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黯然神傷
“我沒有。”餘情未了?為什麽總是帶着傷害的言語來羞辱她?那個錦帕只是一段時光的縮影,只是一件物品,就像她愛惜自己的每一件東西一樣。
五歲時琴若打碎了她的琉璃燈,結果她哭了整晚。于她而言,每個物品都是寶貴的,都有它存在的價值,她真的沒有放在心上,也不是楚桓想的那樣,餘情未了。
楚桓轉過身,眸中盛着火焰:“夫人沒有,難道劉紹也沒有嗎?那把九孔長笛聽說他可是時時刻刻帶在身邊阿。”他怎能容忍有人觊觎他的夫人,就是韓烨和太子出來橫刀奪愛,他都不允許,更何況是其他人,誰也不可以!劉紹區區一個駐地将軍,還存有這份心思,該死!
宛蓉心口一震,望着楚桓道:“他和大姐姐成親數年有餘,又有施夫人陪伴在側,膝下已有兩子,位列雲麾大将軍,臣妾相信劉紹絕非淺薄之人。”
楚桓冷道:“是嗎?他喜歡你姐姐嗎?我可是聽說你姐姐在尚書府過得并不如意阿。”
宛蓉沉靜道:“夫婦之間,只有當事人最清楚,他們之間境遇如何,旁人也都只是道聽途說罷了。況且大姐姐和劉紹已經相伴徑年,就算從前有過矛盾誤會,但是遲早都會琴瑟和鳴的,因為這個世上誰又忍心辜負一個真心愛自己的人呢。”
楚桓忽然看着她的眼睛:“那你呢?可有辜負過一個真心愛你的人?”
天已經黑得透徹,一點星光也沒有,書房的燈火拉長了兩人的影子。沒有坦誠相告她和劉紹的那段過往。盡管有諸多原因,但是錯了就是錯了。他終究是從別人嘴裏了解到那段過往,比欺騙更可怕的便是不被信任吧,所以楚桓才會心灰意冷。
她有些無力:“對不起!”
楚桓心沉到谷底,垂頭道:“從今以後,王妃就在府中好好呆着吧,依舊做個稱職的王妃,這不是你最擅長的嗎?從來到王府,你處處周到體貼,從未出過一點差錯,現在想來你大概只想做個稱職的王妃,對我楚桓半點真心也沒有過。”
自從宛容進了王府,便一直恪守着王妃本分,從來沒有行将踏錯過。待人接物得體大方,凡是只做分內的事,挑不出任何錯來。大約從她嫁進來的那一刻開始,便只想一心做個挂名的王妃,對他楚桓沒有真心也沒有期待,他從頭到尾不過是一廂情願罷了。
這一刻宛蓉突然心生悲涼,已無力再去申辯。不知不覺中,兩人之間的誤會竟然如此之深。她處處得體,生怕行将踏錯,是因為宮門王府不比別處,豈能容她随心所欲。
這些年小心翼翼習慣了,害怕因為自己的言行舉止惹來麻煩,更怕給家人添上麻煩,所以未敢有半點逾越。可是在楚桓的眼裏,她只是行将就木,一具不愛他的軀殼而已,楚桓是這樣看待她的。“王爺!”
楚桓頓了頓擡起頭:“我今晚去芷瀾汀。”
他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如尖刀一樣,紮在宛蓉的心頭上。那利刃之下,鮮血淋淋。
宛蓉仰着頭在長信閣的院子裏久久站着,眼淚不斷落下。銀色的月亮散落一地,天氣已經很涼了,可她絲毫沒有感覺。看着月亮,那麽高,那麽冷,就像楚桓與她的距離已經遙不可及。
燕绡拿了件披風過來,哽咽道:“王妃,你已經站了幾個時辰了,要是着涼了該如何是好。”
“燕绡,你知道嗎?王爺不會再回來了。”
“王爺只是一時生氣而已,等他明白了自然會來找王妃的。”
“不會了,他再也不會來了。”
這長信閣,他以後都不會來了。
美好的時光總是特別短,就像做夢一樣,現在夢醒了,再也不會做這樣的美夢了。她仰着頭,淚水一顆接一顆地滑落。
“你的眼淚那麽寶貴,就像天上的星星,落在地上多可惜呀。”
回憶會讓人難過,擁有後失去,才是最痛苦的。如果楚桓從沒有對她好過,該多好!
