻依舊平靜無波,對于難得回府的語嫣,慈愛的表情顯露無疑。
這頓飯,語嫣可說是吃的最多的。一來是因為自進宮後,這還是第一次回自己家中與父親一起吃飯,廚房是以她的喜好做了她愛吃的菜。二則是因為父親和卓靖柯不停的給她布菜,讓她不能拂卻他們的好意。
可正因為這樣,一邊是至親為孝,一邊是至愛為情,又橫膈了恩情為義,如此的糾結才會令她的心頭泛起陣陣酸澀,眼圈兒不由的泛紅,為了不讓他們看出異樣,唯有埋頭猛吃。
時時刻刻都會将語嫣的一舉一動放在心上的卓靖柯自然是看出了她的細微變化,正待開口想要說什麽,倏地感覺到一股淩冽的殺氣自廳外傳來,然後是暗器夾雜的風聲“嗖嗖”的穿過大敞的門扉迎面而來。
卓靖柯面色一凝,眼眸微沉的同時,手中的竹筷凝聚了內力迎着暗器飛速而去,只聽“叮叮”兩聲清脆的撞擊聲之後又是“铛铛”的兩聲金屬撞擊地面的聲音傳來,兩枚一根手指大小的袖箭和斷成四節的竹筷掉落在大廳地面上,尖銳的箭頭生生的将地磚鑿出了兩道裂縫。
四人倏地離座站起,面色都不由大變,卻是各懷心思。
“什麽人?”卓靖柯沉聲喝問,卻是不敢離開語嫣半步。雖然方才的袖箭,他明顯的感覺到了是正對着自己射出的,但他不敢有半點的懈怠。不管是誰,若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還叫人傷了語嫣,那他就絕對不會原諒自己。
大廳外面靜寂無聲,似乎方才的忽然變故令風兒都不敢吹過,堪堪的避過夏府往別處去了。
語嫣被卓靖柯護在身後,攥緊了小手,面色複雜的往語薔看去,見後者正一臉的擔心的護在父親身邊,但眸子裏的驚訝應是與自己有着一樣的想法。
夏敬蒼亦是沒有想到皇上在自家吃飯,卻忽遇刺客,這個驚吓可不小。
像是觀察了個仔細,見卓靖柯的手中沒有了可以當做武器的筷子之類之後,在片刻的安靜過後,“嗖嗖嗖”的暗器又射了進來,光聽聲音就知道不是方才的兩枚,而是四枚。
除了不會武的夏敬蒼,語嫣和語薔亦是聽出了暗器的數量,可語薔不敢輕易出手,因為那地上掉的袖箭是那樣的熟悉。而語嫣則因為被卓靖柯牢牢的護在身後,想要幫忙,卻因為他強硬的左手正反圈着她的身子,她怕自己一動彈,會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像是知道他為了保護身後的語嫣而不會閃躲,袖箭是分頭面前額、胸口膻中穴和腹部的神闕穴與氣海穴三路而來,每一處都有致命的危險。
卓靖柯不敢怠慢,輕叩腰間盤扣,一柄軟劍瞬間出鞘,只聽“叮叮叮叮”幾乎同時發出四聲聲響,軟如蛇舞的劍面上火光四射。
“嫣兒待着別走開!”已經從暗器射來的方向看出刺客躲在何處的卓靖柯聲音方落,身形已如離弦的箭矢一般沖了出去,随後只聽得刀劍相撞的抨擊聲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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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薔和語嫣先後跑了出去,只見在一棵枝葉繁茂的大樹上,一白一黑兩條身影纏鬥在一起。白衣的不消說,正是卓靖柯,他手中的一柄軟劍時而柔如游龍劍走輕靈,時而剛直鋒利沉而如鐵,已經迫得那黑衣蒙面之人只有招架之力,節節敗退,從樹冠處漸漸被逼了下來。
“姐姐!”語嫣焦急的看一眼同樣焦急萬分的語薔,因為她知道卓靖柯的武功遠在蒼雲鴻之上,再打下去,蒼雲鴻就只有束手就擒的份了。
語薔看着險象環生的蒼雲鴻吃力的閃避,手心裏早就急出了汗來,可是,為了身後已經跟了出來的父親,她不敢輕舉妄動,也只有在這個時候,看到蒼雲鴻在卓靖柯的手下連二十招都未滿,就露出敗象,她才真正的明白語嫣沒有在他們面前說謊,這卓靖柯的武功當真是深不可測。
眼看着蒼雲鴻受了卓靖柯一掌,人已經跌倒在地,而卓靖柯已翩然而下,劍鋒直指蒼雲鴻的面部,語嫣與語薔對視一眼,交換了一下視線,急中生智一聲低呼,整個人軟軟的往後倒去。
正覺得那黑衣人的身形是如此的熟悉的夏敬蒼眼見語嫣忽然暈倒,與語薔立即驚呼着伸手扶住:“嫣兒,嫣兒,你怎麽了?”
