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我要去找戒指
離開帝都之前,楚雁去見了楚林山。
他受的傷還沒好,但一瘸一拐地也要去一趟監獄,他要眼看着這個罪魁禍首得到應有的懲罰。
楚林山被囚在獄中,他四肢被捆,身上皆是受刑後的痕跡,楚鋒對他犯下大罪的父親并沒有心慈手軟。
他此刻已經在生死邊緣煎熬,但在沒有完全供出麾下之人前,楚鋒不會讓他這樣輕易地死去。
楚林山手上也同樣戴了他曾經施加給賀雲白的光點鐐铐,電流每一刻都在折磨他,讓他不得不清醒着,連暈厥都不能。
楚雁看他現在的模樣,心中多了幾分快意。
這個男人,将所有的事物都當做他玩弄的道具,他将他的長子培養成他在軍隊中的利刃,又将他的幼子設計成一個可以随意贈送的籌碼。而楚林山最終也折在了他原先牢牢控制的棋子之下。
楚雁不想再多看他一眼,他總會想到當初是如何被此人哄騙,做下了那些不可饒恕的事情。
“小雁。”
楚林山在極大的痛楚之下仍然清醒着,他喊住了他。
楚雁厭惡地轉頭,“別喊我這個名字!”
楚林山卻笑了,他惡毒的言語在囚牢間回蕩:“你以為讓你哥哥将我困在這裏,日夜折磨,就能讨好你的那個小情兒了?”
“閉嘴……”楚雁痛恨他的每一句話,更不能忍受他這樣稱呼賀雲白。
“我早已斷了她的後路,鐐铐的電流刑罰……讓她這輩子都沒法獨自開機甲了……”楚林山的笑聲如鬼魅一般,讓楚雁的頭腦不斷刺痛。
他又驚又怒,整個人都陷入絕望狂躁的狀态。
“我殺了你!”楚雁抽出獄警的配槍對準了楚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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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雙手顫抖,開槍擊中了他的一邊膝蓋。
楚雁喘着粗氣,将槍扔在地上,走出了監牢。
他不能殺死楚林山,他知道他激怒自己就是為了求死。楚雁想,他要折磨楚林山到最後一刻,絕不能讓他這麽容易地死去。
……那,那他自己呢。
楚雁失神地走出帝都監獄,回到了首長府。
他的行李已經收拾得差不多,楚鋒已經在軍隊中為他提交了去邊境的申請,讓他等幾天後過完生日就出發。他以前曾聽說過那邊的嚴酷環境,被發派去的軍士要麽是正在遭受處罰,要麽是為了極為豐厚的工資。
楚雁什麽都不要,他想,他是去受罰的。他活該承受這些,即使如此,也抵不過他欠賀雲白的萬分之一。
他拾起行李箱中随身佩戴的小刀,尖銳的刀口不自覺對準了手心,随着鮮血緩緩流出,楚雁莫名感受到一種稍稍解脫的快意。
……
賀雲白和趙子辰回到了他們的駐紮營地。
目前R星的核獸危機已經因天騎軍的到來而緩解了許多,居民們紛紛組織起聚集地,每塊聚集地都有天騎軍駐紮,以保證他們的安全。
賀雲白駐紮的地方就在她和爺爺從前的居住地,這裏曾經是一片富庶的村莊,現在由于地形和水土的優越性,也能為他們提供良好的物資儲備。
趙子辰曾經也是R星人,他的父母也同樣死于核污染之下。但與賀雲白不同的是,他少年時被天騎軍收養,後來在帝都生活的親人聯系到他,将他帶離了R星。長大之後,他便主動成為了天騎軍在帝都的線人。
現在在R星,趙子辰雖然是回到了家鄉,然而幾乎也算是無家可歸了。他原先住在駐紮地的小旅館中,後來去拜訪賀雲白,賀雲白自然而然地收留了他。
他們将機甲開進改造後的車庫中,解下機甲服。R星沒有帝都那樣好的條件,有專門設計的升降梯供他們從機甲上下來,趙子辰率先跳下來,賀雲白就跟在他身後。
賀遠此時已經做好了午飯,正在二樓的窗口招呼他們:
“快點嗷,消毒完之後就上來吃飯喲!”