十一月十六是楚桓的生辰,宮裏一早就派人送來賞賜品,以賀他的生辰之喜。太後在祥懿宮擺了宴席,楚桓攜着衛夫人進宮了。這幾日衛夫人格外地受寵,也如她所願。
楚桓每年的生辰皆有內侍省一手操辦,今年也不例外。宛蓉原本想着等他從漠北回來陪他過個特別的生辰,卻沒料到成了如今的局面。
王爺不願意見她,大概也不願見到這些花燈吧。宛蓉掌心劃過花燈,心裏好無着落。王府後面有條護城河,那裏少有人出沒。就算在那放了,大概也無人知道,她這樣想。
每一盞花燈上都有一句祝福的話,是她親手所寫。母親說過,心誠則靈。“歲歲今朝”“平安如意”“福樂綿綿”........還有最後一句是她最想對楚桓說的。楚桓曾經問過宛蓉是否在意他,當時還沒來得及說,便被打斷了。
在她心裏楚桓早就占據着滿滿的位置,可是這些已經沒有機會告訴他了,便将這一番心意刻在了花燈上。
當花燈随着流水飄去時,那字面也隐現了出來,“與君同在。”
河面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花燈,傳說天上有位侍者神仙,專門引渡祈福的花燈,最後侍者會按着祈福語保佑被祝福的人,她對楚桓的心意全都刻在了這些花燈上。
等她回到王府時,楚桓已經帶着衛夫人從宮中回來了。芷瀾汀的絲竹聲悠悠揚揚,大約是衛夫人還在替他慶祝吧。
燕绡回來時有些垂頭喪氣,又怕她傷心,斷斷續續道:“王爺說.....請王妃早些安歇。”
雖然知道是這個結果,但是依舊會有點難過,這已經是宛蓉第三次派人去請他了!
她吐了口氣淡淡道:“罷了。”
十五的月亮十六圓,今晚的月亮又大又亮,冷冷清清的懸挂在枝頭上,只是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鉛塵。“你去歇着吧,我想一個人待會。”
燕绡有些不放心:“王妃!”
“你什麽都不用說,我沒事的。你先去休息,我只是想一個人靜靜。”
燕绡知道勸不動,只得無奈退下。
她坐在廊下,月亮漸漸向西移去,芷瀾汀的絲竹聲不知何時停了。在夜幕下楚王府是那樣的安寧,沉寂在如華如水的月光下,就連芷瀾汀也被罩了一層神秘地色彩。
原來她和楚桓的情份如此之短,就像做了個夢,夢裏楚桓呵護着她,保護她,給她許多許多的愛和溫情。可是這個夢那麽短,還沒來得及感受,它便如月光一樣散去了,投身到別人懷裏,一個對他充滿愛意的女人懷裏。芷沐那麽喜歡他,現在終于如願以償了。
心口隐隐在滴血,她無力地靠在柱子上。
今天一大早衛夫人來給宛蓉請安的時候,面若桃花,洋洋得意。衆人都在,慧姨娘含笑道:“郡主氣色看起來極好,可有什麽保養的良方,我們也學學?”
她盈盈一笑:“人逢喜事精神爽,補品脂粉哪裏比得上心頭舒服呢,這心情好了自然就容光煥發了,王妃說是不是?”她答着慧姨娘的話,眼睛卻望着宛蓉。
這幾日府中風向突變,在座之人心如明鏡。如姨娘被降位以後,倒是消沉了一段日子。這幾日看到轉了風向,楚桓娶了衛夫人,又冷落了王妃,心裏多有大仇得報的快感。
慧姨娘倒是和從前一樣,看不出什麽變化。菌姨娘也在,只是依舊不說話,長信閣難得如此熱鬧。
宛蓉無奈淺笑:“是呢。”
芷沐瞧了瞧宛蓉,意有所指道:“倒是王妃這幾日看起來精神欠佳,可是身子不舒服?”
宛蓉垂眸含笑:“大約是換季的緣故,多謝衛夫人關懷。”
芷沐甩着手中的帕子,眸中盡是戲谑之色:“季節變化是常有的事,王妃只要好好調養就是。要是人心變了,又怎麽調理呢?”
宛蓉被王爺冷落早已阖府上下盡知,但如她這般精心戲谑的還沒有。受人冷語,也不是第一次了。從前家道中落時,她寄人籬下,冷言冷語也聽慣了,如今聽着,卻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風水輪流轉,原來王爺也不是王妃一人的。”如蘭輕笑道。
“再怎麽轉,應該也轉不到如姨娘那裏。”慧姨娘道。從前如蘭一直仗着側夫人的身份打壓她和菌姨娘,現在沒了位份,同她一樣,當然不想再忍她。
“你.......”
“好了,要沒什麽事,都先回去吧。”宛蓉道。她實在沒有多餘的心思在這深宅大院裏勾心鬥角。
正說話間,楚桓卻突然進了來。邊走邊道:“既然王妃身子不爽,打理府中的事務暫時交給衛夫人吧。王妃也可以好好歇着。”
宛蓉微微一怔,有些恍惚。幾日不見,楚桓輕減了許多。
她依然記得當初從如夫人手中接過管家之權的情景,那是她進府兩個月後,如夫人依舊不肯放權,是出了放貸的事楚桓出面并以大不敬為由将管家之權拿了回來,還降了如夫人的位份。如今歷史重演罷了,這些本就是楚桓給的,現在收回,送給別人又有何不可。
沉聲道:“好。”