“語嫣?你醒醒啊!”眼角瞄向卓靖柯的方向,語薔故意的放大了聲音,焦急的聲音帶着一絲恐慌,“語嫣,你怎麽啦?語嫣?”
“嫣兒!”顧不得想要一探蒙面人的真面目,卓靖柯打了一個響哨後立即沖向語嫣身邊,一把抱起她,“嫣兒!嫣兒”
稍稍松了一口氣的語薔見此計有效,心中有些感激語嫣為了雲鴻行此計策,又因卓靖柯如此的深情心中不由微酸,為何那人卻是沒有半點體會到自己的心意呢?
可就在她準備以眼神示意蒼雲鴻趁機快逃的時候,卻被眼前出現的幾個同樣身着黑衣,黑巾蒙面将蒼雲鴻團團圍住的四個蒙面人給驚住,本能的驚叫出聲:“啊——”
語薔的驚呼不同尋常,且語嫣也只是假裝昏迷而已,因此猛然想起卓靖柯方才往自己這邊而來時曾吹了一個響哨,心中不由一驚。她怎麽忘了他是九五之尊呢,就算是明着喬裝之後只是與她單獨出宮,連小韓子都沒有帶上,可暗中肯定還是會有人跟随保護的啊。
心中驚悸,因而忍不住睫毛微顫,再也裝不了只好假裝幽幽醒來,入目的他一臉擔憂複又因為她的醒轉而露出喜色,讓她不由愧疚萬分,兩行清淚莫名的順着眼角流下。
“怎麽了?哪裏還不舒服麽?”短暫的松口氣又因為她的眼淚而揪緊了心,卓靖柯焦急的審視着她的全身上下,擔心是否因為方才讓她受了傷了。
“皇上,不用擔心,臣妾沒事!”示意他放開自己,語嫣含淚的美眸看向已被五花大綁的逼跪在原地的蒼雲鴻,他面上的黑巾已被拿去,緊繃着臉倔強而絕望的維持着最後的尊嚴。
再看一眼悲痛萬分卻緊緊的攥着手心的語薔,猜想她定然想要伺機救出蒼雲鴻,但她知道,這樣的幾率是異常渺茫的。聯合他們三人之力,恐也無法在他的手底下全身而退,何況,此時又多了四個身手不明的護衛在,再有,他們這邊還有一個不會武功的父親。
想到父親,語嫣不用看他,也能猜想出在見到那個行刺之人就是他苦苦找尋了五年多的前太子之後,會是怎樣驚喜交加的複雜面色。
微涼的小手撫上腹部,心口隐隐的揪痛起來,原來即使早就預料到的結局還是會因為感情的投入而疼痛難忍啊!