爺爺為了更貼近賀雲白她們年輕人的生活,一直堅持不懈地在一句話的末尾加上語氣詞,以為這樣能跟自己的小孫女更親近些。
賀雲白很無奈,卻也沒有糾正他。
她輕輕巧巧地躍下,趙子辰卻好像很擔心她的水平,忙不疊在下面要準備接住她。
“……”賀雲白望向一臉緊張的趙子辰,推了他一把,“哥們,你也太小看我了吧?”
趙子辰被她嫌棄,倒也沒生氣,只是說:“我可沒忘了你之前的那模樣。”
賀雲白最開始恢複正常的那幾天,除了開機甲打怪時嚴肅認真,一絲不茍,其他時候簡直連生活瑣事都處理不好。
有一回戰鬥結束,趙子辰照例先從機甲上跳下來,等了許久後,發現賀雲白竟然忘記脫機甲服,還直接在駕駛位上睡着了。
還有一回,賀雲白覺得自己的長發太礙事了,準備自行剪短,卻只記得剪前面的幾縷,後面的忘了。第二天她到軍隊中心時,每個人都目瞪口呆,最後是趙子辰将她拖去了理發店,才拯救了賀雲白的一頭青絲。
“咳。”賀雲白終于感到有點不好意思,握着拳頭假咳一聲。
她認認真真地對着趙子辰說:“以後不會了。”
不會再讓奇怪的情緒影響生活和作戰了。
趙子辰看她這副樣子,又想起他們最初見面的那幾次,忍不住懷疑這兩個賀雲白到底是不是一個人。他揉揉她的劉海,說:“走吧,首領等着呢。”
他暗暗地在心裏想,要是……要是賀雲白是個omega的話……
該多好呀。
R星營養液供給嚴重不足,平時他們有時間還是會吃普通的食物補給能量,将營養液留到作戰的艱難時刻使用。
賀遠這麽多年與世隔絕,卻練出了一手好廚藝。
他很殷勤地要給自己的孫女展現展現,也知道賀雲白最近心情低落,于是更是用盡全身解數要讓他開心。
是以賀雲白每次回家後,都會錯以為賀遠是不是承包了某家的酒席。
賀家的飯菜飄香,自然也吸引了營地中的幾位小軍士前來蹭飯,賀遠倒是很歡迎他們,他仍舊是老一套的思維,覺得要是多點人來陪他的小白,她或許會慢慢更快樂些。
而今天到來的軍士們不僅是來蹭飯的,還帶來了一個好消息。
賀雲白和趙子辰進門時,賀遠正拿着筷子敲了敲杯子——
“可以宣布啦!”
一個看起來年紀不大的小兵得令,便歡快地從椅子上跳下來,拿了一張錦旗走向賀雲白,脆生生地說:“首長有令,将天騎軍正式納入官方軍隊,賀老年邁,現為其孫女授予天騎軍首領一職!”
在座的諸位都是賀遠和賀雲白的追随者,能夠見證這一幕,都興奮極了。幾代人的努力,終于在這一刻被認可。
賀雲白倒是沒想到有這一出,她微微驚訝,還是收下了。
R星的首長知錯就改,甚至連錦旗都是自己繡的。
趙子辰好奇地展開,現出了上面繡得歪歪扭扭的“賀雲白”三個字。
賀雲白一瞧,不禁“撲哧”一聲笑出來。
她已經很久未曾露出這樣的笑顏了,像是冰雪初融,春光乍現,在場的人都不禁看呆了。
“還有還有!”小兵還沒忘了最重要的事情。
“首長聽聞了賀首領的傷,特意聯系了一位神醫!不過神醫居住的星球距離遙遠,想必還要過段時間才能有消息。”
“沒關系。”賀雲白很平靜,“我可以等。”
趙子辰觀察着她的神情,生怕這又觸及了她的傷心事,連忙插科打诨:“沒事,我還挺得住,能再被賀首領痛罵幾年。”
……
楚雁這幾天無數次地夢見賀雲白。
他和她之間只有短短不到一年的相處時光,卻仍足夠他将每一個細節拆出,嚼碎了在心中慢慢回味。畢竟除了這樣的方式,楚雁不知道還能如何緩解對賀雲白的思念。
他總是在夢中,以為賀雲白回來了。
女子臉上挂着熟悉的微笑,輕嘆般地喚他:
“小雁。”
她就坐在訓練室中的小小房間裏,哪裏都沒有去,如從前一般從床底翻出一個裝滿了罐裝紅酒的木箱子。
“哎呀,我忘了,你沒法喝酒。”
賀雲白似乎故意要逗他,開了一罐自顧自地飲着。
楚雁很溫順地朝着她走去,高大的男孩子貼上她的溫度,滿足地嘆息。
終于,觸碰到你了。
她長發垂在胸前,今天沒有穿軍裝,而是一身軟綿綿的衛衣,讓楚雁很想擁抱。
賀雲白任由他抱住,還驚訝地“咦”了一聲:“怎麽今天這麽黏人?”