不敢去看他那可以炙得她的呼吸都會滾燙起來的灼熱眼神,語嫣緩緩的跪下了身子,凄美而堅定的拂開他想要攙扶住自己的手,雙膝堅決的跪在冰涼的地面。
“你這是做什麽?”看着自己沒有抓住任何東西的雙手,卓靖柯的臉色不由陰沉了下來。夏敬蒼的驚喜,夏語薔的緊張,還有語嫣此時悲絕的表情,令他不得不轉身看向那個被自己打到在地的男子。
那男子樣貌不俗,面若冠玉,即使此刻一臉仇恨的敵視着自己,但從他的眼眸中依然可以看出與自己有着一樣的感情表露在裏面,那是顯而易見的深情,而正是對着此刻跪在自己面前的自己最疼愛的人。
兩道視線在半路相交,都不甘示弱的将心中的嫉妒盛在眼底,沒有絲毫的退讓之意。
蒼雲鴻眼中所表露出的對語嫣赤.裸.裸的愛意,令卓靖柯不由妒火上揚,恨不得立即上前将他的眼珠挖出,叫他再也無法觊觎他所愛之人。而他也真的就要這樣做了,彎腰拾起為了語嫣而丢在腳邊的軟劍,就要往蒼雲鴻那邊而去。
“皇上!”輕柔的呼喚帶着些微的哽咽,微揚的小臉梨花帶雨,水樣的美眸已經紅腫,微顫的小手正扯着他的袖袍,整個人顯得可憐而孱弱。
雖然她沒有再多說一個字,但護着別人的意圖顯而易見,而這個別人,他沒有猜錯的話,就是她有着口頭的婚約的前蒼日國的太子——蒼雲鴻。
一想到自己不是第一個識得她的人,而她若不是陰差陽錯的進了自己的後宮,就一定成了別人的人,他胸中的妒火就熊熊燃燒了起來,頭腦一陣發熱,黝深的黑眸中猩紅一片。
半蹲着身子,左手緊捏着她因着食欲漸好而稍顯圓潤的下颌,即使已經看到她因疼痛而流出了更多的淚水,但強烈的妒忌讓他視而不見:“你想要做什麽?嗄?”
骨頭都快被捏碎的疼痛感令語嫣眼前模糊一片:是啊,她想要做什麽呢?是想要求他放雲鴻一條生路麽?可是,她該如何開口呢?對于一個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人,她能要求他放過他麽?而她,又有什麽樣的資格做這樣的要求?以自己?還是以腹中無辜的孩子?自己到底在他心中有幾分的地位,能讓他舍一份薄面?而腹中的孩子又豈能作為談判的籌碼?
她不知如何開口的沉默不語卻惹來他更深的怒氣,口不擇言的忘記了他們并不知道他早就知曉他們的身份的事:“你這是想要朕放過你的舊情人,是不是?”
舊情人?!
語嫣倒吸了一口冷氣,禁不住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額頭青筋暴跳的卓靖柯:“你?”
一旁的夏敬蒼和語薔亦是全身不由的一震,原來他們自以為隐藏的很好的秘密身世,在卓靖柯的眼裏早就已經不是秘密了。可是,他為何沒有拆穿他們,還對他們禮遇有加?難道他的目的就是——蒼雲鴻?
這樣的認知,讓語薔的面色肅然一冷,手中緊握的袖箭“嗖”的一聲直取卓靖柯的咽喉。
近在咫尺的距離,縱然卓靖柯的武功再好輕功再高,恐就算能避過要害,卻也無法避免受傷。
含着暴戾的眼神利劍一般的射向語薔,卓靖柯毫無躲避的意思,正欲擡手,卻忽覺懷中一暖,語嫣整個人撲在他懷中,毫無防備的他腳下一個趔趄,堪堪往後倒去,而那枚袖箭就這樣直直的刺進了語嫣的臂膀,霎時殷紅的鮮血染透了粉紫的衣裳,她也因為刺痛而悶哼一聲,無力的靠在卓靖柯的懷中。
“嫣兒!”夏敬蒼驚得雙腿發軟,身子一陣搖晃。
“語嫣!”沒想到語嫣會代接了這一箭的語薔胸口猛地一顫,看着自己射出袖箭的手不克自持的微微顫抖了起來。原來,再怎樣的怨恨她奪了自己所愛之人的關注,血緣的親情依然會令她在這一刻驚顫而心疼不已。
“語嫣!”而在另一邊的蒼雲鴻目眦俱裂的狂喊着,卻因為被捆綁住了手腳而無法動彈。
“嫣兒”
胸口如撕裂般的疼痛揪扯得卓靖柯仿佛連呼吸都困難了起來,刺目的鮮血在他眼底暈開,他如同受傷的野獸般哀嚎:“禦醫!快傳禦醫!”
“皇上!”傷在手臂,即使疼痛,卻無大礙,語嫣輕柔的呼喚一聲,沒有受傷的手緩緩的爬上他焦急心疼的俊臉,撫開他緊蹙的眉頭,“我沒事,皇上不用擔心!”
“嫣兒!”再次開口,卻覺喉間哽咽,眼前亦是一片迷蒙。他真是個笨蛋,竟然只因為見到了以前的情敵,不,那人連情敵都算不上,就醋意大發的懷疑她,以至挑開了他們之間秘密。
“朕這就帶你回宮診治!”蒼雲鴻也好,夏敬蒼也罷,不管他們有着什麽樣的心思和想法,此刻他只想要盡快帶着語嫣回宮。
見即使被戳穿了身份,他依舊還是在意着自己,語嫣心中一暖,可對于被自己背棄的人,她不能只想着自己安好而對他置之不理。
微涼的小手緊緊的捉住他的衣襟,盛滿了水霧的紅腫美眸分別飄向了頹然的父親,嚴陣以待的姐姐和一臉悲狂的蒼雲鴻,然後又轉回他肅然的臉上,想要問一問她能否仗持着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為他們求一份情。
像是知道她會說些什麽,冷靜下來的卓靖柯以指腹點住她微張的紅唇,先為她點了受傷部位的穴道止血,冷淡的看一眼随時會再發起暗算的語薔道:“有金瘡藥麽?先拿來!”
語薔微怔,不意他會與她說話,但在看見父親亦點頭示意之後,便将為防蒼雲鴻出事而在身上随身攜帶的金瘡藥取出遞給了他。
自自己身上的襯衣撕下一條布襟,卓靖柯看一眼刺痛着他心的有一半嵌入語嫣纖細的臂膀上的袖箭,柔聲安撫的問道:“嫣兒能忍住麽?”
“嗯!能!”沒有傷在要害,且因為語薔是在緊張之餘射出的,力道打了折扣,刺的也不深,因而在确定了他的目的後,她回以一抹堅強的淺笑。
“好!那朕這就幫你取出!”因為知道她定然等不及回宮處理傷口和蒼雲鴻的事,他就唯有在此地先為她做簡單的處理了。
迅雷不及掩耳的出手拔出了袖箭,趁着血噴湧出之前,他迅速的撒上金瘡藥,又趕緊的綁上布襟紮緊,動作流暢一氣呵成,讓語嫣只在袖箭拔出時微微的感覺到了疼痛。
“疼麽?”沒有聽到她呼痛,但他的心依舊揪扯着難受,臉上冒出的薄汗倒仿似受傷的是他。
“不疼!”語嫣的臉色微微泛白,是因為不知道他接下來會怎樣處置。
“你們先将刺客押進偏廳好生看守,等候朕的命令!”卓靖柯對着蒙面的四人指了指正廳旁的偏廳。
“是!“訓練有素的齊聲應着,四人立即利落的架起蒼雲鴻進去偏廳。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卓靖柯這才看向頹然的低着頭的夏敬蒼,不改尊敬的口氣道:“夏愛卿,四小姐,咱們到裏面說話吧!”