她用手指把玩着他的金發,很随性地開口,細數着一些有關未來的事情,“等我們畢業了,就買一個小房子,可以一直住在一起,要是不喜歡軍隊的生活,我到時候就退役,去開個機甲培訓班,生意一定很好吧……”
“好,我都聽你的。”楚雁很想哭,他一瞬間以為這是真實的世界。他和賀雲白真的這樣快活地在一起,沒有中間的重重阻礙,沒有陰謀和陷害,他也全心全意地相信她,任由她計劃他們的未來。
“我想和你結婚。”他蹭了蹭賀雲白的耳側,親吻上她的耳垂。
“想和你永遠永遠在一起,想要陪伴你,想要……”
“想要被你永久标記。”
就此臣服于你。
楚雁訴說着自己的念頭,他內心深處壓抑而不得解脫的欲望。
賀雲白卻沉默了。
“怎麽了,姐姐,你不願意嗎?”楚雁急了,忙擡頭看向賀雲白。
女子的神情很是無奈,“可是,小雁,不願意的人不是你嗎?你也沒有要我的戒指呀?”
她攤開手心,那裏空無一物。
賀雲白看上去有些委屈,她掙脫了楚雁的懷抱,賭氣一般地站起身來。
“現在我找不到了。”
“還是算了吧。”
她作勢要離開,楚雁急忙去追,卻無論如何也夠不到她。
那個房間那麽小,他卻被困在那裏了,任他慌亂無措,汗流浃背,卻也無法觸及賀雲白的一根發絲。
她就這樣打開了門,從楚雁的視線中消失。
“姐姐!”楚雁凄厲地喊她,“我願意的……我真的願意的!”
“戒指……”他在絕望中承諾:“我會找回來!一定會找回來的!”
沒有人回應他。
房間的門大敞着,呼嘯的狂風不知從何處湧進,楚雁周邊一片蕭瑟,他渾身發抖,蹲下來環抱住了自己。
……
他是被楚鋒叫醒的。
楚鋒最近好不容易得空,專門抽出時間,準備在弟弟生日這天陪陪他。
畢竟楚雁很快就要離開了。
他不會像芙羅拉一樣,由着自己的性子對他一會溺愛一會冷淡,也絕不會像楚林山一樣,将自己的弟弟當做工具。
楚鋒要讓他自己成長,等到他羽翼豐滿的一天,再放他去追求他想要的。
“生日快樂。”他寬大的手掌捧着一個小蛋糕,上面點着蠟燭。
楚雁突然從夢中被抽離,一時沒能反應過來,一個激靈翻身坐起。
“戒指……”他忽然握住楚鋒的手臂,失神地強調:“我要去找戒指。”
楚鋒暫時将蛋糕放下,不理解地問:“什麽東西?你要去哪找?”
楚雁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衣,他滿頭是汗,仿佛還沒從夢魇中緩過神來。
他急得團團轉,一時連往哪兒走都忘了,直到一個不注意撞上牆,這才清醒了一些。
“謝謝哥。”楚雁才注意到楚鋒給他帶來的蛋糕,“但我現在得出門了。”
他執拗地想着,一定要在走之前找到賀雲白曾經的戒指。那仿若一個執念,從夢中脫身而出,纏上了他的靈魂。
楚雁必須要找到它,帶它去R星找賀雲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