他說進去說話,而且依舊禮遇有加,這讓夏敬蒼和語薔驚愕不已,連語嫣亦不知道他到底是何想法。
一把将呆愣的語嫣打橫抱起,他只柔聲說一句:“走動會傷到手!”便抿口不語,徑直往裏面走去。
小心的将她抱放在圈椅上,卓靖柯毫不客氣的坐上了主位,然後對着滿懷狐疑跟進來的夏敬蒼父女客氣的道:“你們也坐吧!”
“謝皇上!”不清楚他葫蘆裏賣什麽藥,也許是愛屋及烏,但在事情還沒有一個定論前,饒是夏敬蒼足智多謀亦不敢輕舉妄動,因為從今日的事情就可以看出,皇上的謀略遠在自己之上了,虧得他還以為隐藏的極好而沾沾自喜,卻不想早就是甕中之鼈了。
夏敬蒼的頹喪,卓靖柯看在眼裏,亦沒有忽略語薔對外面的關注,便開門見山的道:“三年前,若不是曾去過蒼日的展翔認出你來,至今朕都不會知道你的真實身份。”
“白公子?”夏敬蒼微微一怔,白展翔他是見過幾次,可他卻并不認識他,記憶裏也從未見過,而他在蒼日國時即使聽說名號很響,但因為早年的特殊身份,他一般不會在外抛頭露面,那白展翔卻是如何識得他的呢?
“具體的事情以後再與你細說,朕現在只是想要知道,你知不知道蒼雲鴻還活着?”如果明明知道他還活着,卻還是将語嫣送進了宮,那這樣的人即使再優秀,他斷然也不能留在朝堂上了。
“草民不知!”身份既已拆穿,他就不能再以人臣的身份自居了,夏敬蒼如實回道。
前主子的血脈還存活于世,他比誰都要高興,可是,卻是在這樣的狀态下,又叫他怎麽高興的起來。刺殺皇帝未遂,就算是皇上再寵愛語嫣,恐也不會為了她而放過想要自己命的人吧。
“你若不知,那四小姐可知?”卓靖柯的目光倏地射向心不在焉的語薔。
方才聽到他的號令進來的四個黑衣人是他安排在夏府周圍的禁衛的其中一批,在青天白日之下某一個穿着顯眼的黑衣蒙面的男子,忽然出現在夏府行刺突發奇想而來的皇上,守在外面暗處的禁衛一個都沒有發現,那就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此人一直隐藏在夏府。能隐在夏府連夏敬蒼都不知道,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便是與夏語薔有關了!
“語薔?”卓靖柯的語氣雖是詢問,但裏面透露出的堅定令夏敬蒼吃驚不已,“難道你”
“是!是我救了雲鴻,并一直照看着他直到身體恢複健康!”事情已經敗露,而卓靖柯那鷹隼一般的厲眸已經容不得她說半點謊話,語薔挺直了腰杆直認不諱。
“那你”
那你還建議爹将語嫣送進宮去?
這樣的問話就快要脫口而出的時候,夏敬蒼在語薔堅定眼眸中看到了些微的痛苦,恍然大悟之後是一陣悲怆。當真是蒼天弄人,讓這一段情糾葛纏繞,而他作為父親,卻從沒有仔細的看清楚四女兒隐藏在內心深處的傷悲,以至導致了這麽多的事情發生,而自诩謀略過人的自己竟沒有半分的發覺,當真是一個失職的父親啊。
沒有細問她是如何在混亂殘酷的戰場只身一人救下身負重傷的蒼雲鴻,夏敬蒼只是覺得無比悲涼。
卓靖柯亦沒有閑情問太過詳細的細節,只是看着一時間像是蒼老了許多的夏敬蒼,待他的情緒稍有穩定後,才問道:“既然蒼雲鴻未死,那夏愛卿準備怎麽做?”
聞言的夏敬蒼有些不可思議的看着坐在堂前,眼看着就在近處的皇上,此時在他看來卻是比高坐在金銮殿的龍椅上更讓人覺得遙不可及和令人匪夷不解。
他還是謙和的稱他為愛卿,而且不是叫他認罪,不是要他吐露隐藏在齊天朝堂的目的,而是問他因為找到了蒼雲鴻而準備怎麽做?他——究竟有何用意?
對于夏敬蒼的沒有言語和一副思量着的表情,卓靖柯并沒有急着催他,只是在像是給了他一定的時間思索了之後,又接着道:“是否要給蒼家留一條血脈傳承,就看夏愛卿和四小姐的決定了!”
“皇上?”語嫣驚疑的看着一臉諱莫若深的卓靖柯,臉上不由的露出一絲喜色,“你”
“朕給你們三天的時間!三天後,不管你們做出什麽樣的答複,朕都會尊重你們。只是”依舊沒有因為他們的沉默而不悅,卓靖柯長身而起,走到語嫣的身邊,低下頭凝視着她還帶着蒼白的幾近透明的俏臉,“嫣兒必須在朕的身邊一輩子,不準離開朕半步!”
像是威脅,卻是透出了濃濃的深情,只叫語嫣眼眶驀地一熱,水眸泛濕,鼻尖微微泛起酸意。
“咱們先回宮吧!”不再看夏敬蒼和語薔,卓靖柯徑自抱起語嫣,踩着平穩的步履離開。
最壞的打算 6000+
更新時間:2013-8-11 19:04:04 本章字數:8250
剛回宮,腳步還沒跨進寄馨院的儀門,已經知曉皇上回宮的小韓子腳步匆匆的追了過來:“皇上!皇上!”
“什麽事這樣沒規沒矩的大呼小叫?”雖然語嫣的手臂上在夏府簡單的處理了一下,已經沒有血再滲出,但卓靖柯心裏依舊不放心,此時被小韓子火急火燎的一陣叫喚,不由窩火。
一看主子的情緒不對,小韓子猜想定然與在主子懷裏的容妃有關,走近一瞧,果不其然,皇上懷中的容妃娘娘面色慘淡,右手的臂膀上雖然用布襟紮住,但依稀還是能夠看見幹枯的血跡。哎呦,老天爺啊,這容妃怎麽就是這樣的多災多難呢,好端端的陪着皇上出去散個心,都能帶傷回來。
可不管怎樣,他作為奴才的,有什麽樣的事,該禀告還是要禀告的,橫豎都是裏外都不讨好的差事,硬着頭皮也要講。
吞咽一口口水,小韓子直接無視主子想要殺人的目光,低着頭道:“清淳宮來報,田昭儀去了,太上皇和太上皇後差人來禀,請皇上過去。峥”
感覺到懷裏的人兒輕輕的顫動了一下身子,卓靖柯安撫的看着她,将她放下後,道:“朕去處置一下,你先回寝宮休息,待會兒張太醫會過來給你看診的!”
“好!臣妾知道了,皇上快去吧!”雖然從卓靖柯波瀾不驚的面上看不出什麽,但語嫣能夠知道他的心中定然并不好受,乖巧的應一聲,便先轉身入內。
趁着主子不在,正在指揮着衆宮人徹底的清掃寝室的倚紅和傍綠一見主子抱着受傷的手臂進來,立即吓得花容失色,打發了衆人出去,立時便哭的稀裏嘩啦,啜泣得口不能言,只是扶着語嫣在床榻上坐下,心疼的看着她的傷口,不停的抹着眼淚客。
“本宮無礙,只是不小心被樹枝刺傷而已!”不想讓她們太過擔心,她唯有善意的說着謊言,“本宮累了,想要休息一會兒,你們先下去吧!”
回宮的一路上,她與卓靖柯都沒有說過一句話,雖然感覺他也許不會對雲鴻趕盡殺絕,但在沒有聽見他正面的回應之前,總還是有那麽多的不确定在裏面。何況,一心想要複仇的雲鴻恐也不會那麽簡單的就此罷休,父親和語薔估摸着也沒有很好的借口和立場能夠說服他。不管怎樣,在一切還沒有定論之前,她還得想個法子回府一趟。白天自然是沒有辦法躲過那麽多的禁衛出宮,就只有養好精神,趁夜出去了。
她蒼白的面色和有氣無力的語氣,讓倚紅、傍綠不敢有半點怠慢的趕緊擦幹了眼淚,給她寬衣。在脫袖子的時候看到模糊的一片血跡,剛隐去的淚水又再次溢滿眼眶,心裏不由得替多災多難的主子對上天訴說不公。
剛換好中衣,外面就有人禀告說張太醫過來看診,料想拒絕會引起卓靖柯的不愉,語嫣只有無奈的讓張太醫進來看診,也讓卓靖柯圖個安心。
已經安穩的胎兒并沒有因為今日的刺激而出現不适的症狀,依舊活力十足在母親的腹中健康的汲取着營養,及時處理的傷口亦沒有令語嫣出現虛血的症狀。
能夠有一個好的診斷去回複皇上,張太醫心中亦是寬心許多。留下一瓶去疤最好的藥膏,張太醫又囑咐了倚紅幾句平時預防傷口化膿的措施,便背起藥箱離開最近時常光顧的寄馨院,去卓靖柯處複旨。
晚膳時,小韓子奉命來禀,除了要處理田昭儀的後事,皇上還有許多的事要處理,讓她不要等他先行休息。
這正是語嫣想要的,便體貼的囑咐了小韓子要注意照顧好皇上的身子,晚膳後推說乏了就早早的入睡了。
夜已經很深了,倚紅和傍綠均勻的呼吸聲在寂靜的夜裏聽起來那樣的安穩平和,借着柔和的夜明珠的光芒,語嫣安靜的看了她們好一會兒,這才輕悄悄的下床,點了她們的睡穴,然後将床榻整理舒齊。這樣做,是在告訴他,她若沒能回來,是因為她自己選擇的離開,莫要責怪這兩個無辜的宮女。
從箱底翻出一襲顏色最深的宮裝穿戴整齊,語嫣留戀的看一眼這間已經住了半年的寝室,心中有着想不到的濃濃的不舍。原來呵,與他在一起的點點滴滴早就深入了她的骨髓,刻在了她的心上,将再也無法抹去。
她不知道今晚是否能夠成功的說服雲鴻,令他放下仇恨的枷鎖,也不知道她是否還能回到這裏,與他一起期待孩子的出世。但不管是為了他還是為了雲鴻,她都必須要去嘗試,因為不管是為情還是為義,她都希望能夠盡自己的一份心力。
高高挂在半空的一輪玉盤清冷的銀輝灑落在地上的每一個角落,疏離而孤傲的俯瞰着人間。
有着身孕的身子已不如平常靈活,語嫣只能借着樹影的掩護,避過一隊隊巡邏的禁衛,小心的護着腹中的孩子翻過一道道宮牆,往夏府而去。
夏府裏,夏敬蒼和語薔一籌莫展的靜坐在正廳中,因着卓靖柯離去前模淩兩可的語氣而猶豫不決,更因為熟知蒼雲鴻的執拗而不知該如何與他溝通。
語嫣的到來對夏敬蒼來說無疑是一道救命的寶符,但對語薔來說心裏卻有着意味不明的想法。
“嫣兒,皇上的意思是不是只要說服雲鴻放棄報仇的念頭,他就會留雲鴻一條生路?”勝者王敗者寇,若是參透了這樣的道理,就忽然覺得能夠護住蒼家唯一的血脈才是至關緊要的事,因而在語嫣出現的這一刻,夏敬蒼已經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應是如此!”語嫣別有深意的看着語薔,“只是,雲鴻的想法是如何才是最關鍵的!”
語薔微微一怔,有些不明白的回看着自己一向視為情敵的妹妹,不知道她言語裏是什麽意思。
“姐姐也覺得雲鴻應該一直抱着一顆想要複仇的心一直到死麽?”刻意的加重了一個“死”字,語嫣就是斷定沒有人願意看見心愛的人死在自己的面前。
語薔的身子幾不可見的顫了一顫,卻是只能別過頭去不言語。從父親在蒼日落腳開始認識雲鴻,他們可說也是青梅竹馬長大的玩伴,彼此的心性可說是異常的清楚。就因為清楚,她才沒有任何的把握可以說服他放下仇恨,一切重頭來過。他的執拗一如對語嫣的死心塌地,即使已經知道語嫣的心不在自己身上,依舊執着的想要得到回應。在他醒來的這半年多的時間裏,有多少次,他不顧自己還沒有恢複完全的身子執意的闖深宮,若不是被她早有防範的看住,恐怕就不只是避暑山莊刺殺卓正天和将語嫣擄回來這兩次了,或許早就已經暴露了身份身首異處。可他即使知道危險,依然還是沒有半點放棄的念頭,這對于如此的熟悉他的自己來說,是萬不可能說出讓他放棄的話來的。
見語薔無語,語嫣能夠明白她的想法,便不再為難她,只是轉而問父親:“那爹爹覺得呢?”
“爹爹只求能夠為國主保住一條血脈!”不然,百年之後,他将沒有面目去見舊日的恩人。
“太上皇的身邊自上次在避暑山莊遇刺之後,明的暗的一直有許多的禁衛護衛着,想要得手機會渺茫。至于皇上,姐姐應該也親眼見證了他的武功修為了。別說你與雲鴻聯手,就是我一起,咱們與他也不一定能分出勝負來。”腹中忽然傳來一陣鼓動,想是該休息的時候卻沒有得到休息的孩子在抗議她的任性,語嫣的面上閃過一抹對孩子的愧疚之色,手覆上腹部輕輕的拍撫,直到躁動慢慢平息,她才接着道,“也許姐姐會覺得我很自私很無情,但不管你是如何的惱恨于我,我都與爹爹是一樣的心思,只要雲鴻安好,只要他能活下去,即使世人皆罵我忘恩負義,我都不會有半點的怨言。”
語嫣的話雖然平靜,但語薔聽了還是微微的動了容,緊緊攥着的拳頭微微放松,低若蚊蠅的頹喪道:“我自也不願意他為了報仇而罔顧性命,可是可是他又怎會聽我半句!”
若聽了,自然也就會明白她苦守了這麽多年的感情;若聽了,她又怎會一直視同胞的親生妹妹為敵,沒有一句溫言軟語,字字刻薄,句句無情。
“姐姐,精誠所致金石為開!”也是因為自己的存在才會使得最親近的姐姐疏離,語嫣在參透了這一切之後,本來就對語薔沒有半點恨意之餘,反而多了些愧疚。她緩步走上前,握住自六年前就不曾再握過的語薔的手,誠懇的道,“今夜,若咱們父女三人能夠說服雲鴻放下仇恨,那就是皆大歡喜的好事,以後相互扶持着平平安安過完一生。若是——若是他執意不肯,咱們也不能勉強,畢竟滅國失親乃是切膚之痛,咱們也不能太過苛求雲鴻。只是到時,爹爹和他就交給你了,帶着他們能走多遠就走多遠,萬不能在此時就斷送了性命。因為只有活着,才有希望,若是死了,就什麽都不會有了。”
蒼雲鴻的莽撞行事,總也是因為那人對自己的偏寵,為了她,屢屢抛開了後宮規矩,帶着她貿然的回府。而今日又是如此特殊的日子,若不是自己最近心裏眼裏只有他,完全的忘記了今天是什麽日子,定然會選擇去了別處。一切皆是機緣,才會令雲鴻失去了理智,以卵擊石。
而既然上蒼在冥冥之中早有安排,又已避無可避,那就趁着這一次真正的做一個了斷。不管後果如何,她都不會後悔。
“那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